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雪山神廟奪丐幫(上)

史夫人回頭瞟了一眼方東白,發出求救的眼神,方東白點了點頭,走向前去,舉起土碗朗聲道:「千秋萬載,同福同樂!大家幹了碗中飯,杯中酒!」說罷仰脖就要倒。這時突有一丐自山下遠處高聲道:「慢著!這碗齋,這筒酒,還有許多貴客和老丐麻尋天也要一起享用!」
張無忌才落座,方東白身邊的一名衣衫白凈的八袋長老便沉聲說道:「嘿嘿!這第一把交椅么,當今天下也只明教張教主方有資格坐得!」
史紅石的這一陣大叫大嚷倒是幾乎令全場人都聽到了,一時間人人都朝張無忌看去,人人心中驚嘆:「啊!連明教教主也親自到了!看來今日情況不妙!」
群丐頓時沸騰起來,齊聲高呼:「加鹽加肉!加鹽加肉……」
鄭玄道:「何事?」
張無忌隱隱感到現下內息暫時是調和了,但假如九陰真經內力再深得一成,自己動用內力時便要十分危險了,再深得兩成,則稍不注意便要走火入魔,到那時只怕自己便是身負絕世武功,也不敢施展半分出來。但偏生現下內息被楊氏父女理順以後,九陰九陽兩種內力得以融合,九陰內力便在九陽內力強大的帶動下毫不停留地自動增長,克都克制不住,照如此下去,只怕不出十年,九陰真力便會增至九成,那時張無忌不死也會變成廢人了。
張無忌此言已頗不客氣,如這師徒二人般無禮之人當真少見,任張無忌脾氣再好也忍受不了了。莽漢正要發作,卻另有一人呵呵笑道:「屠龍寶刀好大威名!可惜我等卻還從未見過。有道寶刀又非你家之物,便是拿出來讓我等一飽眼福又有何妨?」
鄭玄聽后道:「新死的屍體被邪氣附身或者屍體吸收了人身陽氣,由而屍變;或人死後殯而不葬,再受日月精華影響也可變成殭屍吧。」
一時間花小蝶歡喜得差點暈了過去,差點脫口呼出:老天呀!我的桃花運終於來了!
鄭玄點頭道:「人之常情,何怪之有?」收起了長劍。
趙敏笑道:「你是說姊姊勾引那大魔頭了?嘻嘻,那是最笨的女子才做的事,似姊姊我這麼聰明的女子怎會如此?哈哈……」
張無忌一共見過她三次,前兩次她都沒有同自己說話,此時卻如此熱情,心下感動,但又感覺頗為奇怪,便輕輕掙脫她的手,笑道:「半年多不見,史姑娘都長高了這麼多,快要變成大人了。呵呵。」
張無忌隨手撥開墜石,回頭對楊昳道:「楊姊姊,咱倆衝上去將那說話的人擒住如何?」
張無忌道:「好,那在下在前開路,姊姊跟上,小心墜石!」說罷張開雙臂,掌風開合間護住了楊昳及自己,飛撲而上。想當年在大理南海鱷神自懸崖向上攀,段譽在崖上以石擲打尚且沒有功效,何況此時武功不知比南海鱷神高出了多少倍的張無忌和楊昳?片刻間張楊二人便掠上崖底斜坡,迫到了崖下,此時早有數十人下至了崖底,見二人沖了過來,紛紛拔出兵刃迎了上去。崖上眾人怕誤傷自己人,已然停止擲石,尚未下到崖底的,有弓箭的拿出弓箭,沒弓箭的取出暗器,瞄準了張楊二人,隨時瞅冷子射將過去。
張無忌點頭道:「此物我也是頭一回碰到,但道長道,屍體葬地邪惡風水,數百年不化,便會復生變作殭屍惡鬼。但在下昨夜所遇的殭屍卻最多只有一年多,卻如何又變成了殭屍?」於是便將昨夜的事簡單的給鄭玄說了。
靈虛子等見問不出太多的了,不等他說完,便順著那五騎前去的方向追去了,正好救了張無忌等人的性命。
這時花姑娘急了:「那我呢?」
楊昳點了點頭:「全聽張公子的。」
楊昳抿嘴微微一笑,道:「史夫人。」
張無忌和楊昳出了洞口便向適才退回的方向走去,沒走多遠便被山上結繩攀岩而下的丐幫弟子看見,大聲吆喝起來。頓時岩石斷木又滾滾而下。張無忌閃身站在楊昳的身前,朗聲道:「我們二人乃是你家幫主的朋友!為何還要下此黑手!?」
發現張無忌神完氣足的醒來,最激動的便莫過於趙敏了,擔了一天一夜的心現下終於放下了。歡喜之下,由於又餓又乏,竟至仰天暈倒。花姑娘伸手去扶,卻被張無忌搶先抱了去。
吃飯乃是花子畢生頭等大事,是以滿山雖有不下三千名花子,但人人表情肅穆,滿場除了鍋碗及走路之聲,並無其他雜聲。僅此一點便令群豪心下暗暗嘆服:丐幫能稱雄江湖數百載,畢竟有它的過人之處。
便趁這麼一個機會,靈鷲雙怪便已雙雙撲上,一人抓住了張無忌的一隻手腕,施展起化功欲化去張無忌的內力,誰知一股巨力傳來,二人抓張無忌的手咔嚓一聲便骨骼粉碎,狂呼著倒跌出去,哪裡還化得到半分?
回到巨岩下,只見楊氏父女二人一左一右伸掌抵住了張無忌的雙掌,將自身的九陰真氣輸入張無忌的體內,張無忌露出衣衫的肌膚蒼白得如同掛了一層霜,額頭青筋突突直跳,知道他們還在關鍵時刻,誰也不敢出聲打擾。
鄭玄道:「貧道也有此意!」
張無忌起身道:「這樣會打擾他人休息,還請道長這邊說話。」
鄭玄早就聽說張無忌武功蓋世了,他雖然年歲比自己小很多,但聲名遠在自己之上,聽他說得這麼客氣,心下也高興,當即答道:「如果張教主傷勢痊癒,貧道巴不得瞻仰教主高招!」
張無忌道:「有兩位高道在,甚麼邪魔外道咱們都不怕了!」引得眾人都呵呵笑了起來。
楊氏父女撤去雙掌后張無忌體內的外來之真力不斷地消失,但九陽真氣卻也如同被收服了一般,不用張無忌再去有意控制,不再抵觸欺壓弱小的九陰真氣了。張無忌心頭大喜,待七個四十九周天搬運完畢時,只覺九陰真經神功又進了一步,渾身舒泰得幾欲飛天化成空氣去,忍不住睜開眼睛清嘯一聲出來。
史紅石看向了史夫人,史夫人向她點了點頭,史紅石遲疑之下走前一步,高舉飯碗竹筒團團一周,自己吃了一小口。群丐也吃了一口。史紅石緊張之下忘了吃酒便退回了母親身邊,群丐暗暗搖頭之下,那酒也沒有喝。
趙敏笑道:「姊姊我曾經將武當四俠都一古腦兒擒了,還將俞三、殷六兩位折磨成了殘廢,派人打傷了我老太公張三丰真人,還差一點將武當派連根都鏟了,可謂與武當派仇深似海,勢不兩立,都能最終和張郎結成連理,更何況你花姑娘出身名門正派,家道殷實,身無劣跡?真陽只不過是一個道士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咱們想辦法讓我老太公張三丰真人將他革出道門便什麼事都可迎刃而解了。」
鄭玄第一個捻須笑道:「好計策啊!如此一來既能平眾人之心,又不致於亂了章法!真可謂皆大歡喜之計!」
花小蝶抱住趙敏搔她腋下,嬌噌道:「好啦,求你啦!好姊姊,我把我的百花山讓給姊姊住好不好?」
張無忌依言將丹田內的真氣導入督脈,收遍布身體的九陰真氣入膻中,吞津納氣間使九陰真氣貫穿于任脈。然後緩緩地推動著陰陽二氣作小周天運轉。強壓著九陽真氣,不使它推力過大,一下淹沒了尚自式微的九陰真氣。這時便感到適才被楊氏父女吸去的九陰真力完全還了回來,搬運三十六周天後,楊氏父女便將他們自身的九陰真氣一點點源源不斷的傳了過來,每傳一分張無忌就放鬆一分,保持陰陽持平,如此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覺九陽真氣還差一分便要完全釋放時,楊氏父女卻已再也沒有一絲內力傳來,如此相持著又過了好久後腦內聽到道人微弱得幾不可聞的聲音道:「陰氣納于氣海……陽氣散布全身……大周天七七四十九……縷縷陰氣抽于頂……行雲流水匯氣海……」
那人怒道:「沒帶?我不信!」
真是奇了。
趙敏微笑道:「小女子相公的生命安危重於小女子我自己的生命安危,請道長莫怪。」
趙敏忍不住噗嗤一笑,偏就湊向前去在張無忌的臉腮上親了一個,拉開他的衣襟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說著察看他的齒傷,只見那兩排齒痕已經變作了暗青色,觸手僵硬,張無忌卻並無半點痛癢的感覺。
靈虛子讓張無忌拉開衣領,看了看傷口包布周圍的肌膚,點頭道:「張公子內力超強,鄭道長所治得法,已然無大礙了。」
好一陣后,便有小叫花奔了下來,對眾人道:「請各位貴客上山享用齋飯吧!」
文長老嘿嘿笑道:「老丐之言句句發自肺腑,那是出於對張大俠的崇敬之情而已,若是何人不服,那是自認武功比張大俠高了。嘿嘿,我看不見得。」
這時崖上頭目探出身子看見了下面的異常,當即提刀斬斷了張無忌所攀的繩索。張無忌只感手頭一松,立即鬆開繩索一把抓住了面前的岩石,速度絲毫未緩,迅速超越數名丐幫幫眾,向崖上衝去。此時眾人才回過神來,手中傢伙紛紛出手,向張無忌身上招呼過去。
有了張無忌的幫助,楊氏父女的內力回復快了許多。尤其是修為較淺的楊姑娘,更是沒多久就回復到四五成的模樣,便收功起身自由行動了。張無忌協助楊道長行功,只覺他的內力也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只是他的陽剛內力不像九陽神功那般純粹宏大,是以在以九陰真氣為主的情況下卻能主輔相濟,沒有茬亂的異狀。便如張無忌的九陽真氣初時與其他幾種弱小的內力相容也均相安無事,只是強練九陰真經以後,那九陰真氣非但完全與九陽神功相反,而且稍有形成氣候便大有躍躍欲試地喧賓奪主之狀,難怪九陽真氣如此容不得它。
莽漢道:「我乃武夷派丁輝道!玄宗真人乃我恩師!如何?屠龍刀呢?」
張無忌搖了搖頭,丁輝道哈哈大笑,徑自走到二鍋親自動手盛了一大碗,仰天喝了半碗入口,群丐此時的敬仰之情、知己之感早已如海潮般湧起,不可阻擋,禁不住齊聲歡呼起來:「好樣的!喝!」可是丁輝道這一口入口便感覺奇酸奇餿無比,實在咽不下去,但事已至此、水已潑出,又怎麼能收得回來?只好包在嘴裏秉住呼吸強行下咽,結果才咽下嗓子眼便腹內急翻,哇的一口吐了出去,連適才吃下的三碗也沒有剩下,只見滿天花雨憑空噴洒,有一小半都噴進了二鍋里。
甘宏揮刀去格,右手腕上卻猛的一涼,鄭玄手中的長劍已從手腕上拖了過去。甘宏心頭冰涼之下抬腕一看,卻分毫無損,才知對方有意相讓,只是以劍脊從手腕上拖過而已,若是劍鋒,這隻手早就斷了。心中自知武藝遠不如對方,再斗也是沒用,慚愧無已,長嘆一聲退出圈外,對正嚴守門戶凝神接戰的劉保萴道:「老二,算了吧,今兒個咱們兄弟認栽,快快扶了老三老四回去復命吧!」
張無忌剛想運功幫助揚氏父女恢復功力,但突然想到若趁自己替二人行功的時候有人出手偷襲卻該如何是好?當下喊道:「道長且先下來歇息一會兒,讓小子替道長几個回合如何?」
還好各門派的頭腦大都自重身份,對方既不方便讓外人看,便也約束手下不得造次,各自安心等候。便這麼等了一會兒,忽有一人自地上猛地跳了起來,奔到張無忌的面前道:「你當真便是張無忌么?」
秦尉見鄭玄伸指點老三的穴道,當即劍走陰柔,朝鄭玄的后腰三焦俞穴刺了去。這一招極不光明,趙敏看得心頭惱怒,當即喝了出來:「道長小心背後!」
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戰團,那老僧空著一雙手,但與手執拂塵的鄭玄相鬥竟頗佔了上風。看他使的是少林韋陀掌法,與鄭玄的驅魔九拂過招當真是硬對硬,猛對猛,疾風將二人周圍地上的積雪雜草碎石等物掃得四下亂飛,令秦尉甘宏之流站不到方圓五丈之內。這老僧的年齡和武功都和少林空聞空智在伯仲之間,但張無忌卻自認從未見過此僧,卻也當真奇了。
張無忌點頭道:「甚好!找到之後便在廟前匯合吧。」
長老們都知幫中幾百年傳下來的規矩,就如同新上任幫主要接受幫眾的唾吐一般,幫中幫主及長老平時雖不乏生活奢華的,但每年送神會上的「萬人討」齋飯是無論如何也要吃上一碗的。否則如何服眾?如何自稱是丐幫弟子?這一規矩歷年來只有做幫主做得最三心二意的桃花島黃蓉黃幫主才沒有執行過。
趙敏身子越重后已經越不如以前敏捷了,周顛新受重傷,力道速度更是不濟。見此兩人攔來,老僧不禁鼻內冷哼,毫不收手,騰空而起,同時避過兩記殺著,從空中向張無忌頭頂心擊去。這一下加上他縱躍下撲之力,力道更猛了。以他的須彌山掌而論,如此巨力一擊,其觸點掌力尚在降龍十八掌之上,便是銅澆鐵鑄之人也擊爛了,何況是血肉之軀?
