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3章 上弔繩

「你能領著我,上你的房間去看看嗎?」我看著粉旗袍。
我一轉頭,那個穿著一身藍的身影出現了。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我點了點頭,對著六娃笑了笑,告辭出去了。
再也不會有人來逼她了。就跟再也不會有人來幫她一樣。
而且,我也沒忘記,那把傘,肯定是有人動了手腳,才把她給放出來的。
大家雙贏。
宋為民追出來要送我,我答道:「還是先做您最要緊的事情吧,我自己能回去。還有呢,我送您一句話。」
我就問道:「你們家,有沒有跟杏有關的東西?」
卧槽,趁著老子不在,誰在裏面鬧騰呢?膽子還真不小。
粉旗袍看著我,臉色有點緊張:「有事嗎?」
就算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我的心情也特別的好。
六娃看我看他,一副渾身不舒服的樣子,斜著眉頭看著我:「你看什麼?」
「舌」為「重」上「杏」下。
「您兒子六娃的品行,」我說道:「還是別耽誤人家的好姑娘了吧?」
粉旗袍可能也看出來了,我可能正是一個錢都使喚不動的刺頭。
「這……」宋為民盯著我手裡的雕塑:「這是個什麼東西?」
而這個吵架的鬧宅,當然就是最近他們家家宅不寧的罪魁禍首了。
「你上個月就是這麼說的,錢呢?你拿出來,拿不出來,今天,你就別想乾乾淨淨的回去。」那個男人的聲音好像撕破了臉,立刻就凌厲了起來:「我對付你這種賴賬不還的,有的是法子!」
我橫說不出來「她很好」。
這個婚事,算是徹底的黃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誰都懂,更別說這些有錢的太太了。
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別的貓膩?
於是我捻熄了繩子上的火,說道:「放心吧,她的黃泉路,我來送一程。」
這事兒真是天衣無縫,我都佩服六娃的腦子。
舌有甘則成「甜」,她的屋子裡有個很大的甜瓜擺件,這個擺件一看就是個好東西,色澤漂亮,造型也特別好看。
「別客氣,」我說道:「這都是緣分。而且,也是我該做的。」
還有……我也沒有給你白乾,一個能氣死九里坡的好儀仗,這不是就到手了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看來,就是因為這個東西,她才能鬧一個天翻地覆——一旦家宅不安,誰也別想再生齣兒子來,而她,是五娃的親媽。
為什麼不去呢……因為她有更好的求子方法,或者,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本身就有兒子了。
我聽到了身後一陣窸窣的聲音——粉旗袍肯定是腳軟的,坐在了地上。
「我……」六娃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更輕鬆一些:「Daddy誤會了,我沒有跳腳……」
她知道不知道,這些,本來是她的家人呢?
折騰了老長時間,人也給病了,她兒子忽然就疑心起炕來了,把炕扒開一看,裏面就有一個小木人,端著尿壺,正往裡撒尿呢。
「那個風水先生,保不齊認識六少呢。」我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六娃:「您說是不是?」
利滾利之後,錢是一筆巨款,她賣腎都換不來的巨款。
何為「鬧宅」呢,就是讓你的家裡,不得安生。
結果宋為民去鞋店買鞋,一下就遇上了戴著昂貴耳環的張小曼。
五娃的老娘粉旗袍,就是最好的人選。
而我把弔死鬼給收到了傘里,估摸著也是粉旗袍動了手腳,偷偷的把弔死鬼給放出來了——她本來沒想到家裡能有這麼個東西,而我這麼一來,她也很擔心,「鬧宅」會被我給發現了。
只是其中,還有不對的地方……我意識到了,這個家裡有某種東西,才是真正造成了家宅不寧的原因。
說起來,這個粉旗袍,好事是唯一一個沒有上窮神那裡去求子的。
六娃難以置信的望著宋為民:「Daddy,我是您兒子,還是他是您兒子?您為什麼相信一個江湖騙子的挑撥離間,也不相信……」
但是在此之前,我看向了沒事兒人似得六娃。
「李大師,這……」宋為民抓住了我的手:「謝謝……謝謝……」
張小曼感到了一陣噁心。
而這個地方,也只能是自己家裡人能進,張小曼自己,其實也是這個家裡的人。
雖然宋為民整個跟《天龍八部》裏面的段正淳一樣,四處留情,八方留種,可誰也不懷疑,他確實是真情流露。
「李大師,李大師?」這會兒宋為民的聲音把我從這段記憶之中給喊了出來:「你,你看見小曼了沒有?她怎麼樣了?」
「話說這麼多,」宋為民紅了眼眶子望著我:「李大師,她,我女兒小曼,現在在哪裡?」
她望著這些人,臉上的表情有恨,有絕望,還有凄惶。
好比有一個老太太請人盤炕,挑三揀四吹毛求疵,不給匠人足夠的錢,匠人當時沒說什麼,直接就走了,老太太高高興興的睡了新炕,可自打睡了新m•hetubook.com.com炕,老太太就添了一個新毛病,那就是每天不停的撒尿上廁所,有時候可能只尿幾滴,但還是憋得受不了——大冷天跑來跑去的,鬧得她不敢喝水,可就算不喝水,尿意卻還是陰魂不散。
她們為什麼測出來是個「舌為恬無心」呢?確實也都是無心之失。
「你長得這麼漂亮,還愁這麼點錢?」一個很猥瑣的男人聲音響了起來:「陪陪金主,很快就還回來了,怕什麼?」
喊著喊著,他嗓子一梗,流了一臉的眼淚。
「雙杏。」宋為民看向了粉旗袍,臉色沉沉的:「帶李大師去。」
「小六子!」宋為民厲聲說道:「你把手給老子放下!」
弔死鬼如果被放出來,那我一定會繼續焦頭爛額的找弔死鬼,注意力全在弔死鬼那裡的話,誰會注意到了她那的「鬧宅」呢。
結果等到了十里鋪子,還沒進去,就聽到了裏面傳來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
這成了她咽氣之前,最揮之不去的執念。
張小曼似乎沒聽懂他在說什麼,眼睛只盯著我手裡的繩子——繩子要是被燒斷了,那她也就消失了。
二,出於謹慎,放「鬧宅」要是被發現了,宋為民肯定要跟他沒完。但是如果,讓其他跟他有同樣目的,希望再也不要生兒子的人放呢?
