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矯龍破圍

花想容心細,聽周全對龍判官的稱呼全無敬意,開口問道:「你必不是擒天堡的人,如何認識寧徊風的?」
蟲大師心頭震憾:雖未見過寧徊風的出手,但觀他制住小弦的手法,再加上現在的音懾之術,分明是一種非常厲害的邪派武功,以往江湖上只聽說寧徊風的「病從口入,禍從手出」,更多的是說其精於算計。但現在看來,此人的武功怕是大有來歷,只恐未必在自己之下。
林青雖是一直不言語,但心念澄明,察觀各人的反應。他見寧徊風以一口箱子便將在座諸人的心神牢牢抓住,心頭對此人更增顧忌,相形之下,龍判官就全然如擺設一般。
林青沉思半響,憶起一事,朗聲吟道:「神風御泠。枕戈乾坤。炎日當道。紅塵持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這正是那日在魯子洋莊院中聽到寧徊風念的幾句話。
龍判官鬚髮皆揚,瞪目眥眉,其勢激昂,其狀威猛。只見他與林青正面相對,擎杯右手拳心中空,如同驀然大了一倍,中指關節駢突若刺,敲向林青胸前膻中大穴,左手卻是軟垂於腰間,看來全身勁力俱都集於右手上,似要與林青硬拼內力。而寧徊風卻是五指曲若虎爪,從左邊揉身而上,插向林青面門,雖是迅捷無比,但卻不帶絲毫風聲,可見其力陰柔無比。寧徊風的爪功名為「千瘡」,看其勢道只怕若要抓實林青的面門,怕真是會收到千瘡百孔之效。
「呵呵,林兄言重了。我只不過覺得這黑暗中的遊戲越來越有趣罷了。」寧徊風又是一陣大笑:「這鐵罩外尚伏有數名弓箭手,以我的手勢為號。不怕諸位笑話,我生性膽小,若是見到哪裡亮起火頭來,說不定心驚手抖之餘給手下誤會在發號施令,結果只怕大大不妙。」也不知他是否出言恫嚇,但如此輕描淡寫地說來,卻更增威脅。
擒天堡果然訓練有素,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四面就已燒起了大火。一股熱浪登時瀰漫于廳中,好在大廳十分寬闊,眾人站在廳中央一時倒也感覺不到熱力,只是空氣已變得炙悶難當,恐怕不等被燒死便先要窒息了。
「鬼兄莫要氣餒,不妨多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摘星攬月手。」寧徊風得意至極:「若是再過幾日,只怕諸位頭昏眼花之下功夫要狠狠打個折扣,那就再也看不動如此威猛的掌力了。」
寧徊風倒也不生氣:「林兄視死如歸實是讓我佩服,我只有令人再加把火力以示敬意。」
鬼失驚長吸一口氣,右掌提于胸前:「請林兄、蟲兄與我合力一試。」
小弦雖從小在滇境長大,見過不少苗瑤等異族女子,但這般金髮碧眼,顴高鼻聳的異國女郎卻是平生第一次見到,一時瞪大雙眼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張白得幾近透明的臉孔,按中原的審美標準實是看不出妍丑與否,只是那肌膚白得耀眼,太不尋常,忍不住低聲對旁邊的水柔清笑道:「比起她來你可真就像一塊黑炭頭了。」
周全恨聲道:「寧徊風你叫我出手自己卻跑了,老子光棍一條,今天豁出來也要把你的陰謀詭計告之天下。」寧徊風只是冷笑。
鬼失驚喝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算計,你一向忌我,此次正好趁此機會……」他忽收住語聲,似是自知失言,就此默不作聲。
果然熱力更甚,直逼入廳間。鐵壁雖是厚達寸許,卻也開始漸漸變紅,小弦年小功弱,首先抵不住,張嘴嘔吐起來。
寧徊風心頭大震,他原本定下計策以龍判官一拳為誘,自己的千瘡爪方是真正的殺招。可萬萬料想不到林青竟是拼著背受龍判官一拳而全力向自己出手,分明是看透了其間虛實,在這兔起鶻落,電光火石的剎那間竟可判斷得如此之准,就似是早有預防,不由心頭一沉。
蟲大師沿著鐵板摸了一圈:「這四塊大鐵板邊緣參差不齊,各自相嵌,筍合的天衣無縫,實是第一流的設計。」他直起身來,低聲嘆道:「要將這數千斤的大傢伙連在一起,真不知要動用多少人力!」廳內眾人面面相覷,這個大鐵罩闊達三丈,高亦有二丈有餘,若有寸許厚度,且不論外間嵌接的機關,單是一面鐵板怕就有數千斤,連上頭頂封合的鐵板怕有萬斤之巨。寧徊風既然費這麼大力氣制下這個機關,斷不會容眾人輕易脫困。
御泠堂!?眾人面面相覷,看來均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只有蟲大師皺了皺眉頭。
也虧得他反應敏捷至極,於此生死關頭尚能雙腿發力及時后躍,讓銀針不至釘入顱內,只是左目先是一片血紅再是一陣漆黑,竟已被這小小一枚銀針刺瞎。
寧徊風慘叫一聲,剎那間心中立做決斷,後退的身形不做半點停留,連手下也不及招呼一聲,直往深山中落荒逃去。
「且慢。」林青揚聲道:「見了擒天堡的禮物我亦是動心了,這份禮物倒不如送與我,卻不知龍堡主與寧先生意下如何?」此言一出,廳中京師諸人登時竊語不休,還道林青真是見了珊瑚寶珠與美女動了心,這才要搶在蟲大師前面,便連小弦與花水二女亦是大惑不解。
扎風怯聲道:「寧先生快先放我出去吧。」
林青沉思不語。蟲大師卻不理寧徊風的嘲笑:「煩請那位點起火熠,大家合計一下如何破去這個機關。」
「啊!」小弦一聲大叫,將廳中眾人的目光全都引了過來。寧徊風目光有意無意地一瞥林青,再掃到小弦身上,哨音停了下來,笑道:「這位大食國女子年方十八,自幼精擅舞藝,再經瑜珈高手調|教,全身柔若無骨,實是少見的天姿絕色。」
林青端杯起身,正待留幾句客套話,此刻他被寧徊風與龍判官遮住了視線,看不到蟲大師開箱的情景。但心中警兆突現,分明已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殺氣突現廳中!
