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一見桃華
第三百八十九章 自首

饒是他生性堅韌,心如鐵石,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至此也忍耐不住,長長嘆息一聲,唇角泛起苦笑。鐵手無言坐在一旁,像是想起了元十三限的神侯府之行,下意識搖頭慨嘆,更給人以不堪回首的感覺。
另外,方歌吟或早或晚,總會收到義子身亡的情報。諸葛先生有義務代表六扇門,和他見面,解釋他的「乖小看」干出了什麼事情,為何竟會惹禍上身,死於非命。
他剛離開,師徒五人立即面面相覷,心知他所說的最多三分是氣話,倒有七分為真,所以連帶諸葛先生在內,人人神色都很凝重。這場涉及方歌吟、米蒼穹的巨大麻煩,忽然席捲至他們頭頂,不再是蘇夢枕等人的問題。
同為在座之人,戚少商一樣愣了一下,才想明白此師叔不是彼世叔。前者指代元十三限,後者指代諸葛先生。但是,他很難把元十三限和自首行為聯繫起來,頓時滿心狐疑,兩道濃密的劍眉亦向眉心皺起。
東窗事發之初,他叫來幾名親近信任的捕快,要他們整理陳年積案。但凡是兇手不明的大案子,都要栽贓是黑衣老人做的,要求諸葛先生以其為線索破案。
他們師兄弟攏共四人,性情各異,做事倒都十分謹慎,不至於隨便向別人直抒胸臆,述說自在門內部事務時,自然也有所保留。無情說元十三限上門自首,並未說錯,但更準確的說法是「耀武揚威www.hetubook.com.com」。
他目擊無夢女對方應看的感情,滿心失落沮喪,全部發泄在神侯府中,反問他們為何如此無能,放任方應看殺人奪寶,是否怕了方歌吟,不敢招惹方氏父子?還是說一套做一套,一遇身有官職的罪犯,就百鍊鋼化繞指柔,處處避重就輕?
到了這個當口,他只能自認倒霉,放棄幾條成形了的毒計,儘快著手收拾殘局,籠絡方應看留下的人脈。之前他還曾派人出京,四處打聽方歌吟下落,準備惡狠狠告上一狀,這時亦無可奈何地召回他們,將麻煩事全扔給諸葛先生去做。
無情遲疑一瞬,斷然道:「已經走了。」
她成功了,成功地讓蘇夢枕脫離干係。諸葛先生焦頭爛額之際,她正在觀察方應看的府邸,監視他部屬的一舉一動。
這正是蘇夜請元十三限幫忙的原因。她從未覬覦過他的實力,也不想尋找小夥伴,只需要利用他的門派背景,裹挾諸葛先生,與方歌吟糾纏不休,將焦點從金風細雨樓處移開。
她還得知,蔡京聽聞元十三限自首后,拈鬚沉默良久,並未多加評論。他和方應看均是定計害他的元兇,元十三限若要展開報復,也無可厚非。何況,之前他一力扶持他,儘力將他與神侯府割裂,這時再去面聖訴冤,宣稱諸葛先生縱容師弟殺人,未免說不過去。
賓主入座后,他無心和圖書寒暄,開門見山,用猶如玉石相擊的清冷聲音道:「一個時辰前,元師叔突然出現,找世叔……自首。」
元十三限在無理之時,仍可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說出許多歪門邪道的大道理,和人胡攪蠻纏。今日他理直氣壯而來,簡直勢如破竹,根本不容他人辯解,只反覆要求諸葛先生拿下他,送往刑部依律發落,橫豎他年紀已老,身體又有了殘疾,此時不死,更待何時。
無情目光像萬丈寒冰,堅不可摧,蘇夢枕雙眼卻像寒冰封住的兩點火焰,灼灼跳動著。他臉上毫無笑意,只有深沉理智的平靜容色。
無情、鐵手奉命而至,任務相對輕鬆,只需向蘇夢枕解說分明,解除風雨樓上下的疑慮。諸葛先生則殫精竭慮,一力接下所有困難。
蘇夢枕微微一震,愕然道:「你說什麼?」
他沉寂多日,仍無行動,只是繼續聘請高手護衛家園,進宮見駕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換句話說,元十三限殺了人也是白殺。在過去,這枚苦果需要京師的正道人物勉強咽下,現在輪到他和米公公,同樣苦的驚人。
江湖之中,殺人奪寶的事情數不勝數,若非主謀者得手,便是受害人成功復讎。不管立場如何,強搶或騙取他人武功,終究是人人忌諱的惡行。倘若方歌吟自恃身份不凡,認為別人犯事該受懲罰,方應看就不應該,難免會令人失望。
