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尚尚的控訴

尚尚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與他對望。
我說不出話,只好閉著眼睛裝死,期待他什麼都沒發覺,然後乖乖出去,別來煩我。
我忍不住嘆息一聲,尚尚低聲道:「你醒著?正好,來,往外面躺一些,別壓著頭髮。」
「你不相信我!」簡直是血淚的指控。
啊哈,還是人家猴妖會說話,狐狸精,學著點吧!
他轉身就走,我趕緊說:「謝謝你啦,今天晚上。」
他點頭:「死貓,我都說了她比老竹子還結實,這下沒我的事了吧?忙了大半夜,困死了,我去睡覺。再有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說。」
就是有感覺,咱也不能說啊!
「沒……沒事的……」我低聲說著,雖然眼睛睜不開,腦子也有點發暈,還是忍不住說話了。
遠遠的,看到他小小的黃色身影,我心裏突然一酸,鼻子也跟著酸起來,真想衝過去緊緊抱住他,和他好好哭訴嘮叨一番。
我的老天,他沒身體的嗎?!可上次他明明能摸我啊!
我倒抽一口氣,用力揉揉眼睛——我沒看錯吧?那人不是白狐狸狐十六嗎?!他怎麼會在這裏!
「臭女人幹什麼?!」含真不耐煩地吼,然而沒吼完就停了。
有人說,女人有天生的強烈購物慾望,無論是興奮還是難過的時候,都喜歡通過瘋狂購買東西來發泄。
托尚尚的口福,我的病在第三天就痊癒了。
我疲憊地披著浴袍,頭昏腳重地走出來,尚尚他們早就等在我房間門口了。
他也瞪著我,神情十分認真,漆黑的眸子,裏面是不是有一點受傷的情緒?我不確定。
我不想抬頭,他就托起我腦袋,慢慢灌了一點水進來。
我伸手捏捏,他卻嘆了一口氣:「春春,我不高興,因為你沒找我,卻找了含真。」
好冷,好疼……我忍不住哆嗦一下,懷裡那團毛茸茸的東西突然動了,軟綿綿地爬到我枕頭旁邊,跟著用軟軟的爪子搭在我臉上。
眼光一瞥,忽然在柱子旁邊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飄然欲仙。
不明白就算,孩子,你還是太嫩啦!
含真不耐煩地低吼:「你有腦子沒有?!人類的魂魄能裝下那種東西嗎?!」
「春春,你怎麼了?」他問我。
他點點頭,不小心又打個噴嚏,吸吸鼻子,說:「先休息吧。」
「對了,若林呢?」我問,聲音沙啞的讓自己都吃驚。
今天晚上把我凍壞了,不但是身體上的,心理上也受了一點驚嚇,方才一直處於亢奮狀態沒覺得,現在被熱水一淋,只覺一股涼氣鬱積在胸口,發不出來,皮膚雖然被燙的發紅,裏面卻是冰冷的。
我捏住他的臉,用力拉,硬生生把一個帥哥拉成衰哥。
我捂住肚子,微微轉身,想抬和圖書手按住疼痛的額角,可是兩條胳膊和灌了鉛一樣,抬不起來。我稍微抬起眼皮子,眼睛裏面火辣辣地,前面好像有許多小星星在跳,外面明明是大晴天,可在我看來什麼都是陰陰的。
他趕緊點頭:「好看好看!春春穿什麼都好看!快買下來吧!」說著從懷裡掏出信用卡,十分大方地遞給我,我的餘光都看到旁邊無數艷慕的眼神。
我提提領子,在鏡子里左右看看,嗯,不錯,一個冬天下來不但沒胖反而苗條了,連S號的都可以輕鬆穿上。
「我的天,你看上去簡直像團泥巴!含真,這是怎麼回事?她遇到什麼了?」
生病了嗎?我捂住劇痛無比的腹部,胃痛起來本來就要人命,再加上發燒……我現在整個身體好像都成了死肉,動一下都吃力無比,皮膚外面滾燙的,裏面卻冰冷。
「不能!」我一口打斷他的請求,沒商量,「陪女人逛街是男人的責任。」
越說越離譜了!為啥我是去地獄?好人應該上天堂啊!
