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像是討論一個學術上的問題,仲揚是如此平靜地剖白自己的心靈;既已時過境遷,也不再有難抑的激|情了。
到了,有燈光從窗戶透出來,顯然他還未睡,那黃色的光亮,就使她感到莫名的溫暖。
原來也是利用青梅竹馬的關係,他一想更惱,不由分說攬住紀蕾的腰肢,「跟我走吧,別客氣了。」
有敲們聲,是誰?將近十點鐘了,還會有訪客?再聽一聽,不錯呀,房門上是有輕輕的剝啄聲。
「保證平安送她到家。」亞明笑著回答。
「你贊不贊成這種傳統式的婚禮?」
剛喘過一口氣,又得立起身來陪新娘去更衣,真想不透為何結婚要像服裝展覽。將來自己若有這一天,一定要除去這些繁文縟節,婚禮並非愛情的保證,只要兩心相知,任何儀式都是一樣。唉!何必去想這許多?哪天才會走進結婚體堂?說不定就此抱獨身主義。
更衣出場的新娘博得了如雷的掌聲,送入首席,紀蕾才鬆了口氣,和亞明在鄰桌的席位坐下來,真有點累,即使趕場、登臺再忙,也不如今天吃力。亞明替她在盤子裏揀了不少菜,她並無食慾,同桌的人向她敬酒,倒不推辭,爽快乾了一杯,近來對酒頗有好感,明知絕非好現象,也不在乎。
在提倡節約聲中,紀弘安也不願太過舖張宴請眾多的親朋,他只在大酒店席設了數十桌筵席,否則依他的個性,百餘桌也不為過。
紀蕾是莉茱的女儐相,順理成章地陪伴她到各處購買新娘所需要的一切衣物,訂製禮服,配備首飾,裁剪衣裳,從內衣到外出服一應俱全。從選樣,試穿到成衣,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次,花了多少時間,紀蕾一直都很有耐性地作莉茱的義務顧問,再加上每天的演唱,忙得她無暇去想任何事,累得她再也沒有精力去憂傷煩惱,有時她會失笑地想,忙碌居然是一帖治療心靈創傷的良藥。
「謝謝,不用了,我送她也是一樣。」亞明搶著回答。
喜上眉梢的,除了結婚當事人紀倫和莉茱,就是紀弘安夫婦了。因為莉茱要另組小家庭,夫婦倆很開明,也不堅持要兒子媳婦同住,紀弘安慷慨地送給兒子一幢小洋房,紀倫為了討好莉茱,把房屋佈置得十分奢華,莉茱的父母更錦上添花陪嫁了各種電器設備,和一輛小轎車。即使慣於挑剔的莉茱,對擁有的這一切,也十分滿意了。
——嗨!白麗!
「不要說抱歉的話,今後,我還是跟以前一樣,一個熱衷歌唱、追求名利的女孩子。只是,我和韋達要疏遠些了。」她幽幽地輕嘆了一聲,那份沉靜,和仲揚記憶裏活撥開朗的女孩子迥然不同。
「有志者事竟成,可千萬別洩氣!」
紀蕾也被家中的那份喜氣感染了,很起勁地幫著忙碌,最近她幾乎已回復正常,似乎仲揚在她心中掀起的那陣波瀾,已經完全平復了,甚至和她經常在一起的莉茱也覺察不到她還有任何異樣。
她的腦子裏,掠過了一個人,未再思考,便任性地決定投向他。
「……」紀蕾的眼淚又落下來了,仲揚用手帕去替她拭擦,淚水卻跌落在他的手背上,一瞬https://www.hetubook.com.com間,他的雙眼也迷濛了,怔怔地望著紀蕾出神。……
「你的語氣好像很堅決。」
韋達,他已在身後跟蹤好一會兒了,整個婚禮進行中他一直密切注視他們,看亞明情深款款的樣子,頗為吃驚,剛慶幸沒有了競爭的情敵,斜刺裏怎又鑽出一個人來?可不能讓他佔盡先機,阻撓接近的機會,才是明智之舉。
——誰在向我招呼?是歌迷?是朋友?管他是誰?還是依舊保持這習慣了的職業性的端莊微笑吧!
