紀倫也站起身來邀莉茱共舞,笑著對仲揚和亞玫說:
「當然,主要還是你有歌唱方面的造詣和興趣。」
紀蕾一揚眉,嘴角盈滿笑意:「沒有一個人能走到成功的頂點,我們還有更多要努力的是不是?」
「那麼,老朋友有事想請你幫忙你願不願意呢?」
望著紀蕾那雙帶著懇求的大眼睛,仲揚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點點頭說:「好,有什麼事你說吧!」
「恭喜你已經摘到了成功的果實。」
「可不是,」亞明深表贊同,「還不是因為她喝得好,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當年,誰能想得到她會成名?」
「明天下午一點鐘請你到這兒來等我。」
「應該慶幸的是,我們又碰在一起了。」
說得大家都笑了,在笑聲中,仲揚對紀蕾更增好感,本來只認為她色藝超群,此刻更欣賞她是個具有內在美的女孩子。
「我倒認為你太高傲,你知不知道那時有一件事情我對你很生氣呢!」
「有這回事?我不但沒有見到入場券,繼母也沒有對我提起過。」
前次來此,沒有這番熱烈的情緒,佳餚美酒,輕歌妙舞,比不上紀蕾的風采與歌喉,他們鼓紅了手掌,只因忝為老友,也分享到她的光彩。
是嫉妒紀蕾的光芒?是感嘆自身的平凡?亞玫低落的情緒連她自己都摸不清所以然。
「想不到紀蕾現在居然出口成章!」亞明在一旁忍不住稱讚。
站在熙來攘往的街頭,仲揚自送紀蕾離去,腦子裏還在想著紀蕾留給他的謎,似乎有點神秘,卻又想不出所以然來。
「康大哥,下一支曲子該輪到你啦!」
「想不到的事多和*圖*書著呢!」莉茱冷冷地加上一句。
「我?」仲揚笑著忙搖頭:「我不會。」
「謝謝你,」紀蕾高興地笑了,「我也要向你道歉,如果哥哥和你一直保持連繫,這些年來我們不都在一起了嗎?也不會顯得這樣生疏。」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座上客,仲揚與亞明的心情卻與前次迥異。
「這是很好的行業,可以成名,可以賺很多錢。」
「那年我登臺跳芭蕾舞,親自送入場券到你家去,你不在家,請你繼母轉交,結果我好失望,你居然沒有去。」
「明天?為什麼要等到明天?」仲揚不解。
「我一直不欣賞流行歌曲,」仲揚說:「可是由紀蕾唱出來,卻別有一番韻味。」
「所幸我們大家都變得不錯!」紀倫躊躇自滿。
紀蕾見他首肯,喜上眉梢,也不再多談,起身告辭,走出「凱莉」,紀蕾不要仲揚送她,兩人揮手道別。
「康大哥,哦,我還是叫你仲揚順口些,我已經長大了,有資格叫你的名字了,是不是?」
表演節目結束,樂隊奏出了悠揚的輕音樂,紀蕾也從臺上走到臺下,她已換了件短短的迷你裙,步履輕盈地走過來。
「明天是星期天,我們還是去看場電影吧,」仲揚說,「為一部好電影消磨兩個小時也很值得的。」最近天冷不宜郊遊,看電影成了他們經常的娛樂。
「我也不善此道,似乎有點不太適合潮流。」
音樂停了,燈光驟亮,仲揚的視線被吸引牽往別處,迎著他的是紀蕾燦麗嬌媚的笑。
「其實你們都值得驕傲,」亞玫端起了酒杯,「來,我們為自和-圖-書己乾一杯!」她大口把酒喝了下去,男孩子們紛紛舉杯,紀倫向她豎豎大拇指,讚聲好酒量。亞玫笑了,她能感覺到笑聲中苦澀的味道。
「白麗是一顆閃耀的星星,紀蕾是一位可愛的老朋友。」
「算你說對了一半,造詣可不敢當,如果大家還喜歡我的歌聲,那是苦學的成績。興趣倒是與生俱來的,人有時候很固執,從小喜歡的就是無法改變。」
「不會我教你。」
「陪我去喝杯咖啡可以嗎?」她問。
「好呀,」亞玫很高興地表示同意,「這幾天有兩部老片子上演,都值得一看。」
見亞玫搖頭,仲揚寬慰地一笑,說:
「每個人有不同的喜惡愛憎,不一定要順應潮流呀!」
紀蕾說得很輕鬆,仲揚卻有些緊張,忙問:「我幫得了忙嗎?」
「那是受康大哥的影響,跟他說話,我也變得有書卷氣了。」
亞明站起來迎接她,忍不住拋過去一聲讚美:
「哦?對我呢?是不是也有點戒心?你教書,我唱歌,多麼不調和的職業。」
就這樣他們訂下了一星期一次的約會。重逢以來,在和諧融洽的相處中,雖然兩心相悅,卻未點起燃燒的情燄,不像時下一般年輕人,愛得那麼火熱,那麼放肆;捉住每一個兩人共度的時光,把熱情傾注。他們除了手的接觸,數月來,甚至不曾有過一次擁吻,是仲揚太木訥?是亞玫太含蓄?也許他們認為當心泉交融時,熱情的動作反成多餘。
「康大哥,我覺得你一點也沒有變,跟以前一樣溫和、有禮。」
坐在凱莉臨街的樓窗前,俯看窗外西門鬧區的車
https://www.hetubook•com.com潮,車輛像穿梭的魚,車燈如急流的水,這臺北市的心臟地帶,熱鬧極了,也繁華極了。
「我很笨,學不會的。」仲揚急忙推辭。
「杜大哥太客氣。」紀蕾輕笑著,拉了亞明的手,步向前面舞池,幾雙眼睛目送他們,仲揚心中的感覺很複雜,有些羨慕,也慶幸紀蕾拉著的不是自己,否則連最基本舞步都不會,不是要出洋相了嗎?
