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262章 芙蓉帳暖

宇文都蘭塗抹得艷紅的唇邊勾起一抹輕笑,「那就謝謝哥哥了。對了,那個潘雲龍昨晚已經服過葯了,哥哥要不要也去檢查一下,免得不放心?」
宇文都蘭笑了,「看,到底還是不願意的。女人啊,到了年紀,就得嫁人,嫁了人,就得生孩子,生了孩子,自然是接著繼續生孩子。」
首飾盒裡,是一套非常少見的金剛石首飾。東西只有兩件,一條額鏈與一對耳環。難得的是石質上佳,如墜入人間的星辰般閃耀迷人。
宇文都蘭啪地一下,把那盒金剛石首飾蓋上,正要摔到地下去,卻忽地生生忍住,又輕輕放回桌上,給自己認真仔細地戴上了。
男子不答,女子便握著他的手,一路從纖細的脖頸中伸了進去,穿越層層疊疊的衣襟,直至胸前飽滿柔軟處,肌膚相親……
他話音一落,自己便先干為敬了。只是拓拔淳卻是滴酒未動,只歪在榻上,斜支著頭,似笑非笑看著他,「宇文族長,你也不必這麼客氣了,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本王素來不喜歡這些虛禮,一概免之!」
潘雲龍見她打起十分精神來聽,忽地賣了個關子,斟滿了酒杯,遞到她的面前,「喝了,我就告訴你。」
天亮了。
宇文都蘭一笑,卻是意味深長地道:「妹妹自然記得答應哥哥的每一件事。」
「都別想了!」蔣孝才各自瞪了一眼,「今兒這可是頭等大事,誰逞一時義氣弄砸了,就扒了他的皮。」
「我該怎麼辦?」抬起眼,迷醉的表情里不覺摻雜了幾分誘惑,偏偏還要裝出最純真最無辜的樣子,等待別人的過失。
察覺到他的疑惑,拓拔淳淡金色的眼眸之中光華流轉,閃過一抹戲謔,「宇文族長,遠客已到,怎麼還不請本王進去坐坐?」
「你是不怕,可當真若是打起來,又有多少人會真心站在你這一邊?都是一族裡的人,難道讓人真的為了你們兄妹自相殘殺www.hetubook.com.com么?那時候,別人就會想,你是女孩兒,嫁了人,心就向著那個男人了。他們跟的不是你,其實是你的男人。若你的男人是個異族人,那時,他們的心還會向著你嗎?」
只是不管宇文都蘭怎麼算,這一份局中局,都必須用自己作誘餌,才可以引得魚兒上鉤。
被鎖在柴房裡的她看不見,在嵬項族外,已經聚集著數以千計的黑甲軍。他們在離嵬項族尚有數百米的地方停下,卻排列得整整齊齊。
聽著他話里明顯的排斥之意,拓拔淳竟也絲毫不惱,反而擊掌應和,「喜事,當然是大喜事,嵬項族歸我金闐所有,當然是可喜可賀之事!」
宇文都蘭不是不明白哥哥想法的轉變,但正如潘雲龍所說,她正是因為有這種種顧忌,所以才不敢貿然與兄長翻臉。
若是宇文都蘭只要找個傀儡,宇文朴才不會管她嫁給張三李四,但若是宇文都蘭連心給了那個男人,那卻是宇文朴不得不防的。
宇文朴捧起一隻金杯,笑臉相迎,「拓拔國主,今日蒙您大駕光臨,敝處也無甚好招待的,便以這杯水酒,略表心意了。」
宇文朴暗想,此人畢竟是一邦之主,算了,且咽下這口氣,在他下首坐下,擊了兩掌,頓時就有下人魚貫而入,奉上酒菜。
而那晚,宇文都蘭之所以會在遇刺事件發生后,答應嫁給赤烈台,並不是想替宇文朴做棋子。而是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西戎動蕩,她必須儘快地掌握到切實的力量,才能夠真正地保護自己。
哥哥是絕對靠不住的,不管他能否成功吞併赤烈族,或是被金闐,或是被南康降服,到時候,自己身為她的妹妹,可能會遭遇更加無法想象的命運。
含著笑,斟了滿滿一杯,遞到她的唇邊,「今宵但求一醉,哪管明日酒醒何處?」
紅得像火一樣的新娘喜服,此刻正端端正正地穿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她的身上。就連脂粉,也比平日格外香濃明艷。
張蜻蜓這一夜基本上就沒怎麼睡過,既擔心大哥會做什麼傻事,也擔心宇文都蘭一意孤行。直到天交五鼓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了一陣,可是沒多久,就給隆隆的馬蹄聲驚醒了。
「不必了。妹妹辦事,我還哪有不放心的?只是你今日既是嫁了人,往後當要好生相夫教子,生兒育女,知道嗎?」
宇文朴未免有些疑惑起來,這個人,真的是想要吞併西戎嗎?他是認真的,還是吃飽了撐著鬧著玩的?
