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塞縱馬
195 酌

冀王眼底似是閃過一絲傷感,卻在片刻之後回歸剛毅,「你在九霄所學都忘了嗎?朝堂紛爭,不過是『妥協』二字。若非孤後退一步,你母子二人,哪裡能夠活命?」
「孽障!」冀王目光冰冷,「孤與小六,是真心相愛。」
冀王眉頭一皺,並未接嘴。
揚獍就要反駁。
「孤老了。」冀王看著揚獍,淡淡回道:「孤那三個兒子,呂巍愚蠢卻又自以為是,呂尚華而不實,不堪大用。烽兒……烽兒過於善良耿直,坐這針扎王座,絕不適合。只有你!」
揚獍一個箭步,竄到冀王面前,伸手攥住龍袍前襟,「為什麼要殺她!她什麼都沒做錯!她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揚獍猶不相信,「可我根本不姓呂,你根本不可能承認我身份。」
揚獍跪在地上,雙手撐住地面,久久難發一言。
冀王無言。
冀王微微一笑,「至其長大,則食其父。」
響亮巴掌,落在揚獍臉上。
揚獍渾身一震,看了眼牆邊瓊華,那睡臉依舊安詳。
冀王揚起手掌,那些和-圖-書黑影便停下腳步。
皮靴彎刀,笑面如花,赤娜站在揚獍面前,「我此次前來,原只想拜訪幾位重臣,卻未想到,揚公子才是我最大收穫。」
冀王將他打斷,「百年之前,燕國面對六國聯軍,依舊將其擊退。后六國敗走,上表稱臣。那時先祖更是宣稱永世不反。永世!此二字至今刻在祖訓之中!但凡我呂氏子孫,決不能反大燕。」
可揚獍立在光下,瓊華卻在陰影之內。
「是呢,冀國的九五之尊,說不出話!」揚獍哈哈大笑,勢若癲狂,「堂堂冀王,居然被王后的妹妹勾引,生出個不明不白的雜種,這種事情你這位死要面子的大王,怎麼說得出口!」
過去許久,他方才跪坐起來,低聲說著,「你究竟要我做什麼?」那聲音如同自言自語,幾乎輕不可聞。
「這……」揚獍啞口無言,「這就是原因?你為了呂氏名聲,不願做那違背誓言之事,便將這擔子丟在我身上?」
不知過去多久,花圃大門,卻又出現另一身影和-圖-書
揚獍掛著冷淡笑意,「我不願意有用?」
揚獍猛然抬頭,驚疑出聲,「赤娜姑娘?你怎麼?」
「我們來做一筆交易。」赤娜蹲下身子,勾住揚獍下巴,「本宮叫做赤娜。孛兒只斤·赤娜。狄國公主!」
四周陡然一靜。
呂伯邑拖著揚獍腦袋,強迫他望向瓊華睡臉,「害死她的人,是你!是你的天真,害死了你最愛之人!」
「此子生性謙和,鋒藏鞘中。若有出劍之日,必當震動天下!這是九霄對你批語。明明身負才學,明明有變天只能,卻因一女子,妄圖平凡一生。」冀王冷冷一哼,「這就是錯!」
「好,孤不配。可。你又如何?」緩緩放下手掌,冀王恢復平靜臉面,淡淡說道,「你就連你最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有什麼資格說孤!」
冀王將揚獍一甩。
月色正濃,風吹體過,唯有寒涼。
揚獍抬起頭來,緩緩說道:「獍,古亦稱為『破鏡』,狀若虎豹,二小,至其長大,則……」
他伸手指著瓊華,「因為她hetubook•com.com,你選擇逃避,你選擇平凡。可你身上流著孤的血,你註定不會平凡!所以孤殺了她,而你無能為力,只能如同敗犬一般,跪地痛苦,遺憾終生,這些!全是因為你的無能!」
冀王揚起手掌,卻未落下,他面色複雜,欲言又止。
他上前一步,抓住揚獍肩膀,「孤說你屬於這天下,卻未說你屬於大冀!你要吞掉冀國,吞掉孤的一切,進而吞沒天下。你建立之國叫何名號,孤毫不在乎,孤在乎的,只是你流著我呂家之血!」
揚獍無言以對。
是否,便是天人永隔?
冀王靜靜看著近在咫尺之人,「她和你有關,那便是她的取死之道。」
轉瞬之間,四處牆頭,竄出數十黑影,刀光閃爍。
再一擺手,刀劍回鞘,黑影重回虛無。
冀王面無表情,「孤,為何要承認你身份?」
揚獍回望冀王,「你就不怕,我自裁於此,讓你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
冀王伸出手掌,捏住揚獍下巴,不讓他出聲,「你流著孤之血,又怎麼能泯于眾生?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說是孤害死瓊華,你看看!你自己看看!」
「怎麼不可能?」冀王眯起雙眼,「你有才學,也知厚黑之術,你才是這天下最佳人選。孤對你寄予厚望。」
「你!」揚獍站起身來,「你究竟想做什麼?」
冀王未有立刻回答,他背起雙手,望著空中明月,淡淡說道:「你可知道,孤為何給你取名為『獍』?」
背影遠走。
冀王不再多言,轉身離開花圃,「孤給你機會,孤就在王位上等著,等你來奪走一切。」
冀王眯起雙眼,「你不願意?」
冀王與揚獍對視,「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此刻,你空有一身本領,卻仍能體會『無能』兩字。」
言至此處,揚獍猛然頓住,雙目圓睜。
揚獍攤坐地上。
「我?」揚獍瞳孔顫抖,鬆開冀王衣襟,「我已經可以遠離官場,遠離你。我只想和瓊華過些平凡日子,這也有錯?」
悲傷,瞬間化作怒火!
「父王?」揚獍看著面前冀王,那面容既是熟悉又是陌生,「二十年了!足足二十年,二十年前你不肯認和_圖_書我,今天又為什麼要管我?」
他不會,他深愛瓊華,愛她入骨。在為她報仇之前,他絕不會輕賤生命。可面前對手,太過強大,要殺他報仇,也只有走上那條權謀之路。
「所以。」揚獍呵呵冷笑,「這便是你的真愛?」
「你會嗎?」冀王勾唇一笑。
「冀王,還真是一位好大王。」揚獍冷冷一笑,「此事若是事成,我成天下共主,那天下即便不姓呂,事實卻流呂家之血。我從冀國而來,自然會善待冀國國民。而你們呂氏,仍能保有忠烈之名。若此事事敗,我便唯有死之一途。而你們呂氏又能抽身事外,好,真是打得天大的好算盤!」
「啪!」
「愛?」揚獍撇著腦袋,聳肩冷笑,「你也配說愛?當年,迫於王后壓力,你不敢娶我母親。後來,我母親得了呆症,你依舊不聞不問。你有什麼資格說愛?你的眼裡只有王位,只有你的大冀天下!」
「我不明白。」揚獍再退一步,滑開冀王手掌,「你既有野心,如今燕國疲軟,何不直接……」
揚獍倒退一步,「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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