聽了紀蕾的話,仲揚覺得她真是完全長大了,思想的成熟和她的外型成正比,她的話包含不可否定的哲理,自己不也是對讀書有興趣,才苦學不輟嗎?便說:
「住在同一個城市,居然會快十年不見面,多奇怪!」
仲揚點點頭,以探索的眼光注視亞玫,「你好像對夜總會的氣氛不太習慣,我看得出你沒有多大興趣。」
「長裙短裙總相宜,你穿什麼都漂亮。」
「你們也別坐著呀!辜負了這麼好的音樂多可惜。」
「你以為我只是為了這些麼?」
「不跳舞,跟我談談總可以囉?大教授,對我的歌唱生涯有什麼感想?」
「是嗎?不過,經過了艱苦的生活折磨,至少人變得世故些了,什麼事都看得很透徹,對人也常常心生戒心。」
今晚,她穿了襲淡藍禮服,髮型也變換了,雲髻高聳,淡藍的長耳墜搖曳著,平添無限風姿。她一出場,大家的眼睛似乎一亮,而她有異於別的歌星,並不完全在乎綽約的風姿,那嘴角掀起的甜笑,均是別人所缺少的,使人感到親切,感到愉快。
談談笑笑時間過得很快,紀蕾今晚不唱宵夜,便和他們一同離開,走到和*圖*書門外,分成三組登車。紀倫送莉茱,亞玫和亞明同行,護送紀蕾回家的責任就落在仲揚身上了。
仲揚搖搖頭,很著意地望了紀蕾一眼,倒看不出她是一個很有性格的女孩子。除了她的歌唱造詣,他開始對她有了更多欣賞。
「也好,那麼明天我準時來。」仲揚認為替朋友幫忙是義不容辭的,何況又是紀蕾相託。
「謝謝杜大哥,為了表示我的謝意,我陪你跳這支舞。」紀蕾笑盈盈地,亞明倒被這意外的邀請微微一愣。
「真的?那我不該生你的氣。」
「也許我太土,不太喜歡這種鬧哄哄的場合。」亞玫以微笑掩飾,「不過,偶爾調劑一下生活也很好。」
「這幾年臺北市改變得很多,」仲揚收回目光,向靠在對座高背沙發上的紀蕾說:「馬路拓寬了,高樓聳起了,我們應該很慶幸,生活在這個進步神速的時代。」
「只有你才能幫忙。」
「片子由你選,明天兩點鐘我在老地方等你。」老地方是西門鬧區他們經常約定見面的一家冷飲店。
「楊小姐的話一點也不錯,」亞明不以為忤,「這是一個多變的世界,人和事的變化常讓人莫測。」
「什麼事?」仲揚很感興趣。
仲揚失笑了:「紀蕾,我不會把你當名歌星,你還是我心目中那個頑皮的小妹妹。」
看翩翩起舞的雙雙儷影,仲揚望望亞玫:「你會嗎?」
在朦朧的燈影下,仲揚捉住亞玫停留在唇邊的微笑,他的心感到甜適和寧貼。
「人總有苦盡甘來的一天,當年你有沒有料想到今天的成就?」紀蕾頗感興趣地問,她自己也會幻想迴舞於眩目的燈光下,陶醉在如和*圖*書雷的掌聲中。
「是嗎?」仲揚淡淡一笑,「也許我很自卑,環境的驟然改變,除了自哀自憐,我不願讓人憐憫同情。」
「我和你想法不同,當然生活環境對我也有幫助,我有成功的慾望,也有成功的信心。」紀蕾笑問:「聽我這樣說,你會笑我吧?」
「在書店作學徒的那些日子,我的自卑感太深,受不住一句嘲笑的話,看不得一絲鄙夷的臉色,也可以說我在逃避你們。」
「多年不跳,我的舞步都生疏了。」亞明當年淪為不良少年時,曾沉迷歌臺舞榭,這些年來未再涉足,紀蕾的主動相邀,不能也不願推卻,便說:「跳得不好,你別見笑。」
怎麼不可以?即使不願意也很難說出拒絕的話,何況他也不急著要回宿舍。
「我不是說過了嗎?在老朋友面前,我是紀蕾,不是白麗。」
「想過,也可以說沒有想過,希望在明天,但明天有多少希望能兌現?那就不是自己有把握的了。」仲揚說的確是實話,隨著時間的腳步艱難地踏過去,只顧到腳旁的荊棘,無心展望未來的大道。
「今天已經很晚了,不是嗎?」
紀蕾笑笑不再堅持,挨著仲揚身旁坐下,偏著頭問:
「不過,我還是要向你表示歉意。」
看紀倫和亞明各自開著自備車離去,仲揚扶紀蕾登上計程車,問她住處,紀蕾卻吩咐司機到西門町凱莉咖啡廳。
「小蕾,別勉強他,」紀倫替他打圓場:「仲揚是標準的讀書先生,恐怕除了讀書他對什麼都沒興趣。」
「是你在避著我們吧?」
仲揚笑笑,「你喜歡怎麼稱呼都一樣,不過,我還是叫你紀蕾,不習慣稱白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