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我一邊發怵一邊嫉妒一邊腹誹,你這傢伙幹嗎愛我呀,回家對著鏡子愛自己去多好!
只恨我被綁時全無準備,現在連發點信號都做不到。
無心之失。真的是無心的。
這宅子光看規模,就不是普通富貴人家能修得起的,這光是後花園,就都快趕得上當年的魏王府的花園了。屋中器物珍玩,無一不是精品,隨便一個壓案的糕點盤子都是官窯貢品。
我連踢帶踹,以絕食相逼,才把身邊的貼身僕從減去了一半。
錢太醫哆嗦道:「陛下息怒。陸姑娘舊傷甚重,體質受損,不是一日兩日就可回本的,只得慢慢來。」
「說。」
我被蕭政綁架也有十日了,夏庭秋肯定是已經知道消息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急成什麼樣子,有沒有在到處找我。他和迦夜談著的生意,肯定是要受影響。
這蕭政在民間置個私宅也就罷了,還弄得這麼招搖,生怕小賊和劫富濟貧的大俠們不知道似的。
我說:「既然我們達成協議。你不動我師父和師兄們,我就乖乖跟著你。我信任你,也麻煩你信任我。我不是你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鳥,關著養只會養死我。我想你花那麼大力和_圖_書氣把我找回來,不是想再把我弄死一回的吧?」
蕭政眼神閃爍,「今夜讓我留下來。」
定波也算氣候較溫暖的城市了,可今年卻比往年冷,深秋時分已經趕上往年入冬了。
如今皇帝重塑廉潔的風氣正盛,貪官富王都把家裡值錢的暫時入庫了,更別說其他官員。這屋子卻依舊這麼金光閃閃,飛檐斗拱刷得鮮亮,傻子都猜得到這屋子主人肯定來頭特別大。
蕭政的這艘船雖小,行駛起來速度卻十分快,比普通的船快一倍的時間抵達內陸。
蕭政走過來,伸手摸了摸我額頭,「你醒了?」
我忍著牙酸,說:「你既然來了,我有話和你說。」
草兒她們大驚失色,紛紛圍過來。
我們一抵岸,就有馬車來接,直接將我拉到一處雕樑畫棟的大宅子里,蕭政卻不知所蹤。
天子一發火,所有人都跪下來了。我要不是半死不活地躺著,我也得跪下去。
我住了兩日,只見了蕭政一面。他來去匆匆,只是為了看我一眼。我存了一肚子疑問就等問他。結果不等我開口,他就又跑沒影了。
人勤勞慣了,懶下來就會覺得全身關節痛。我當和_圖_書然是被伺候得渾身不舒服。
我沒好氣,趕緊提醒自己不能罵他,越罵他越高興。於是只好挑了一句平常的話,問:「你終於知道來了?」的
我真覺得蕭政的肉麻和人妖王爺的肉麻,果真是方式不同,效果卻是一致的。一個冷一個熱,一個輕佻一個古板,卻都一樣可以讓我從頭到腳的寒毛都豎起來。
我這身子最受不得寒,漸漸覺得胸口時而悶痛,喘不過氣來。一次在院子里散步,一陣寒風吹過來,我沒留吸了一口,頓時嗆咳起來。
我繼續說:「所以,我希望我能有點自由。我不會走,草兒和那麼多大內高手跟著,我那點花拳繡腿也沒用。」
東齊東海口岸有座大城,叫定波。因為地處海路和南北運河的交通要道,又是魚米之鄉,這裏極其繁華。廟宇高樓、豪宅大院不必說,那陽明河邊上的香堂,泰湖裡的畫舫,更是文人騷客、風流才子們流連忘返之處。
草兒一如既往地寸步不離地跟著我,除她之外,蕭政還撥了數名宮婢僕婦、太醫藥童、侍衛雜役。呼啦啦差不多有三十多人,就伺候我一個。宮裡的太后按祖制都只能有二m•hetubook•com.com十名宮人呢。我比那老太太還威風了。
錢太醫嚇得不住磕頭稱罪。
「不要斷章取義好不好?」我給他氣得又快吐血了,「你是一國之君,同意不同意,給個回復!」
草兒說:「陛下這次來身有要務。之前去萬佛島耽擱了數日,所以這幾天會繁忙些。等陛下閑了,定會過來陪姑娘您說話的。」
這個可要不得。
反正我已經暈過一次有經驗了,回頭你繼續關著我,我不介意再暈一次給你看!
