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晟小心道：「既如此，少主總得手書一封，驛遞迴府，以解主上及主母之憂才好……」

石牛本就是嘴拙之人，被一連串轟炸得頭都大兩圈，只得一個勁說道：「好，好，都好……」

與寒冷的天氣相反，鄧展見天著急上火，細思這一路尋找少主的經過，他都有一種想撞牆的衝動。

正當沙魯魯猶豫要不要先幹掉陶晟時，恰好當初派往武威求取兵器的兩個府衛回來，帶來弓矢，還有幾張弩。驟添生力軍，又得利器，陶晟指揮眾人猛烈反擊，一下將進攻的匈奴人殺得死傷甚重。

陶晟等人還是立於堂下，一一將別後情形道來。

韓氏兄弟一路上沒少向鄧展請教騎術與戰技，算得上是半個師父，對其甚為敬服。一聽他的喝聲，頓時一縮頭，趕緊回到自己的崗位——門僮。

一切安靜下來，張放才請眾人入座，讓陶晟將事情經過慢慢道來。陶晟等人哪敢入座？主上可以有禮，可以客氣，你做家臣的可不能沒有這樣的覺悟。

望眼室外，但見片片飛羽，如絨似絮，輕盈飛舞……是的，下雪了。

不過，還沒等鄧展有所動作，一行意外的人出現ｈtｔｐs://wｗｗ.ｈetuboｏk.ｃoｍ•coｍ，解決了這個問題。

西域的初冬來臨了。

張放望了一眼寒風凜冽的室外，目注鄧展：「這樣的天氣，適宜遠行么？」

張放負手笑吟吟看著，並不打斷。

陶晟啊了一聲，連忙賠罪。

幸運的是，這時張放身體的外傷已完全愈合，只有幾條淡淡的疤痕，還有那略帶一絲沙啞的嗓音，銘刻著曾經有過的一段驚心動魄遭遇。其餘輕傷者如林天賜、韓駿、阿里穆也都一一康復。而重傷者如韓重、宗巴也都渡過了危險期，身體一天天好轉。

「我家嫂子如何？」

竇嚴立即派出一隊騎兵，由陶晟領路，一路往西追趕，希望能助張放解圍。一隊騎兵五十騎，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不過竇嚴也只能幫到這了。因為大漢軍律規定，天下郡國，調動兵馬超過五十人，需上報所在地郡守或國相，得到批複後方能調派。五十騎，已經是竇嚴所能調動的極限了。倒不是說不能請示，只是就算一切順利，等拿到調令，來回折騰，再派兵也就毫無意義了。

陶晟便依前計，先讓百姓東奔，自領七名府衛和_圖_書及自願留下的幾個青溪聚青壯，于峽谷口截擊數倍於己的匈奴人。

憑藉著少主所賜的半箱雷炮，陶晟等人生生阻擊了匈奴人兩天。而莫奚人也由最初遇襲時的驚恐、逃散，慢慢適應，並摸索出應對之策。正當沙魯魯準備一鼓作氣，將陶晟等人屠滅時，骨都侯莫頓派來信使，告之沙魯魯，毀滅莫奚營地的兇手已現蹤跡。

十月，塞北一日寒甚一日，每日天空都是陰沉沉的，呼嘯的寒風彷彿永不停止。北望天山，綿延無盡的山巒，儘是白皚皚一片。

張放不引為意擺擺手：「修養時日不短了，已無大礙。你說得有理，這就寫，青琰，取筆墨來……只是筆跡難免粗疏，讓二位大人笑話了。」

當初為青溪聚百姓安全，張放兵分兩路，東西背馳，以避匈奴人追殺。而匈奴人同樣也兵分兩路，銜后追殺。追擊陶晟及青溪聚百姓的，便是沙魯魯等莫奚人。

每個人都在養身體，每個人都不急——除了鄧展。

僥倖得脫的陶晟等人，也付出了死傷近半的代價。

得知目標安全，那隊邊塞騎兵自然不敢久待，帶上交河壁提供的糧秣，立即返回交令ｈｔｔｐs://www.ｈetｕｂｏok•cｏｍ.ｃoｍ。陶晟等休息數日後，不等疲憊的身體完全恢復，再次踏上西行尋主之路。

