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佑寧一放手，她就從他眼前溜了。他抓不到人，跑到歐陽家一看，除了老三還有個老三的朋友。大嫂解釋說，小立在籌備一部阿茲海默的紀錄片，今天帶了兩個朋友過來，還有個姑娘有事先走了。
大嫂哭笑不得，抱歉地說：「看，又胡說八道了。」
苗桐指了指頭頂：「放開，有攝像頭啊。」
這一句話好似半桶冰水從頭頂澆頭了，被老先生握著的手心卻出了汗，苗桐耳朵嗡嗡的，險些幻聽。她爸爸的確是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的，苗桐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什麼，略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怎麼都覺得不太對勁。連她自己都沒發覺自己覆上去的左手是顫抖的，竭力穩定自己的聲音問：「老先生，那你知道我爸爸叫什麼嗎？」
學佛的哪會壞人姻緣，大嫂就笑著答應他了。
「爸。」歐陽立喊，「我帶朋友來看你了。」
「不是的，你回去吧。」苗桐說。
也不能怪苗桐看見他就覺得沒好事，畢竟以前每次和苗桐「巧遇」多是他有些小手段在裡頭，這次卻真的是純屬和*圖*書巧合了。羅佑寧心裏高興著：好嘛，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人。口氣上更加咄咄逼人。
大嫂很支持弟弟拍這樣的紀錄片，很配合採訪，而且被苗桐採訪很像和隔壁家看著長大的姑娘聊天，過程也很愉快。
歐陽老先生靠在躺椅上，眼睛盯著窗外，保姆在旁邊做針線活兒。他身邊平日里離不開人，晚上會有護工過來整晚陪著他。
苗桐可是個真正的老實人，連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歐陽老先生是輕度阿茲海默，除了認不太清人，還時常記憶混亂，經常吃著飯就吵著要去上班開工程會議。不過卻不是那種發瘋的老先生，即使生病了，也是那種不吵不鬧的，偶爾給小輩們添點不大不小的麻煩。
老先生嘆了口氣：「我知道啊。」
歐陽老先生把臉轉過來，看看小兒子喊：「小玉。」
在小區里的林蔭道上，苗桐邊走邊咬指甲，過路口時差點撞上了從右邊行駛過來的車，刺耳的剎車聲驚得她回過神。
「他看著我長大的，你說什麼關係？」羅和_圖_書佑寧頓了頓，那總是習慣性眯著的眼張大了，「你調查我？！」
「你……找我？」
羅佑寧支吾著說：「你就告訴我就行了。」
歐陽立把他們帶到老父親的房間，他的房間和後花園是相連的。花園裡種了桃李、銀杏、紅楓和月季藤，冬天一過就斷不了好景。
老人也不跟他爭辯，又指著林樂，笑了：「這個是小玉。」
歐陽老先生抓住苗桐的一隻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有些難以置信地問：「孩子，你記錯了。你爸爸上個月剛從腳手架上摔下來啊，上個月的事啊，我見過照片的。你要節哀，照顧好你媽媽。」
「爸，我是小立，不是二哥。」
苗桐看老先生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臉，倒不是空洞，而像是在回憶什麼，奇怪地問：「老先生，您在想什麼？」
苗桐心想著，我閑得啊，我調查你？不過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捏了捏眉心：「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我回家了。」
老先生說：「忘不了啦。」接著又說，「你爸爸的事，我覺得很抱歉。」
這是
hｅtuｂｏｏk•ｃom•ｃｏｍ巧合嗎？還是一段受到刺|激后，恰好搜尋到的記憶？
苗桐笑了笑，表示理解，對老先生耐心地解釋道：「不是的，我的父親已經去世了。」
歐陽立對著他們擠眉弄眼，小聲說：「我爸最疼我二哥，我二哥是工程師。」
她莫名心神大亂，謊稱自己家中有事要先走。歐陽立把她送到門口，看她鬢角的發都濕了，人的精神也有些低落，擔心地問：「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送你？」
老先生非常不解：「我不認識什麼小立，你是因為你爸爸的事來的吧？」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會認錯的，你叫苗桐。」
歐陽立的大哥家住在城南邊，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建的中式別墅，在一片高樓林立中高門大院顯得極其奢侈。可惜現在是春寒料峭，院中除了兩株耐寒的冬青，幾乎不見其他綠色。
「你和歐陽立國什麼關係？」
正好歐陽立在外面喊大嫂出去，大嫂看他們一老一小真的莫名其妙地聊起來了，囑咐苗桐有事就喊保姆便離開了房間。
他心裏就有https://m.hetubook.com.com了底，把大嫂拉到一邊小聲說：「那姑娘下次來的時候你跟我說一聲唄。」
「沒關係的，都去世好多年了。」
苗桐驚訝極了，誰說老人家不記事的，剛才見面只介紹了一遍就記住了：「是的，以後也要記得我啊。」
大嫂笑他：「看上人家了？」歐陽大嫂不看電視，來往的也全是些學佛的俗家弟子，哪裡知道那個姑娘是風口浪尖上的名媛，只當羅佑寧看上人家了。
她們聊天時，歐陽老先生就坐在旁邊看著她們，可眼睛沒有焦距，整個人都像是跟這個世界失去聯繫一般。突然老先生坐直身子直勾勾地盯著苗桐，苗桐無措地看著大嫂，大嫂問：「爸爸，您是想上廁所嗎？」
老先生看了她一會兒，眼中的清明之色漸漸散去，嫌惡地甩開她的手：「你自己的爸爸，你問我？！神經病！」
車主降下車窗，像看衰神一樣抱怨她：「什麼孽緣啊，怎麼走到哪裡都能遇到你？！」羅佑寧下車把車門甩下，看她還是低眉順眼沒了魂兒似的，上下打量她，指了指頭頂，「有攝像頭啊，我的m.hｅtuｂoｏk•com•coｍ車可沒碰到你，別擺出受害者的臉。」
苗桐說：「老先生，我是小立的朋友，過來做客的。」
羅佑寧哪裡肯放過她，抓住她的胳膊不放人：「不行，給我說清楚。」
歐陽老先生根本沒聽見她的話，只是盯著苗桐，一下子清醒過來似的，說：「你到我家來幹什麼？」
接待苗桐和林樂的是女主人，也就是歐陽立的大嫂，年紀在五十歲上下，身材皮膚都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很年輕。苗桐帶了老山參做伴手禮，大嫂一看就知道是極好的東西，很是不好意思，覺得他們太客氣了。
苗桐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再去抓老先生的胳膊，被老先生再一次撥開，她再抓，他又撥開瞪著她。
真當地球是乒乓球大小呢，隨便在大街上走個一分鐘都能撞見個五回。羅佑寧氣笑了：「我找你？昨晚我給你託夢了，讓你在這裏等著給我撞？我也沒那麼閑工夫來跟蹤你，我是來看我叔叔的。不信？那我給你彙報一下家庭住址，就在二區38號，黑色鐵柵欄大門，戶主姓歐陽，我要去看的是個老年痴獃的老頭兒，要不要去證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