「請你不要耍無賴。」
「杜亞明先生,杜亞玫的哥哥。」
「我不贊成,」亞玫連連搖頭,「一生只有一次,即使浪費些,奢侈些,又有什麼關係?」
「妳敢!」
「沒什麼。」他把手縮回來,不安地搓著。
「我從韋達家裏來,他,他要欺侮我,我才逃出來。」
「我了解,我什麼都了解。但願你不要太自苦,讓我於心難安!」
「什麼事?」她已扣好佩花,抬起頭來問。
踏月歸來,仲揚和衣倒在床上,輕嘆一聲,他緩緩低詠起李後主的詞句:
「你真的沒對我做什麼?」
紀府洋溢著一片喜氣。
下午亞明隨迎親的新郎去接莉茱,盛粧的儐相和新娘同時出現在眼前,他無暇去觀賞新娘經過特別化粧的面龐,已被紀蕾迷人的豐采所吸引,她的長髮做成許多可愛的小捲掛在頭上,襯托薄施脂粉的臉,帶有幾分稚氣,尤其那一襲白紗短裙,整個她看起來那麼飄逸,那麼純淨,像謫落塵寰的小仙女。
——他們結婚的時候,我能裝著毫不在意地去參加嗎?我做不到!做不到!
她也覺察到了,遞給他一個淺笑,然後從容地走過去,對他說:「杜大哥,這是你男儐相的佩花,要我替你扣在衣襟上嗎?」
可是,紀蕾卻不似仲揚一般平靜,她激動地說:
「紀蕾。」他激動地扶住她的雙肩。
「我知道。」
「謝謝你。」
「白麗,回去嗎?我的車在那邊,我送你。」完全是老朋友的姿態。
「怎麼把我帶到你住的地方來了?」她很不解。
「只要你說的話我都會聽,你要我愛亞明,我就去愛。康大哥,從小我就很聽你的話,不是嗎?」聲音逐漸哽咽。
剛走出大門,正要叫車,後面突然竄上一個人來。
「我有愛人的自由,你管得著?」
他想向她說一句讚美的話,卻拙於出口,只把愛慕的眼光向她傾注。
「別怕,有我在你身邊。」是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她突然驚醒了,睜開眼睛,看見的只是暗沉沉的四週。
「你是誰?」她猛然坐起來,才發現自己原來是躺在一張床上。驚惶地問:「我怎麼睡在這裏?」一看自己穿著整齊,才放心。
「請替我把車資付一付。」
「你的思想還很保守,關於我們將來的婚禮,我有意換一種方式。」
「何必著急?再休息一會兒。」
「謝謝你的鼓勵,這件事得慢慢進行,我們相處得是還不錯,不過我發現她對我的態度像對待兄長一樣,我就很難再表白什麼。」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猛然www.hetubook•com•com警覺自己的失態,掩飾地站起身來。
「我沒醉,」她仍逞強,「再說也不能比新娘先離席。」
「人家受了委曲,你還責備我?」她盈盈欲淚,一付楚楚可憐的樣子。
幸而婚禮已近尾聲,打斷了他的沉思,在輕快的樂聲中,一雙新人緊挽手臂,面露微笑,快步退出,觀眾齊把碎紙花灑滿了他們一身,象徵奔向燦爛美好的人生。仲揚因他們而微笑,然後,他的微笑凝凍在嘴角了,他瞧見了多麼相稱的一對,亞明和紀蕾,併肩走在新人身後,一個風度翩翩,一個婀娜多姿,都面露微笑,是新人的喜氣感染了他們?還是由於心境的愉快?他默默祝福他們。
行婚禮的時間很冗長,各種身份的人上臺致詞,被觀禮者嗡嗡的低語遮蓋了,聽不清楚,但講的人仍然很起勁,仲揚不禁想到紀蕾,站立在一旁一定很累。
「時間還早,幹嘛急著回去?我弄點水果給你吃,解解酒,我完全是一片好意。」
看她薄薄衣衫,不勝料峭春寒,立刻拿了件外衣替她披上,付完車資,走進屋裏,關上門,又替她倒了杯熱開水,看她慢慢喝下去,才問:
一陣鞭炮聲遮住了他的窘態,紀蕾走開去照顧新娘,楊家每個人忙碌地來來去去,沒有人注意他,他自我嘲解地笑笑,也許正如紀倫所說,真該積極進行追求步驟了。
陪新郎新娘敬酒也是一件苦差使,鬧了新娘,鬧女儐相,硬要把酒逼她下肚,紀蕾故示大方,亞明著急得替她推辭,笑鬧更甚。幾十桌敬下來,紀蕾喝了不少酒,人便混混沌沌了。
「你是說沒有亞玫在先,你就會愛我?」
「只恐怕我有意,她無情,唉,追女孩,我真不內行。」
喜期終於來到。
登上計程車,內心也不如方才激動了,就像一艘歷經兇險波濤的船,已駛向風平浪靜的港灣,苦難都拋開了,只有對前程的嚮往。
看他整齊地穿著睡袍,倒也能相信他的話,不過,我如果不及時醒來,後果就很難想像了。想著,冷哼一聲,板起臉說:「謝謝你,我該走了。」
他有些不悅了,為什麼亞玫的主張經常和他背道而馳?她似乎很溫馴,有時卻異常固執,她愛他,就不能為了愛委曲自己一些嗎?