她們怎麼會在一塊兒?史紅石不是失蹤了嗎?方東白怎會跟變了個人似的,鬚髮也黑了,神情也全不是那般的猥褻不堪了?
眾人正欲舉碗,麻尋天卻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方東白臉上閃過一絲蒼白,眉頭跳了幾跳,正想說話,身後的文長老已厲聲喝出:「執法弟子何在?給我拿下麻尋天!」
趙敏早已看出這少女對小道士真陽懷有情義,雖然真陽礙於自己是個道士,見到花姑娘靠近就低下腦袋躲得遠遠,靈虛子和鄭玄兩名老牛鼻子又每每對花姑娘大皺眉頭,似乎深嫌花姑娘沒有一個女兒家的樣子,憑地要耽誤人家真陽的大好前程,深自厭惡但不好說她而已。但趙敏看真陽長得眉目清朗,人又老實誠懇,年紀雖輕但武功根底相當不錯,以後定然不可限量,至少也能趕得上武當七俠現下的成就,倒真是花姑娘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良配,便有意想撮合他們。她才不管真陽是和尚還是道士呢,也沒去想這樣會不會得罪老太公張三丰、三師伯俞岱岩以致夫家武當派,便伏在花小蝶的耳朵邊低聲道:「不瞞妹妹說,姊姊也是喜歡那個大笨蛋老實人大魔頭呢!否則憑他武功高強,又能耐我何?嘻嘻。」
趙敏臉上一紅正要說話,張無忌也道:「是啊!敏妹,你可千萬不能前去探聽什麼,如果那樣我可一萬個不放心!」
趙敏道:「妹妹找個安全僻靜的地方同周大爺好好坐一坐,周大爺的傷勢不輕,你要好好照看他喲!」
眾丐見楊昳美若神仙,都不忍射傷她,不約而同一齊射向了張無忌,張無忌武功雖高,但要在這容身尚且艱難的懸崖上盡數避去這些密如飛蝗般的羽箭暗器也極為不易。躲閃的空間十分有限,張無忌右手衣袖揮舞,以勁風先行拂去占多數的輕小暗器。楊昳見張無忌上攀的速度猛然慢下,落在了自己身後,心道這群惡丐當真可惡,回身便一把銀針射了出去,頓時數名乞丐慘呼著墜下崖去,眼見活不成了。其餘乞丐臉上變色,欲射楊昳時,楊昳又是一把銀針射了出去,頓時又有數人中針墜崖。楊昳喝道:「哪個還敢放冷箭暗器?」楊起了右手,一時間崖上眾丐盡都怔住,誰也不敢再行施放暗器羽箭。
他二人所屬的星宿派近幾百年來人才凋零,派內又名明爭暗鬥,爾虞我詐,以前傳下的武功早已失傳十之七八,後來他二人好容易暗施詭計偷上了縹緲山靈鷲峰,將山上逍遙派中的幾名風燭殘年的老尼害死,奪了寶宮,肆意挖掘宮中藏寶,竊練宮中絕世奇功,原本以為就此可以天下無敵才來到中原,沒想到竟會如此慘折在一名二十剛剛出頭的年輕人手裡,當真說什麼也想不通,只覺欲哭無淚,痛不欲生。
麻尋天嘿嘿笑道:「久聞方長老終獲幫主恩准,得以重歸我幫,當真該恭喜方長老才對!」
張無忌再次謝過了靈虛子等人的救命之恩,將前晚和昨晚與鄭玄去趙店的事給靈虛子等人說了。
這時有十余名丐幫弟子手捧紅木椅子奔了出來,在廟西五十余丈遠的空地上擺了兩排。
一不做二不休,張無忌如法施為,將太行四義以及受傷最輕的歐陽牧之都抓住扔下了山去。最後還剩下那名老僧,他已大佔了上風,壓得鄭玄已經換作了長劍,以三才真仙劍法緊守門戶。張無忌見鄭玄在百招之內定不會落敗,這時去幫他怕他誤會,便朗聲對山下眾人道:「誰敢再來啰嗦!」
鄭玄的長劍將將觸及地面時,拂塵正好掃到,便如順勢而為一般恰恰卷至,甩起,重新接到掌中,然後插回拂塵,長劍已向甘宏襲去。
麻尋天朗聲道:「那好!幫中的弟兄們!大家且先一同敬各位武林同道一杯!然後再同敬幫主、主母及方長老!」
趙敏道:「其實說來簡單得緊!便是探聽虛實;找史夫人、找川東毒丐,最好還能找著史姑娘,將她救出來!三扶么就是咱們不防順應丐幫自己的抉擇,勸史姑娘讓出丐幫幫主之位,另行推舉他人做幫主!」
張無忌點頭稱謝,道:「那麼有勞道長相助了!」
一聽這個,花姑娘連忙點頭道:「好好!妹妹聽姊姊的!姊姊說啥妹妹都聽!」
玄宗道人微微點了點頭,道:「貧道久居深山,曾偶聞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少年高手,此人既做了魔教大魔頭,又奪去了屠龍寶刀!嘿嘿,了不起,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們這些老東西,已經是沒用嘍!」
廟前乃是丐幫高手最集中之地,選擇在那裡匯合令楊昳微吃一驚,但轉眼亦是豪氣橫生,點頭道:「便在廟前匯合!」說罷飄然下山。
這一偷襲趙敏看得真切,甩手一支袖箭射向那隻鋼鏢,都快到張無忌身邊時,張無忌卻猛地滑了開去,順手帶過王敢為來,那一鏢一箭盡中其身。王敢為已經戰發了性,中二暗器后便如全沒感覺,依然掄圓了鐵尺只管往張無忌身上招呼。張無忌神龍擺尾一招打飛了劉保萴,戰龍在野正好接住王敢為的鐵尺,右掌直擊到鐵尺頭上,震得王敢為虎口|爆裂,鐵尺重重地砸到地上,趁他一怔之中,張無忌雙掌齊出,十八波掌力連綿不絕,只三成力,擊到甘宏和王敢為的胸膛上,二人立刻口噴鮮血飛了出去,跌在雜草積雪裡,再也爬不起來。
這時張無忌已經攀到楊昳身邊,楊昳道:「張公子,咱倆比試一下,看誰先上崖頂?」
那老僧便趴在不遠處的雪地里,只見到背部微微起伏之下時有抽搐外,別無任何動靜。張無忌心道如此下去只怕這老僧要喪命,便走了過去,將他扶了起來,微搭脈搏,原來此僧一條右臂連至體內的數條經脈已經被震斷,肝脾心肺等也均有重傷,他雖有極深內力勉強苟活,但若不救治,不出一個時辰,便是大羅金仙也毫無辦法。適才聽鄭玄說了說,此僧乃是福建南少林的一位高僧,年過七十,法名叫作玄裕,三十余歲時就被稱為南拳王了,後來折在蜀中一名高手之下后便就此閉關不出,苦練神功四十年,這才出得關來,卻不知怎麼就自甘墮落作了神衣門的走狗。此僧雖加入了神衣門,而且出手偷襲自己,頗顯貪功近利,人品低劣,但念在他也是一方武學高手,不忍眼看著就這麼喪命,便在他身旁坐下出單手為他療傷。
群丐端起手中破碗,向著群雄,齊吃了一口,又小酌了一口水酒。群雄也學著樣皺著眉頭意思了一下。張無忌看那碗中的飯,乃是玉米粥及蔬菜葉混合物,聞起來也不難聞,再看階下群丐的,卻是紅黃藍綠皆有。原來頭鍋和後面的不同,後面那二十余口鐵鍋內的齋飯才是萬人所討的殘羹剩飯混合燉煮之物。心中踏實之下不禁受不住熱飯的誘惑,大喝了一口,滋味還不錯。那酒卻不怎麼的,又酸且渾,不大好喝。
甘宏眼見這麼多人都近不了張無忌的身子,高聲喊道:「幾位兄弟,現下咱們若還是無功而返定然難逃一死!便和他拼了吧!」
楊昳道:「姊姊我雖痴長張公子和妹妹幾歲,但平生極少踏足江湖,是以若論及世事,反倒遠不及張公子和妹妹了!遇到這種事,咱們還是聽聽你二位的高見為好!」
兵刃尚未及身,張無忌嘿嘿一笑,已暗運聖火令心法搶先而上。眾人見他身法怪異,都已大吃了一驚,揮刀猛砍,但砍到對方身上時卻猛感手頭一輕,兵刃已經易手,被對方奪去擲向了懸崖,脆響之下刺入山岩半截。霎時之間數十人無一得免,都是在一招之間手中的兵刃便被張無忌奪去擲上懸崖,丁丁丁聲中,那些單刀自崖底而上,直溜溜地達到近二十丈處,形成了一排頗為壯觀的刀梯。張無忌道:「楊姊姊,刀山敢上否?」
鄭玄點頭微笑,拔出長劍在紅火處稍稍烘烤,然後走到張無忌的身後,只等張無忌運功到最後關頭,便出劍割去那傷口附近的皮肉。
張無忌直拍腦袋道:「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層呢?差點害死了大家!」
雖找不著人來問詢,但好在冬季下雪人畜行走難以不留腳印,便順著足印找去,不多時便在一里餘外的山窪里找到了一處地面明顯被人挖掘過的地方,二人找了石板奮力挖掘,不多時便刨出了幾具屍體來,有仇海英、有李寡婦,有蔣氏四虎,唯獨沒有殭屍阿三,連它那掉落的頭顱也不在。
趙敏道:「咱們且分三路行動,無忌哥哥與揚姊姊輕功最佳,便衝出洞去引開來人,並先行上山,揚姊姊設法找到史夫人,無忌哥哥設法找到川東毒丐,向他們說明計劃后以為中軍主持丐幫大會;另外由真陽師弟設法擒住兩名丐幫弟子,同小女子我一起換了衣衫混上山去探聽虛實,剩下的人且往洞里躲,楊、鄭二位道長隨後以江湖閑人的身份混上荷花峰,咱們午時荷花峰下見!」
張無忌喝了一聲彩,隨著斷後,令群丐無法追趕。奔出群丐數十丈,張無忌贊道:「楊姊姊輕功絕佳,小弟不是敵手!但姊姊手頭的老丐甚是蠢重,還是交給小弟來扛吧。」
周顛原本對鄭玄沒有多少好感,但見他此刻幫助張無忌,心中感激,忍不住叫道:「道士小心!」
張無忌心道難道那殭屍沒死透,竟自己提了頭顱跑了?
