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甜言蜜語

【你看我這一生,和親人緣分淡薄,卻偏偏長成了一棵桃樹,一年四季花開不敗,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

第一節

她沒想到劉錦之會訂這樣的餐廳,白惜言穿的很講究,膝蓋以上的 的羊毛外套,拉圍巾的動作都很優雅紳士,無論出現在什麼場合都很體面。
「男人長得挺體面的,可給人感覺有點輕浮,從喝酒的姿勢來看是端慣了啤酒杯的酒場老手,身形保養得不錯,可眼角皺紋很深了,目測有三十五歲左右。在他沒求婚之前,女孩兒就一直很緊張,可是又真的很開心,年紀很輕,眼睛和臉上的膠原蛋白騙不了人。身上的裙子看起來很低調,其實是一個法國牌子的春季新款,看來家境能甩那個男人幾條街。」苗桐把涼掉的牛肉放到嘴巴里,「我見過我以前的同事求婚,緊張得連戒指盒子都打不開,激動得滿臉通紅。這男人是情場老手了,到了結婚該收心的年紀,找了個家境很好又狂熱喜歡他的小姑娘,簡直是完美的騙局。」
苗桐出去工作了,白惜言在家裡畫了一天的畫。
苗桐在微弱的光源中看他,他的表情和眼神都近乎虔誠。
「誰說的?我愛死了。」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因為總是住在一起都沒正兒八經地約會過幾次,真的有點對不起她。白惜言想了想,又高興地補充,:「索性晚飯也在外面吃吧。」
趙老爺子氣得血壓都升高了,冷硬地說:「好,那咱以後見了可就沒客氣的時候了。」
苗桐知道那部片子,問他:「你不是不喜歡看愛情喜劇片嗎?」
「我高興的。」
無論她說多少次「不分開了和-圖-書」,他都笑著說,好。她知道,如果她說要走,他也會笑著說,好。你來,我以微笑迎你。你走,我以溫柔等你。
苗桐聽到他嘆氣,莫名地問:「你傷感什麼呢?」
她剛把牛排肉塞嘴裏,突然音響里的音樂換了,服務生端著插著蠟燭的蛋糕走到他們旁邊的那桌。女生捂住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男人拿出藏在座位底下的鮮花,掏出戒指單膝跪地,標準的求婚姿勢。女孩兒瞬間淚如泉湧,拚命點頭。餐廳里就餐的情侶們毫不吝嗇地給予掌聲。
苗桐趕緊求饒:「不用,你這樣我會長蛀牙的,像平常一樣就好了。」
「沒什麼。」白惜言看了看時間,「吃了飯,還有電影呢。」
苗桐小聲說:「我看到他剛才跟服務生打手勢了,神神秘秘的,不是生日就是求婚咯。」
不過白惜言卻沒笑,握著苗桐的手,看得很認真。
白惜言盯著畫布,考慮著下一筆往哪裡放,說話也漫不經心,只說:「您老別這樣,這種事就像下棋,您一路燒殺搶掠,別人只守不攻等死才行嗎?沒這樣的道理的。您有您要保護的人,她被人笑兩句您就受不了。我也有我的心頭肉,別人戳她脊梁骨就是戳我的心,戳我的肺。我一個做小輩的總想著您老是有分寸的,偶爾想起來也會可憐可憐我們,可您是把我們往死路里逼啊。您是沒看見,我的心肺都爛成什麼樣兒了。」
「想通了沒?」
「想事情。m•hetubook.com.com
他們吃完燭光晚餐去看了電影,優秀的演員和精美的製作堪比旅遊紀錄片。男女主角最後將錯就錯,溫馨感人。影院里不時地爆發出笑聲,真是情侶約會片的佳作。
苗桐目瞪口呆:「你這是在對我甜言蜜語?」
白惜言假裝失望地嘆口氣:「我以為這樣你會高興的。」
白惜言嘆氣:「您老什麼時候跟我客氣過?」這話說完就是撕破臉了,他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也沒必要給找老爺子老臉直接就掛了電話。
他的目光往哪邊看,世界的顏色就變成什麼樣,沉默的黑暗,或者溫柔的光芒。
「在這種地方,求婚的成功率應該很高吧?」
她托著臉在燭光下打量他,突然說:「約會選在這種地方果真是好啊。在太亮的地方,臉上有個痘痘都會無所遁形。可燭光的確是照美人來的,越看越好看。」
「你幾乎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
「毫無疑問是出軌和性格不合。」
到了最後,他還在擔心她會後悔,這樣不輕不重地問一句,這樣將錯就錯好嗎?
「不睡覺躺在被窩裡做什麼?」
白惜言毫不吝嗇地恭維她:「你穿這樣已經很迷人了,這夜景因為你熠熠生輝。」
他畫完畫下樓去,看到苗桐的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就問張阿姨:「人呢?」
「真的?」
白惜言不得不承認,苗桐說的跟他想得八九不離十。在商場上經過風浪的人,大多都學會了察言觀色和_圖_書,通過衣著表情和行為來判斷一個人是金玉還是敗絮。不過苗桐不是通過這些來學習的,她是因為年幼的時候失去庇佑,為了生存下去必須去學會察言觀色,這是生物進化的本能。
