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八章 重逢

「那你是怎麼樣的?」
對方話音剛落,那些毒爪就攀著莫遠的褲腿往上爬去,還有好幾隻在攀爬的過程中還忽然變成了剪刀的模樣,看那架勢,明顯是要剪去他的是非根吶!
很讓莫遠意外的是,空曠而沒有任何東西支持的大殿里,天頂上用碗口大的光珠布成了一個北斗七星的陣勢,而光潔明亮的地上也刻滿了許許多多的符咒。在大殿的中央位置圈起了一道圍欄,圈起的地下出口,隱隱可見有赤色光亮透出。
「你說,說得好了,我就放過你,說不好,就休怪我不給那老東西面子!」
他忍不住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睜開眼時,卻是一臉的驚訝——這裏的香味,與晏靈兒身上的一模一樣!
陽光就如同小傢伙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樣,撫摸著莫遠的臉,暖暖的,柔柔的。
但這些卻都因為內心深處暗戀的那位佳人的一個微笑而消失了。
或者說,這才是那個真實的世界。
「哼,果然沒有錯怪你,看來你那命|根|子是不能留了,得把它剪去才行!」聲音的主人不等莫遠把話說完,立即就又驅使著地上的毒爪朝他胯間招呼去。
「還有人替我說話?」莫遠卻很是意外,可惜眼下顯然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想到連日來的種種經歷和心智上的變化,他不無落寞地嘆了口氣,道:「我配不上晏姑娘!」
待看清楚了置身所在後,莫遠一下子愣住了。
晏靈兒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還沾著他的口水,臉一紅,卻就低下頭去,只是攢緊了自己的右手。
先前他不顧一切地衝進骷髏洞的時候,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當他深入洞中不過一丈左右的時候,彷佛就衝破了一個無形的屏障,伴隨著「光!」的一聲悶響,眼前的景象就發生了劇變,他卻就又出現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里。
地上爬滿了毒爪魔臂,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污臭味,甚至連那天,都變得陰暗無比。
「老東西,你自己那麼厲害,怎麼就找了這般差勁的一個靈身呢?竟然會被我的聚靈血陣嚇成這樣!」
「沒事,等過兩天我帶鳳姨出去轉轉,她就開心了。」晏靈兒將目光從一臉苦惱相的火鳳凰身上收了回來,向莫遠展顏一笑,道:「莫公子,隨我來吧!」
莫遠連忙循聲望去,很想看看這位亦師亦友,同時又多次救自己性命的老人長什麼樣。
什麼時候開始,魔鬼解除了他身體的封印,可以自由活動了?
「你有什麼對不起靈兒的地方?」陰厲的聲音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逼問道。
但那彷佛是混合著萬千靈魂的血氣,卻都還如影隨形地追著他,扼著他的喉嚨,讓他的臉因為缺氧而變得https://m.hetubook.com.com蒼白。
莫遠老臉一紅,下意識的就要否認,卻不料眼前那些鮮花就像是洞悉了他的心思一樣,忽然變成了一隻只散發著惡臭的毒爪,緊緊地抓住了他的雙腿,同時那人還說道:「怎麼?你敢說不喜歡我家靈兒身上的香味?」
莫遠點了點頭,隨著晏靈兒繞過岩漿池的所在,走過高高的青玉石階,避開了從房檐上滴落的漿液,跨進了沒有任何牌匾的大殿內。
「不對,你既然沒有痴心妄想,卻為何又摸我家靈兒的手,還在萬妖澗救她一命,如今更是眼巴巴的找到這裏來?」那聲音主人卻才像忽然想起一樣,說著說著,聲音可就又變了。
莫遠答應一聲,正準備下去,卻發現小傢伙不見了。
但往日里與她最親近,又是小孩子心性的鳳姨這次卻沒理會她,依舊是歪著腦袋死死地盯著莫遠懷裡的小傢伙,很是警惕的模樣,半晌,才口吐人言說道:「我見過你,一定是見過你。」
「鳳姨,這是我朋友。」晏靈兒跳下蓮台,款款走到火鳳凰身邊說道。
莫遠一下子愣住了,他倒不是奇怪魔鬼怎麼會認識對方,而是驚訝于這聲音的來源——竟然是從遠處傳來的!