歐陽牧之跟兩個年輕後輩交手百余招都沒有占上便宜,心中甚感臉上無光,當下也不打話,揮扇逼開了花寨主,沖了出去,花寨主正想要追,卻被真陽攔住了。
趙敏身懷有孕的事雖不曾對眾人稱道,但眾人早已看出蹊蹺,心中懷疑,也是那個意思,不願趙敏前去犯險。於是鄭玄跨出一步輕拂拂塵道:「張夫人,還是讓貧道同真陽小友一同前去吧!」
方東白臉上鐵青,口中道:「好說。」
這段山崖有四五十丈高,並非光岩絕壁,著手之處甚多,沒片刻兩人便越過了張無忌插的刀梯,兩人一齊徒手攀岩,自崖上乞丐身邊掠過,不一刻便接近崖頂了,崖頂那頭目見事不妙,也不管崖下的自家弟兄了,指揮著崖頂眾丐向下擲石,但沒幾塊楊昳、張無忌二人便已先後撲上了崖頂,還沒等張無忌出手,楊昳已將那約五十歲出頭肥肥胖胖的頭目老丐擒在了手裡,抬足向荷花峰方向奔去。
自從史紅石下山做了丐幫幫主后,其母余天艷一直在終南山養傷,這時已經痊癒了。看了書信后,當即便向靈虛子哭倒拜辭下山而去。靈虛子看那書信,才知幼|女史紅石已被奸徒挾持近兩月,目前生死下落不明,今年丐幫大會,幫中必生大變故,是以史夫人得知消息后便立刻失魂落魄的下山了。靈虛子將此事告知火龍真人,火龍真人問張三丰道:「道長以為該如何?」
荷花峰並不甚險峻,由五座並列在一起,遠看略像荷花花瓣的山峰組成,峰名由此得來。張揚二人繞到東首峰側,只見峰下山坡甚是寬廣,靠近中峰之下有一座不大的廟宇,香火繚繞,隱隱見有無數黑點晃動于廟前空地和附近山坡之上,山下仍不斷有人上來,幾乎全是丐幫弟子。楊昳道:「張公子,照尊夫人所說的,我去找尋史夫人,你去找尋麻尋天。事不宜遲,咱們這便動身吧。」
鄭玄點頭道:「教主腳下還得讓著點鄭玄啊,否則鄭玄可萬萬追趕不上!」
前些日,丐幫忽有幫眾尋上終南山來,稱道乃為幫主送書信一封交於幫主之母。
張無忌聽他原來企圖窺覷寶刀而已,心中不由來氣,便道:「那把刀子本人並未隨身攜帶。」
這時張無忌才問知楊道長的道號乃是靈虛道人,住終南山活死人墓;楊姑娘名叫楊昳,花姑娘名叫花小蝶。
史夫人點了點頭,對各路英雄福了福道:「敝幫儀式即將開始,請恕我等不能久陪!各位朋友自便便是!」說罷帶領群丐去了。
張無忌向坐在楊昳身側的玄宗道人看去,只見他正自手捋稀疏短須,閉目養神。抱拳道:「晚輩見過道長。」
眾人進入那院子,院中的屍體已被莊客拖去埋了,血跡也被剷除乾淨,唯余牆上的幾處大洞,靈虛鄭玄一看之下,均不禁暗自驚異。問那莊客是何人所為,莊客苦著臉道:「這小人哪能知道啊!當時我等躲都來不及,哪敢看啊!」又問他有何人來住過?莊客便把群丐和張無忌三人的形貌大致說了,眾人都沒有想到張無忌,但丐幫幫眾卻令幾人留了意,待聽到死屍中大部分都是丐幫人眾時幾乎人人均想適才騎馬離去的五人不知是否與此事有關。再問那莊客,莊客道,那些人闖進院來便到處亂翻,提著刀子挨個踹門,鬧了好一陣,還好全庄人等早在趙老爺的帶領下遠遠地躲起來了,沒讓他們找著,否則定然遭其毒手。
大家一起向山下望去,只見山下闊步上來兩人,一人是麻尋天,另外一人卻是明教光明右使范遙。張無忌大喜之下,正欲招呼,山下又傳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呵呵笑聲,道:「呵呵,俞二俠、張四俠兩位也到了?那咱們便一同去討他丐幫一碗送神飯吃吧!哈哈!」
張無忌精通醫理,略一觸摸便知自己的九陽神功已然阻止住了屍毒的蔓延深入,但卻沒能將之驅除體外。便微微一笑,輕撫趙敏的頭髮,扶她自行坐在旁邊,凝神運氣療毒。九陽神功到處,齒洞波地撐開,流出數股暗紅髮青的粘稠血液來,不一會兒,傷處由青轉紅,流出的血液也變得正常了。張無忌微笑收功,示意趙敏不必擔心時,趙敏卻發現那些齒傷又逐漸變青了,不到三盞茶時分便又恢復了原狀,但是又不會再惡化下去,驚異擔心不止。
花小蝶聽到此處又羞又喜道:「好姊姊快說,有什麼辦法可以令張真人將他革出道門?」
趙敏點頭,一本正經道:「姊姊也覺得真陽這小子不錯!不過卻是個道士——妹妹,武當派盡出老古板和大木頭,你這事啊,看來棘手得緊啊!」
趙敏看到楊昳目光一閃,知道她也有了好的人選,便笑道:「楊姊姊的心中也已有了好的人選了,不妨說出來聽聽?看和妹子的是否相同?」
聽到屠龍寶刀幾個字,幾乎人人心中打了個突,頓時無一人再竊竊私語,也無一人阻止這莽夫的言語。
張無忌雙手亂擺道:「楊姊姊別再誇我了,我哪裡來的什麼高論?此處以靈虛、鄭玄兩位道長為長,乃是武林前輩,不如我們都聽二位道長的!」
一聽此言,許多人的臉上均紛紛變色。張無忌望了一眼那丐,見他四十余歲年紀,皮膚白凈,衣服白凈,決不是討過飯的樣子,倒像是身負功名的讀書人。自一出來他就一直站在方和-圖-書東白的身邊垂手肅立,由於沒有見過他,所以張無忌還沒有過多的注意他。此時聽他這麼一說,立刻想到他定和方東白是一夥兒的,說這種話自然想挑撥其他人與己為敵了。當下笑了一笑,道:「這位前輩此言差矣!在下早已經不是什麼明教教主,所以坐此椅乃是與史幫主及幫中朋友甚有私交而已。再說,此處座椅應當乃隨意而設,並無先後高下之分吧?」說罷便拉了楊昳在身邊坐了。
方東白重新舉起土碗道:「這一碗先敬眾位武林同道!」
張無忌聽他也帶著濃重的閔贛口音,看將過去,是一赭袍濃髯老者,只見他哈哈一笑抱拳道:「老朽南豐八卦刀胡德,有禮了!」
此時史紅石等幫中首腦從廟內走了出來,早有小丐在頭鍋盛了齋飯捧至群豪面前,眾人看在丐幫首腦的面上,也只得紛紛接了。看見史紅石招手,張無忌笑了笑,向楊昳示了意,兩人手端齋飯水酒走到了廟門階上。
初始三招張無忌心有顧忌,生怕催動過狠又引岔內息,沒想到三招過後非但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相反真氣遊走全身還更加舒暢了,陰陽兩種真氣也沒有一絲混亂的感覺,心頭大喜,又加了三分掌力攻將上去,太行二義立刻頂受不住,挨不近張無忌身子半步。
花小蝶搖了搖頭道:「不明白。」
張無忌的九陽神功和九陰真經都極有療傷功效,其中九陰真經內力對斷裂經脈的接續治療猶有奇效,這次張無忌將他救活后,只要他右半身在半年內不使力,當可自行痊癒。
張無忌的傷勢一好所有人都心事大放,辛苦了那麼久眾人不禁都疲睏了,張無忌在療傷時便已休息大好,絲毫不困,便讓大家圍了篝火睡覺,自己守夜。
道人說這些話用的乃是極高明的意念傳音之術,除受術者聽得到外,旁人毫不知情。施此術時須得兩人同在入靜,心意相通,氣息相通方可施為。張無忌依言緩緩吸氣,納九陽等原有內力深儲丹田,呼氣時將吸入體內的九陰真氣緩緩分散於四肢百骼。半柱香時分后,雖覺全身上下僅丹田尚暖以外,其餘均冷得要結冰,但渾身上下的那種鬆快|感覺卻無法形容。這時腦中又聽到道人緩緩道:「陽氣流於督脈,陰氣暗聚膻中,吞津四九三十六,膻中氣海共相連。陰陽輪轉小周天,張陰抑陽緩相平。」
走神間丐幫眾弟子已齊聲山呼道:「拜見幫主!恭祝幫主福體安康,萬壽無疆!」
老丐喊畢,群丐高舉破碗,齊聲大呼:「呵!」立時便依輩分大小排成二十余隊自二鍋起恭恭敬敬地打盛齋飯,再領取一小竹筒水酒,回歸原地坐好。
楊昳微微一笑,已當先躍了上去。張無忌不再理會崖下眾人,扭身上了懸崖,手抓丐幫眾人所留的繩索,快勝猿猴,飛速上攀。楊昳知他要趕在自己頭裡,以便接擋暗器飛石,掙勝之心暗起,頗想和他比試一下輕功,便素手出袖,加力施為,裙袂颯颯之下,向上快速飛去。崖上丐幫人眾見二人神妙至此,一時間只想脫口喝出彩來,竟忘了將手中的暗器等物發將出去了。
張無忌笑道:「道長所言太過玄奧,在下不能盡懂。在下有一提議,不知道長意下如何?」
此時趙敏卻微嘆了一口氣坐了起來,原來她心中一直擔心張無忌肩上的殭屍咬傷而睡不著覺。她素知道士善於驅魔除怪,治療邪毒蠱降,但身邊的兩名高道中,靈虛子一直坐定未醒,張無忌驅走強敵後又緊接著替人療傷,待他療完時,鄭玄又已經打坐入定了,一個也沒有靠上。她見張無忌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心想他內功高強,也許區區屍毒根本便奈何他不得,但心中終究不能放心,這時見他又替人療傷,而且還是出手傷他之人,終於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坐了起來,起去解他衣領扣袢,要拉開他的衣服看他肩上的齒傷。誰知張無忌早已忘了肩上的咬傷,還以為趙敏要來和自己親熱,只窘得臉上通紅,忙歪身伸手指指鄭玄等人,意思說看有這麼多人,千萬不要如此。
二女也發現了前面眾人紛紛向後望來,神色古怪,知他們將自己這女兒家的私房話都聽去了,臉上均不禁一紅,吐了吐舌頭,相視一笑,又落後了好幾步。花小蝶在趙敏耳邊道:「好姊姊,你當然是咯?你這麼美麗,難怪人家張公子要為你著迷呢!哪像人家,是一個醜丫頭而已。」
