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老先生哼了一聲：「當我老糊塗了？我當然知道你是小寧，你怎麼沒去參加期末考試？！」
「歐陽叔叔跟我父親比起來，是個作風很老派的人，我和小玉剛上小學就被他勒令每天寫兩個小時的毛筆字，說是老祖宗的東西不能丟。他說，看一個人寫的字能看出他的風骨和心術。在歐陽家孩子不好好學寫字是要挨打的，可大哥和小立寧願每天被打小腿也不肯學，所以歐陽叔叔最喜歡我和小玉，他經常說小玉是三個兒子里最像他的。」
服務生敲門來添了茶水，苗桐才重新開口：「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姑娘冷笑：「上回還跟我說我是你真愛來著，一轉眼就換了？來我這裏吃飯還帶女人來，倒有臉來威脅我了？」
姑娘被氣得直哼哼，半天才說：「真是欠你的，等著，給你湊一桌。」
「失望？」
苗桐的話沒經過大腦脫口而出：「什麼朋友，相好的吧？」
羅佑寧把食指豎在唇邊：「要幫我跟瑞莎保密喲。」
此時此景，別說是宮廷御宴，就算是瑤池御宴也食之無味。
羅佑寧覺得她是真正的天真，如今還問他這樣的話題，笑著說：「我未必會說實話，你也未必會信。」
他皮笑肉不笑的：「苗小姐，貴客臨門啊。」
苗桐不自在地說：「誰管你們。」
羅佑寧說：「大嫂，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帶朋友來談事情，就是圖你這裏清靜人少，你要是沒飯我們就走了和圖書。」
這句是真心話，苗桐聽得出來。
「那老先生對你呢？」
羅佑寧看了看時間，正好到了飯點兒，說：「有個地方很安全，東西也好吃。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你家白哥哥打個電話申請一下。」
羅佑寧毫不客氣地拆台：「哪裡有好久，前兩天還往我車子撞呢。」
「那時我只是跟一群男女胡鬧，酗酒濫交，實實在在地在墮落。乾媽去世后，我才幡然醒悟：這樣下去，我只能是一個失去得越來越多的喪家犬。那時正好有個煤老闆的女兒喜歡我，長得不漂亮也不醜，什麼都願意給我。我給她虛假的愛，她就給我錢。與此同時我還和其他女人來往，這些女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肯給我錢。我弄到了錢，把父親的一些舊部召回。他白惜言還只是撐起岌岌可危的公司，而我卻是要在烈火中重生。我不甘心。」
苗桐用手指 桌上的那株滴水觀音的葉子，慢悠悠地說：「你也知道我們在做個阿茲海默的紀錄片，我想知道更多歐陽老先生的事。你好像跟歐陽一家都很熟悉，從小他就很照顧你嗎？」
他在這個家也不是外人，進門鬆了領帶，把外套脫了交給保姆，自己拿杯子倒水喝。
「當然不是，我跟你哪來的那麼多孽緣？」羅佑寧落落大方地說，「我有事找你，在大哥家不方便，約個地方？」
他們沉默了很久，久到苗桐都有些坐不住，想要出口打破沉默。幸好服務生和*圖*書敲門，菜上來了。
說完她才發現最近跟林樂在一起混久了，被他帶得口無遮攔了，她和羅佑寧可不是熱熱鬧鬧開玩笑的關係。她是真的找羅佑寧有事，這一路上還猶豫回去要不要跟白惜言主動交代呢。
「沒事，我只是感嘆原來混世魔王跟我們凡人一樣，也是吃奶長大的。」
皺眉道：「沒飯吃，今天的兩桌都訂出去了。」
雖然只有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但苗桐知道這些事對當時的羅佑寧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他的乾媽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不比他的親媽少。
「好久不見了，羅總。」
「瑞莎也倒霉看上你了？」
歐陽大嫂上次聽了羅佑寧的話，真的上了心，在苗桐打電話說第二天拜訪的時候，就給羅佑寧通了氣。所以苗桐剛來不久，羅佑寧也來了。
老先生摸摸他的頭，笑得很慈祥：「小玉啊。」
不愧是宮廷御宴，非常講究的八個菜，服務生還轉達了老闆的話，今天的食材只能湊出這麼多，這桌老闆請客。
「這家私房菜館，是我一個朋友開的，她祖上是做宮廷御宴的，現在每天就接兩桌客人，總沒有那麼倒霉能遇到狗仔隊。」
「我是小寧，不是二哥。」
羅佑寧懶洋洋地說：「沒飯吃就再也不來了啊。」