眼看著火苗捲起來,宋為民張著嗓子就喊了起來:「小曼!小曼!小曼……」
說著,我就把繩子給拿出來了。
「李大師,這次,我真的得謝謝你!」宋為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你救過我們家的祠堂,你救過我兒子小七,現如今,你又……多謝,真的多謝!」
我答道:「她的繩子就在我這裏,我來找。」
那個盥洗室裏面,有一段繩子,雖然破破爛爛的,所幸很結實,她就把繩子掛在了排氣扇上。
張小曼作為他們家裡的人,死的這麼倒霉,是不是這個「鬧宅」引起來的,誰也說不好。
「你們爭來搶去,好像很有勁頭啊,」宋為民甩開了粉旗袍,冷冷地說道:「可你們都忘了,這個家業,是我的,輪不到你們替我操心。」
六娃顯然覺得宋為民在偷換概念,但是他沒敢吱聲。
不過還有一點很奇怪,她來了應該也有一段時間了,可怎麼到了六娃結婚這天才發作?
所以張小曼被鞋店開除了以後,宋為民就立馬將張小曼給帶到了自己的公司,大概也是想跟失散多年的女兒多一些相處的時間,估摸著www•hetubook.com.com,他是在找機會相認,可還沒來得及相認,雖然特地保護了起來,可被家裡的太太發現了,又被趕了出去,重新再找工作,又撞上了哥哥的豪車。
只是,她不甘心,她想知道,她到底為什麼會走到了這條路上。
我沒有多費心。
「我不瞎,也不聾,」宋為民冷冷地說道:「是非曲直,我自己能認,現如今李大師還沒說什麼,你跳什麼腳?」
沒錢賠償,被爸爸的小老婆的「美人貸」給套住了,想求援,又讓另一個小老婆給舉報了。
我從空盒子裏面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雕塑。
這是一個人蹲在地上,周圍好多人圍著這個人在吵架,一個個口沫橫飛,氣勢洶洶,活靈活現的。
「Daddy說得對!」六娃男的逮住了機會,當然立刻就來煽風點火:「姨媽,這事兒你不僅錯了,你還是大錯特錯,咱們一家是什麼?是血緣至親!可你就為了一份家業,為了五哥,犧牲了這麼多別人,值得嗎?如果五哥自己知道了,他會高興你這麼做嗎?」
而現如今,這個東西還留在這裏。
我尋思了一下,你娘,難怪家宅不寧,這些個老婆全生不出孩子來呢,繼母害兒,損陰德,自己是很難再綿延齣子孫後嗣的。
這是厭勝術的一種,叫「鬧災」。正好跟「鎮宅」是反義詞。
這樣的話,東窗事發,宋為民就把怒火點到了粉旗袍和五娃那裡,一箭雙鵰,正好又把最後一個競爭對手給搞定了。
我把這個擺件給拿了下來,這個後面的牆是空的,掏開,裏面確實是有一個空盒子。
朋克灰趕忙指著粉旗袍說道:「她,她的名字倒是叫雙杏。」
宋為民會意,露出了很懊悔的表情,點了點頭:「李大師說得對……這個婚事……」
「那,」六少立馬說道:「那也不應該跟我們算,我們都沒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不該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吧!」
宋為民立刻認真地問道:「什麼話?」
而且,她跟張小曼的事情,貌似一點關係也沒有,不管是張小曼的記憶,還是事情發生的順序,都沒有她的參与。
她看不到明天在哪兒,反正也無依無靠,這個世上,沒人離開她活不了,她覺得有點累。
張小曼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情,才導致現如今的這個結果。
宋為民望著那個繩子——那是一個麻繩,一看質量就不怎麼好,像是從哪個垃圾堆里撿來的,也確實跟受過攻m.hetubook.com.com擊的「老二」說的一樣,這個繩子,帶著一股子腥氣。
宋為民一把就將那個「鬧宅」摔在了地上,「鬧宅」登時四分五裂,上面小人的腦袋全落在了地上,繼續面目猙獰的口沫橫飛。
「那她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了?」宋為民說道:「她努力把自己該做的事情都做好,有錯嗎?」
而他為什麼這麼做呢……其實一,他也希望家宅不安,千萬不要讓宋為民再給他生了弟弟。
好么,鬧半天這個弔死鬼,也是宋為民的孩子?那就可以想象了——這姑娘去了鞋店,估摸著她媽媽帶著她,為了什麼事兒離開了宋為民,鬧得父女兩個從小失散。
這個「值得」得分跟誰說,要對宋為民來說,當然是不值得的,但是對粉旗袍來說,那可就太划算了。
其實……張小曼未必真的要他們償命,她最想知道的,不過一個為什麼。