太行四義周顛略有耳聞,知道四人雖嘯聚山林為寇,但卻不立山寨,只是閑逛于太原大同之間,或替人報仇討債,或干那攔路搶劫的勾當,雖不至於濫殺無辜,江湖名聲卻也不甚鮮亮,其中猶以採花賊秦尉,聲名甚惡。
張無忌點頭道:「道長師徒口口聲聲屠龍刀,看來此次出山,便是為此物而來了。」
趙敏笑著掙脫了她的雙臂,手指豎在唇前作了個噓聲的手勢,拉著花小蝶又拖后了好幾步方才輕聲道:「誰要你的百花山啊!妹妹先將怎麼同小道士認識,又怎麼勾搭上的事先說給姊姊聽了,姊姊聽得高興了方才獻上計策給妹妹聽。」
楊昳道:「張公子也不必自責,這麼一來反倒證明了一點,紅石的失蹤必乃丐幫自己人所為!劫持史紅石,所圖定是丐幫幫主之位!」
張無忌聽到趙敏說到不願大家濫傷人命,心中也自歡喜。此時插言道:「現下山上有人下來了,咱們該當如何是好呢?」
鄭玄沒見著殭屍也很失望,便仔細查看了一番那幾具有殭屍所傷的屍體,但見它們的傷口周圍漆黑如墨,皮肉僵硬,雙目完全翻白,糊滿泥土,絕不似張無忌身上屍傷的樣子,顯是中毒已經極深了。
幸好身上扛了這名老丐,正好問路,只略施小刑,此人便什麼都招了。不過此人只是丐幫中的一名六袋弟子,無名之輩,奉上頭長老之令帶領三百名弟兄把守石槽峽,不準幫主的人入峽。張楊二人問那長老名字,卻是一名從未聽說過的七袋弟子的名字。問他為何不準幫主的人上山,此丐支吾半天才說出了個大概來,原來丐幫中大部分的七八袋長老都反對現任史幫主,準備另立新幫主,是以才會如此。
趙敏雖曾統領群豪,指使人做事已成習慣,但此時早已時過境遷,而靈虛子和鄭玄又都是前輩高人,她原本不好意思令其犯險而自己穩坐中軍的,現下聽到他們如此說,正中下懷,當下喜道:「如此甚好!鄭道長的武功遠在小女子之上,自然更能做好此事!那咱們此時立刻便各自動身吧!」
張無忌笑了笑:「道長過謙了!而且我現下也早已不是什麼教主了,請道長千萬別再這麼叫了。」說著攜了鄭玄的手,並肩奔下山去。一行無話,一個多時辰后兩人來到那家客店內,店內外已經早無一人,躍牆進入趙老爺家的私院,只見院中趴著一人,張無忌扶起一看,卻是做飯的那名老者,已經死去多時了。想起不久前他還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要說什麼大書的,沒想到現在卻已經死了,心裏一陣難過。略一檢查,便看出他是天靈蓋中掌而死,掌痕極淺,鼻孔和眼皮下均有少量滲血,當是靈鷲二怪的逍遙派武功。
只見那四人中老大甘宏是一個五十余歲紅臉紅鼻體形壯健的老者,身背一隻大紅葫蘆,腰懸九環鋼刀;老二劉保萴四十多歲,長面干黑,目露凶光,腰懸單鞭,背插寶劍;老三王敢為年近四十,身材五短,虯髯滿臉,皮膚黑得跟廟裡的張飛一般,手提數十斤重的丈二鐵尺;老四秦尉三十幾歲,高長細瘦,面色蠟黃,腰懸寶劍。
灶神雖被民間廣為供奉,但大都供奉在家,極少有在外建廟的。想來此處原本是個老君廟或山神廟什麼的,後來被花子們強行將廟內神像搬了家,換了匾,便變成灶君廟了。
聲音雖不大,但滿山迴響,久久不絕,聽得那些人人人臉上變色,還有誰敢造次上來?
張楊二人都是初次到此,不知那荷花峰坐落何處。但見這裏峰巒疊嶂,峽谷深幽,古木參天,河流碧潭鑲嵌其間,片片積雪纖塵不染,在幽綠之處閃爍著潔白的光芒,景色卻是美麗極了。
張無忌道:「也不必比……」楊昳已道:「讓我就是小看我!張公子請!」說罷飛身而上。張無忌只得緊跟而上。初時張無忌還真的不想和她比,但沒上多遠便看出楊昳的輕功之佳簡直罕見,當下競爭之心大起,全力施為,緊跟其後飛竄而上。
鄭玄略加思索,道:「道家言曰,人有三魂七魄,魂善而魄惡,魂靈而魄愚;魂屬陽,附於人之氣,主精神思維;魄乃屬陰,附於人之形,主人形體活動,當魄離開人體,便會淪為惡鬼殭屍。道家又流傳有太陰鍊形之法,曰屍體葬地邪惡風水,數百年不化,便會復生變作殭屍惡鬼。此等邪魔之物自然不能以尋常醫理度之的。」
聽完張無忌的述說,靈虛子道:「殭屍之說,世傳甚繁,但其物至陰至邪,眾人多者也僅僅耳聞而以,當真見著的極其罕有!貧道業師火龍真人亦潛心研究了二十余年此術,走訪了數十處古墓,不但沒有窺其精奧,連見也沒有親眼見過,僅僅聽聞某處藏有此物而已。而如張公子所言,那殭屍所成不過一年有餘,體含血漿,行動如此,以貧道推斷,那物可能不是什麼殭屍,而是被藥物煉製出的人魔。對於此道,貧道師從火龍真人,倒還知曉一二。」
趙敏聽得此言,不由涕淚交零,俯身便拜。老道人揮袖止住,淡然道:「無需多禮。」又對鄭玄道:「我和小女現下便即施為,山下來人須煩勞道兄了。」
史紅石奔下台階,拉住張無忌的手道:「無忌大哥哥!」
喊話老丐又朗聲道:「蔽幫幫主感謝各位武林同道大駕光臨,在此先行見過各位!」
群丐心中各懷心事,聽到此處雖不知道這毒丐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還是有許多人轟然叫了一聲好。酒飯下肚,群丐又起去排隊。張無忌也吃完了手中的酒飯,低頭見趙敏正盯著手裡的土碗發愁犯嘔,便將她手裡的酒飯拿了來一併吃了下肚。趙敏看他這般又是好笑又是心痛,暗嘆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好內人的責任,弄得自己的相公連吃豬食狗食都這麼的香甜可口。
二女雖故意落後了眾人十幾步遠,又是附耳而語,但張無忌、靈虛子、楊昳、鄭玄四人的武功何等了得?別說他們,就如她倆那樣越說越忘形,便是周顛和真陽也聽到了。一時間人人望向張無忌,看得張無忌面紅耳赤,不能言語。
那殭屍阿三卻又去哪裡了?
趙敏笑道:「妹妹錯了,大木頭不可怕,老古板才可怕,因為倘若沒有老古板扯後腿,大木頭很容易就會化的。你可明白?」
這四人的武功各是一路,老大和老四大約算是二流人物,那老二和老三卻不簡單,其中猶以老二劉保萴最為了得。他左手單鞭右手長劍,一重一輕,一鈍一利,招數怪異,武功之高,和青海三劍任何一人都有得一比。不過他們雖然有四人,但合起來的威力卻遠不及青海三劍的三才劍陣。只是鄭玄極為熟悉三才劍陣而對四義陌生,是以初上手幾招鄭玄甚是謹慎,過得幾招后,鄭玄故意賣了個破綻,引得王敢為鐵尺打得力老回收不及,出指點中了他的肩井穴,王敢為當即半身酸麻撲倒在地。
熙熙攘攘好一陣,終於每人手裡都有了齋飯水酒。群丐坐好后,喊話老丐便道:「丐幫大會,水酒齋飯!入我丐門,永誓幫訓!齊一口——深謝各武林同道!」
張無忌等人所坐之處較廟前山坡為低,此處望去只能看見廟頂飛檐,站起來也只能望見廟牆上半部,看來丐幫把眾人安排在此處的目的是不想讓大家看到丐幫的送神儀式了。一些脾氣不好的當下便罵了起來:「媽的這些叫花子!有些甚麼見不得人的事要做?」
張無忌啞口無言,看著小道士真陽那張憨厚天真的臉便想哈哈大笑,卻又笑不出來,心中只道不能讓敏妹亂來,太師傅這麼大一把年齡了,可千萬別被敏妹氣出個什麼三長兩短來!那可真是不得了了。真陽和花姑娘都這麼年輕,何必又如此心急?敏妹有時做事也是,顧前不顧後。心中計較著,耳中卻也把花小蝶的故事聽了個透。原來花小蝶少女懷春,十六歲生日那天到青城山建福宮上香,捐了數十擔,便請徐真人為自己的往後姻緣之事卜了一卦。卦中道:「青龍自天降,仙人遁地來。舞得桃花千百轉,怎回味,獨遺枝頭含香蓓。」
好在張無忌總是不喜傷人性命,對付二義總是以掌風襲之,不曾印一掌至他們身上,否則他們早已歸西了。
天剛亮時,眾人逐漸醒來,除周顛依然傷勢未愈外,其餘人都沒事了。真陽和花姑娘主動提了皮囊下山打水上來,眾人略加洗漱,吃罷乾糧,便扔下那老僧玄裕向荷花峰進發了。
趙敏笑道:「嫌難聽?那便不說啦?嗯?姊姊可追上去了哦?」
楊昳不似趙敏那般跳脫,處處賣關子,而是被人問著了便心裏有啥話說啥話。她的「史夫人」三個字才出口,趙敏便拉了她的手笑道:「妹妹心中想的也是史夫人。」
火龍真人的煉丹秘術天下無雙,張三丰早有耳聞,十余年前便上終南山尋訪過他,但無所獲,心中常自鬱郁,現下終於見到本就十分意外了,再得知這位神交已久的世外高人又是當年在華山對自己有過授藝之德的神鵰大俠楊過的後人,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而火龍真人更是久聞三豐真人的大名,久讀三豐真人諸般著述,口中常詠三豐真人的通玄曲詞《無根樹》,心中對他的敬仰之情更是無法言喻,當下便以晚輩之禮拜之。張三丰哈哈大笑:「痴啊痴和-圖-書啊!年過八旬豈分長幼?我輩修道之人哪裡來的那麼過俗禮?」
張無忌心內也暗驚,哪敢以頭頂迎他掌力?忙身體前傾,挺起脊背硬接了他一掌,砰的一聲悶響,張無忌觸掌處的衣衫直化成了灰燼,老僧卻騰空而去,在空中連翻幾個筋斗重重地摔撲在三丈外的荒草積雪之上,張口狂噴鮮血,再也爬不起來。