「那時候我家裡人都沒了就住在大哥家裡，後來大嫂跟歐陽叔叔告狀說我夜不歸宿。他就找人調查我在外面幹什麼，發現我在外面跟各種男女混在一起，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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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佑寧愣了愣，紫灰色的煙從他的指尖瀰漫到他的臉上，那太過鋒芒畢露的容顏霎時有些模糊不清。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怎麼就跟苗桐談起以前的事了呢？
想到以前的事，兩個人都沉默了。
「你也只能騙騙你爸，還能騙得了我嗎？小玉都說了，是今天考試！」
「這次又是巧遇？」苗桐問。
「你不要這麼說，我沒有這個意思。」苗桐只是想知道一件事，「冒昧地問一句，你跟瑞莎在一起是因為真的喜歡她，還是想辦法在報復 白惜言？」
他帶苗桐去的私房菜館是個老房子，曾經是清朝一個官員在外面養小老婆的別院。以前的讀書人連骨子裡都雅緻，進院的迎門牆上是富貴牡丹圖，牆邊栽了白梅花，已是開敗了的頹勢，可余香猶在。再往院中走，便看到已開始發芽的石榴樹和養了錦鯉的大魚缸。
原來又是因為工作https://www.hetubook.com.com。羅佑寧自嘲地想，他還以為她突然發現自己的魅力了呢。
等服務生出去了，羅佑寧才說：「你看我這一生，和親人緣分淡薄，卻偏偏長成一棵桃樹，一年四季花開不敗，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
羅佑寧蹲到老先生面前，從他的口袋裡拿出手絹給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挺溫柔地喊：「歐陽叔叔，我來看你了。」
羅佑寧笑笑的，帶著點陰險的味道：「為什麼後悔？有幾個牛郎能做到我這樣的？」
苗桐認真地說：「不，這次只要你說，我就相信。」
「在老先生屋裡呢。」大嫂說，「這姑娘不錯，我沒跟小立打聽她的出身，但談吐和修養挺好，跟我也對脾氣。」
「不用了，那就去吧，我正好也有事請教你。」
等老闆走了，羅佑寧解釋說：「是個好姑娘，就是倒霉看上我了。」
羅佑寧心裏笑抽筋了，我臉皮薄，跟我在一起過的女人加起來都能舉行個選美大賽了。他走進歐陽老先生的屋，老先生跟苗桐對坐著，兩人都不說話只是看著對方，像倆精神病患者。他早就知道歐陽立在做個阿茲海默的紀錄片，還敲詐了他一筆投資呢。
「是啊，都倒霉。」羅佑寧說，「我自己知道，我爛透了。」
果然他們剛坐下老闆就過來了，是個年輕姑娘，打扮得很是素凈，得道高僧似的神態。她看了一眼苗桐跟沒看見一樣，對羅佑寧
「你未免太小看我。」
羅佑寧去摸雪茄盒：「我不急，先說你的。」
https://www.hetubook.com.com「嗯，歐陽叔叔是看著我長大的，他和我父親是生意上的夥伴，私下裡也是好朋友。他的二兒子歐陽玉只比我早三天出生。我媽瘦，生下我沒 ，乾媽就把我抱去跟小玉一起養。後來上學后我也是一直跟小玉在一起，又跟他喝的一個媽的 ，不是一家也變成一家人了。」羅佑寧說到這裏注意到苗桐眼神怪怪的，有些奇怪地問，「怎麼了？」
過了兩天苗桐再去歐陽大哥家見歐陽老先生，他雖然還是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但是這些話也完全沒什麼特別。
羅佑寧開車帶她去了老城區，七拐八拐的老衚衕，還保持著清代建築風格的門窗。因為近中午的關係，衚衕里幾乎沒什麼人，若不是隱約能聽到喧鬧的大街上的車流鳴笛聲，還真是個清凈的好地方。
「我沒有。」苗桐一下一下地按著彈簧筆的開關，「請繼續。」
大嫂說：「你就是臉皮薄。」
苗桐坐在旁邊聽到他們的聊天內容，無法否認羅佑寧和歐陽安國的感情真的很深。歐陽老先生的記憶似乎停在了十幾年前，那時候宏遠地產還在，羅佑寧的世界還沒有崩塌，而她的人生已經天翻地覆了。
苗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尋找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在尋找。
苗桐不知道接什麼話好，只能低頭吃菜。
「相信你對我並沒有損失。」
「已經考完啦。」
「可是我現在正當紅，去什麼地方都不安全。」
「後悔了？」
「為什麼？」
「他對我當然是很好的，只是我讓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