「莫怪我多言。」寧徊風笑著介面道:「蟲兄此舉大可不必,暗器王的暗器在此黑暗中方更能發揮其效力……」他這話雖是明顯的挑唆,卻是大有效果。京師諸人都在心裏打了個突:於此敵我不明的情況下,開口說話尚可以用移聲換位之術讓他人捉摸不到自己的方位,若是點起火光現出身形,誰知會不會成為暗器王的靶子。
扎風耳中聽得寧徊風的話,目光不離那異國女郎,大笑道:「你們中原漢人有句古話不是叫做『食色性也』么?如此傾國傾城的尤物,只要是個男人都會按捺不住。」再對著小弦嘿嘿一笑:「小兄弟想是初次見到,失聲驚呼亦是情有可原。再過得幾年,就更能領會其中的妙處了,哈哈……」他在三香閣中受挫于林青,此刻正好借勢冷嘲熱諷。
他這一說大出眾人意料,齊百川與關明月心中忐忑,均猜想對方是否早已與擒天堡暗中來往,所以一件禮物便可推知擒天堡的心意,只是表面上誰亦不願示弱,都是淡然處之,一付早就深知內情的樣子,同時抱拳道:「但憑寧先生決斷。」
水柔清冷哼一聲,小弦配合得恰到好處,低聲嘀咕:「剛才還說不知道暗器王的大名,現在突又想起來暗器王名動天下,看來那異國女郎不但傾國傾城,居然還有增強記憶的功效,真是奇了。」這等場合原輪不上他這小孩子說話,只是這聲音不大不小看似自言自語,但廳中諸人俱是高手,全都聽在耳中,各人本就不齒扎風為人,這一下除了齊百川強按笑意,其餘人俱都笑了起來。
寧徊風對龍判官使個眼色,起身打個圓場:「扎風大師有所不知,這位仁兄的名望絕不在暗器王之下,亦是我寧某一向敬重的人,是以才特地準備了一件禮物。」
寧徊風道:「你敢泄露身份,我叫你一家老小都不得周全。」
齊百川低聲道:「不如挖條地道試試。」扎風聞言用短刀往地下挖掘起來。
假山中尚有一小山洞,洞中卻放了一顆足有雞蛋大小的玉色珠子,那珠子全身晶瑩,不見一絲暇疵,反映著珊瑚的紅光,透出一股明澹清冽之氣,洞小珠大,也不知是如何放進去的。這寶珠的價值相較那珊瑚只怕還要更勝一籌,最難得寶珠與珊瑚渾然一體,似是天然長就一般,這份大禮確可謂是連城的無價之寶了。
寧徊風發出一陣陰森森的冷笑聲:「看來鬼兄在迫我早些殺人滅口啊!魯香主不妨給我想個好點子。」
寧徊風心念略分,林青袖中射來的暗器彈指間已至身前罩住胸腹數道大穴,他出招在先,雖有把握能扼斷林青蒼促間格擋的右手,但暗器王的暗器如何敢以身體硬接。寧徊風一聲大叫,爪勢下沉,撕抓揮掃之下將幾點暗器擋開,而龍判官那重重一拳已擊在林青背後的偷天弓上。
扎風早就對蟲大師心有不忿,見他頭戴一頂不倫不類的蓑笠,忍不住出言挑唆:「暗器王名動天下,收禮物自然輪不到你這位連本來面目都不敢現出的仁兄。」
龍判官呵呵笑道:「大師莫急,這口箱子里的東西乃是寧先生精心為大家準備的,與在場諸位都有點關係。」聽他如此一說,眾人心頭疑慮更深,均望著寧徊風,待其解謎。
林青眉頭一皺,這鐵罩如此結實,渾和-圖-書然一體,掌力擊向一邊卻被分散至四面,除非能將鐵罩抬起,人或許能從下鑽出,但這四面光滑毫無受力之處,縱有拔山之力亦是無從下手。他再抬頭望向高近二丈的頂端,料想亦是如四面一般封死,縱是能以壁虎游牆功游至上方,身體懸空下更是難以發力。這鐵罩雖是笨重無比卻實是有效,整個大廳就如一個四面密合的大盒子,將這許多高手困於其間。
周全道:「那全是寧徊風搞的鬼,就是要讓林兄提防我的武功,他才好趁機得手。」
「砰」然一聲巨響。三大絕世高手全力一擊,聲勢何等駭人!就若是地震一般,鐵罩連著地基左右搖晃起來,廳中諸人全都站立不穩,或左或右保持著平衡。扎風更是臉色慘白,他身為吐蕃大國師蒙泊的二弟子,一向輕視中原武林,進京后見齊百川風光無比,武技卻也僅比自己略高一線,還只道中原武學不過如此。此刻見了這驚天動地的聯手一擊,方知這三人的武功無一不在師父蒙泊之下,相較之下自己的武功就若小孩子一般,滿腹驕傲盡化做數股冷汗從脊背上緩緩流下……
林青冷漠的聲音在廳中迴響不絕:「各位都請住手,不然休怪我暗器無情!」眾人心頭一驚,在此不見光亮的情形下,只怕縱是明將軍親至,也未必有把握躲開暗器王的出手。
寧徊風大笑:「林兄有所不知,此困龍廳四面半尺厚的鐵閘一落,筍合處天衣無縫,就若是一個大鐵罩,我若不發動廳外的機關,只怕再過一百年也沒有人打得開。」
蟲大師於牆角細細摸索了一會,失聲道:「好傢夥,全封死了。」他精通建築之術,略一猜想便知必是先分別將四面鐵板吊上房頂,再嵌接為一體。而樓上牽起長索與四面山頭相連原是為了分耽鐵閘的重量,否則這數萬斤壓將下來怕早將小樓壓垮。也幸好如此,廳上方才不至有太多的重梁,不然屋頂直砸下來廳內諸人早是頭破血流。
龍判官一咬嘴唇,低聲道:「在下周全,本是一個無名小卒,全是聽了寧徊風的話才與林兄為難……」眾人大驚,這個龍判官竟然是假的!
小弦忍不住問道:「哭叔叔呢?」
周全卻搖搖頭:「林兄不要再問了,我只會說寧徊風的詭計,卻不會再告訴你本堂的其餘事情。」
聽寧徊風如此說,眾人的眼光不由都落在那口古怪的箱子上。此廳本就不大,諸人座位相隔不遠,中間又放上這麼一口大箱子,頗顯擠迫,更添一種詭異的氣氛。
小弦似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撲到林青懷裡。林青不忍責備,輕輕攬住小弦,正待出言撫慰幾句,卻聽小弦低低地說了幾句話,眼中驀然一亮,對蟲大師與鬼失驚打個手勢……
眾人一凜,且不論寧徊風是何用意。就算他只想與林青與蟲大師為難,也勢必不肯打開機關,這裏沒有食物清水,過得十天半月,誰也沒有生望。
林青硬承龍判官一拳,卻分明覺得對方看似勢沉力猛,勁道卻遠不若想像之重,與剛才龍判官強吸酒入口的霸道內力大相迥異。激戰中不及細想,見寧徊風退開,反身一轉,以偷天弓弦鎖住龍判官的右手后著,左手反扣向對方喉頭。隨著他擰腰轉身,竟還有一支銀針從肩頭射向退後的寧徊風,確不愧是暗器之王。
「鬼兄受傷了么?」寧徊風故做驚奇:「你放心好了,寧某必會給你報仇。任蟲大師如何了得,餓他幾個月也只好陪鬼兄一併去陰間地府了……」言罷似是忍不住心頭得意,又是哈哈大笑起來。
林青沉聲道:「寧兄既然如此工於心計,妄圖將我等一舉全殲,卻不知所圖何謀?」
「哈哈哈哈。」寧徊風的笑聲從外間傳來:「任是林兄武功超凡入化,諸位雄霸一方,卻還不是做了我的瓮中之鱉?」眾人皆是一呆,聽寧徊風語中不分輕重,分明是想要將諸人一網打盡。
一時廳中為此絕色所驚,氣氛也緩合下來,再沒有適才的劍拔弓張。
林青一手仍是緊緊扣住龍判官的喉頭,朗聲道:「我保證只要大家齊心,出此難關之前我絕不會冒然出手,若違此誓叫我死於明將軍手上。」暗器王一言九鼎,更是以明將軍的戰約為誓,京師諸人均是放下了提了良久的一顆心。
扎風這才想起這異國女郎本是送與自己的禮物,心中大喜。他本是吐蕃王子,十足一個紈絝子弟。吐蕃王怕他不學無術,這才央吐蕃大國師蒙泊收其在門下。那蒙泊大國師武技精湛、佛理高深,在吐蕃被視為天人,本以為可以好好管教一下扎風,可扎風自幼嬌慣,如何受得了這份清苦,此次藉機來擒天堡原就是抱著遊山玩水的念頭,加之一向好色如命,此刻見如此千嬌百媚的女郎落入手中,什麼結盟大計早就拋之腦後,樂得一張大嘴咧到了耳根邊,忙不迭對寧徊風道謝,恨不得這會議早些結束,好嘗嘗這異國女子的滋味。