蘇夜認為,她若m•hetubook.com.com非見勢不妙,趕緊隱蔽自己,便是動身尋找方歌吟,打算為方應看報仇。等方歌吟大怒進京,剛好可以撞上諸葛先生的一臉苦笑,用不著她出面交涉。
「樓主以為的並沒有錯,」無情再度開口,語氣又輕又快又冷冽,「不過,元師叔最少也是同謀共犯。」
此外,京師里紛揚似雪的傳聞,亦到了落幕之時。有些人猜方應看死了,另外一些猜他遇上了意外,失去人身自由。元十三限自首后,這個謎團終於水落石出。有橋集團再也不必疑神疑鬼,制訂拯救他的計劃。
諸葛先生眼疾手快,方才保住那兩樣寶貝,一時也無話可說,只能連連苦笑。
他曆數方應看的罪狀,指控他勾引無夢女,謀奪忍辱神功和山字經,共同主持元神府中的圍攻,連親近的朋友和部下都捨得送上前線。說到震怒時,他抓起瓶子和小箭,擲向諸葛先生,要他把他送進天牢,把韋青青青所傳之神功送給朝廷的侯爺,以便為神侯府換取同盟。
今天上午,元十三限突如其來,站到神侯府大門外面,點名叫諸葛小花滾出來。諸葛先生見他無事,既驚又喜,生怕他不管不顧地把場面鬧大,力邀他入府說話。
鐵手適時補充道:「他說,他一人做事一人當,要世叔……呃,要世叔儘管找他,別去為難其他人。唉,實不相瞞,此事當真棘手。但世叔和我們四人均知道,無夢女如和-圖-書今人在風雨樓。于情于理,我們都該知會樓主。」
元十三限入倒是入了,卻帶來這個重磅消息,令他們極為驚訝。哪怕諸葛先生智比張良,謀勝孔明,也必須沉下心來,慢慢問他前因後果。
場面發展到最後,堪稱慘不忍睹。
這兩位尚且心潮澎湃,更不用提府外之人。蘇夢枕大吃一驚,眉頭幾乎扭成了一團,半晌方道:「是他?蘇某以為……」
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居然撥冗前來,事態一定非同小可。所幸,此行與金風細雨樓關係不大,倒是和神侯府密切相關。
眾所周知,無夢女既是受害者,也是當事人,密切關聯著方應看失蹤的秘密。他們身為名捕,不論結果如何,必須給她合適的交待。
無情一身白衣,面如寒玉,如雪人般冷峻清秀,臉色卻出奇難看。
不幸中的萬幸是,元十三限確有充足理由殺害方應看。說到底,是方應看圖謀絕世武學,打他的主意,並非是他主動招惹神通侯。而方應看痛下殺手,殺害與他有露水情緣的女子,將她當作用完就扔的垃圾,也是一條重罪。
無情的眸子比女子的秋水雙眸更清澈,更好看。他察覺戚少商呼吸有異,冷不丁瞟他一眼,繃著臉道:「他主動認罪,承認是他殺了方小侯。」
她想殺剩下四名刀王,更想藉機殺死雷媚。但她霍然發現,雷媚竟然就此消失。事實上,未等神侯府給出答案,雷媚已經m.hetubook•com•com鴻飛冥冥,不知去了何處。
雙方對質期間,四大名捕隨侍在側,目睹了這場尷尬至極的爭執。他們想走,又不能走,想開口說話,又會挨罵。無論誰試圖勸架,都令元十三限愈發憤怒。
諸葛先生無奈之情溢於言表,除了好言安慰,更無其他辦法。元十三限罵夠了,發泄夠了,總算肯給他們一點思索時間。他冷哼幾聲,扭頭就走,號稱要去城外深山,等候名捕入山抓捕。
常言道,樹倒猢猻散,江湖事、朝廷事無不如此。方應看失蹤不久,有橋集團忠誠於他的成員已人心惶惶。大部分人馬按兵不動,聚攏到米蒼穹麾下,繼續替有橋集團辦事。其餘一部分歸了方歌吟的徒弟,「亂世蛟龍」高小上,聽候他的吩咐。剩餘最後一批,紛紛投靠太師府,以蔡京馬首是瞻。
一年不見,他性情有了不少改變,狂妄殘忍之氣大為減輕,桀驁卻與過去不相上下,出口絕不留情。他一邊侃侃而談,一邊夾槍帶棒,把面前的三師兄罵的狗血淋頭。
至於緝捕、捉拿元十三限的事,自然不能交給神侯府,但尋常捕快既無膽量,又無能力,哪怕被迫展開搜索,也會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最後無功而返。
他忽然問道:「元十三限人呢?」
他不僅得向皇帝復命,還要應付蔡京的借題發揮,米公公的質問和懷疑。倘若米蒼穹因失去方應看的緣故,選擇傾向蔡京,那麼蔡黨氣焰將更囂張,更難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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