歐陽牧之見過張無忌的本事,情不自禁地退了半步,倒是太行四義中的老三王敢為自半日前被鄭玄點中穴道時便一直心內窩火,無功而返后還受了一通臭訓,早想找機會發泄了,這時聽這重傷初愈的年輕人如此口出狂言,哪裡還忍得住?立刻霹靂般地大喝一聲:「讓老爺先來!」吼罷一鐵尺當頭砸了過去。
趙敏捏了一把花小蝶笑道:「好啦!你這丫頭在想什麼也瞞不過姊姊!嘿嘿,看上人家小道士了吧?」
史夫人眉頭微微一皺道:「張少俠說得不錯,此處座椅乃隨意而設,沒有先後高下之分,大家盡可隨意而坐。只是本幫窮困,沒有過多的座椅,多多委屈了其他的武林朋友而已,還望海涵!」說罷回頭頗含怨意地瞟了方東白一眼,方東白又轉頭斜了那丐一眼道:「文長老在幫主及主母面前不得再行胡言亂語。」
靈虛子和鄭玄等人聽她依然口口聲聲自稱小女子,心中微感好笑,心道此女當真不識禮法,成婚許久了還改不過口來。當下眾人點頭相互拱手作別,各自離去。
張無忌識得那是蛇拳,也不打話,迎上去伸手一拿,便搶先抓住了此人的腰帶,食指頂出,頓時封住了此人腰間要穴,令他僵在了半空,順勢將其扛在了肩上,緊隨楊昳之後翻山越嶺而去。眾花子吆喝吶喊著隨後追來,張楊二人故意腳下放慢,令群丐追出了兩座山才脫身去了。
張無忌不知其實古墓派的輕功早在一百余年前就冠絕天下了,後來又經神鵰大俠楊過的精雕細琢,已然更勝往昔,楊昳雖還遠不及其曾祖楊過盛年時的功力,但于輕功一項已略有過之。若僅論靈巧敏捷,張無忌和其父靈虛子也都在其下,當今之世唯有韋一笑一人能比她略高一籌而已。
二鍋的齋飯主要供丐幫六七袋長老專用,幫主和九袋八袋長老也要陪著同享至少一碗。當看到丁輝道如此,這些首腦禁不住面面相覷,哭笑不得。這倒是樂壞了其他武林人物和丐幫低級幫眾,若非心有顧忌的話,直想要喝彩歡呼。
張無忌笑笑,自懷中掏摸出一塊大餅來,咬了一大口,剩下的交到趙敏手裡,拍拍手站起來,道:「便讓我試試他二人的化功大法!」走向前去對那一干人道:「你們一起上吧,免得本人麻煩!」
鄭玄聽他頗講禮數,便也睜開雙目單掌立於胸前行了個禮道:「貧道青海派鄭玄。只求各位協同貴友離去而已。」
花小蝶道:「那便如何是好?」
眾人見面自然不免多禮一番。回到廟門前,早有小丐盛了頭鍋的粥捧到新來的客人手中。麻尋天是八袋弟子,也有資格吃頭鍋的粥,可麻尋天對送粥而來的小丐搖了搖手,大步走到二鍋旁邊,自懷中掏出了一個荷包來打開,儘是些鍋巴碎饅頭之物,雙手捧住舉過頭頂跪地朗聲道:「食我萬民食,衣我萬民衣!弟子川東毒丐麻尋天恭送灶君菩薩上天!送神齋飯,萬人所討。禍福與共,同盡一觴。明日中原,興我丐幫!」說罷站起身將手中所討之飯傾瀉而下,拿起大勺將大鍋攪勻,取了自己的破碗,滿滿的盛了一大碗,再領了一竹筒水酒,坐回了群丐八袋弟子的隊列中。
介紹完諸路英豪,醜婦史夫人便抱拳道:「承蒙各位武林同道賞光,敝幫深感榮幸!現下敝幫送神在即,由於幫中祖傳規矩較多,為了不致褻瀆神靈,冒犯各位,便暫請諸位先去廟西稍坐,吃些茶水,稍後有請各位共進齋飯。」便引了眾人往西走,到了那十余把座椅跟前,史氏母女和掌棒龍頭三人親自將張無忌請到了左首第一把交椅上坐了。
站在人群外圍的數十名壯丐齊聲呼喝一聲,放下手中杯碗,手提棍棒便擁了上來。這時麻尋天猛地大喝一聲:「慢著!」原地站了起來。哈哈笑道:「難道執法長老才去了沒多久,咱們諾大一個丐幫便沒有規矩了嗎?這碗齋飯水酒應當由主母先敬才對呀?哈哈。」
聽得此言,趙敏高興地道:「這就好了!」
秦尉終於避開長劍,拉轉馬頭,飛身躍下馬背,反手一劍,點刺鄭玄前胸。鄭玄贊道:「媽的劍法!」揮劍格開,還了一劍,又是將及敵身撤劍而去。只看三招,甘宏等人便連連搖頭,知道老四和對方差得實在太遠,若不是對方次次相讓,老四早就成了劍下亡魂了。心中感激,卻不能就此罷休,紛紛咬了牙齒扯出兵刃躍下馬背將鄭玄圍了起來。
張無忌心中暗罵,遍屋找尋,沒有見到一個人,也沒有其他屍體,各個房間內也無糧食和細軟等物,想來兵荒馬亂之下,趙家莊為了隨時躲避戰禍,早已將值錢的物品和糧食等物覓地隱藏,一旦情況不對,立時躲得無影無蹤。而那做飯老者定是回來探風時正好遇著了前來查探的靈鷲二怪等人,就此慘遭毒手。
張無忌道:「現下咱們便去找那殭屍,細細察看一番!」
群雄以為當真加鹽加肉,誰知群丐中積極踴躍地跳出好幾十人來,紛紛在身上又搓又抓,片刻間便積攢了滿滿一大碗汗泥和臭蟲跳蚤,一丐恭恭敬敬地舉著此碗自幫主開始,送到每人跟前,由喊話長老給每位頭領的碗里都抓了一小撮。
眾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史夫人,史夫人臉上一紅,略舉了舉杯碗,道:「老婦一個女人家,不懂得什麼規矩,好在方長老乃是幫中輩分最高的元老,便由方長老來替我母女代行禮節罷!請諸位英雄原諒則各。」
趙敏道:「令真陽被革出道門的方法很多,但既要被革出道門又不傷他師門之情、既要不擇手段又要不傷大雅、既要達成妹妹所願又要不著痕迹卻有些為難了。」
趙敏道:「楊姊姊所言極是!那麼楊姊姊認為咱們此後該如何呢?」
說罷丐幫群弟子有的頗顯詫異,有的則歡呼起來。這時廟門開處,由內自外走出了一個人,正是手提熟銅大棍的掌棒龍頭,只見他比以前瘦多了,精神也頗為萎靡不振。他出來后,楊了揚手。喊話老丐朗聲道:「各位武林同道請就近坐在石頭上,丐幫弟子原地坐下。」
楊昳大了趙敏和花小蝶近十歲,平時顯得又嚴肅清冷,寡言少語,是以花小蝶雖與楊昳認識時間長,但並不怎麼敢過於親近,反倒是趙敏,只片刻功夫便親得如姊妹一般了,時時刻刻都粘到一塊,胳膊掛胳膊,每每貼耳說話,嘻嘻哈哈,忸怩作態,令大男人們看了不禁暗暗搖頭。
正當兩人一籌莫展時,鄭玄卻低聲開口道:「張教主中的是極猛惡的殭屍之毒,不是那麼容易驅除的!不過張教主內功高強,屍毒現下僅僅浮於肌膚,若教主不怕疼痛,只需運功將毒排盡后再用利刃將傷口皮肉剜去即可。」
秦尉自到來開始,雙目便在趙敏、楊姑娘和花寨主三女身上掃來掃去,全沒聽到他們說了什麼,只覺不耐煩再等了,當下拔出長劍策馬衝到鄭玄面前,居高臨下一招落葉秋風向鄭玄右肩削去。鄭玄不等他衝到,伸手之間長劍已在手中,后發先至,也朝對方肩頭削去。秦尉全沒想到這從所未聞的道士劍法竟然快到了如此地步,而且劍在中途還會拐彎,竟然繞過了自己的長劍,搶先刺到近前。心中大驚,忙縮劍抽身,奈何騎在馬背身體不夠靈便,眼看第一招便要傷在對方手裡時,鄭玄的長劍卻在剛剛刺透秦尉衣襟時猛然收了回去。
張無忌微笑著左手伸出,竟似要以血肉之軀去硬擋那數十斤重的鐵尺一般。王敢為這一招原本不奢望能有什麼建樹的,只用了七成力,打算一招過半立刻轉為橫掃千軍和黑狐穿梭兩招,沒想到他竟不知天高地厚想硬接,好嘛,立刻增至十分力,大喝聲中砸將下去,心想別說你這隻是一條胳膊,便是一塊生鐵也將它砸碎了!誰知鐵尺接觸到對方手掌后竟然順勢便滑了下去,急忙間收力,對方的手心內卻傳來一股雖然柔和卻分明不可抗拒的巨力,令鐵尺生生地砸到他腳下的地上,震得雙手劇痛,差點撒手扔了鐵尺。
張無忌抱拳道:「有禮。不過現下咱們同來丐幫為客,屠龍刀的事便麻煩各位稍後再提,否則須弄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方東白欲發作,被對方眼神一瞪,竟收回了氣去,只得低聲對史夫人道:「夫人,午時馬上就到了,我們得回廟內了。」
張無忌看向趙敏,趙敏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夫婦倆便不再客氣了!這次的事情看來蹊蹺,決不會以尋常的那種單純比武決訣勝負來定奪。楊姊姊父女、鄭玄道長,還有我夫君,不用說武功都是極高的,四人聯起手來,放眼天下絕無敵手!但現下對頭頗令我等摸不著頭腦,這麼硬衝上去絕不是個好辦法,說不定有不少受脅迫和愚弄的人要枉自命喪我等手下。所以小女子認為,咱們應當一探、二找、三扶,方是最穩妥的辦法!」
那人哇呀呀叫道:「江湖傳言屠龍寶刀在你手中!寶刀呢?何不拿出來讓我等一飽眼福?」
前日近午時五人行到趙店那間小酒店,恰逢歐陽牧之同太行四義打馬而去,而那酒店板門破裂,歪到一邊,遠處尚有人偷偷窺覷,鄭玄當即奔去擒了一人來問,才知昨夜客房院中發生了一場惡戰,也不知誰和誰相互仇殺,場景慘不忍睹,死了好幾個人。
原來靈鷲雙怪乃是江湖上幾乎早已銷聲匿跡的門派星宿派僅存的兩個傳人,原本一直名不見經傳,後來聽聞他們奪了同樣也是早已勢微的飄渺山靈鷲峰,就此自稱靈鷲雙仙,時常出沒于西域,趙敏也曾派手下前去招募過,沒有找到他們,沒想到現下倒被神衣門招募了。