水柔清大怒,其實她皮膚甚為白皙,只是天生人種不同,自是不能與這異國女子相較,聽小弦如此說,雖明知他在故意惹自己生氣,卻也按捺不住,當場翻臉太現痕迹,便在桌下狠狠踩了小弦一腳。這一招卻是她家傳的「隨風腿法」中的「踏梅尋芳」,迅捷無比,別說小弦武功不高,就便一般的江湖好手猝不及防下只怕也閃躲不開,何況小弦的視線被桌几擋住,這一腳踩個正著。
寧徊風對關明月輕聲笑道:「此寶本叫『剖腹藏珠』,我卻嫌其隱含刀兵之氣,重起個風雅名字為『珠胎暗結』。煩請關兄帶給太子,以表我擒天堡對太子的一番誠意。」
那彩色幕布上畫有神態各異、不知名目的鳥獸草木,與中原山水潑墨素描迥然不同,在二個黑衣人的掌風漾動之下,緩緩起伏,其上所繪的鳥獸栩栩若生,充滿了動感,更增添了一種神秘的異國風情。
蟲大師微微皺眉,吐蕃大國師蒙泊他早有耳聞,聽說是一飽學之士,精通佛理,在吐蕃被藏人敬為天神,僅次於活佛之下。但如今觀其弟子言行如此,只恐其師亦是徒有虛名。
林青本有機會追上寧徊風,脫出機關中。但整個房頂突然塌下,花、水二女或許還能自保,小弦必無幸理,暗嘆一聲,左手一把將小弦拉入懷中,右手抬起將一大塊落下的房梁撥開,手落下時重又扣在龍判官的喉上。龍判官似也未想到寧徊風會舍己不顧,一時驚惶下再次被林青制住。
「砰」然一聲,那半截木箱似是被驀然炸開般變得粉碎。一道黑影以肉眼難辨的高速從四濺的木片碎屑中沖躍而出,一雙黑手成爪狀徑直扼向蟲大師的咽喉。
小弦驚魂稍定,藉著火光撿起一支燭台點著,火勢一下明亮起來。蟲大師贊了一句「好孩子!」小弦心頭得意抬頭望去,就著燭光,卻見到數尺外的水柔清一泓清瞳正牢牢盯住自己,高高挑起的大姆指猶調皮地朝自己輕點著,一張俏臉被燭光映得嬌艷如花,腦中猛然一盪,幾乎將手中燭台跌落。他破天荒地得到這個「對頭」如此誇讚,不知怎地心口好一陣怦怦亂跳,臉上不爭氣地泛起一片扭捏的潮|紅來……
然後,便是一片沉沉的寂靜!
寧徊風果然中計,詫聲道:「原來鬼兄對我亦是不盡不實?」
隨著寧徊風口中小管的聲響,那彩色幕布中發出一聲女子的嬌吟聲,其音慵賴,便似是才為寧徊風發出的銳聲喚醒了一般,在場諸人聽在耳中,心內俱是一盪。
周全奇道:「林兄卻是從何處聽來的?這句話說得正是寧徊風的身份,他便是御泠堂炎日旗的紅塵使。」
周全略猶豫一下,答道:「姓龍的已被寧徊風暗中控制,軟禁于擒天堡中。」眾人心頭一震。誰曾想邪派宗師龍判官竟已被寧徊風所控制,這個假冒的龍判官縱可一時瞞住手下耳目,但武功卻無論如何假冒不來,自然再不能約戰川內各路高手,怪不得自從數年前龍判官一統川東后擒天堡一意守成,再無更大的發展,就連一個媚雲教都奈何不得……
關明月大怒:「我臂上受傷了,齊兄若是方便不妨過來取用。」眼見二人又要爭執起來。
林青心中亦是一團亂麻,面上卻仍是保持著鎮定:「齊兄莫急,反正寧徊風一時也攻不進來,我們不妨與他耗上幾天。」
林青心頭暗嘆,值此情形大家仍是互相猜疑,如何談得上齊心協力?右手仍是扣著龍判官,左手放下小弦,正欲從懷內取出火熠,卻聽小弦大聲道:「你們別爭了。我不怕這個『寧滑風』,我來點火。」
暗紅的火光下人影一閃,蟲大師大喝一聲,大手一張,將幾支長箭抓在手中,尚余幾支箭卻被另一個黑影打落,竟是鬼失驚出手為小弦解圍。
林青見那匕首精光耀目生寒,關明月妙手空空頻盜天下,隨身兵刃自是非同小可。運功往鐵壁紮下,果然一透而入。他手上的勁力恰到好處,匕首深沒至寸許感覺將要穿鐵板而出時立刻凝力緩發,不讓外面的寧徊風發現。
周全先是一呆,將心一橫:「我乃御泠堂下火hetubook.com.com雲旗下一小頭目,只因相貌與龍判官有幾分相似,這才被寧徊風調來此地。」
「哧」得一聲,小弦擦著火石。火光將他稚氣未脫的臉上映射出一片濃重的陰影。
花想容一個名門閨秀,如何受得了扎風如此說話,忍不住低斥一聲,卻不好回駁。水柔清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心中雖對小弦剛才的神情大大不滿,卻容不得扎風這般欺負「自己人」,俏臉一寒:「我中原乃禮儀之邦,這些衣容不整的女子自然是第一次見到,如何可比那些來自蠻荒之地的人。」這句話自是影射扎風不通禮教了。
鬼失驚嘶聲道:「彼此彼此。」
扎風一愣,大叫:「大家並肩一起上,殺了暗器王與蟲大師……」語音曳然而止,試想在此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景下火拚,以林青震絕天下的暗器功夫,只怕誰也沒有一絲機會。
寧徊風道:「吐蕃與蜀地近壤,久聞吐蕃大國師蒙泊之名,一直無緣拜見。泰親王此次與擒天堡結盟之行專門請了大師前來,實是有其深意,是以我思考再三,將這本是給泰親王的禮物便割愛與大師,尚請大師笑納,務要理解我擒天堡的一番苦心。」
林青在此關頭居然還有心大笑:「看來我以後找寧徊風的麻煩還得給他留條命,不然清兒豈不是嫁不出去了。」急得水柔清直跺腳。
林青譏諷道:「寧兄武技不見高明,挑撥離間的本事確是天下一流。」
林青見小弦附在水柔清的耳邊說著什麼,水柔清眼中疑慮參半,也不放在心上。轉頭望向鬼失驚:「鬼兄可有接應之人?」他知道齊百川帶來的人只有柳桃花在涪陵城中,關明月的隨從只怕亦被寧徊風的手下所控制,只有鬼失驚或有希望。
林青心中一寒,若真如寧徊風所說,這四面全是數寸厚的鐵板何止萬斤,縱是集廳內眾人之力亦未必能破得開。他心頭思索,語氣中卻不露驚惶:「寧兄竭精殆慮設下這個局,卻莫忘了你的頂頭上司尚落在我手裡。」
「諸位仁兄這一生怕也未使出這般威猛的掌力吧,看來真要謝謝我才是。」寧徊風只道廳內眾人瀕死一擊,口中譏諷不休:「卻不知肉掌拍到燒紅的鐵板上是何感覺?」
驚呼聲四起,在場諸人的念頭還留在那寶物美女之上,誰曾想於此言笑晏晏情形微妙之際殺機乍現。何況突施殺手的不但有黑道第一殺手鬼失驚,邪道六大宗師之一的龍判官亦與寧徊風同時向林青出手。
林青一招制住住龍判官亦是頗出意料,回頭冷然看向寧徊風,待要喝其住手,卻見寧徊風急退的身形不停,眼中卻閃過一絲陰險的笑意,心知不妙,聽得頭頂格格數聲巨響,整個房頂居然都砸了下來……
扎風數度被小弦與水柔清搶白,他一向矜傲,如何受得住,想要爭辨幾句,但剛才自己確曾說起不識林青,一時想不出如何應對,臉上陣紅陣白,惱怒非常。
蟲大師單掌往箱邊按去,本是打算用一股柔勁將木箱震散,卻不料掌沿及箱的一剎那間,巨變忽生。
林青與蟲大師雖是早預防著寧徊風突然發難,但眼見結盟之事尚撲朔難解,正在尋思擒天堡給關明月與扎風送上禮物各是何用意,而寧徊風未準備給暗器王的禮物敬酒告罪原也在情理之中,蟲大師的心神亦在思咐著用何武功開箱方可震懾京師二派。
蟲大師聽齊百川語意不善,有意相幫關明月,笑道:「齊兄言重。江湖人都講究采頭,送禮更要取個好名字,若要一意糾纏于這等枝節,豈不讓人看輕了?」
寧徊風低喝一聲,右手曲指若鉤,一把便將那點銀光握在手中,卻是一支銀針。寧徊風外號人稱「病從口入,禍從手出」,后四個字便是形容他的「百病」劍法與「千瘡」爪功。此刻全力一抓之下,那銀針雖是細小,卻也被他以食中二指堪堪捏住針尾,卻不料銀針上所附勁道卻極是詭異,入手一滑,竟然從二指中脫出,仍是刺入左目中。
鬼失驚踏前幾步,仍是與林青、蟲大師保持著一定距離,默然不語。
林青心頭大訝。聽鬼失驚語意,他與寧徊風之間似乎早有些過節,絕非此次初識。不過他二人一個是擒天堡的師爺,一個是將軍府的殺手,卻是如何拉上了關係?