「奴婢當然願意。」
旁邊有人不服氣,在收到消息后,星夜趕來的郎世明還烏青著眼,卻在犟嘴,「為什麼是你?就不能是我去?」
攬鏡四顧,笑問:「媚兒,你說我今天漂亮么?」
「是么?不過你似乎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妹妹今日可真漂亮,要戴上這個,就更漂亮了!」
媚兒給那光芒四射的金剛石耳墜晃得眼都花了,唯唯諾諾,「漂亮,小姐一直都這麼漂亮。」
燭光下,他在笑,笑得一雙星眸如醉人的海,讓宇文都蘭的臉又紅了。想拒絕,卻怎麼也提不起半分力氣,而那杯酒就在他的手上,送到自己的唇邊,帶著他身上的味道,輕輕地吐出一個字,「請。」
宇文朴頓時面色一沉,這不分明拿自己當主人了么?語氣頓時也冷了下來,「拓拔國主既然不喜歡這些虛禮,那便罷了。只是我們做主人的,卻一定要盡到心意。今日難得你們遠道而來,正好可以見證我們族中的一件大喜事!」
站在這樣一支隊伍前,胡浩然卻沒有絲毫懼色,只是可惜,「要是給我三年時間,我倒是想帶著咱們的軍隊跟他一決高下!」
宇文朴乾笑兩聲,「哪裡的話?我這不是想起還有些首飾,特意給你送來的么?」
宇文都蘭立即抬起眼,微噘起小嘴嬌嗔著,「那我和_圖_書也不怕!」
這樣的犧牲,讓她很不甘心,真的非常不甘心。
刀光林立,笙旗招展,黑色的鎧甲在清晨的陰霾里,暗沉得猶如來自地獄的使者,帶著讓人膽戰心寒的威懾力,赫然正是金闐國的士兵。
宇文朴臉皮抖了兩下,卻是絕口不提關於陪嫁她兵馬之事,只推說要出去招呼客人,這就訕訕地轉身離開了。
罷了,罷了。宇文都蘭盯著眼前這個劍眉星眸的男子,心底有一處最柔軟的地方被勾動了。就是輸給他,也不枉這一生了。
潘雲龍看向宇文都蘭的目光,充滿了憐惜,「真是可惜,可惜你這麼個聰明的姑娘,竟還是上了你哥哥的當了。若我猜得不錯,你們兄妹之間應該達成什麼協議了吧?他分你些許好處,你嫁給他指定的人。只是——你哥哥那個人,是足以信賴的么?」
看他的表情明顯帶著幾分輕視,宇文都蘭心中微惱,「我有法子保護自己,他想反悔,可沒那麼容易。」
「其實你,不是早就知道該怎麼辦了么?」
只是他太好了,好得連自己的親哥哥都妒忌了。若是潘雲龍當真留下,恐怕這個嵬項族,未來就是他和宇文都蘭的天下了。所以,即便是宇文朴最早提出的建議,但卻也是他率先反悔的。而要把宇文都蘭匆匆忙忙塞給赤烈台,就是因為他看出,妹妹是真的動了心。
所以,宇文都蘭只能與宇文朴虛與委蛇,假意答應聯姻用以交換兵馬。宇文朴既然可以用家主之位來誘惑赤烈台,與他交易。那麼自己,如果做了赤烈台的女人,豈不是更加容易挑唆他,幫著自己反咬宇文朴一口,要到兵馬作陪嫁離開?