「我……」她很想說已心如止水。
她把經過向他細細訴說,知道有驚無險,他才鬆了口氣。忍不住責備她:
上車吧,能不上車嗎?車停了,能不說再見嗎?唉!再相見又待何時?
「我很抱歉——」
來到禮堂,才是正式節目的展開,結婚進行曲響起了,紀蕾扶著新娘踏上紅氈地毯,隨著音樂的節拍緩步向前走。攢動的人頭,嘈雜的低語,她都毫無所覺,看起來她是在專心扶持新娘,實際上她的思緒也很紊亂,觸景情生,由別人的婚禮,難免聯想到自己的終身,將來是誰和她同偕自首呢?什麼時候也會踏上這一條實際短促卻給人漫長感覺的紅氈道?仲揚今天也來了吧?但願不要見到他才好,一看見亞玫那勝利者的微笑,她就有被人重擊般的痛楚,震動的心情要很久才能回復平靜。
「紀蕾,和-圖-書有時候我在想,我們是不是相逢恨晚?如果我們能早一年相遇,也許,所有的情況都不同了。」
康仲揚打開了們,看見門外站著的紀蕾,意外得目瞪口呆。「你——」那尾音裏拖著太多的問號。
「白麗,你也不過是個唱歌的,何必自抬身價?我韋達看得起你,是你的福份,你嫁給我,是你的造化。」彆在肚子裏的悶氣,總該有發洩的時候,加上剛才又喝了幾杯悶酒,便口不擇言了。
「你心情不好,回家也睡不著,還不如在這兒跟我聊聊天。」
「我跟令妹真的很適合嗎?」
「哪種方式?」
紀倫找的男儐相是杜亞明,像他這樣一個具有商業頭腦的人,做任何事都會衡量一下價值,請亞明做男儐相,一方面是想拉攏紀蕾和亞明的感情,藉此使兩人有多接觸的機會,他早肯定亞明是未來妹夫的理想人選。一方面想加強和亞明之間的友誼,勸他投資自己的事業,將更易獲得首肯,紡織工廠業務並不十分景氣,他準備大量吸收投資,亞明資力雄厚,是很理想的對象。
管他好意惡意,往沙發上一躺,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喝酒的經驗不少,倒從未這樣醉過,也許躺一會兒就好了,她閉上眼睛,不理韋達。
「紀蕾,我知道你還是把我當作好朋友,妳願意接受我的建議嗎?亞明是一個很不錯的年青人,他很愛你,也值得你去愛他,何不給他一點機會?」
「不要為自己找任何理由,嘗試著去接受他,你會重新得到快樂。」
「瞧我哥哥跟紀蕾真是很相配的。」亞玫也有同感。
紀倫的鼓勵,像給亞明一份興奮劑,他又待重新努力了。
「仲揚,關於婚禮我希望你同意我的堅持。」
「我把小蕾交給你了,」紀倫以開玩笑的口吻說:「你要好好照顧她。」
看亞明悻悻而去,心中難免抱歉,鑽進韋達的汽車,她真有精疲力竭的感覺,閉上眼,靠在椅背上,不再說一句話。
「是嗎?」他竟不知道該怎麼去表現鍥而不捨。
「會嗎?」她把頭一揚,露出他熟悉的甜笑,「好吧,我願意照著你的話去做,請問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計程車平穩地向前馳去,她並不想要獲得什麼,聽聽他溫和的口吻,善意的安慰,就已足夠了。
她的頭髮觸及了他的下頷,便聞到一股幽香,他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猛然發現自己在感情激流裏已經身不由主了。
再度在筵席旁坐下來,亞明遞給她一碗熱湯,喝下去,胃裏才好過些。
韋達開了燈,笑容滿面地說:「怕你在沙發上睡得不舒服,才抱你進來,剛一放上床你就醒了。」