丐幫眾長老可沒有黃蓉那樣的渾不在意和自信,只得強挺胸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一人盛了一大碗,其中包括幫主母女、方東白、文長老等人。麻尋天高舉破碗朗聲道:「只有真正的丐幫弟子才能吃得下真正的『萬人討』!來!加鹽加肉!」
喊話老丐道:「幫主敬飯敬酒!」
真陽一腳踏空,陷落在空中時便扭身伸手搭住坑沿,使出武當輕功絕技梯雲縱躍出坑外,轉頭看見被蟒蛇纏住了的花小蝶,不及細想,便拔出桃木劍沖了過去,飛起一劍刺入巨蟒身體。巨蟒吃疼之下放了花小蝶張開巨口便來咬真陽。真陽不及抵擋巨蟒,反倒先伸手一把抓住了從空中墜落下去的花小蝶,使出四兩撥千斤的力道將她輕輕地拋到了樹下的草叢裡。就此一耽擱,那巨蟒已經張開巨口向真陽的腦袋咬了下去,眼看真陽無法抵擋也不及閃避之時,那巨蟒卻突然受到了什麼巨力襲擊,轟地甩到了一邊去。便聽那張三丰真人在遠處呵呵笑道:「外方而內圓,內圓而外方。進退攻守混為一體,豈能顧此失彼?」
鄭玄頜首起身,隨張無忌走到了十余丈外,張無忌這才抱拳道:「鄭道長乃是得道之士,不知可否能為在下一解心中謎團?」
花姑娘看了看滿臉刀疤的周顛,又看了看真陽,滿心不樂意,卻又說不出口來不願照看他,厥著嘴不吭氣了。趙敏笑道:「要用姊姊幫忙便聽姊姊的安排,否則你的事姊姊可不管了哦?」
二人按照老丐所指,一路高低起伏地越過梭欏峽、紅石峽等等,來到了荷花峰下。點了老丐啞穴,塞入石縫內,令他十二個時辰內動彈不得,這才斜上峰去。
周顛和真陽也是一聲歡呼,周顛哈哈大笑之下不禁拄刀連連咳血,張無忌知他受傷雖重卻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倒是揚氏父女為救治自己耗盡內力,心下又是感激又是歉疚,忙過去坐下,將趙敏靠在懷裡,伸手分別搭了一下二人的耳脈,但覺二人的心跳和呼吸都是緩慢微弱之極,尤其是揚道長,更是若有若無,幾不可辨,但隱隱間,又有沉厚的內力緩緩行運,顯見二人的都正在恢復功力的關鍵時刻。
張無忌笑了笑,同她一起走上台階,見過了史紅石的母親等人,見過方東白時,兩人都各懷心事地點了點頭。
花小蝶問趙敏道:「敏敏姊姊,聽說你是蒙古汝陽王的郡主耶,怎麼會嫁給了明教的頭頭張公子呢?」
鄭玄道:「張教主請說。」
火龍真人聽后哈哈大笑,當下攜了張三丰的手,回頭將躲在遠處誠惶誠恐激動莫名的鄭玄喚了出來。原來鄭玄已經跟隨張三丰一千多里地了,始終未敢貿然上前見禮,張三丰並未點破,一路神傳意授,就此讓鄭玄跟上了終南山來。鄭玄雖是後生小輩,但張三丰自來隨和,毫無架子,而且自打在青海玉虛峰見過一面后,張三丰也敬重鄭玄是一位虔誠修道之人,而且頗有仙緣,便未多敘,只是哈哈大笑,拉著火龍真人和鄭玄的手並肩而去,于崇山峻岭雲海碧波間終日論道不休。
眾丐一起手捧破碗拜伏于雪地之中。
較瘦老怪心中奇怪,也不再顧及身份,展開雙掌加入了戰團。
楊昳也看出了在局狹之處短時間內的躥躍張無忌可能不如自己,但若到達空曠之地長途跋涉則自己絕不如他。適才自己全力施為之下已然內息沸騰,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說話已是極為難能,但張無忌卻沒事人一般地開口說話,心頭佩服,當下便將手裡提著的胖老丐向張無忌擲去。胖老丐被楊昳制住穴道一直動彈不得,此時穴道猛地一松,人雖在空中,口中兀自罵道:「小賊找死!」手指撮攏作蛇www.hetubook.com.com首狀凌空向張無忌當胸點去。
張無忌一直擔心趙敏,這時總算略有寬心,背著周顛奔在最後,左袖揮舞,帶得頭頂落石轟轟墜在身邊。這時真陽也用不成那桃木劍了,只得雙掌飛舞,以太極拳勁四兩撥千斤,撥飛墜石;鄭玄則拂塵在手,一路大開大闔,抽得飛沙走石,聲勢驚人;只有楊氏父女左躍又閃,身如電閃,最是好看。不過四人武功雖然極高,但要在這亂石紛飛的山谷里既要自保又要救人卻極其不易了。還好山頂之人不能直接看見眾人,所投之石乃是滾動而下,胡亂砸來,否則只怕除了張無忌和楊氏父女以外,其餘人誰也倖免不了。但饒是如此,真陽和鄭玄也已受了些擦傷,眼看再這樣下去便會有人要出意外之時趙敏卻壓著嗓子喊道:「那邊有個山洞!我們快過去!」
古墓派的武功原本系出女子,最適合女子習練,後來雖然融入了楊過所學所創的各門武功,但楊過的際遇並非其後世子孫可得,再者自火龍到楊昳,三輩人的性格都似小龍女那樣好靜,又受道家影響極深,是以他們的武功練到後來,幾乎已全然沒有了楊過當年的影子。
喊罷抖開了九環鋼刀猛撲而上,老四秦尉也強挺著撲了上去。歐陽牧之見狀搖了搖頭,右手抖出一支鋼鏢朝張無忌的後腦射去。
張無忌聽他問得無禮,卻也不著腦,點了點頭,道:「正是在下,閣下乃是?」
史紅石很想留下來陪著張楊二人,但手被母親拉住了,極不情願地隨之而去。
俞蓮舟道:「閣下乃是崑崙派的新任掌門司徒兄吧?今日有幸得見,甚是幸會!」兩人口裡說著,聲音已近了許多。聽得崑崙派新任掌門司徒余和武當派掌門俞蓮舟也到了,各人心中均自一振。方東白的眉頭微微一跳,回頭看向文長老。文長老眉頭緊皺間微微搖了搖頭。方東白嘆了口氣朗聲道:「貴客光臨,弊幫上下不勝歡迎!」當下和幫中頭領一起迎下山去。
楊氏父女的雙掌剛接觸到張無忌的雙掌時,張無忌只感雙掌一涼,頓時有很大的吸力傳來,那體內被九陽真氣逼得四散遊走的九陰真氣立刻便如決堤之水見到深坑一般朝雙掌流去,直入楊氏父女掌中,張無忌頓覺心頭一松,那股煩惡立刻減小,便暗暗引導所有九陰真氣向雙掌輸去,一盞茶時分便輸了個乾乾淨淨。九陽真氣旋轉鼓盪片刻,便安穩下來,收納了其餘的太極功法內勁和降龍十八掌內勁等緩緩納入丹田,渾身頓時舒泰已極,就連那沉重的內傷都在一霎那間好了許多,內力不但盡復舊觀,而且隱隱間又進了一大步。心頭歡喜,以為這樣便算完了,誰知楊氏父女倆又將剛才吸去的內力緩緩傳了過來。張無忌體內的九陽真氣立刻自然反應便要去相抗,腦內卻很清晰地聽到道人緩緩道:「固本元于丹田,散九陰於四肢,善於納,善於分,明白陰陽,可謂化混屯而分陰陽也。」
當下喊話老丐開始將江湖同道中的首腦人物給幫主一一引見,什麼武夷派掌門玄宗道人、青海派掌門葉長青、神拳門掌門劉開山、巨鯨幫幫主麥少倫等等等等,場面一時間頗為熱鬧,諸首腦一一上前客套。史紅石不知說話,一直由那醜婦代言,她自己則只是胡亂地笑笑,點點頭而已。百無聊賴之下她便東張西望,突然掃到了張無忌的臉上,一時間她渾身顫抖了一下,繼而拉住醜婦和楊昳的手雀躍著叫道:「娘!楊姊姊!你們看,那是誰呀?那不是無忌大哥哥嗎?張無忌大哥哥呀!娘,就是我給你說的騎在假爹的脖子上的張無忌大哥哥!」叫完便跳著向張無忌招手大喊:「無忌大哥哥!我們在這邊啊!快過來吧!」
張無忌道:「在下幼時曾隨名醫粗學了一些醫理,但卻怎麼也弄不明白人死了卻如何又可以行動起來,而且還力大無窮?」
張三丰道:「不問世事者不為修道,況且丐幫之事關係到武林的氣脈,實盼道長能夠好人做到底,送神送上天。」
說罷從自己腰間拔下一柄精緻小巧的匕首站在了鄭玄和張無忌之間。鄭玄愣怔一下,猛然醒悟,微微一笑坐到了一邊去。
趙敏昏暈了片刻后便已被張無忌暗運神功救醒,這時靠在張無忌的懷裡便只覺舒服之極,只願再也不起來了。這時聽那尖利的聲音說完,忍不住低聲提醒張無忌道:「無忌哥哥,他們的化功甚是邪門,你要小心,千萬別和他們的手掌接觸!」
鄭玄抱拳道:「道長放心施為便是!」當下將張無忌抱到岩下寬敞避風處,籠起長袖,緩步走到了坡下五六丈,雙目微閉,耳中傾聽四匹駿馬奔到近前。
除了近前的幾名幫中高手外,群丐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聽見,只是跟著他人一起山呼道:「多謝幫主!」拜得三拜,坐直了身體。
花小蝶那一下所受驚嚇不輕,身子又甚是疼痛,也不知受傷沒有。稍稍緩過些勁來時,便看見樹上與巨蟒相鬥的真陽了,只見他的劍法高明之極,內力強勁之極,身形流轉中又洒脫如仙,氣宇不凡,不由心頭一跳,想到了那個卦辭:「青龍自天降,仙人遁地來。舞得桃花千百轉,怎回味,獨遺枝頭含香蓓。」「青龍自天降」不就是指那條青花巨蟒從天而降;「仙人遁地來」不就是指這小道士從陷阱里跳出來;「舞得桃花千百轉」——他使的不是桃木劍嗎?而「怎回味,獨遺枝頭含香蓓」便是說他站在枝頭,她也落了,巨蟒也走了,不就只剩他了嗎?而且他如此年輕便身負極強武功,人又生得英俊,不正是含香蓓么?啊,完全與卦辭相符,難道他便是我的如意郎君?
楊昳攬著趙敏當先奔了過去,隨後靈虛子、真陽、鄭玄以及張無忌也先後沖了進去,這時只見山洞上方岩石沙土如奔雷、如暴雨,好半晌才止住了。
兩人滿腹狐疑。在鄭玄的建議下兩人就近伐倒了兩株油松,斷成幾大段在土坑上堆了一大堆,將那些中了屍毒的屍體放在上面,點著了火焚燒,才離去了。
真陽同他一起下山,他可不願真陽有什麼閃失,否則如何面見張三丰?