這是關心我嗎?我看他一眼,他還是那種傲慢無禮的模樣,鼻孔朝天。我只好苦笑搖頭:「我能有什麼事?」
「春春你身上好臭!天啊,是掉茅坑裡了嗎?」
我獃獃地捂著被親的地方,不知該做何反應,全身的血都跑到了腦子裡,胃反而不疼了。
我想,大概再也沒人比我更狼狽了。
「你到底要不要買?!」含真又開始吼,在我第三次站在鏡子前打量造型的時候,「人難看,穿什麼都難看!別折騰了好不好?!」
他的臉頓時垮了,和含真兩人叫苦不堪。
「春春,你別睡,我怕你睡了就不醒。快,和我說話。」他開始搖我。
我忍不住想放開含真,另外找個地方躲藏。
「你發燒了,春春。」尚尚沉聲說著,爪子在我臉上蹭啊蹭。
哦,原來如此!我搖頭:「沒什麼!反正我也感覺不到異常,就這樣吧!」
我疲憊地搖頭:「沒事,只是很累。尚尚,明天再給你說今天的事情好么?我很想睡覺。」
狐十六停在含真面前,卻不看他,只冷冷盯著尚尚,過一會,才輕道:「血琉璃在什麼地方?」
我轉一圈:「好看嗎,尚尚?」
尚尚耳朵動了動,沒抬頭,低頭使勁喝飲料,一面嘟噥:「我給你下了妖言咒印,所以不用特殊方法是看不到你的魂魄的。這也是保護的方法之一,你不喜歡么?」
我是女人,所以不能例外。
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人在摸我的頭髮,耳邊有輕輕的吹風的聲音,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含真冷笑兩聲,把我推進書店:「進去再說,這女人今天晚上逼走一個神仙啊,口才了得!待會讓和_圖_書她好好給你說說這些光榮事迹吧。」
他抓抓耳朵,再也沒說話。
不理他,我再把另一隻高跟鞋踢出去,再次正中目標。他乾脆捂著鼻子不說話了。
他好久都沒說話,我以為他終於放過我了,正在慶幸,他突然又開口:「春春……我沒把血琉璃放你身上。」
等等,尚尚!別以為我生病了就隨你胡來!我剛要反抗,他卻嘆了一口氣,把臉埋在我肩膀上,像貓一樣蹭兩下。
狐十六又道:「你又說不知道,以為我會相信嗎?它明明在那個女人身上,你是不是把它嵌在魂魄里了?」
我早就習慣了他的毒舌,頭也不回,一腳把地上的高跟鞋踢過去,正中目標。
「春春,濕頭髮睡覺容易頭疼的。」尚尚這隻死貓就不給我安生,在旁邊絮絮叨叨,爪子抓來抓去。
別鬧騰了好不?讓我安靜睡一會吧!
不等我撲上去,尚尚先撲了過來,我趕緊張開雙手要接住,誰知他剛竄到我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猛然停下,逃也似的掉臉就走。
在心裏自我催眠,重複一萬遍:他是貓他是貓他是貓……OK,放心了,這事就當作沒發生過吧!
我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小聲說:「他來了!來了!小心!」
我的頭髮還沒幹,可我累的不想管它了。
「你說,我該怎麼保護你呢?給你下了妖言咒,卻連一點小毛病都沒辦法抵抗。看到你難過,我也跟著難過,這是怎麼回事?」
我乾脆睜開眼睛,狠狠瞪著他,死貓故意和我作對呢?!
「你怎麼吹?一隻貓拿著電吹風?哈哈!」我想到這副滑稽的畫面,忍不住想笑。
又來了,這種感覺!那種好像被他看透靈魂的感覺!實在是……不舒服到了極點!