「有什麼好聊的?」說著她下了床,光著腳到客廳,人還有些暈眩,穿上鞋才發現放在沙發上的外衣和手提袋卻失去了蹤影。
「吩咐,我敢嗎?」
問得很露骨,回答也不必含蓄:
只感覺韋達輕輕推動她,要她喝杯橘汁,她也未答理,然後韋連走開了,浴室裏隱約傳來放水的聲音,在水聲中,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彷彿來到了有淙淙流水的小溪邊,赤著腳在水裏嬉戲,仲揚、亞明、亞玫都在近處,還和_圖_書都是小時候的模樣。她跟亞玫打水仗,好有趣,亞玫輸了,突然用力推了她一下,紀蕾便滑跌在水裏了,在溪水中載浮載沉,嚇得她大叫:「仲揚救我!仲揚救我!」
一疊聲的拒絕,使韋達著惱,「不答應,今天就休想走出這個門!」
她的心中在吶喊,她的情緒很激動,但臉上依然漾著平靜的微笑。
「請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紀太太除了幫忙兒子佈置新家,還忙著替自己選購衣飾,總得做個風光體面的主婚人。
車停了,韋達扶她登上電梯,然後她拿出皮包裏的鑰匙遞給他,等他開了門,推門進去,她才發現客廳裏的陳設不是自己的家。
「不,不,不!」
「加緊努力呀,我覺得你跟小蕾真是郎才女貌,再適合也沒有。」
仲揚心想,恐怕你希望他們結合的願望,比我要強烈得多了。
「如果我不還呢?」
「原來你就是韋達先生,久仰大名。」亞明表現很有風度:「誰送紀小姐,也該徵求她本人的意願,是不是?」
愛,是多折磨人的精靈;多少人品嘗愛的蜜汁,又有多少人吞下愛的苦果。
「白麗,對我的癡心,你怎麼一點都無動於衷?我真不明白,那個姓康的究竟有什麼好?別人都訂了婚,你還這麼失魂落魄?我韋達哪點比他差?」
「仲揚,只要有你這幾句話,我就滿足了。是誰說過,『醉過方知酒醇,愛過方知情重。』人只要愛過和被愛,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既然是傳統,自然有它的優點,結婚嘛,就應該像這樣,很熱鬧,充滿了喜氣。」
固然,他也該為愛而順從她,不過太多的順從就變得毫無主見,那不是他的本性。
人與人之間,接近的機會越多,了解的成分越大,但仲揚發現對亞玫的漸漸了解,不是一件值得興奮的事。
「好,就算我喝醉了,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句話就讓你走,你到底願不願意嫁給我?」
「你該知道我從來沒有怨過你。」
「公證結婚,然後茶點招待,既響應節約又簡單隆重。」
「不,我必須馬上回去。」
「從哪裏來?衣服穿得這麼單薄,還不回家?」
總不能站在街邊哭泣?忽然升起了強烈的慾望,要找一個能訴一訴委曲的人。人在無助的時候自然渴望著安慰,能安慰自己,必然是最具好感的人。
為何思緒總圍繞在紀蕾身旁?最近常有這現象,和亞玫在一起,腦子裏常浮起紀蕾的影子,尤其自公園不期而遇,他曾為此震動多日。因此總感愧疚,常向亞玫獻此慇勤,彌補內心的不安,就像此刻,他把紀蕾努力推出胸臆,望著身旁的亞玫低聲說:
「紀蕾,我總覺得對不起你,是我讓你心裏不痛快,你才毫無顧忌地喝酒。」
仲揚伴亞玫坐在禮堂的一角,他無法從擁擠的人群中瞻望伴娘的豐采,但可以想像到她高雅的風姿,姣美的容顏,尤其聽到別人說,女儐相比新娘還引人注目呢,他更能確定自己的推斷。