這時只見史紅石身邊的那名醜婦突然回了一下頭,目光望向方東白,方東白便點了一下頭,露了一絲極為罕見的微笑,醜婦立刻紅暈上臉,忙心滿意足地轉過了臉來,笑意掛在眉梢。
張無忌的威名早已遍布天下,玄宗等人雖自負身負絕技,並猜想對方的武功又多半乃是江湖中的無知之徒的謬傳,但看他始終鎮定自若,氣度不凡,猜疑間卻也不敢過於挑頭造次。如此過了半個多時辰,忽聽廟前吆喝聲大作,鑼鼓齊鳴之下,鞭炮啪啪響了起來。有好事者趕忙踩上椅子引頸觀望,只見廟前坐了數千名的花子,個個手捧破碗噹噹直敲,口中大唱幾句又大吆喝幾句;廟前右側有七八個乞丐手拿鑼鼓等物狠敲,在兩掛燃放的鞭炮中將那灶神神像抬入了廟內。山坡上的叫花子們鬧哄了好半天後才逐漸停下了。耳邊聽得喊話老丐高聲說道:「春風瑞雪,灶神上天!恭慕聖顏,乞福平安!芸芸眾生,得享飽餐!」
沒有多久張無忌的九陰真力便跟不上,無法再助楊道長,便也退了下來,稍吃了幾口諸女弄的晚飯便為周顛療傷了。周顛所中的玄冥神掌寒毒不一刻便被張無忌運功退去,那幾處穿洞卻費了不少事,好在周顛的身體甚是強壯,內力功底也極深厚,當時便抵擋了大半的力道,沒有傷到內臟要害,是以經過張無忌的一番治療后,他再調養一些時日就會痊癒。
張無忌卻注意察看了一下蔣面虎,因為他記得此人當時雖然受傷但卻並沒有死,怎麼會一起被埋了?鹿杖客那一劍所傷雖重,但不足以致命,而以蔣面虎的武功和身體,應該尚能捂住傷口逃走,不應該躺在這裏。稍一查看,便看見蔣面虎的後腦血肉模糊,有一拳頭大的凹陷,應該是鐵鎚一類的鈍物重擊致死。這會是何人乾的?難道是太行四義中拿鐵尺的老三?
說罷廟門處的丐幫弟子一齊拜伏在地,其餘弟子也紛紛拜伏下去,廟門內有人要出來了。張無忌暗叫幸好沒換那瘦丐的臭衣服,否則此時自己拜也不是不拜也不是,可就為難得緊了。這時張無忌才留心看了一眼那小廟的廟門,只見廟門上方懸挂的牌匾刻著斗大的「灶君廟」三個金字,牌匾嶄新,字跡鋥亮,看來新做不久,與陳舊斑駁的廟門廟牆相比,顯得極為顯眼。
趙敏的話說完,眾人面面相覷半晌,真陽第一個道:「推舉何人?」
史紅石興奮地踮了踮腳尖,與張無忌比了比個子,臉上泛紅笑道:「這麼長時間沒見到大哥哥,我天天做夢都夢見大哥哥騎在我假爹的肩膀上呢!嘻嘻。」
看著楊昳下山而去的背影,張無忌心道楊姊姊年齡也不小了,卻好像還沒有成婚,難道也想出家為道不成?疑惑中繞至峰下,見到一巨岩之後有一瘦丐小便,當即掠到其後,在他肩上一拍。那丐正尿得忘情,突然被拍,以為誰在開玩笑,開口罵道:「哪個聳!想喝老子的尿么?」回過頭來,張無忌手指一掃之下,便點了他數處穴道。提到隱蔽處藏了,將他身上的衣衫剝去,但還沒有穿上身就被那衣服上升騰出的一股濃烈的惡臭熏得差點嘔吐,試了幾下都沒有穿上,氣得將那破衣服又扔還給了他,穿回自己的衣服走了出去。看得瘦丐忍不住好笑,只是苦於啞穴也被封住,笑不出聲來。
鄭玄等忙奔過去看張無忌,卻見他背心中掌處赤紅如燃燒的木炭,隆起巴掌高,經脈劇顫,而他臉色青紅交替了數遍后,便即恢復如初了。趙敏周顛幾乎喜極而泣,鄭玄和真陽等則嗟嘆不已,暗道他年紀輕輕內功便練到如此地步,真是不可思議。
花小蝶也不是個過於忸怩的女子,聽趙敏直接說破臉上雖滾燙,但頭還是點了。
張無忌心中尷尬,只得走上前抱拳施禮道:「史幫主好。」
火龍真人微笑點頭,當即安排靈虛子和楊昳下山,張三丰也讓真陽隨之而去,鄭玄當即拜辭,稱受三豐真人所啟,世間修道,修世間道,願前去助靈虛道長一臂之力。便隨之而去了。由於靈虛子不喜張揚作勢,楊昳便沒帶琴簫八女,一行四人下了山來。不久又遇上了跟蹤已久的花小蝶姑娘,就此一路吃喝花銷全有人結算,又喜她的率直天真,便也帶了她一同到來。
靈虛子點頭道:「鄭道兄武功高強,同真陽一起去反而更加令人放心。」
這一聲清嘯當即將面前的七八人嚇了一大跳。原來此時已是彎月高懸,長風清冷的夜晚,自己與揚氏父女二人並排盤腿坐于地上;趙敏、真陽、花姑娘三人仗劍站在面前;周顛懷抱單刀坐在三步外的一塊岩石上,而鄭玄則手持拂塵與一名青袍老僧斗得甚緊;另有六七人手持兵刃站在一旁掠陣,其中便有太行四義和歐陽牧之在內。
聽她說完,兩女嘻鬧了一陣,趙敏終於在花小蝶的央求下附到耳邊輕聲說她的計策了。張無忌立刻內力灌注于雙耳,凝神傾聽。正在此時,山崖上一聲暴喝傳來:「山下的朋友!本幫今日在此拜神,不相干的請速速離去,否則大石便砸將下來了!」
此飯入口有一些怪怪的味道,卻也並非全是餿味,入肚后腹內暖烘烘的甚是舒暢,張無忌精通醫學藥理,當即品味出此粥內竟煮了不少名貴藥材,吃了頗具扶養精氣之功效。趙敏此時身懷有孕,原本正需要這些好處,只可惜叫花子畢竟是叫花子,做的飯滋味實在是太差了,比嵩山少林寺都遠遠不如,看來以後若再作客丐幫,非得自己帶上酒飯才行。看到楊昳等人也是僅將土碗端到口邊晃了晃,心中不禁好笑。總算不好意思替他們都喝了。
趙敏嘆道:「很難啊!如果妹妹好好求求姊姊,也許姊姊靈機一動便想到了。嘻嘻……」
靈虛子口宣道號道:「甚麼長的幼的?如此痴愚!此處以張公子武功最高,尊夫人最富智計,且二位都曾統領群豪,處事經驗豐富,二位便不必再行推辭了!咱們是硬衝上去和他們拼還是另想他途便請二位示下吧!」
其餘人都上了,除了身受重傷的秦尉外,甘宏和歐陽牧之無法再行旁觀,只得各挺兵刃圍了上去。張無忌關心楊氏父女及周顛,無心和他們纏鬥,見他們全圍了上來,立刻抖擻精神,將那降龍十八掌如風雷滾動般使動開來,只三招,甘宏和歐陽牧之便口吐鮮血退將下去,那王敢為仗著天生神力和不俗的內力,僅退了幾步,硬挺了下來。
花小蝶受傷並不重,她還有馬匹在遠處吃草,但為了拖住他們,她故意裝得受傷很重,也不喚馬,便只央求真陽背她回家。真陽是個老實人,當時可為難壞了。後來還是張三丰將坐下的灰驢讓給了她,總算由真陽紅著臉半扶半抱的弄上了驢,送回了百花山山寨去。當晚大擺宴席,款待了爺孫倆一頓,吃得歡快之時花小蝶偷偷在真陽耳邊道:「今天你抱了我了,我可是黃花閨女,從來沒被男人碰過,你可要負責喲!」真陽當時便一雙筷子同時掉落於地,張大了嘴合不攏來。花小蝶已捂嘴笑著離開了。第二天一早張三丰爺孫倆便偷偷溜了出去,被花姑娘帶人追到山下截住,便發生了那一場張無忌和周顛都看到的鬧劇。
鄭玄話音未落,便聽一尖利刺耳的嗓音冷笑道:「明教教主張無忌的名頭好響,卻不知是否乃目淺無知之徒的謬傳!嘿嘿,不如讓靈鷲雙仙陪你小子玩玩兒如何?」
張無忌的九陽神功有著敵強己越強的特性,而且有道「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除了硬對硬,https://m.hetubook.com.com尚善於以柔克剛,以博大而容萬物之功,對付外來鈍力重擊最具靈效,是以須彌山掌雖強,但擊在非脆弱部位想傷張無忌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為了低檔老僧那一掌,張無忌體內的九陽神功幾乎于瞬間全聚集了過去,體內九陰真氣便立刻作起亂來,好在這隻是一掌,假如再來一擊,張無忌非重蹈覆轍,再次走火入魔不可。
花小蝶嘻嘻笑著呵趙敏的癢道:「姊姊你騙妹妹喲!你看人家張公子老老實實,會那樣?」
靈虛子道:「不久前那兩位丐幫英雄上終南山送信時便道幫主被人劫持了,生死不明,看來這一來卻是暴露了咱們的身份。」
花小蝶臉上滾熱道:「那姊姊是如何同張公子好上的?不會是……不會是……」
眾人面面相覷,均想這叫花子的午飯也不知做得如何,倘若一人有一隻叫花雞啃啃卻也湊合得過。便隨著小叫花上去了。
還未等張無忌運功,趙敏忽道:「鄭道長,還是讓小女子來吧。」
此時廟門內人影晃動,款款出來數人,這幾人一出現在張無忌的眼中時,著實令張無忌大吃了一驚。只見走在最前,手持丐幫幫主信物碧綠色打狗棒的正是醜女史紅石,她此時已比上一次見到時高了許多,胖了許多,更丑了。她的左手拉著一個四十幾歲比她還丑的老婦人,右側卻是美如天仙的楊昳,她們身後跟著的,更出乎張無忌的意料,竟是古劍斜背,長發披肩,黑髯輕拂,一臉肅穆,空著一條衣袖的方東白!