狐十六突然回頭,直直地看過來,他雖然是在看含真,可我卻覺得他的目光穿透了含真的身體,一直打進我的腦門子里。
過了一會,他忽然笑了,唇邊兩個小酒窩。不好,美色攻擊!我一時不防,被他轟炸的眼花繚亂,六神無主。
我不想動,只覺他托著我的後腦,緩緩把我托起來。
「春春小姐很好看啊,」若林笑吟吟地說著,「皮膚白,眼睛大,身材又苗條,這樣的身材穿什麼都好看的。」
而我現在連一分鐘也等不了了。
由於他們倆都嫌我臭,沒辦法,我只好先去浴室重新洗澡,一肚子的話先憋著。
他有點意興闌珊的味道,好像不開心,頭上的耳朵又冒了出來,耷拉著,沒精打采。
身後傳來輕微的聲響,似乎是有人在穿衣服,我的眼皮子已經重到不能動,意識也漸漸模糊,再也想不到那麼多。
「好啦,我都說了,我相信你。」我拍拍他的臉,一和*圖*書本正經告訴他:「就算你騙我,我也認了。我錢大春既然說了要相信,就會相信到底。以後怎麼樣,我都不會後悔,最多拍拍屁股走開罷了。這是咱們人類的尊嚴,你明白么?」
老天啊,我要怎麼和這隻天真的貓妖說明我根本不會死?沒辦法,我真是拿他沒辦法,只好拖著破爛的病體撐著精神和他說話:「你……你要我說什麼?」
「隨便什麼都可以……就說說你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吧。我在你身上聞到了不好的味道……」
他也看到了狐十六。
嗯哼,讓他們羡慕死好了,他們八成以為尚尚是有錢又英俊的富家公子。天曉得我不過是把自己的卡暫時放在尚尚那裡而已。
尚尚硬是從我胳膊里掙扎出來,跳下床,一面說:「我沒事,別忘了我是妖——你別睡,我替你吹乾頭髮,就要幾分鐘。」
我的心有點發軟,好像被泡在什麼暖和的液體里。
什麼態度!我真想翻他一個白眼。尚尚跳上我肩膀,輕聲道:「你臉色不好,真的沒事?」
那麼長,要我從何說起?但他搖的我頭昏,我只好說道:「就是遇到了一隻白狐狸,說要把我扔下樓,然後來了一個白痴神仙和他對打,還沒打起來呢先把電力系統給搞壞了。最後白痴神仙說要帶我去仙界,看我身體里有沒有血琉璃,被我一通話堵得灰溜溜地走了。就這樣……」
在床上悶了三天的感覺對我這種人來說就是折磨,眼看天氣那樣好,我的唯一一件嶄新的羽絨服又被泥水給弄髒了,乾脆拖著尚尚和含真他們三個去逛街買衣服。
於是,錢大春我,在生病的第一天,莫明其妙被一隻貓KISS了臉頰,最後在茫然中陷入昏睡。
他背對著我們,靠在柱子上不知想什麼,周圍人來人往,竟然沒一個人往他那裡看一眼。怎麼會!他的外表應該很容易引起轟動的啊!
昏,既然知道發燒,就別再摸我了!快出去!
我暈,尚尚,我知道我很狼狽,但你也不用表現的這樣直接吧?
「春春,你是好人。」他笑著說,然後抱抱我,低頭在我左邊臉頰上用力親了一口。
這……這個嘛……我怎麼知道?
含真在後面惡毒地評價:「難看死了,洗衣板。」
尚尚淡道:「他是狐十六的手下,自然會留下來。你不用為他操心的,他比你想象得厲害多了。」
他卻不說話了,只是沒精打采。
他拍拍我的背:「好啦,睡吧睡吧。明天就好了。」
是的,他飄過來了,兩腳浮在空中,輕盈地飛過來。周圍的人根本就沒注意,一個人甚至直接從他身體里穿了過去!
