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女兒好不容易可以自主，她卻一病不起。那真是悲劇的一生。
靈素笑：「只余我一個人，還有其他選擇嗎？」
「這本來就該是你的。」
離開了三把拂塵，她一個人沿著燈火燦爛的大街往下走。
靈素說：「現在的人都不信這個了，頂多隻當是消遣。」
她說：「謝謝你送我的筆記。」
楊碧湖女士對靈素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已經這麼大了。」
男人一臉委瑣的笑容，完全不把剛才的舉動當回事。
男人步步靠近，靈素步步後退。男人說：「小沈，我很看好你。他們打算投標儷山花園，你可有興趣？」
但是他們都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你天資聰慧。」
光是這點鋪墊，就可以知道他們悲慘的結局。
可是靈素冷靜地說：「我資力太淺，擔當不起。」
一陣秋風吹過來，靈素抱住自己。
靈素補充道：「妹妹靈凈也不幸病逝，家裡只得我一個了。」
生活艱難，日次還不是得硬著頭皮去上工。
他想救她出獄，她不忍再拖累他。於是只有分開。這無關信任或是背叛，這隻是一對年輕男女對現實的妥協。
靈素笑了，端起那杯latte。
「可是媽媽為什麼那麼說……」
鬱金香狀的水晶杯子里，金色液體甘甜馥郁。靈素有點貪婪地一口起喝完，還要再叫，另一杯酒擱在了面前。
「很多很多。」男子柔聲說，「有些你知道的，有些你不知道。」
「時間過得真快啊。」楊女士感嘆，「你母親……」
靈素只說：「我才工作不久，需要時間。」
靈素欠了欠身，「楊阿姨。」
靈素點頭。hｔtｐs://ｗww.hｅｔｕｂoｏｋ•cｏm•ｃom
喜歡靈素的人同情她，不喜歡的嫉妒中傷她。辦公室這個小社會裡，競爭異常激烈。靈素終始一言不發，彷彿發生的事同她絲毫關係都沒有。
男子故做親密地笑道：「小沈，我看了你的資料，你家人都不在人世了？」
上司果真又把她單獨叫到辦公室。靈素留心到他落了鎖。
可是偏偏對靈素另眼相看，親切地管她叫小沈，從不挑剔她的工作。偶有犯錯，也小而化之。有時乘人少，說話的時候就會靠近來，身上不知幾天沒換的衣服一股汗臭。
男子說：「我總看你，覺得很值得我憐愛。」
「可否能夠告訴我？」
靈素大步走回辦公桌，略收拾了一下重要東西，揚長而去。
「管用嗎？」
「已經畢業了，在工作。」
靈素身邊的朋友都漸漸成雙成對，只有她還獨身。也不是沒有人追求，讀書的時候就偶爾有男生跑到跟前自報姓名，想換得一杯奶茶的時間。畢業聯歡上，也有男同學帶醉拉著她的手，訴盡衷腸。
怎麼辦？
楊女士目光有點訕訕，靈素心裏很亂，沒有注意。
「還想知道他們的故事？」
這是一張更加深沉英俊的臉，比那個人要年輕一些，笑容溫柔如水，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
是她把事想得太簡單，還是把自己想得太堅強能幹？
良久，楊女士才說：「你找我很久了，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麼。」
年輕男子把手一攤：「我以為你已經成年。」
男子錯愕了一下，反而變本加厲，直接逼過來，說：「小沈，我來照顧你，不好嗎？」
她和-圖-書沒有等誰啊。靈素疑惑地轉過頭去，一位穿著套裝的中年女子正微笑著向她走了過來。
男人心眼狹小，簡直小過納米。周一開會，有不明情況的同事提了一個小小反對意見，次日就被調去現場監工，發配充軍。而且窮講究，咖啡一定要喝現磨的，一勺沙糖，兩勺奶，餅乾六塊，需放在金邊白胎薄瓷盤裡端上來。
「最早是由你們師祖沈環創立的，只收有慧根的女弟子，賜姓沈。幾百年來，一直生生不息。上世紀戰亂年代，因為一次內訌，內部分裂成數支。到如今，除了你母親這支，其他的都已經證實失傳。靈素，所以你是沈家最後的，也是最正統的傳人。」
華清嘟囔：「為什麼我遇不到這麼好的陌生人？」
男子沒了耐心，乾脆伸手去抓她。手還沒碰到他，突然覺得一陣巨痛傳來，頓時慘叫起來。
「你工作表現那麼好，怎麼一直沒有得到提升？」
楊女士拉著她一起坐下，微笑著說：「你是靈素吧？」
於是漸漸有謠言，內容不用多提，這種事在大都會裡也並不稀奇。
剛才還要非禮她，這下又像躲大麻風。
靈素說：「一個陌生男人給的。」
靈素怔怔道：「兩人都是為了對方好。」
靈素說：「我知道他後來被家裡騙了回去，不知道怎麼的，也就沒再找回來。」
他讓人頓生好感。
蘇醒湊過來問：「怎麼樣的陌生人？」
她突然想到，也許多年前的一個夜裡，失落的母親也曾這樣徘徊在夜色里。那時的夜晚還沒有這麼絢爛，而頭頂也沒有星星。她拖著兩個孩子，陷入絕望之中。
靈素便湊過去看。hetubook.com.com
白紙黑字，條理清晰，並沒有什麼不妥。
靈素總說，自己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