眼前是一個大園子,無邊無際,種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五花八門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卻又成為了一種奇異的清香,似有似無,卻又給莫遠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
濺落到地上的漿液匯聚到房前的一個縱橫十幾丈寬,由人工開鑿出來的巨大岩池裡,而在那裡面,卻沉伏著一隻赤紅如火的鳳凰。
倚坐在盛開的白蓮花瓣上,從背後看著那道美麗的身影駕馭著蓮花,一路半空中穿梭飛行,伴隨著耳邊呼嘯而過的寒風,她就像是上天賜予這片惡土最美麗的精靈。
牆的外面,漆黑一團,而在牆的這邊,卻潔白如玉。
前面似乎是一堵牆,烏黑髮亮,在光線異常陰暗的地方,這堵牆卻格外的引人注目。
「哼!算你識相,知道我家靈兒像天仙一樣,不是你這隻癩蛤蟆可以惦記的!」
顯然對方是與晏靈兒著有某種親密關係,卻讓莫遠在他的面前,如何回答這樣的問題呢?
莫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樣的環境里走了多久,他只感覺很累,很累,如果不是一定要找到晏靈兒的信念支撐著他繼續前進,恐怕他早就已經倒下了。
在一旁看得清楚的莫遠,輕輕拍了拍懷裡的小傢伙,走到晏靈兒跟前道:「晏姑娘,有什麼問題嗎?」
血池裡不停翻滾著的紅色光影,將整個地下洞穴都映照得如煉獄一般煞人,濃烈刺鼻的血腥味沿著一條盤旋而下的石階直衝和-圖-書入莫遠的口鼻之中,熏得他睜不開眼,連連後退。
胯|下那幾隻毒爪終於退下了。
「你夠膽,你夠膽……」
然而,一個像是從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聲音卻忽然傳來,輕飄飄的,像是隨便一股風都能吹走一樣:「你夠膽,你夠膽……」
「叭嗒、叭嗒……」
莫遠立即頓住了身形,他聽出來了,這個聲音就是先前在骷髏洞外,利用晏靈兒將他騙進來的厲鬼!
晏靈兒卻並不覺得意外,她笑著說道:「放逐島上各種靈物都多了去,鳳姨你又經常背著我娘跑到外面玩,見過它也並沒什麼呀!」
然而,來時容易去時難,牆壁有黑白兩面,就像是一個有進無出的牢籠一樣,將莫遠困在裏面,任憑他如何著急上火,如何攀爬抓撓,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逃脫出去。
「什麼你的聚靈血陣?還不是老夫當年教你的?」魔鬼那蒼老的聲音在晏王妃的身邊響起。
眼前顯然是一座龐大的地底宮殿,但與莫遠見過的幾處宮殿不同的是,這裏到處流淌著熾熱的岩漿,石縫裡、台階前,甚至就連正中央那座巨大的正殿房檐上,都如雨水般不停地往下滴落濃濃的漿液。
「光!」似曾相識的一個聲音響過,蓮花衝破了一道無形的障礙,出現在了另一個世界。
而當莫遠走到近前,看清楚地下赤光來源的時候,卻就忍不住臉色一變,倒抽了口寒氣!
「我承認,以前的確有過痴心妄想……」
不料,他剛一伸手,卻就被一股強勁的氣流朝那牆壁里捲去,眼看著就要撞在牆上,要頭破血流時,整個人卻就如同一道虛影似的,透過黑牆,出現在了牆的另一邊。
四周蒼茫一片,就連面前的樹木,看起來都很是模糊。
有她在,哪怕是地獄也會變成天堂!
莫遠想了想,正要回答,卻忽然聽到魔鬼大笑道:「晏王妃,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小朋友的嗎?」
真希望這時光永遠停滯在當前,這路途永遠也不會結束,永遠,永遠……
晏靈兒搖了搖頭,轉身撫摸著在莫遠懷裡變得異常乖巧的小傢伙,而小傢伙似乎很不喜歡晏靈兒摸它的腦袋,揮舞著小爪子躲開了。
「靠,還沒完沒了了!」莫遠眼看著那些毒爪又來,身子一顫,本能地挾緊了自己的雙腿,甚至都顧不及想什麼時候在萬妖澗救過晏靈兒的事情,立即轉身像只鴨子一樣往牆邊跑。
聯想到多日來魔鬼時而出現,時而沉寂的異常,莫遠不由得打從心裏升起了一陣后怕,他敢於在這危機四伏的放逐島上轉來轉去,憑仗的就是在關鍵時刻,魔鬼會出手相助。若是知道他已經悄悄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打死莫遠也不敢去與https://m.hetubook.com.com那狼群激戰,更不敢與佛陀神使拚命!
