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切了它們的尾巴，剜掉小小的眼睛，可愛的身體毛茸茸~拔掉它們的手腳，剃掉香甜的骨髓，溫暖地內臟不見了……」
寂靜里，只有水泡接連破裂的聲音，山姆痛苦地呻|吟，卻彷彿聽到有個孩童在輕聲歌唱，那歌聲滿是惡毒，如同跗骨之蛆一樣掠奪著他的生機：
很快，第二道黑煙升起了，緊接著是第三道，第四道……
「福爾摩斯那個傢伙，也在打下城區的主意？」
在少年的眼瞳中閃過了往昔的陰影。
彷彿地獄的罪人在向著天堂蠕動，渴求著救贖。
「為什麼不呢？每一個怪物都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獵場，不是么？」
「向你的新主人問好吧。」
「警告？」鬼手不解：「給誰的？」
「恭喜你，出賣了最後的東西之後，你可以繼續活下去了。」
「就將這當做那個流放之子回歸的徵兆好吧。」
「這是一個警告。」
「哇！」
他緩緩拉起窗帘，不再去看。
他痛哭，卻哭不出眼淚。他祈禱，向著神，向著惡魔，向著妖魔鬼怪，一切能夠幫助他的東西祈禱。
整個城市裡，所有人都在錯愕地仰望向上城區的方向，看著那些幾乎凝固在天空中的黑煙。
在他耳邊，有個沙啞地聲音輕聲問。他用盡最後地力氣抬起頭，凝視著那個不知何時出現在船艙里的身影。
誰是夏洛克·福爾摩斯？
「是，偉大的主人，偉大的教授，偉大的……——莫里亞帝閣下。」
不知何時，就連海風也停了。整個城市都像是浸泡在煮沸了的膠水中，令人和*圖*書倍感焦灼。
那個清脆的童聲在他耳邊輕聲歌唱：「你可曾見過像這樣的東西？如同這三隻瞎眼的老鼠一樣……瞎眼的老鼠，三隻瞎眼的老鼠……」
就像是害了什麼烈性的瘧疾，又像是得了古怪地傳染病，這個人渾身青紅，可臉色卻慘白，慘白地臉上漸漸地生出了透明的水痘。
他佝僂地蜷縮在船艙的角落裡，眼神惶惶，明明裹著毯子，可是身體不可抑制地哆嗦起來。
在連續數日里，那種回蕩在心裏的痛苦和矛盾，讓他夜不能寐的彷徨和困惑似乎都消失了。
可在爆烈的陽光之下，純白色的城市折射著耀眼的光，看起來無比輝煌。
原來最致命的絞索自始至終都拴在他的脖子上，只要那一頭稍微一動，他就會痛苦地窒息而亡。
他低聲呢喃，眼神滿是恐懼——他本來以為自己的逃脫路線天衣無縫，可是直到他上船之後，他才發現，自己身上被種下了血咒。
可是他必須死，一定會死。
「那就簽了它吧？」
溫熱的血從他的五官中潺潺地流出來，冷酷地帶走了身體中的每一分熱意。
他原本寄望于那些大人物可以保護他，可當他知道那些大人物收到了神秘來信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完了。
很快，他的勢力就會被連根拔起，遭到殘酷地清洗，將他的存在徹底洗的一乾二淨之後，改頭換面。有一個新的狗腿子會上位，重新為那些大人物們效力。
鼠王如蒙大赦，在地上艱難地蠕動著，像是一頭腐爛的毛毛蟲，一點一點地拱向了和*圖*書展開的契約。
他像是凝視著那些面孔，輕聲呢喃：「這次只是順手提個醒，但早晚有一天，那些應當清算的東西會被償還……」
就在烈日之下，海天之間，煥發出光芒的城市之上。
在地上，鼠王流下了感激的眼淚，帶著萬分地虔誠親吻著那一枚戒指：
在毯子下面，皮膚漸漸浮腫，發泡，腐爛……
他凝視著阿瓦隆上空盤繞的惡兆黑煙，眼神瘋狂又絕望：「我當時就應該幹掉你這個該死的雜種！」
彷彿在說請救救我，請救救我，請一定要救救我。不管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讓我活下去就沒有關係。
在地上，只留下一具垂死的腐爛人體，奄奄一息。
「去過黑暗世界的人都會明白，有一些墮落種族都喜歡在自己的領地上懸挂屬於自己的標誌，以宣示自己的主權。或者是精緻的白骨，或者是風乾的屍首，再或者是一些野蠻的圖騰。只要你看到，你就會明白，然後最好明智一些，轉身離開。因為那是他們在向你到招呼呢。而當你看到那些標誌的時候……——他也在看著你。」
脫離了束縛，它們就自由了，膨脹了起來，就像是在水裡暈染開來的墨汁。
少年微笑著，閉上眼睛。沉入了寧靜的夢之中，在夢中，或許那些過去的噩夢也不會在出現了吧？
無人回應。
那個影子從黑袍之中伸出了一隻纖細而白凈的手掌。他的手指上帶著一枚琥珀戒指，折射著溫潤又陰暗的光。
一點一點的，滿懷著希望的，滿懷著屈辱地，滿懷著和-圖-書喜悅的，他將腐爛地手掌按在了契約之上。
山姆蒼白地臉色猛然一張，他張口，大口地吐出了腸胃中凝結成快的食物，它們已經發霉了，像是垃圾堆中熬出來的湯……
在以前，他們是老鼠會的保護傘，可當時事情發了之後，他們已經變成了老鼠會的索命人。
就像是傳說之中，榮光之血那撐起了帝國天空的脊樑……只不過，有些東西，已經臟進了骨頭中。