「你該提醒我穿件漂亮的裙子。」苗桐抱怨他。
白惜言說:「那我以後會多說的,也多約會吧。」
「哪有好不好,只有願意不願意。」
「我平時說得很少嗎?」
「是的,這些分手的,曾經都是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好像離了對方就會死一樣。可出軌的時候,頂多會有愧疚感,卻不會因為誓言就停止自己的行為。說性格不合的那些就更有意思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性格不合,那還要結婚,結了婚難道就合了嗎?」
「不要遇到事情就鑽牛角尖。晚上去看電影吧,葛優演的。」
張阿姨說:「在睡覺呢,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別是凍著了。」
「這個嘛,要看情況的。」他慢條斯理地說,「如果兩人感情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比如雙方見過父母,兩家已經商量好給孩子們置辦家產,那麼求婚只是一個形式。就像結婚辦酒一樣,領了證就是合法夫妻,可是少了這一項就好像不完整一樣,少了那種莊重的儀式感。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男人覺得如果自己不做點什麼,這個女人遲早要走,於是碰碰運氣咯。」
苗桐其實沒出去娛樂的心情,但是看他這麼高興也不好打擊他。他可靠的金牌秘書迅速搞定了餐廳和電影票,餐廳是https://m•hetubook•com•com可以看夜景的,全景玻璃,燈光昏暗每個桌上都放著燭台。在城市裡看不清星星,卻很適合看夜景。
可不到閉眼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生什麼才是對的,又哪裡做錯了。她也不知道好不好,她也不知道會不會後悔,她也不是不擔心,只是她心甘情願。
「哦,貧賤夫妻百事哀嗎?」
苗桐搖了搖頭:「沒有。」
白惜言也笑了,他可是訂的年報。
回去的路上,白惜言有點走神,他坐的那邊窗外是漆黑深深不語的山,而苗桐坐的這邊卻是山下璀璨絢麗的萬家燈火。
白惜言抬了抬眼,眼波蕩漾柔情似水,嘴角上揚著問:「怎麼,在跟我玩甜言蜜語比賽?」
「名偵探苗桐。」白惜言擰了擰她的臉,「聰明。」
「不過我不喜歡儀式。求婚時都會說,我會照顧你一輩子愛你一輩子。結婚儀式時的誓言更莊重,無論貧窮或者疾病,只有死亡能把我們分開,甚至把手心放在聖經上對上帝發誓。人都相信誓言有約束力,其實那只是一種手段,只為了達到目的。可誓言如果真的有用的話,那麼就不需要那張結婚證,不需要法律。」苗桐絲毫沒發現自己正拿著插著牛肉的鋼叉張牙舞爪,「不過在說出誓言的那一刻,大部分人真的是那麼想的,只是高估了自己和對方的承受能力,比如對貧窮、對疾病,根本用不到死亡的程度。」
「是嗎?」白惜言假裝失憶,「那我以後會多說的。」
白惜言沒再問,只是https://m•hetubook•com.com低頭看他們交纏的手,如盤根錯節的樹根那樣密實。
苗桐又被他繞進去了,心想著只要他高興就好,頂多自己多起點雞皮疙瘩。
白惜言也跟著鼓掌,笑著說:「你怎麼知道有人要求婚?」
白惜言輕手輕腳地走進卧室,繞到床的另一邊卻見她兩隻眼睛睜得一樣大,半點睡意也沒有。他想著,別是發燒了?摸了摸頭不燙,伸進被子里摸她的腳也不涼。
他把盤子端給她,手伸到苗桐面前時,她聞到了顏料的味道。有點澀澀的苦味,她卻覺得這是最適合他的香水。
服務生來上餐,來這種地方的都是情侶,搖曳的燭光下,腳下就是比星空還璀璨的不夜城。苗桐本來就很少吃西餐,燭光又昏暗,她幾乎把臉要埋在盤子里。白惜言看她艱苦奮戰的樣子,伸手把她的盤子拿過去幫她切。
「小桐,你說將錯就錯好嗎?」
白惜言沖她拋媚眼,看了下旁邊那對剛求婚成功的情侶問:「請教大師,這兩位呢?」
「當然,我也是女人啊。」
苗桐笑道:「看了《晨報》那期的調查吧?」
「可是很少有女人肯承認,離開一個男人是因為嫌他窮。提個問題,你認為男女分手或離婚時,最多的理由是什麼?」
中午時張阿姨打斷了他一下,讓他接電話,說是找老爺。他把電話接過來剛「喂」了一聲,那邊就壓著怒氣笑著說:「惜言啊,你真是想把你表妹往死里逼啊。她好歹也給你們白家生了個孩子,沒功勞有苦勞,非把脊梁骨戳穿了你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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