木箱上半截一碎,露出裏面的事物。登見一道紅光射了出來,照得廳中諸人眼前都是一花。定睛看時,卻是一株尺余高的大珊瑚,紅光湛然。珊瑚被雕成假山之狀,十分精細,上可見亭台行廊,橋欄水瀑等。這麼大的整株珊瑚本就少見,再加上這份雕琢之功,價值著實不菲。
林青一呆,卻也佩服他的硬氣,當下不再多問,望向四面鐵壁,苦思對策。
一時齊百川與關明月亦無遐鬥氣,眾人不由重又望向那口箱子,剛才給關明月的禮物已是那般驚人,卻不知寧徊風會送給扎風什麼?
縱是水柔清不解男女之事,見此情形亦是羞得面上飛霞,慌忙垂下頭來。這才明白小弦何以對自己的一腳恍然不覺,心頭更恨,又是重重一腳跺了下去。
林青心念一動,將龍判官的啞穴解開:「你倒底是何人?」他硬受龍判官一掌卻毫髮無傷,早對他的身份起疑。
齊、關二人面色慘白,不聲不響來到林青面前。起先於黑暗中尚還抱著一線希望,料想這機關再厲害也擋不住幾大高手的合力,現在看清了周圍的環境反增絕望。心頭更是大懼,寧徊風費如此周折將諸人困於此處,只怕絕不僅僅為了對付暗器王與蟲大師那麼簡單,莫不是真要將京師三派也一網打盡。
寧徊風大笑:「扎風大師莫急,這下來一個禮物卻是送與你的。」
「寧兄剛才至少本有機會幫我先制住蟲大師。」鬼失驚冷冷道:「但你卻逃得那麼快,叫我如何信得過你。」鬼失驚出道至今尚是第一次栽這麼大個跟斗,若不是蟲大師及時相救怕要被那萬斤鐵閘攔腰折斷,如何咽得下這口氣。何況剛才雖然林青制住龍判官,但鬼失驚將蟲大師迫得險像環生,若是寧徊風及時相助,蟲大師怕也是凶多吉少。
果然諸人良久皆無動靜,只聽齊百川低聲道:「我身上沒有火熠。關兄身為妙手之王,這些事物想必是隨身攜帶的。」
關明月聽林青一方幫自己說話,膽氣愈壯,冷冷道:「江湖上一些不知名的小捕快也自封為什麼神捕,何況這等千年難遇的寶物。」這話確是直諷齊百川的神捕之名了。
蟲大師微微搖頭:「剛才小弦對我說起這廳中不生蟲蟻,只怕地下亦是鐵板。」果然聽得「啪」的一聲,扎風的短刀挖了半尺便折斷了刀尖。
眾人看得目炫神迷,此等寶物縱是有心求購怕也難得,也不知寧徊風從何處弄來的。小弦平日少見此等華貴之物,更是瞠目結舌。
蟲大師見二個黑衣人身手矯健,配合無間,心中微驚,口中卻淡然道:「擒天堡藏龍卧虎,寧兄這二個手下功夫可不弱啊。」單是這二人手上的功夫怕就不在江湖普通二流好手之下,卻僅僅是擒天堡中的不知名姓的隨從,擒天堡的實力可見一斑。
以鬼失驚強橫的個性亦不禁略有沮喪,嘆道:「這鐵罩與地板連為一體,縱是掌力再強數倍亦是無用,若是翻傾了怕更不好辦。」
林青與蟲大師猜不出寧徊風心意如何,見齊百川與關明月不置可否,心中都泛起一絲不安。寧徊風送禮之舉大有可能是緩兵之計,表面上互不得罪,暗中卻與一方定下合盟,而聽他言語合情合理亦是無從指責。
鬼失驚思咐道:「若能破壞槽口,將上方鐵板移動,也可掘地而出。」
蟲大師不虞多起事端,與林青對視一眼,各明心意:「得寧先生如此抬言眷顧,在下卻之不恭。」當下緩緩往箱邊行去,心頭卻保持著一絲警覺。
鬼失驚手下二十八弟子皆是武功高強的殺手,暗合天下二十八星宿,人稱「星星漫天」,若真是找上來卻也不好應付。
但那匕首實是太短,何況這等寶刃斬幾分薄的長劍或可奏功,對付這般厚重的鐵板卻是無用。林青拼盡全身的功力亦只割開三寸長的一道口子,只覺阻力越來越大,匕首刃口已卷,再不能划入鐵板半分。只得一嘆收手。
周全朝小弦點點頭:「你放心,日哭鬼雖中了寧徊風一掌,暫無性命之憂,他現關在魯家莊院的地牢中。」
話音才落,如同響應他的話般,鐵罩再震,後方塵土激揚而起,就似是將整個地基拔起,只是傾側的勢道卻比剛才弱了幾分。
尖銳之聲一起,那搭在幕上的手指一動,手臂再度揚起。指、掌、腕、肘、肩依次頗有韻律地晃動著,從彩幕後扶搖而起,裏面的那女子本是睡卧,如今卻似是緩緩坐起身來,手臂的盡頭終可見一頭如雲秀髮,那發色卻呈金黃,柔軟而捲曲,與中原女子大不相同,披散在隱約半露的一段玉頸上,就若是披了一件羽衣。眾人已猜出箱中必是一異族女子,均是瞪大了眼睛欲睹芳容,但她偏偏還不露出頭來,只見到一頭金髮在彩幕端沿處如波浪般起伏不休,https://m.hetubook.com.com怎不令人心旌神馳。
他們剛才已聽出箱中實是藏有一女子,不知寧徊風是做何安排,只好靜觀其變,畢竟身為外人,不好橫加干預。
林青見齊百川與關明月勢成水火的樣子,心中暗驚,幾年不回京師,不知京師各勢力已鬧成了什麼樣子。
寧徊風一拍腦袋:「哎呀,我倒忘了讓手下開箱,不過大家想必都等不急了,不若便請兄台親自來看看吧,也好讓大家開開眼界。」
鬼失驚一招無功不待接實立刻變招,身體似陀螺般繞蟲大師急轉起來。他的武功走奇詭一路,拳、掌、指、肘、膝、腿、腳皆是勢大力沉,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似都可做殺人的武器。蟲大師先機被占,一時只能勉強防禦對方層出不窮的殺招,見式拆招,再無還手之力。
齊百川大怒,但畢竟關明月成名之久,是京師大大有名的人物,而自己不過刑部一個捕頭,何況泰親王嚴令不得與太子的人馬衝突,不能太過開罪關明月,一腔怒火盡皆發在蟲大師身上,戟指喝道:「你是何人?不敢報上名姓的藏頭露尾之輩,這等地方豈有你說話的餘地?」他雖見蟲大師適才露了一手不俗武功,但心火上涌之下,再也顧不得許多。
廳中諸人均是心生疑惑,於一片黑暗中下意識中只覺得左右四周均是敵人,各自運功,惟恐突遭橫禍。