「難道這人在牆那面就看見我了?」莫遠在心裏嘀咕著,強烈的求知慾望促使他上前幾步。
然而,當它那金光閃閃的眼睛掠過莫遠,人性化的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轉而又看見蹲坐在莫遠懷裡的小傢伙時,卻又忽然停住了,歪著腦袋,似乎感覺眼前這小東西很是熟悉,卻又忘了在哪裡見過的樣子。
「哼,誰稀罕你?你回去與那烏龜王八鱉羔子說,他若是不給老娘一個滿意的答覆,老娘可真就要出去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火鳳凰搖了搖頭,卻還一臉苦惱的樣子,轉過身又躲回到了岩漿池裡,苦思冥想,卻始終不得其解。
「……」
莫遠停住了腳步,他幾乎都以為自己是因為太累而產生了幻覺!
晏靈兒見事不對,趕緊掏出一枚赤色丹丸塞進莫遠的嘴裏。
莫遠終於舒了口氣,他很不希望小傢伙與晏靈兒的鳳姨發生衝突,因為那樣的話,一個是他所暗戀的人,一個卻是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與其朝夕相伴的小傢伙,他夾在中間,卻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果然是喜歡的!」聲音的主人不等莫遠回答,卻自言自語地說道。
「死,我是不怕的,但我害怕無法保護自己心愛的人!當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晏姑娘被人傷害而束手無策時,當我像一隻沒頭蒼蠅一樣傻乎乎地在這座島上四處亂轉,到處找尋晏姑娘時,我想了很多很多。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我很清楚,我和她有著天壤之別,我們之間有著莫大的差距,我唯一能夠做的,也僅僅是找到她,如果她死了,我寧願與她陪葬,因為那時候她是屬於我的,誰也不能搶走。如果她還活著,我想對她說聲對不起,那並不是我的意願……」
「沒關係,它在這裏跑不丟的。」晏靈兒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柔聲安慰道:「待會兒我與你一起去找它就是了。」
陰厲聲音的主人,顯然就是魔鬼嘴裏的晏王妃,兩人似乎早就熟識,很短的時間內聊到一起去了,卻把莫遠這個赤身裸體的可憐蟲晾到了一邊。
空氣愈漸的沉悶了,叢林里到處飛舞著嗡嗡鳴叫的蚊蟲,或許是因為這裏的土地實在太過肥沃了,那些蚊蟲都比外面的足足要大上一圈,隨便叮在人身上,很快就能起出老大一個包,伸手一拍,血淋淋的很是噁心。
莫遠不由自主的抓緊了蓮花瓣,他開始變得緊張起來,雖然晏靈兒已經告訴過他,他眼前看到的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個幻象,他是被晏王妃的須彌幻境給困住了。
一牆之隔,卻是兩重天地。
雖然已經幾次見過晏靈兒,更曾在剛和*圖*書才說過不敢再奢望的話,但當連日來苦苦尋找的佳人真的就出現在面前時,莫遠卻又很不爭氣地開始感覺呼吸不暢,心口發悶,把臉憋得通紅,老半天才一臉窘迫地說道:「我……我,我無恙。」
莫遠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了,於是就跟在她的身後,沿著石階慢慢地走了下去。
「前輩,我……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樣。」莫遠緊緊握著胯間那醜陋的東西,身子弓得像大蝦一樣,愁苦著臉解釋道。
輕飄飄的聲音依舊不絕於耳,但莫遠聽出來了,聲音就是隔牆傳來的。
「等等!」莫遠連忙轉身避過,急聲道:「前輩等我把話說完。」
「這就是晏王妃,晏姑娘的母親嗎?」莫遠愣了一下,隨即想起戒痴和尚曾經告訴過自己,晏靈兒也正是仙狐所變,方才釋然了。
「男人就是沒一個好東西,就知道惦記我家靈兒身上的香味!」依舊是剛才那個輕飄飄的聲音,但此時聽起來,卻像是索命惡鬼一般。
「你想怎麼樣?」莫遠喝問道,他已經開始懷疑晏靈兒是否真的就陷落在這裏了。
「嘖嘖,怪不得打我們家靈兒的心思呢,本錢還挺雄厚的嘛!」陰厲的聲音說道。讓人很不明白那話兒的大小和打某個女人的主意有什麼關聯。
但結果卻讓他失望了,晏王妃的身邊只有一縷似有若無的光影,卻連人形都還沒有化出!