六娃早就沒媽了,現如今五娃是碩果僅存,她作為五娃的親媽,是在掃平五娃一切的障礙,繼承他們宋家的「大統」。
我衝著她伸出了手,看到了她的記憶。
現如今,六娃看著我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把我給撕開。
我剛才看著六娃從外面回來,急急忙忙的就往裡面走,我當時不認路,不知道他是上哪兒去,但是現在知道了,他是奔著粉旗袍的房間來的,為的就是確認,那個「鬧宅」到底被發現了沒有,所以被弔死鬼給盯上了,差點送了命。
「這個……」粉旗袍的臉色慢慢的灰了下來:「這個就不是很方便了,女人的閨房,怎麼好給……」
「杏?」宋為民一皺眉頭:「東西沒有,倒是……」
我微微一笑,答道:「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誰,給這位雙杏夫人了出了這個鬧宅的主意。」
他看向了一直不言不語的粉旗袍。
「你什麼意思?」六娃的臉色一下就給變了,一根指頭要戳到了我鼻子尖兒上來:「李千樹,我警告你,這是我家,你竟然敢在我家裡胡言亂語……」
「我會想別的辦法!」張小曼帶著點祈求:「我一定能想出辦法的!」
「其實也沒什麼別的可說的了,」我答道:「您找到了那個先生,問一問就可以了。」
我拿出了打火機,回頭看了宋為民一眼:「你叫她的名字。」
粉旗袍哭哭啼啼,說不出話來。
「當然,當然!」宋為民立刻點了點頭:「儀仗一定是最好的儀仗,您跟十里鋪子城隍廟都放心!」
她的執念,就附著在這一段和圖書爛東西上。
「事情都干好了,」我看著宋為民:「我得回去了,至於您許下的心愿,到時候,記得跟十里鋪子城隍爺還。」
粉旗袍一把拉住了宋為民,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為民,你相信我,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我怎麼知道,能引出來這麼多事兒啊……我沒有什麼壞心,我就是覺得,小五子就足夠繼承家業了,你要什麼新兒子呢!我是小五子的媽,我不得不給他多想想啊……」
不然,「老二」和六娃,現在早都上了我爹的大巴了。
折騰了一晚上,天色已經大亮了,我握著張小曼的繩子,打算回十里鋪子,睡一個回籠覺。
舊時候有個風俗,那就是家裡什麼時候請木匠,不能對木匠不尊重,不然木匠稍微給你動一動手腳,你們家就完了。
粉旗袍一聽,自己倒是很茫然,宋為民瞪了她一眼,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是……是一個上咱們家來看風水的先生跟我說的……」
重者為雙,這就沒錯了。
粉旗袍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名字,很喜歡這種粉艷艷的顏色,她的房間之中鋪天蓋地,都是這個顏色。
「你去洗洗。」那個猥瑣的男聲說道:「我就在這裏等著你,有些事情,你也傲視不明白,大哥教給你。」
粉旗袍抿著嘴,機械的轉過了身子,領著我往前走。
「那你就聽李大師,把話說完。」宋為民眯起眼睛,整個人不怒自威:「我說過,我信的過李大師。」
「我?」宋為民忙點了點頭。
「小曼……小曼……」宋為民強壓著在自己的情緒,聲音里有點哭腔,他正在行運,陽火旺盛,根本看不到張小曼,只是一字一句地說道:「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準備了好久,正打算跟你把真相說出來的時候,你就不見了,我以為,你認出了爸爸,不想跟我相認才走的,其實……爸爸想你。」
周圍寂然無聲,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而且,不約而同的,他們都抱緊了自己的胳膊——他們覺出冷來了。
這種東西,是匠人用來報復家裡主人的,就被稱為「鬧宅」。
可惜,他遇上了陰魂不散的我。
心虛啊。
之前的先生為什麼沒能發現「鬧宅」?要麼,就是她不許先生進她的房間去看,要麼,她跟那些先生使了錢。
「她媽媽一開始不知道我有其他的妻子,」宋為民喃喃說道:「她很驕傲,跟小曼一樣驕傲,人現在沒了,剩下小曼一個人,無依無靠——你們說,她的賬,誰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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