諸人聽到這二人冷嘲熱諷,恨得牙癢,卻是拿他們絲毫沒有辦法。
寧徊風笑道:「雕蟲之技,讓兄台見笑了。」
林青深吸一口氣:「真正的龍判官呢?」
與此同時,寧徊風與龍判官已同時向林青出手。
「寧先生太客氣了。」蟲大師不動聲色呵呵一笑:「不瞞你說,我對這禮物亦是心生好奇,巴不得速速令人開箱,以解心中之期望。」
寧徊風眼見眾人的好奇心全被勾了起來,滿意地一笑,提高聲音:「各位遠道而來,可算給足了擒天堡面子,可這結盟一事卻也讓堡主與我左右為難,卻不是怕得罪那一方,只是川東離京師甚遠,能得到泰親王與太子的另眼相看,既是受寵若驚,又是誠惶誠恐,惟怕空掛一個盟約卻談不上有何助宜。」
蟲大師眼中精光一閃,正要開言,寧徊風呵呵一笑:「齊兄息怒。這位兄台不報名姓自是有其道理,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我這禮物亦有他的一份。」又轉臉對蟲大師道:「仁兄莫怪齊兄,看在我的面上多擔待一二。」齊百川實不敢當眾與寧徊風翻臉,只得悻然作罷,他今日屢次為關明月所笑,一口惡氣實在咽不下,只得恨恨地瞪了關明月與蟲大師一眼。
只見廳內一片狼藉,儘是碎木磚石。十一人各佔四方靠牆而立,面上全是土石碎屑。齊百川的手下趙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兄弟趙旭連忙搶上前去救治。
扎風見寧徊風亦幫著蟲大師說話,亦是坐不住:「你們漢人偏偏就是這許多的講究,那似我們藏人痛痛快快,是戰是和一言可決,這般婆婆媽媽豈不讓人笑話。」小弦雖是看不慣扎風的霸道,這一言卻聽得暗暗點頭,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直覺:寧徊風這般故弄玄虛,其後必是藏著什麼大陰謀。
寧徊風呵呵一笑:「若是現在當場宣布擒天堡與何方結盟,只怕過不了幾天便鬧得天下盡知。人言可畏,擒天堡當得住千軍萬馬卻未必抵得了江湖流言,所以我與堡主商議之下,便分別給諸位送上一份禮物,待齊兄與關兄將此禮物送回京師,親王與太子自然便知道了擒天堡的態度,卻沒有必要在此公布了。此間苦衷,尚請齊兄與關兄原諒一二。」
寧徊風繼續道:「何況泰親王與太子一向對擒天堡多有照顧,只要泰親王與太子有何吩咐,擒天堡上下無有不從,事實上以往雖無結盟之約,卻已有結盟之實。而這若是簽上一紙合約,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卻不免會引起江湖上一番說辭……」說到這裏,見齊百川與關明月臉上色變,寧徊風微微一笑,拍拍手掌,二個黑衣人應聲走了進來,站在那口大箱子旁邊,靜待寧徊風的號令。
「扎風大師還想著那禮物么?」寧徊風漠然道:「算你運氣不好,只好給暗器王與蟲大師陪葬了。」
二個黑衣人走前幾步,各出雙手,分按在箱子兩側,齊齊低喝一聲,往中間一擠,箱蓋應聲彈起,箱子上面約有二尺余的半截的木板隨之而碎。他們開箱的手法甚是與眾不同,那箱蓋分明已被釘死,卻不用斧鑿,全憑手上勁道互抵后產生一股向上的彈力將箱蓋頂開,更是全憑威猛的掌力將箱子上半截木板盡數震碎,而下面的木板卻絲毫不受影響,顯示出頗為深厚的內力。最難得是那箱蓋平平飛起,不見絲毫傾側,顯是二人手上的勁力不偏不倚正好抵消,可見配合熟練,心意相通。
噼噼啪啪數聲不絕,廳中諸人雙目若盲,敵我不明,各施絕學將身邊人擊開。一聲慘叫乍起,聽聲音卻是齊百川手下二兄弟之一的趙光,卻不知是中了誰的一招。
小弦與水柔清聽到這箱子中原來是送給齊、關二人的禮物,均是大為好奇,以擒天堡富甲一方的財力,這送上的禮豈是非同小可,恨不得趕快打開箱子看看究竟。
京師二派的人眼見擒天堡突然發難,齊關二人先見鬼失驚乍現箱中,再見到蟲大師亮出獨門兵器「量天尺」,立時認出了蟲大師的身份。蟲大師與鬼失驚的恩怨江湖皆知,二人樂得旁觀,心中尚充滿著幸災樂禍之感。卻不料奇變再生,頭頂房梁直砸而下,一時全都鬧個手忙腳亂,各找縫隙躲避撲頭而下的碎磚裂瓦。
水柔清本是牙尖嘴利,此刻也不由服了寧徊風的口才,恨恨地道:「誰要能把這寧徊風的舌頭給我割下來,我就……」一時正想不出說辭,卻聽小弦介面道:「你就嫁給他!」
「哈哈,原想給暗器王也準備一件禮物,只是我素知林兄心比天高,想來想去,只怕尋常東西不入林兄之眼。」龍判官早有準備,與寧徊風各執一杯酒,來到林青面前:「龍某便只敬林兄一杯水酒,祝君……」說到此處似是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說辭,臉上一片尷尬之色。
寧徊風心知龍判官那一拳無法造成太大的傷害,見暗器王的暗器無中生有般層出不窮,心頭大悸,往後急退。
鬼失驚有感剛才蟲大師相救之恩,更是深知寧徊風的狠毒,首先介面道:「林兄提議正合我意,脫困之前我不會再與你為難。」
寧徊風與龍判官一唱一和,這番話可謂取巧之極,既不表明態度與何方結盟,又不開罪各方勢力。眾人心頭無不暗罵一聲「老狐狸」,小弦卻聽水柔清低低道了一聲「寧滑風」,肚內暗笑,強自忍住,目視水柔清,重重點了一下頭,面上卻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而這個江湖上聲名不著的擒天堡師爺居然能在暗中做下如此驚天動地的事情,到底是何來頭?