「噗哧!」晏靈兒看著他那傻乎乎的模樣,忍不住就笑了。
「前輩錯怪我了。」莫遠急忙解釋道:「在我眼裡,晏姑娘就如天仙一樣,多看她一眼都嫌褻瀆,在下又怎麼敢痴心妄想?」
「可別,妖王老弟現在正在忙於血祭大事,你可千萬要把這畜生看緊了,萬萬馬虎不得!」
頓時,整個世界都陶醉了!
地下是一座血池!
晏靈兒笑了笑,收回去,轉向池子里的火鳳凰說道:「鳳姨很久前受過傷,許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或許在哪裡見過你的這個小寵物吧!」
「開!」晏靈兒一聲嬌喝。
陰厲的聲音從地下洞穴里傳出,莫遠這才發現,血池旁邊站著一隻毛色純白的九尾白狐!此時,她正扭頭看著自己,凌厲的眼神里,透著幾分不屑。
「抓緊!」晏靈兒叮囑一聲,駕馭的蓮花忽然加快了速度,就如同一道光影一般,朝著那道縫隙疾飛而去。
「我還真就不想來了,若不是你們家晏妖王再三請求我來替他關說,我才不會理你呢!」
而後面那些毒爪卻不等人,它們一擁而上,又撕又抓的,並且還力大無比,不過眨眼功夫,莫遠身上的衣服就被撕成碎片,整個人成了白條豬。
但在這足可以以假亂真的天象面前,他還是忍不住的感覺口乾舌燥,那https://www.hetubook.com.com種極其真實的壓迫感,讓他透不過氣來。
值得慶幸的是,那些鮮花變成的毒爪似乎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卻就讓莫遠有足夠的時間,顯露出他臉上的尷尬神情來。
正在莫遠捉摸著該到哪裡去找件衣服穿的時候,錯眼間看到一件麻布長袍輕飄飄地飛了過來。
一股甘洌溫潤的暖流沿著他的喉嚨進入腑中,隨之湧起的清涼氣息平復了心底的躁動,莫遠長舒了口氣,這才回過神來,很是感激地看了眼旁邊一臉關切的晏靈兒。
遠遠的,就聽到她那輕靈細柔的聲音說道:「莫公子,別來無恙?」
「呵呵,混小子,快下來吧,老夫讓你看個好東西!」光影一陣閃爍,發出了魔鬼的聲音。
莫遠想也不想,伸手就將長袍給捉住,手忙腳亂地穿好后,抬起頭,卻迎見一位絕世佳人如浮光掠影般飛至。
莫遠長舒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背脊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汗津津的。
遠處,傳來一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如同一根根鋒利的銀針,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腳下,堆積著也不知道漚了多少年的腐枝敗葉,踩上去軟綿綿的很不踏實,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聽到響動,火鳳凰猛然抬起頭來,看到晏靈兒,它歡快地叫了起來,連忙就從岩漿池裡跳了出來,不顧身上尚在不停滴落的岩漿,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急忙就要往她的跟前湊。
好像真的到了天的盡頭,不知何時,頭頂那方天空卻就忽然沉了下來,好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給壓碎一樣,天地間只剩下那麼一丁點的縫隙朝著無邊無際的所在漫延。
「前輩,是你嗎?」雖然沒能看見對方的模樣而讓他失望,但眼前的光影,真就是那位對他恩重如山的老人嗎?
「又是你這老東西,昨天你不是說再也不來我這裏了嗎?」
懷裡的小傢伙似乎也無法忍受這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掙脫了莫遠的懷抱,尖叫著跳到地上,繞著貼滿符咒的圍欄發出一陣陣哀鳴聲。
「以前我還是松谷鎮那個剛出來的窮小子的時候,只想著過那種老婆孩子熱坑頭,外有十畝田,家裡有頭牛的平凡生活。但當我涉足修行界以後,才知道在這裏唯有實力是最重要的,可惜我沒有實力,甚至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連日來屢遭劫難,處處碰壁,更有好幾次都差點死掉!」
這一刻,所謂的挫折,所謂的艱難,似乎都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甚至連身下那些四處攀爬的毒爪,都看起來不再是那麼礙眼。所受的挫折,所受的艱難,不都是為了和深愛的人一起浪跡天涯嗎?
眼前已經合攏起來的天地縫隙忽然張開了一個黑乎乎的大嘴,身下的蓮花毫不猶豫地就朝那黑洞洞的所在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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