當他懇請亞明做儐相時,意料之中,立刻得到首肯,亞明一疊聲向他道賀,連說老朋友義不容辭。
說的也是,亞明未再堅持,只希望快些散席。
hetubook.com.com是該回去了。」她順從地表示同意。
「應該是很肯定的答案,因為妳是一個值得愛的女孩子,何況我們有相等的熱情。」
紀倫笑著說:「我打頭陣,仲揚第二,希望你很快排上第三名。」
「你不該豪飲,錯還在你,總是逞強,差點自誤。」他的語氣像教訓女兒的母親。
「你越說越不像話了,我看你才真是喝醉了。」
「杜大哥,就讓韋先生送我吧,你累了一天,也該早些回去休息。」和韋達在一起,至少可以擺脫那無微不至的關懷愛護給予心中的壓力,在心情尚未平靜的現在,還無意接納新的感情,而亞明露骨的表現,對她是一種沉重的心靈負擔,也許今晚給他的刺|激,可讓他暫時疏遠些。她雖有些醉了,神智仍極清晰。
「放心,至少我不會做出任何傻事。」
「有一件事還要請你原諒,那天在公園裏遇見你們,我狠狠走開,是怕克制不住自己,也許會說出不應該說的話,在你面前失態。」
禮車載著新人和儐相開向照相館,足足拍了兩個小時才大功告成,在這兩小時中,紀蕾極有耐性地照顧新娘,不厭其煩,亞明發現她在任性中,也有極溫柔的一面。
「當然,當然,你年輕有為,長得又英俊瀟灑,配舍妹綽綽有餘。」
出了門,看見月色很好,紀蕾要求走一段路,裹在仲揚的大衣裏,異常溫暖,很自然地挽著他的手臂同行,忽然有一種錯覺,就像是重逢後第一次同遊,快樂盈滿心中,愛的迷霧自週圍升起。……
「但願他們很快傳出喜訊。」
兒女結婚對父母來說,是一件最高興的事了,看他們長大,看他們成家,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安慰?
「紀蕾!」
他撲過去,她用力把他推了個踉蹌,便迅速奪門而出,來不及等電梯,順著樓梯往下跑,轉了幾個彎,不見韋達跟蹤下來,才放下心,高跟鞋扭得腳痛,便索性脫了鞋提在手上往下跑,好不容易跑完九層樓,已經氣喘如牛,站在街邊,被晚風一吹,冷得直哆嗦,一陣委曲,眼淚便簌簌地流了下來。……
「你喝醉了,」亞明關切地說,「要不要早些回去,我送你回家。」
「曉月墜,宿雲微,無語枕頻欹,夢迴芳草思依依,天遠雁聲稀!」
「這位是——」
「下工夫呀,鐵杵磨成針,只要功夫深。」紀倫面授機宜:「要有鍥而不捨的精神,女孩子的心腸軟,最後一定會被感動。」
「談何容易,連女朋友都還沒著落。」
「我追莉茱當初就是這麼成功的。」紀倫越說越起勁,「再說,雖然她曾經中意仲揚,現在這個強有力的對手已經不存在了,她對你的印象又一直很好。好自為之,大有可為!」
「這也是我們共同的願望。」
「韋達,別拉拉扯扯的,至少也得跟杜先生說聲再見。」
終於上完了最後一道菜,新娘新郎到門前送客了,亞明扶著走路有些踉蹌的紀蕾,向新婚夫婦告別。
有時候真願意時光停頓,有時候又盼望歲月匆匆,人就是這麼矛盾。就像此刻,紀蕾希望路無止境地延伸,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君子不欺暗室,只在你頸上輕輕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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