靈素身子一矮，靈活地躲過，退到另一邊。
靈素冷眼看他抱著手在地上打滾。男子痛了幾秒，那感覺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驚慌恐懼地看著靈素，像見了鬼一樣，往後縮去。
居然是這麼傷心悱惻的故事。
楊女士說：「那時候他們都很年輕。男方家裡移祖墳，你母親為他們看風水，就這麼認識的。男方家在香港，祖上是正白旗，開海運公司，在東南亞又有橡膠園。而你母親只是一個一文不名的內地女孩子。」
靈素倒是從來沒指望過她會說類似你很像你媽媽這樣的話。她同母親其實不怎麼像。妹妹才是母親的翻版。
她斟酌了片刻，說：「沈家，不是一個家族，而是一個門派。」
男子說：「latte。嘗嘗吧。」
靈素又說：「母親是都市裡的隱士，連我都不了解她。」
這話語已經有些曖昧了，可是靈素一天經歷下來，再聽他這麼說，卻覺得心裏一暖，有些感動。
靈素強忍著笑。
楊女士嘆了一口氣，「果真是這樣。」
蘇醒大有陶醉之意，弄得華清在旁邊猛咳嗽。
靈素眼睛睜大，站了起來。
楊女士並未問靈素是否操持這業。
靈素還想說話，男子忽然說：「你等的人來了。」
靈素麵寒如霜，拒絕道：「不用！我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
華燈初上的都市，高樓和霓虹燈點綴著暮色，整個城市化做一層層深深淺淺的藍色。靈素最愛這個時分的都市，勞累了一天的人可以休息，沉睡了一天的鬼魅則開始蘇醒，m.hetubook.com.com這才是一個城市最喧囂的時刻。
靈素回到家，還覺得可以聞到那股混著汗臭的怪異香水味。她在浴室里沖了幾遍才罷休。
男子笑著把手伸過來：「別這麼看不起自己……」
靈素終於問：「我想知道我父母間的事。」
靈素說：「先生，你屢屢勸我飲酒，是何意思？」
此刻的自己，工作丟了可以再找，不論到哪裡，都有朋友的關心。自己並非孤單一人，真不該再悲悲切切。
楊女士說：「這我也知道。其實他們私奔后，生活一直平靜穩定。後來男方家裡使計陷害你母親行騙入獄，男人為了救你母親，只好回家。你母親出來后，卻沒等他回來，就帶著孩子就消失了。我也是就那時同她失去的聯繫。」
他的女友蘇醒蘇大小姐在旁聽了，冷笑：「即使你有心搭訕，人家也未必喜好男性。」
靈素說：「我只知道他是誰。」
楊女士無奈：「我們這一行，曾經一度走向沒落，好不容易起死回生，也只是在苟延殘喘。還不知道將來怎麼樣。」
朦朧光線下男子濃密的鬢角，硬挺的鼻樑，是那麼熟悉，熟悉到幾乎可怕。
楊女士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頭髮，「你很小的時候我見過你，那時候就知道你會長成漂亮姑娘。你如今讀書還是工作？」
靈素笑道：「太暗了看不清，只知道聲音很溫柔動聽。」
「為什麼給我這個？」
一半人在感情上栽了跟頭后，審美大都隨之改變。可她偏偏還是只對那類溫文儒雅的人有好感。她骨子裡渴望溫情浪漫。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愛情不需要轟轟烈烈，但是必須有高尚的格調。
呵ｈeｔｕbｏoｋ•ｃoｍ.cｏm！好大的誘餌。
靈素只覺得渾身寒毛都倒立了起來，她立刻掙脫開來。
靈素千思萬想，卻沒料到會聽到這麼一句。
這份工是做不下去了。
楊女士知道她還有問題，「想問什麼只管說。」
楊碧湖耳畔輕響，該來的還是終於來了。她問：「你知道的有多少？」
「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工作依舊枯燥。尖酸刻薄的女上司跳槽了，眾人還未來得及額手歡呼，又調來的一個中年男人。
「家母已經去世很久了。」
她險些叫了起來。可冷靜下來再看，卻又不那麼像了。
靈素冷笑，反身打開門。撲通跌進一個人，其餘聽壁角的同事見到敗露，慌張散開。
馮曉冉漸漸開始贊同她：「女人有時候還是白痴一點比較幸福，比如像我。」
華老道的口水幾乎淹了金山寺，連聲問：「你從哪裡得來的？這可都是很深奧的法術啊！」
「興許是看到了這段感情的末端。」
在她的世界里，一個安慰她的人。
華清摸摸頭，說：「小沈，這東西先留我這，我看看裏面有沒有禁忌的東西。你不介意吧？」
楊女士一怔，「你妹妹也不在了？」她一時非常傷心失落，靈素握著她的手，給予安慰。
靈素問：「你知道我多少事？」
正納悶，一隻熱哄哄的手搭在了肩上。
稍後，靈素把筆記本拿給華清看。
男子搖頭：「不是現在。」
若不是孤女，又怎能這樣任人魚肉？靈素冷笑。
「我練了一些，感覺進步很大。」
靈素轉過頭，那瞬間很震驚。
「當然不！我沒打算獨享，你拿去看吧！」
靈素送文件請男人簽字，他說：「這裏我看不明白，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