宇文朴一下回過神來,看著他身後一眾纖腰細柳,手無寸鐵的美人們微微一笑,「請!」
雖說金闐國的軍隊早就到了,但他們的國主卻是直到正午才來拜訪。
能夠讓族人信服,永遠效忠於自己,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招贅,永遠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不離開嵬項族。這樣,才能真正的永遠在族中掌握住自己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權力。一旦嫁出去了,丈夫若是太強,必然會壓自己一頭;丈夫若是不強,自己便是累死,也永遠都出不了頭。而在西戎這樣一個動蕩紛爭的虎狼之地,她無論如何都會過得無比辛苦。
所以,宇文都蘭才會在成親前夕找來潘雲龍,她想放縱自己,做一回離經叛道的事情,可是她又有些忐忑,因為潘雲龍,實在是太難把握的一個男人了。她說不準,若是自己真的踏出這一步了,會發生怎樣的變數。
額鏈當中的那一塊足有鴿子蛋大小,就連鑲在長長耳鏈下的那兩顆也各有龍眼核大小,在室內的燈光下便閃出七彩的光,異常璀璨奪目,竟是瞬間便把其他的首飾光芒盡數掩了下去。
而潘雲龍適時來了,他聰明睿智,勇敢機警,又知情達理,儒雅風流,幾乎是宇文都蘭夢想中最完美的丈夫。
「那媚兒願不願意跟著我這麼漂亮的小姐一輩子呢?」
窗外,雨聲愈大,屋內火盆燒得愈旺,暖意愈濃,烘得酒香四溢,暗香浮動。
甚至,如自己平素最瞧不起的那種想討男人歡心的女子一般,柔順地依在他的腳邊,任他撫著長發,輕言細語。
宇文都蘭給他說動了心事,怔怔地看著他,「那你說,該怎麼辦?」
宇文朴皮笑肉不笑,「妹妹你出嫁,當哥哥的自然得盡到一番心意。」
宇文都蘭從小自視甚高,玉潔冰清,實在不願為了權勢而不得不委身那樣一個連眼角都瞧不上的男子,可若失了權勢,自己可能墮入更加無法想見的可怕命運。
進了正廳,拓拔淳竟是連問也不問,就高踞正中,霸了宇文朴的位置。坐下之後,反而招呼起他來,「宇文族長,你不用客氣,就坐這兒吧。」
拓拔淳昂道闊步頭前領路,只是跟隨在他身後的澹臺明霽在看到院中某輛似曾相識的馬車時,眼神和圖書幾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吭聲。
「是真的願意么?不嫁人,也不生孩子?」
若不是唇邊蓄著兩撇小鬍子略添了些成熟的男人魅力,簡直如流連花叢,不諳世事的公子哥兒一般,讓人看輕。
她忽地收斂了笑容,目光中透出幾分寒意。
宇文都蘭覺得自己簡直就跟中了邪似的,怎麼就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挪不開眼呢?
是的,宇文都蘭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
「怎麼?哥哥不放心,還怕我跑了不成?」見他進來,宇文都蘭並沒有絲毫的意外,反而挑起紅色面紗,盈盈相對。
「傻丫頭,這個世上,畢竟還是男人說的算的。你就算是再有本事,那又如何?這麼多年也只能隱居幕後,而你的哥哥才是名正言順的族長。他雖是答應了分你若許好處,但若是反悔,難道你還能真刀真槍地跟他打起來?」
媚兒猶豫了。
一頂華麗的肩輿,四面懸著錦帳,由十六名婀娜多姿的妙齡少女抬著,隨行只帶了兩名侍衛,就這麼悠哉悠哉地進了嵬項族的地盤。
宇文朴沒有想到,傳聞中的金闐國主拓拔淳竟是如此年輕的一個人。面如冠玉,劍眉星目,一身雪白綉金紋的錦袍,更顯得風流倜儻,瀟洒不羈。
若是別人……星辰又哪得與日月爭輝?從前的宇文都蘭也許還可以勉強自己,但見識過最好的,讓她怎麼折下腰來,屈就他人?
一仰脖,盡數喝下,微醺的女子柔弱無力地滾到男子懷裡,握住他的手,撫上自己滾燙的面頰,嬌聲問:「我生得美嗎?」
宇文都蘭眉梢輕挑,帶著幾分探究的目光看了宇文朴一眼,「哥哥怎地如此大方,肯把這樣好東西送我?」
宇文朴一早起來,第一件事不是去查探外面金闐國的兵馬,而是到妹子的房間,看她還在不在。
潘雲龍輕輕挑起她的下巴,本是略顯輕佻的動作,但在他的手下,卻是顯得無比的優雅與從容,如同拈起一朵花,沒有半分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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