鬼失驚左手軟垂胸前,右掌划個半圓拍出。這黑道第一殺手的全力一擊豈是非同小可,卻只聽得一聲大響,鐵罩微微一震,就似整個房間在抖動一般,眾人耳中嗡嗡作響,良久方息。但鐵罩上連半分縫隙也未留下,鬼失驚拼力一掌竟是絲毫沒有效用。
寧徊風對諸人惑然目光視若不見,從懷中取出一枝小管,放于唇邊,囁唇一吹,一股尖銳的聲音驀然響起,人人心中均是一跳。小弦更是覺得心口猛然一震,那份四肢無力的感覺突又襲來,大驚之下張口欲叫,卻是發不出一點聲音。蟲大師坐在他身邊,感覺有異,一把抓住他的手,將無上玄功渡入他的體內,助他抵禦寧徊風的銳音。
扎風大怒,一掌向小弦拍過來:「死娃娃胡說什麼?」蟲大師擋開扎風一掌,眼中亦是隱現惱色。
林青與蟲大師互望一眼,緩緩點頭。時世弄人,何曾想他二人竟會與鬼失驚合力出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龍判官介面笑道:「龍某雖只是武林中人,但一向奉守朝庭法紀,擒天堡雖是江湖門派,卻也常常幫助官府維護一方安定,若是能為川東百姓多出一份力,實是心中所願。」
水柔清本待聽得小弦一聲痛呼,心頭怦怦亂跳,若是平日打鬧也就罷了,在這等場合豈不讓敵人恥笑。卻不料小弦雖中一腳,口中卻無半分聲響,水柔清側目看去,卻見小弦滿面通紅,若說是強忍痛苦卻又不像,只看他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對自己這一腳竟似渾若未覺。心中大奇,不由順著他的眼光看去。
一個嘶啞的聲音從大廳角落中傳來:「寧徊風你想做什麼?」
「此箱分為三層,這第一層的禮物乃是送給妙手王的。」寧徊風目視二個黑衣人,吩咐道:「開箱!」
周全大聲道:「本門第二大罪就是出賣兄弟,你剛才是如何對我?」他望向鬼失驚與齊、關二人:「你們不要報僥倖心理,寧徊風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你們。」
水柔清含忿一腳踩出,立時後悔,急忙收力。小弦雖學有武功,但如何敵得住四大家族的絕學,還好這一招重在以速度取勝,hetubook•com•com力量並不大,加上水柔清及時收力,不然只怕小弦的踝骨也要被踩折了。
在平常情形下,一般人最忌的自然應是號稱邪道宗師之一的龍判官,而寧徊風在武林中聲名不著,誰也不知其武功如何,若是能有選擇自是寧願受寧徊風一爪也不敢讓龍判官的拳頭擊實了。卻不知林青那日夜探擒天堡涪陵分舵中,見寧徊風行事老辣,心計深沉,早在暗中視其為第一勁敵,傾刻間不及思索,下意識間已是決定先封擋住寧徊風的殺招。陰差陽錯下,卻是恰好避開了這配合無間的襲擊,反讓對手疑神疑鬼起來。
蟲大師對寧徊風的奚落充耳不聞,沉聲道:「這鐵罩從天而降,與地板的介面處應是一道鐵槽,並無鑲卡的機關,若是能將其翻傾或可撞開。」
蟲大師也不推脫,微微一笑:「我本是個懶人,只不過寧先生的禮物實是太過驚人,說不得也只好舒舒筋骨了。」他知道寧徊風有意讓自己于開箱時顯露武功,以懾齊關二人。一面起身往箱邊走去,一邊卻在心裏卻尋思用什麼方法開箱方可收奇效。
龍判官料不到自己一擊得手,驚喜之下正想變招再攻,右手已被偷天弓鎖住,方一怔間,林青的左手已扣在喉頭上,心頭大懼。他知道對方意在生擒,當下雙手軟垂腰下,不敢掙扎。這才嘆服暗器王何以能挑戰天下第一高手明將軍,其武功跳脫靈動之處,不但大違常規,簡直已超出想像之外。
寧徊風冷哼一聲:「鬼兄且莫動氣。我絕非公報私仇之人,能與暗器王蟲大師同歸於盡,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水柔清見小弦嘴裏念念有詞,只道他見這寶物驚得呆了,忘了剛才與他賭氣,偏頭問道:「你做什麼?」小弦臉上一紅,卻不言語,原來他正在拚命記下這幾個成語,以備日後不時之需。
寧徊風大笑:「我知林兄心中必有疑慮,卻偏偏不給你一個答案。黃泉路上也要你糊裡糊塗,這才顯得出我的手段。哈哈……」
小弦第一次見這般香艷的情形,正在意亂情迷間,先是腳上巨痛,神智頓清。再聽到寧徊風的話,更有水柔清的一聲冷哼,這才恍然清醒,也顧不得腳上的痛楚。被寧徊風調笑也還罷了,讓水柔清見到這般情景才真是大傷面子,臉上如中熱毒般陣青陣紅,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分辯,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
林青望向齊百川與關明月,緩緩道:「幾位仁兄請過來商議。」
那手臂柔若無骨,做出各種姿態,若棲枝彩鳳傲翼,若萌情小鳥誘歡。初時手臂高舉,越落越低,最後軟弱無力地垂搭在彩幕上,只餘二指在外,塗成粉紅色的指尖尚在不停顫抖,那種不勝其負的嬌怯更是令人血脈賁張,恨不能上前為她輕捶按摩,以舒惜花之情。就連小弦這等不懂男女之事的孩子也看得心頭怦怦亂跳,熱血上涌,一雙眼睛再也離不開那幕布,猜想其後應是怎樣一個絕代佳人。
關明月的聲音從另一端響起:「我也同意林兄的意見。」他本就與林青與蟲大師無甚仇怨,聽鬼失驚都如此說,自是不甘於后,齊百川亦忙不迭表態贊同林青。
眾人將扎風猴急的樣子看在眼裡,均是心生不屑,就連齊百川亦是長嘆一聲,暗暗搖頭。
林青苦笑搖頭,道理雖是如此,但這上萬斤的重量壓住介面,讓人根本無從下手。何況鐵罩渾然一體,己方身在其間,縱想翻傾又談何容易。三人互望數眼,他們皆是縱橫江湖的絕頂高手,何曾想會被這笨重至極的機關困於此處,竟然一籌莫展。
以林青的武功突逢驚變下最多只能應付一人的殺招,但他身為暗器之王,內力上的修為也還罷了,應變之力確可稱天下無雙,千鈞一髮間心念電閃已有決斷。
寧徊風聽風辨器下立覺有異:「原來林兄還帶有寶劍?不過這鐵板均以上乘精鐵所制,縱你有幹將莫邪在手怕也是白費力氣,徒然毀了兵器卻是何苦?」聽他言語有恃無恐,想來早做過試驗。
「鬼兄一向獨來獨往,我何敢相助於你。」寧徊風嘲然一笑道:「何況黑白二道絕頂殺手相遇,這幕好戲若是被我攪散了,在場諸位怕都會怪我多事呢。」
鐵罩晃動數下終停了下來,這當世三大高手的聯袂一擊竟亦是徒勞無功。
諸人見了珊瑚、美女,均對下一個禮物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眼光齊齊聚在木箱上。只是那木箱十分結實,雖已被二個黑衣人震碎了上半截,但下半截尚有三尺余高,根本看不出其中虛實。齊、關二人均不識蟲大師,但見寧徊風的禮物竟然不是送與林青,心中暗生疑惑,猜想蟲大師定是有非常來歷。
寧徊風哨音再急,如同與哨聲應和般,一張雪白的臉孔從彩幕後緩緩探出,眾人屏息細看,果是一個美艷無雙的異族女郎。
要知寧徊風費這麼大力氣將眾人困住,不但開罪京師三派與暗器王蟲大師兩大高手,還拉上了四大家族的人,更是不管不顧龍判官的死活,若不是失心瘋了,定是早有預謀。
驚變乍起,大出眾人意料之外。蟲大師正往箱前行去,就如往鬼失驚的雙手迎上一般,鬼失驚的武功虛變狠毒至極,其掌上套著一隻幾近透明的手套,燈光照耀下襯得五指指甲隱泛青光,便若一道乍射而起的鬼火磷光,眨眼間右手已襲至蟲大師面門前寸許。蟲大師雖有預備,卻也未料到這箱中所藏竟是這與自己齊名數載的黑道殺手,眼見躲避不及,百忙中低下頭,頂上蓑笠正好擋在這必殺一擊上。
「不好!」小弦卻突然失聲道:「就怕他們用火攻。」
一隻手臂忽從彩幕後伸出,五指成啄狀,昂然指天。那手臂光滑白皙,肌膚幾近於透明,上面的脈胳血管隱約可現;手臂本是靜若玉雕,但隨著搭在臂上的輕紗翩然落下,如弱柳搦風,如浮萍漾水,再加上輕動的手指,驀然便有了一種流動感,如磁石般將各人的眼光牢牢吸住,均不由在心中暗嘆一聲:原來藕臂蔥指便是如此這般!