在黑暗中，薩滿輕聲笑起來：
在體內翻湧地痛苦中，他死死地咬著被子，強忍著眩暈和睏倦，死撐著不肯睡去。一旦睡著，就真的什麼都完了。
在鍋爐房工人奮力的鼓風之下，化為粉塵地爐渣在火焰中飄飛著，這些罪惡的殘渣駕馭著焦熱地風，從粗大的煙筒里緩緩升起，終於脫離了煙筒的束縛。
在沒有光的陰暗中，那個黑袍的影子笑了，打了個響指。虛空之中，童聲戛然而止，一聲尖叫之後消失無蹤。
一共十七道黑煙，筆直地升上天空，如同撐天之柱。
在港口區，一艘緩緩駛向海洋深處的小船上，有人發出嘶啞地呻|吟聲。
契約上亮起一陣蒙蒙的光，憑空燃燒，消失無蹤。
可這是不可能的，那種清脆的聲音在他的耳中越來越清晰了。
只要能夠讓自己活下去，他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
誰都不會想到，昨天晚上還威風八面的鼠王，今天會墮落到這種程度，他現在真的像是一條腐爛的死老鼠了。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他絕望地尖叫起來，可他連尖叫地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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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些，再快一些……」
山姆一愣，獃滯地抬起手掌，顫抖地手掌幾乎快要沒有知覺了，血肉似乎都消失了，那裡只剩下一堆皮包骨頭。
在下城區，薩滿說：「一個對所有人的挑釁和警告。」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完了。
他現在，只求這一艘快船趕快載著自己離開阿瓦隆。那個進階了血咒者的樂師就在阿瓦隆，距離阿瓦隆越遠，咒力就越弱。他只求自己能夠儘快找到一個能夠為自己解咒的聖詠者。
在無風的空中，黑煙如鐵一般凝視，緩慢又凝重地升上了天空，像是執著地要觸碰星辰一樣。
薩滿端詳著那些煙柱，就像是看著一個曠世的藝術傑作，所以眼神滿是讚賞，嘖嘖稱奇。
……
那個黑影冷酷地將一紙烙印著樂章的契約丟在他的面前：「只要你還有力氣出賣自己的靈魂，你就可以活下去。」
自從昨天晚上他發現自己丟失了那一本要命的筆記的時候，他就開始惶惶不可終日。他本來寄望于福爾摩斯看不懂他的那一本筆記，卻沒有想到，在他的手中，自己的筆記比一本小說的閱讀難度都小的多。
「瞎眼的老鼠，三隻瞎眼的老鼠~三隻瞎眼的老鼠！看它們奔跑的樣子！」
「很好。」
那是索命的旋律，透骨入髓地摧毀著他的生機。
夏洛克·福爾摩斯。
此時此刻，有不少人專註地抬頭，看著那些帶著憤怒和恥辱的煙霧，彷彿看到一張張被打腫的臉，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沒有人會放任一個知道太多的人活著，尤其是山姆這種
和圖書為了保命什麼都肯說的混賬。
他最後抬頭，看向柜子，柜子上的鏡子碎裂了，碎裂的鏡片落在他的面前，倒影著他枯萎的臉。
在鍋爐房之外，天地之間依舊熾熱，就像是另一個更大的火爐。
「包括你的靈魂？」
而消息靈通的人卻已經開始謹慎起來，將那個幾乎將上城區都點燃的名字記在了危險的名單中。
遠遠看上去，像是黑色的巨柱，向著天空眼神。
……
「好一場熱鬧啊，真好看。」
人群在議論紛紛，有好事者興奮地數著煙柱的數量：「五道、六道……十一道、十二道……十六道，十七道！十七道！」
那個人嘶啞地咒罵著，憤怒地掀翻了身旁的桌子：「他媽的福爾摩斯！他媽的福爾摩斯！」
就像是第一隻鳥從枝頭驚起之後，必然伴隨著鳥群一般。
……
就在如此輝煌、閃耀、宛如天堂一般的城市之上，高聳的上城區中，有一道污濁地黑煙緩緩升起。
今天早上的時候，他就收到了風聲——有很多人在秘密地尋找他。
終於，可以暫時地睡個好覺了。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恐懼了，眼角流下了感激的血淚，艱難地眨動著眼睛。
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困意。它們如同潮水一般地泛起了，將他淹沒。
鬼手像是聽到了一個玩笑，不可置信。
「給所有看得到它的人。」
……
在窗前，白髮地少年端詳著那些升上天空的黑煙，輕聲笑起來：「真的，比你們當年的臉好看多了。」
在昏暗地房間里，他坐在椅子上，感覺到那些彷彿無窮的力氣一點一滴的離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