不過蕭政不這麼以為。他笑盈盈道:「你是在埋怨我忙著政事沒來看你?你只需要同草兒說一聲,我再忙也會抽空過來的。」
錢太醫火速來了,然後蕭政也終於來了。
蕭政看著我,半晌不說話,然後才問:「你不會走?」
我看再下去,蕭政沒準就要砍人腦袋了。我咳血是為引他來,沒想拖累別人。於是我趕緊哼哼了兩聲,轉醒過來。
我以前在山裡,洗衣做飯,和個農婦無異。到了夏家,雖然不用做家務,可是也打漁收莊稼,四處遊玩,沒有閑過。現在非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連出恭都快要有人來幫擦屁股了。
蕭政抿著嘴,輕笑了下和*圖*書,滿眼戲謔,「我同意——不過我有要求。」
我尖酸道:「我要沒醒,那我這是說夢話呢?」
好好一件普通事,卻被她說得我像個深閨怨婦等不到丈夫似的。我氣得啼笑皆非。
我靈機一動,趕緊接連深吸了好幾口寒氣,肺部猶如刀扎,果真咳得愈發厲害,整個人縮成一團。
蕭政沒說話,也就表示同意了。
他沒說完,蕭政就開始發火:「調理,調理!你們次次都說調理,可調理到現在,她還是半點都不見好!朕養你們是廢物嗎?」
「你說吧。」蕭政在床邊坐了下來。
海上四季如春,不知年月,沒想人間竟然已經是深秋了。
「不會走!」我有點不耐煩,「我敢走嗎我?你不是要抄我師兄全家嗎?」
然後我才彷彿明白了蕭政為什麼笑得這麼二百五了。我這句話醋味十足,都可以酸死一巷子的人了。
宅子我是不能出去的,游湖賞花什麼的,只得在後花園裡進行。我裹著灰鼠皮襖子坐池塘邊的亭子里,看著院里一片開敗了的秋花,心裏也是一片落寞。
我眼睛張了一條縫,看到眼圈發青的年輕帝王面若冰霜地站在屋子中央,草兒給他端來凳子,他看和-圖-書也不看。那股強大的寒冷氣息完全壓過了屋子裡的暖爐,所有僕從,包括錢太醫,都在瑟瑟發抖。
蕭政嘴角彎了彎,很是享受,「看來你是醒了。」
這話一說,蕭政顯然更加高興了。他本來生的陰柔俊美,眉目如畫,這樣一笑,簡直猶如春|水化冰,花開晨曉,真是美不勝收。
蕭政見我醒了,冰封的表情終於有所鬆動。他大手一揮,所有人如蒙大赦,趕緊逃了出去。
等草兒把我扶起來的時候,我的手掌間已經是一片猩紅——方才咳出來的。
蕭政苦笑,「原來我在你眼裡,只會抄家。」
然後我兩眼一翻,柔弱無骨地倒在了草兒姑娘的懷裡。
「你調理數日,她照樣咳血昏迷,你到底用的什麼葯?」
不過蕭政這人,口頭上對我說得信誓旦旦,多年相思苦呀那個感人,害我以為他多喜歡我呢,結果還不是忙著朝政就把我拋到腦後。
果真不是傾國色,難怪傾不了國呀。我對著鏡子嬉笑自嘲。
一時,滿室寂靜。
「吵什麼?」
錢太醫好不容易把完脈,說我體質虛寒,最忌風寒。這次寒氣入肺,刺|激舊傷,才會咳血。不過沒有發熱,說明病情不種,還需好生調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