寧徊風大笑:「是極是極,只是你說了又有何用,最後還不是陪著暗器王一起送死。」聽寧徊風親口承認,齊、關二人面上微微變色,只有鬼失驚仍是一臉木然。
「鐺鐺鐺」幾聲大響,卻是水柔清拿起一塊碎石重重敲在鐵罩上。看來是想干擾寧徊風的聽力,卻聽寧徊風的笑聲仍是隱隱傳來:「好聰明的小孩子!來人,備柴!」
蟲大師疑惑道:「剛才你喝酒時所顯的武功……」
眾人知鬼失驚一向獨來獨往,原也僅是抱著一絲僥倖,見鬼失驚搖頭心中俱是失望,鬼失驚如此說不過是迷惑寧徊風,在此情景下只有迫對方強行攻入或許才可尋到一線生機。
這是一個精妙的局!先以價值連城的珊瑚寶珠與萬般風情的異國女郎惑眾人耳目,亦讓林青與蟲大師放鬆警惕;再故意讓開箱黑衣人以送禮為由先行離去,引得蟲大師親自下場開箱;最後寧徊風與龍判官敬酒為名隔開林青與蟲大師;而鬼失驚則一直潛伏于箱底,借那不通武功的異國女子濃重呼吸聲做掩護,終等到這一刻稍縱即逝間的絕殺機會!
蟲大師曾與鬼失驚有過一次交手,對其武功有過詳盡的研究,知鬼失驚掌中手套名為「雲絲」,乃是以北地一種名喚「雲貂」的小動物身上毛皮所織,刀槍不入,百毒不侵,更是輕軟猶若無物,毫不影響手上動作,卻是無毒,面上炙痛之感只是因對手的掌力所傷,應無大礙。他的武功純走精神一道,雖負傷在前,但心頭至靜,戰鬥力尚餘八成,吐氣開聲,一道氣箭反襲鬼失驚右手脈門,右手一擺,抽出一把色黑如墨的鐵尺,擋向鬼失驚的左拳。
寧徊風知道廳內諸人強弩之末不足為患,方要開口,卻見塵土飛揚中鐵罩邊的柴禾空中亂飛,便若無數著了火的暗器般四面激濺,幾個手下躲避不及,早已中了幾記,連衫角都著起火來,抱頭慘叫而倒。
魯子洋笑道:「關兄還是先操心自己的安危吧。」
林青問道:「御泠堂還有什麼人?」
關明月揚聲道:「寧徊風不顧龍堡主的死活,魯子洋你亦要隨之造反么?」
林青雖是那一剎間亦是神馳目迷,但立即默運玄功,緊守靈台。此刻見寧徊風面上雖亦如廳中諸人一般迷茫,眼中卻仍是一片清明之色,心頭暗凜:剛才寧徊風的哨音中分明暗含懾魂之術,此人武功涉獵旁雜,十分邪異,再加上這份捉摸不透的心計,確是平生少見的大敵。
「哎呀我倒忘了給諸位準備些食物與清水,真是失禮至極。」寧徊風對魯子洋道:「這些都是貴客,萬萬不可怠慢,魯香主還不快派人到京師各大膳堂購些山珍海味來。」
「波」的一聲,蓑笠被鬼失驚一爪擊得粉碎,爪勢卻也因此稍緩。蟲大師只覺面上火辣辣一陣炙痛,腦中一眩,幸好本能應變尚在,偏頭躲開這破面斷喉的一爪。鬼失驚口中嘿然有聲,擊空右手食、中二指屈彈而起,指風凜冽直刺蟲大師鼻翼迎香大穴,左手握拳搗向蟲大師的心窩。
寧徊風對兩個黑衣人微一點頭示意https://www•hetubook•com•com,二人又如剛才一般運氣裂箱。大家目光望去,這次卻與剛才不同,箱裂后露出一道三尺余高的彩色幕布,將箱內的事物圍住,不知其中是什麼。
「鐺」的一聲,卻是關明月忍不住敲擊四壁,聲若龍吟,果是鐵鑄,聽其音重厚,縱算沒有半尺,怕也厚達數寸。
蟲大師與鬼失驚正在激斗之中,鬼失驚大佔上風,一心要在數招內重創對手。誰知頭頂生變,他本就在繞著蟲大師轉圈,身體正處房間外圍,一道黑忽忽的事物突然落下。鬼失驚變生不測下仍不願放棄殺蟲大師的機會,右手出招不變,左手隨手往上一格,卻覺得落下來的重物其沉萬鈞,觸手生寒,竟似一道鐵閘,咯嚓一聲,腕骨已折,一聲驚呼,身法一頓,眼見就將被砸在那道鐵閘之下……
寧徊風嘿嘿冷笑:「林兄不妨殺盡廳中人,過得十天半月餓得頭昏眼花時再與我相見。」龍判官張口欲言,卻被林青手中一緊,說不出話來。
齊百川心中不忿,忍不住喃喃低聲道:「什麼『珠胎暗結』,我看是『明珠暗投』。」
寧徊風怒斥道:「一點火苗怕什麼?」站起身正要督促手下再加強火力,眼角間卻瞥見一道青灰色的人影從飛揚的漫天塵土中電閃般躍出,一蓬柴火直撞面門而來。他尚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道對方援手前來偷襲,下意識抬手一格,火星四濺中卻有一道銀光驀然由遠至近由小變大,徑往他左目刺來。
待二個黑衣人與異國女郎出廳后,寧徊風的目光往蟲大師望來,攤手一請:「久仰大名,尚有一不成敬意的小小禮物。還望兄台笑納。」
寧徊風送給蟲大師的禮物原來竟是——被譽為數百年來最為強橫的黑道第一殺手鬼失驚!