張無忌初時開口山上人等便知道此人內力不弱了,此時再一開口,山上便有人哈哈笑道:「我家幫主小小年紀,又是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哪來的什麼朋友!?」
那老僧也被張無忌適才顯示的驚人內力震住了,這時見他出雙手替人療傷,心中暗喝時機到了!正面一掌逼開鄭玄,立刻飛身而上,抬掌向張無忌的頭頂蓋落。趙敏和周顛認出那是少林七十二絕藝之須彌山掌,大驚之下一個挺劍向他心窩刺去,另一個輪刀向老僧攔腰砍落。真陽和花姑娘的臨敵經驗甚少,見此變故先是嚇得傻了,然後才一前一後攔了上去。
張無忌幾乎要走在了最前面,不一刻來人便出現在了眼前,只見俞、張二位的身邊還有靈虛子和一名白凈俊俏的小道士,只一看,張無忌便認出那是趙敏裝扮的,心中更喜。那司徒余的個子卻甚矮,只及愈蓮舟的下巴,身材瘦削但太陽穴高聳,顯是功力不弱。他身邊帶了七八名弟子,個個身披白袍,英姿颯爽,卻有大半張無忌沒有見過。
卦辭含糊不清近乎胡言亂語,花小蝶甚感失望。徐當時笑呵呵地道,日後花姑娘的如意郎君定是一個傻小子。花小蝶更是感到沮喪。一年多后的一日花小蝶閑得無聊獨自上山狩獵玩耍,將以前寨中弟兄挖的一個陷阱修了修便等待獵物上當,誰知一等半日也沒有動靜,正百般無聊時真陽卻牽著騎著張三丰的灰驢走了過來。花小蝶見到這樣,心想陷不住野獸,便陷住這一老一少兩名遊方道士外加一頭驢也好開心開心。便坐在遠處的樹杈上等著看熱鬧,誰知這時正有一條巨蟒自她身後偷偷接近過來,等真陽一腳踏空她隨之拍手哈哈大笑之時那巨蟒也一竄而上,將她攔腰捲住垂下樹梢來。
鄭玄行禮道:「張教主太客氣了!有何事問貧道儘管問便是,貧道但有所知,無不儘力答之。」
花小蝶急忙拉了趙敏的手道:「好了好了,妹妹說給姊姊聽還不成么?」便輕聲說了起來。
聽得此言,趙敏道:「那麼我相公肩上的咬傷可還有事么?」
鄭玄嘿嘿一笑,猛地來了個怪招,將手中長劍向背後拋去,秦尉這一劍便正好刺在了鄭玄的劍柄上。鄭玄恨他人品低劣,所擲力道甚重,秦尉只感胳膊震得發麻,虎口劇痛之下長劍險些掉落。便只這麼一耽擱,眼前突有一物如烏雲般蓋來,嚇得慌忙長劍上撩,誰知這卻是一記虛招,烏雲一晃即過,腋下卻中了一掌,當下胸腔劇震,側摔在地,嘴巴鼻孔一起出血。這時他才看清那「烏雲」原來只是一支拂塵。
花小蝶嘆了口氣道:「老古板不可怕,妹妹便是最怕大木頭了……」
趙敏貼著她的耳朵輕聲道:「那個大魔頭武功比姊姊我略高一籌,姊姊沒打得過他,被他連迫帶哄,就此糟糕,便嫁給了他了!嘻嘻……」
到此地步張無忌已是不怒反笑道:「閣下是何人?是何門派?尊師如何稱呼?」
山坡上除了丐幫弟子外尚有不少其他武林人物,所以張無忌這般大模大樣的走反倒沒人在意他。但山上的乞丐太多了,他轉了一大圈都沒有找到川東毒丐麻尋天,最後無奈問了好些人也沒有問到,心中鬱悶。想再到處問問,卻有丐幫長老在廟門之前朗聲說道:「各位武林同道,丐幫眾弟子,午時的送神大禮快到了,恭請大家不要再行隨意走動!送神大禮一畢便請大家吃口齋飯,飯後幫主將與大家同樂!」
說著話足下毫不停留,擦過眾丐的身子便往裡走。群丐抓了抓後腦勺,一名輩分最高的三袋弟子覺得蹊蹺,忙又攔上去問。張無忌突然想起了《九陰真經》中的攝魂術,便回頭朝那花子的眼睛瞧去,花子一愣,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回去。其餘乞丐心中奇怪,一起看過來,被張無忌目光一掃之下,盡皆糊塗了一般點了點頭,繼續巡邏去了。張無忌此前于這攝魂術只用過一次,並沒太在意,沒想到今日牛刀小試,竟大派用場,心中得意,索性大大咧咧哼著小曲兒走入了山坡上的人群中。
張無忌心中滿是疑惑,偏又無法詢問,看向楊昳,楊昳只向他點了點頭,張無忌無奈,只得靜觀其變。心中盤算著神衣門已然如此,當真不知其葫蘆里藏的什麼葯,其門主又藏身何處,來了多少高手?還有陳友諒呢?想來他決不會肯罷休的;還有麻尋天、靈虛道長和敏敏他們,也不知到底來了沒有。
史紅石看了一眼醜婦,醜婦向她點了點頭,史紅石方才向眾弟子揚了一下手,輕聲道:「好了。」
那邊丁輝道的目光沒一刻離開過張無忌,這時見他連喝了兩碗酸粥,有心同張無忌比個高低,一仰脖,將手中的一碗粥喝了個底朝天,然後走到鍋前,讓小丐又盛了一大碗,專門端到張無忌的面前,昂首挺胸,又一口氣喝了個干。然後一抹嘴巴,粗聲道:「好粥!再來一碗!」又盛了一碗,在張無忌面前喝了,一亮碗底,道:「敢比么?」
真陽眉頭立展,興奮異常地道:「徒孫明白了!」說著攀住樹杈,揮舞木劍和巨蟒戰在了一起。總之巨蟒便是再也奈何他不得,想要拋開他去襲樹下的花小蝶,卻又被他纏得無法分身,最後只得灰溜溜的溜走了。而真陽,雖然佔盡了上風卻始終沒有再傷那巨蟒一下,只是將它驅走便算完了。
眾武林豪客也是同樣大皺眉頭,尷在了當地,面面相覷,啞然失笑。丁輝道撓著頭皮道:「丐幫難道就請咱們吃這飯么?怎麼比我家煮豬食還味重?」
她們已經離得很遠了,又是低聲說話,靈虛子等人功力雖極深厚,但也只能偶爾聽個隻言片語,況且又沒心思聽她們的那些無聊的瘋話,是以並不明白她們說了些什麼,唯獨張無忌卻幾乎字字句句聽得清清楚楚,當聽到趙敏說武當派盡出老古板和大木頭時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待聽到她竟異想天開想設計讓太師傅將真陽革出道門,一張口張大了半天合不攏來。看得真陽直納悶,問他道:「無忌師兄,你怎麼了?」
這時只聽喊話老丐朗聲又道:「送神齋飯,萬人所討。禍福與共,同盡一觴。明日中原,興我丐幫!」
張無忌心中暗罵,忙將周顛負在背上呼喝著大家往後退。靈虛子和鄭玄等人想他武功最高,便沒有同他客氣,抽出兵刃撥打落石,偕同楊昳真陽向來路退去。這時眾人的足底功夫的高下才紛紛顯露出來。只見楊氏父女身形如神仙下凡般,輕巧靈便快捷之處幾乎與身負異稟的青翼蝠王韋一笑不相上下,幾下一閃間便將鄭玄和真陽落在了後面,轉眼掠到趙敏和花小蝶二女的身邊,靈虛子拉住了花小蝶的胳膊,楊昳攬住了趙敏的腰,一起向谷外奔去,此時雖各偕有人,但速度之快仍在鄭玄之上。令張無忌心中暗暗驚佩。
原來這就叫做「加鹽加肉」,趙敏第一個扭轉身吐了出去。張無忌趕忙扶住了她。扭頭看向史紅石,她卻捧著碗,渾身顫抖著哭了。張無忌突然覺得她好可憐,可憐得無以復加!她怎麼做得了丐幫幫主呢?難怪丐幫上下無論黑的白的都不服她,這樣的差事,干一刻都是活受罪!
劉保萴看出厲害,立刻拔出單鞭和長劍,自左首欺了上去。靈鷲雙怪自重身份,見太行二義先上了,同時對望一眼,退了一步,冷眼旁觀。張無忌豈能讓他們白站著?早已左牽右引,呼地欺到了二怪面前,出手一記看似粗淺以極的雙風灌耳向其中一名較胖的老怪擊去。老怪被這出其不意的怪招唬了一跳,隨即哈地一聲大笑,舉掌雙分,便來拿張無忌的雙手手腕。誰知張無忌雙掌未到,突然轉彎,不知怎麼地便牽了一根粗大的鐵尺過來,老怪變招不及,抓了個正著,噗地悶響之下,老怪愣怔在了當地,他硬是想不明白那鐵尺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自己手裡,這個痛啊,全鑽進了心裏去。當下放開鐵尺,捂著雙手,痛苦得彎下了腰去。看他那樣,王敢為心中忍不住便樂,開口哈哈大笑起來。
花小蝶甩手嬌聲道:「什麼勾搭不勾搭的?姊姊說的好難聽哦!」
既無法裝扮丐幫中人,張無忌索性便這麼大模大樣的走了出去,沒走多遠就被幾名持棒巡邏的乞丐攔住詢問。張無忌道:「我乃華山派的王二,你們長老請來的。」
不等他們爬起,張無忌已一躍而上,一手將一人抓了,擲下山去,直摔到二十余丈外的樹上,連砸折了幾根樹枝才停了下來。
前不久張三丰帶同真陽上終南山訪已然被元庭夷為平地了的重陽宮,有感而發,數聲長嘯,誰知竟引出了一位年已近百的得道高人火龍真人。相敘之下,此人竟是當年神鵰大俠楊過與小龍女的後人,因常慕重陽真人當年之風采,廣讀深研道藏典籍,四十余歲時,毅然出家為道,修行於終南山中,後來所收弟子,便是自己的親子靈虛子。
這時周顛卻悶聲悶氣地道:「還是弟妹留下吧,你的身子更有不適啊!」
眾人聽到此處都是精神大振,忙問:「甚麼一探、二找、三扶?請速速說來一聽!」
說罷手頭一松,楊氏父女的雙掌已經撤去。張無忌依言催動九陽真氣順著奇經八脈運轉大周天,每行一周抽取一絲九陰真氣歸於丹田。這一節初始時較容易,可待丹田內真氣越來越多時便極難催動了。恰在此時張無忌便感百會穴有一股柔和渾厚的內力推了進來,助使他收氣入海,引流歸宗,外平邪風,內滅虛火,那原本已然勢同水火的兩股真氣竟然在丹田內相互纏繞,相互融合,相互促進,相互推動;虛虛實實,混混沌沌,卻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張無忌喜道:「那好!道長稍候。」說罷閃身到了趙敏身邊,安排了一番后回了過來。鄭玄見張無忌身法如電,當真世所僅見,不由喝了一聲彩。張無忌笑道:「我的輕功僅仗著氣力大些而已,道長若見了青翼蝠王的輕功,那才叫好呢。好了,我們這便出發吧。」
張無忌這才回到楊氏父女身邊,雙手搭肩,將內力輸入到他們的體內。
上去便看見廟東一塊空地上已然一字排開地支了二十余口大鐵鍋,鍋底火焰熊熊,鍋面蒸汽升騰,汩汩淫|靡之聲遙遙可聞,離之尚有二十余丈,便感覺有一股酸腐之氣如海浪般陣陣洶湧過來,也不知那鍋里煮了什麼,楊昳當即便輕輕捂住了口鼻,輕拉張無忌衣袖,示意去偏風處站立。張無忌雖然曾經貴為明教教主,實則十幾年來都沒有享過什麼福,所以也沒怎麼在意,但楊昳既然拉他了,便也隨她走到了山坡下方十余丈處,此處雖非上風,但畢竟避過了風頭,氣味好多了。
鄭玄點了點頭。只聽一名老者朗聲道:「太行四義甘宏、劉保萴、王敢為、秦尉在此有禮了。敢問道長道號,住何仙觀?為何插手干涉我等的大事?」
胖老怪見王敢為笑得忘形,突然出手抓住了王敢為的一隻手腕,王敢為大怒道:「怎麼?」突感內力轟然外泄,這條胳膊再也使不出一絲力道來。狂怒之下奮盡全身之力單手舉起鐵尺照胖老怪頭上砸落。胖老怪嘿嘿冷笑中已然脫手而去,右掌自張無忌後頸斬落。王敢為那一鐵尺便走了空。
張無忌心想敏妹如此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鄭道長豈會是那種人?這不是得罪了人家么?不過此事點透了說甚是尷尬,便只好裝作不懂,自顧運功將屍毒再次逼出,由趙敏動手將傷口及附近的皮肉剜了去,撒藥包扎了。一切弄好,張無忌對鄭玄抱拳作禮道:「鄭道長,在下有一事相請。」
老二面貌雖凶,但鄭玄數次手下留情他都看得清楚,心中早已不想再和對方廝殺,這時聽老大發話了,當即躍出圈外,點頭嗯了一聲,收回長劍單鞭,過去一手一個,將老三老四抓起,橫趴在馬背上。右拾起老三的鐵尺,對不遠處兀自纏鬥不休的歐陽牧之喊道:「歐陽先生,你走也不走?」
麻尋天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這才是叫花子該吃的飯!身為幫中長老、幫主,更應該帶頭!」說罷大步上前攪動大勺二十轉,攪勻了丁輝道的嘔吐之物,盛了一大碗,然後對幫主及眾六袋以上長老道:「大家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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