鄧展卻是看不下去了，皺眉斷喝：「公子在此，肆意喧嘩，成何體統？」

遙想當初出長安之後，尋找少主，沒費多少工夫，就在陀螺山青溪聚找到了，一切都挺順利的啊。可能是好運氣用完了，後面的事急轉直下。先是平生事端，胡奴屠村，出塞救人。這一追，就是上千里……救人似乎也算順利，沒想到打了一條狗，引出一隻狼，咬得眾人遍體鱗傷，差點連命都搭上。如今危機總算結束，可以回家了。可誰知少主又不知發什麼瘋，不往東走回京，反而莫名其妙往西跑近千里，來到這邊陲重鎮，然後歇著不走了。嗯，美其名曰調養身體……

張放聽到這心下暗訝，張氏在馬領還有塢壁？馬領距離陀螺山沒多遠啊，早知道就……呃，其實也不可能早知道。

鄧展不敢置評少主這樣的改變好是不好，他只知道，如果讓自己選擇，他會毫不猶豫追隨這樣重情重義、睿智悍勇的少主……好吧，既然暫時回不去，還是先請示少主，派人回京，通報一下府上吧。

七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到來，不光驚動了張放、鄧展，連韓氏兄弟及青琰也聞聲而來。一見就七嘴八舌問個不停。

倖存的陶晟一行，馱運著死傷者，緊趕慢趕，終於在距離雞鹿塞百里時追上青溪聚民，隨後被漢軍巡騎發現，帶回軍塞。這回終於沒法瞞過雞鹿塞都尉竇嚴了。

也好，相信到那時，所有人的身體都已康復，少主再無籍口滯留了吧——真不知道一向留戀繁華之地的少主，怎會對一個邊陲軍鎮感興趣起來？不過，貌似少主早已有巨大改變，恐怕再難用以往模樣來衡量了吧。

「石牛你還活著，太好了！」

陶晟等五十余騎一路向西，賓士千里，直到遇上交河壁屯兵巡騎……後面的事就無須贅述了。

張放卻是不知，他的曾祖張延壽，曾任北地太守。任職其間，購置田產，並在馬領城外築有塢壁。這在富平侯府並非秘密，只有他這個「靈魂西貝貨」才不知道。

諸人皆為公子誠孝之心拜服，卻不知張放這麼說，乃是預先埋下伏筆，以免字跡不符，啟人疑竇。

張放向陶晟攤攤手。

末了，陶晟問出了鄧展最想問的話：「不知少主何時東歸？」

這下可好，身體是調養好和-圖-書了，天氣卻變壞了。這時若硬要上路，恐怕還沒入關就會被大雪封堵在關外，進退兩難。鄧展戍邊多年，對關外的氣候知之甚詳，眼見錯過了最好歸期，也只能是按捺焦心，安心等明年春季再返京了。

若是普通庶民，從塞外逃歸，又是傷又是血，還帶有刀弓兵刃，少不得要先監禁，一一甄別之後才會放出。不過有富平侯做護身符，尤其還牽扯到富平侯世子，事態非同一般。

誰呢？陶晟、石牛及五個府衛。

鄧展無奈搖頭。

「阿離姊怎樣？大夥都還好么？」

這時堂外傳來青琰輕呼：「下雪了！」

陶晟安排一個府衛帶著手書、腰牌，領青溪聚民前往北地郡治馬領，張氏塢壁暫居。自與五個府衛，加上自告奮勇的石牛，領五十邊騎，掉頭西返增援。

沙魯魯只道對方來了強援，而己方最大倚仗鞮汗人又盡數西去，加之心切復讎，眼見一時吃不下這些漢人，只得悻悻作罷。

張放還沒說話，鄧展已向陶晟解釋：「前番激戰，少主右手虎口震裂，無法執筆，又不宜讓他人代筆，故遷延至今……」

少了兩人，光青琰一人也鬧不起來，亦自知不妥，立馬由喜鵲變鵪鶉，乖乖轉到張放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