林青與蟲大師互望一眼,神色喜憂參半。聽寧徊風的語意,與泰親王或是太子結盟一事怕是要不了了之,但顯是另有下文,莫不是與將軍府已先結盟了么?推想到鬼失驚未現身於此,或許便是已與擒天堡有了什麼合約回京復命了。
寧徊風坐在一張虎皮大椅上,心內躊躇滿志。試想能一舉將暗器王、蟲大師、鬼失驚三大高手加上齊百川妙手王等統統拾掇,這天下又有幾人辦得到?正想到得意處,忽聽得一聲巨響傳入耳中,整個鐵罩猛然一傾,就似要朝自己翻壓而來。但這上萬斤的重量豈是人力所能動?鐵罩略一停滯,復又落了回去。
一聲脆響,林青手中酒杯碎裂,手指輕彈處,千百瓷片如刀射向龍判官的右拳,身體卻是朝左一轉,右手卻是以爪對爪迎向寧徊風,左手急挑而起,先截劈再封按,幻化出幾式虛招,袖間卻有七八道黑光迸射而出……
鐵罩外慘叫聲迭起,卻是林青及時出手將細小的暗器從鐵罩小孔朝外射出,外面的弓箭手何曾想到暗器王神技若此,登時有幾人雙目中招,從梯上滾落下去。猶聽得林青寒聲道:「寧兄手下眾多,不妨多派幾個弓箭手來給我喂招。」
這一刻,寧徊風已是戰志全消,心底泛起了無窮無盡的恐懼。這恐懼不是因為突兀的失明,而是因為他知道:普天之下能于驟然間以暗器傷他一目的人,舍暗器王其誰!
齊百川終亂了方寸,脫口道:「林兄快快想個辦法,時間久了怕更是無望。」
林青淡然道:「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寧兄不是天真的以為一道機關就能困住這許多高手吧?」要知現在廳中不但有暗器王、蟲大師、龍判官、鬼失驚這四大絕頂高手,還有妙手王、齊百川等高手,花想容與水柔清身為四大家族傳人亦是不弱,若說區區一道機關便能困住眾人,何異痴人說夢。而如今廳內氣氛微妙,只要誰稍有響動,立刻就成為了別人進攻的目標。此情此景下怕亦只有暗器王敢出聲回答。
鬼失驚緩緩搖頭,口中卻道:「我帶了十個弟子,若是我今晚不歸,他們必會尋來。」
廳內一時靜了下來,齊百川與關明月臉上發燒,枉自他們成名數載,卻還比不上這十二三歲小孩子的膽略。
又是一聲巨響,鐵罩再度大震,這一次比剛才傾斜角度更大,只是離翻傾尚還差得遠。寧徊風看此勢頭也不禁暗暗心驚,卻也更是得意:若不是自己神機妙算下引對方落入機關中,如何困得住這幾名絕頂高手,放聲大笑道:「諸位就要如此掙扎方才好看,不妨再來表演一下。」
「箭!」寧徊風一聲令下,鐵罩外幾聲輕響,撞開幾個小孔,數支長箭往小弦射來。小弦驚呼一聲,實料不到寧徊風其言不虛,鐵罩外果是伏有弓箭手。而且寧徊風心思縝密,所開小窗盡在高處縱躍不及處,外面的人可搭梯觀望廳內的情景,裏面的人卻無法看到外面。
蟲大師一笑置之,心頭卻猜測寧徊風如何會準備好給自己的禮物?莫不是早就算定了自己要來此處么?關明月卻是故意側開身子,對齊百川挑畔的目光視而不見。
「砰」然一聲悶響,林青借龍判官拳力跨前半步,欺入寧徊風懷內,雙手纏住千瘡爪,腰一擰肩一沉,又有幾點黑光射出。
關明月略一沉思,遞手至林青面前攤開,卻是一把三寸長短寒光四射的匕首,低聲道:「此劍削鐵如泥,或可助君剖開這鐵板。」妙手王身為八方名動久經風浪,當機立斷下將防身寶刃亦交於林青手上,一來以示誠意;二來亦知在此情景下也只有與眾人攜手方有一線生機。
寧徊風笑道:「不錯不錯,敬請鬼兄齊兄關兄出手,只要殺了暗器王與蟲大師,我自當打開機關再奉上重禮給諸位壓驚。」
「轟隆隆」一聲大震,大廳內已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再不現一絲光亮!
諸人進廳時見到那箱子突兀地放于正中,便覺得其中定有文章,卻委實想不透寧徊風葫蘆里賣得是什麼葯,均不言語,惟有扎風耐不住叫道:「寧先生你玩什麼花樣?這口箱子中放得是什麼?」
蟲大師聽到廳內氣息漸沉,知道各人全是心中猜疑不定,誠聲道:「大家都困在局中,須得齊心合力方可破出此關。若是自相殘殺只怕正中了寧徊風的奸計。」這句話雖是有道理,鬼失驚、齊百川與關明月等人卻是誰也不介面。
寧徊風似是極懂人的心理,隔了良久,靜待那隻手指將諸人的好奇心挑至最大,這才重又將小管放于唇邊。
擒天堡二大高手合力一擊,暗器王如何應對?
關明月大喜,他素知太子最愛收藏各種名貴寶物,但即便是皇室內也少見這樣精緻的寶物。縱是與擒天堡合約不成,也可對太子有所交待,何況寧徊風既然故意起名叫「珠胎暗結」,其意怕亦是不言自明。
一時廳上靜聞針落,惟有扎風的喉間發出「咕咚」一聲,卻是狠狠吞下了一口唾沫。
魯子洋居然一本正經地道:「屬下這就去派快馬飛騎去京師,最多過得月余便可趕得回來。」
「暗器王與京師三派攜手,這倒真是一件奇聞了!」寧徊風口中嘖嘖有聲:「只不過我保證幾個月後的江湖傳言必是諸位自相殘殺而死,不免可惜了林兄的一番好意。」聽他如此一說,諸人心頭更沉,寧徊風能說下如此狠話,自是有十足的把握困住眾人。
蟲大師雖然眼見這個對頭大難在即,但他一向俠義為懷,百忙中不假思索,一把拉住鬼失驚遞招過來的右手,生生將他拉回房間正中……
當下寧徊風令二個黑衣人將珊瑚寶珠與那女子分送至關明月與扎風喇嘛的住所。二個黑衣人領命從箱中帶出那女郎,諸人不免又是飽餐一番秀色。扎風心中滿意至極,哈哈大笑起來,將水柔清適才的譏諷之言忘得一乾二淨。
扎風被一個年輕女子當面譏諷,如何按捺得住,正要發作。寧徊風卻一擺手:「自古美人配英雄,如此禮物大師可還滿意么?」
「來人,奉茶。」只聽得寧徊風在外悠悠道:「魯香主請坐,陪我一併看出好戲。」
這一看卻將水柔清看了一個面紅耳赤。原來那木箱中的異族女子已緩緩站起身來,身上卻是只罩了一層粉紅色輕紗,隨著她的身子如水蛇般扭動不休,滑臂玉腿,蜂腰聳胸,玄虛處隱約可見,再加上嘴中輕舒嬌吟,眉目間旖旎風情,在場諸人全都是胸中巨震,啞然無聲。
林青隨手將龍判官點了穴道,細看四周。那鐵罩高達二丈許,連上方亦是密封,黑黝黝的一片,惟有二丈高處開了幾個寸許寬的小窗口,剛才弓箭手的長箭便是由此襲來。
「寧某本想給你們留個全屍,只可惜連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都不免化做一具焦屍……」寧徊風仍是冷嘲熱諷不斷:「尚請各位仁兄最好握緊自己的成名兵刃,也好讓後輩能逐一瞻仰諸位的風範。對了,鬼兄不用兵刃,不妨死得靠蟲兄近一些,方便我來認屍,若是把什麼趙氏兄弟認成了鬼兄豈不是太過失禮了,哈哈……」
原來林青見寧徊風奇兵迭出,將一切均在掌握中,心頭生疑,所以出言試探。蟲大師知其意思,停下身形:「既然林兄有意,我自是不與你爭。」
寧徊風的聲寒若霜:「泄露本堂機密是第一大罪,周全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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