我終於還是買下了那件漂亮的夏裝,回去的時候,含真的臉和*圖*書比鍋底還黑,甚至刻意走在尚尚旁邊,看也不看我一眼。
靠,一個感冒發燒會死人?我真想罵人,但看他說得那麼認真,只好不和他計較。
他又說:「我真的沒有騙你。我絕對不會害你。」
他從床上跳下去,翻箱倒櫃地不知道鬧什麼,最後塞了兩片苦澀的葯放我嘴裏。
我不記得他吹了多久,反正我後來什麼都不知道了,只覺得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鑽進我懷裡,我緊緊抱住。
我點頭:「我知道,就你那小樣還想害人?放心,我沒懷疑你。」
我渾身的寒毛全部豎了起來,想到那天晚上他冷冰冰地說要把我從樓頂丟下去,我的心就一個勁往下掉,本能地回頭抓住一個人的手,飛快躲到他身後。
尚尚又打個大呵欠,托著下巴勉強看著我,但眼皮子已經快耷拉下來了。
「啊,不行了不行了……困死我了。」我撲倒在親愛的被子上,哪怕脖子上涼冰冰的全是水珠,也不想抬手去揩。
他緊緊抱住我,身上傳來好聞的味道,至於那是什麼,我卻不知道。
滿身是泥的回到書店,尚尚早就等在眼巴巴地等在門口,尾巴不耐煩地搖來搖去。
含真還在不耐煩地吼:「放P!跟你說了多少次沒有沒有!我們沒有血琉璃!你的耳朵是擺設嗎?!」
我回給若林一個知音的笑容,雖然明知道他說的是誇獎,虛多於實,但女人么,總喜歡聽人家說自己好看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不高興什麼,只好跟著發獃,突然想起什麼,是我一直忘記問的:「尚尚,為什麼他們都說看不到我的魂魄?那是什麼意思?」
「春春你千萬不要有事,我現在好難過。」
「沒關係,你就是死了,我也會把你魂魄保存好,不讓你去地獄。」
說完砰地一下,他又變成了貓,張嘴打個大呵欠:「我也要繼續睡……」
大概發覺我在看他,狐十六動了一下,緩緩回頭,紫水晶一般的眸子一下子攫住了我。
頭髮是我很討厭弄的東西,老媽一直堅持是女人就該留長發的老掉牙論調,死活不給我剪短,所以我的頭髮一直長到腰部,每次打理起來很吃力,光是吹乾就要花十幾分鐘。
他撐起身體,床上忽然一重,想來他又變成了人形。過一會,他的手又摸上了我的額頭,低聲道:「燒得這樣重。春春……能說話么?」
「別看他,沒事了。」
他愣了一會,最後皺皺眉頭:「我……不太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最後在我興緻勃勃地試穿一件特買夏裝的時候,尚尚終於忍不住了,嘆氣:「春春,你還有多少衣服要試穿?我能不能……」
完蛋,被敵方首先攻佔一個堡壘!
頭上身上的泥巴都凝結成塊了,用水和-圖-書一衝,全是黃色的,噁心極了。我狠狠洗了兩三遍,確定身上再也沒有一點土腥味,這才跨出浴缸。
誒?什麼意思?我呆。
他摟著我的腰,把我往後帶,狐十六的眼神一直盯著我,我的雞皮疙瘩全部開始活躍,恨不得挖個洞躲起來。
「不管它了!頭疼就疼吧……」我閉著眼睛,反手把它撈到懷裡,「你感冒好了沒?可別傳染給我。」
唉,尚尚,若能一直這樣,該多好?
我是被難過醒的,胃裡好像翻江倒海一樣,又像有千萬根鋼針在使勁扎,腦子裡面也是嗡嗡亂響,額角一跳一跳的疼。
左右看看,大型商場里總有買吃食的地方,不如讓他們吃點東西,緩解一下午的怨氣。
他嗤笑一聲,沒說話,推開自己的房門走進去再也沒出來。
那感覺實在太舒服了,我不是故意的,真是……難得享受一下也不是罪過吧?被人伺侯……不,被妖伺侯,其實不錯的。
後面他倆說了什麼我就聽不見了,尚尚帶著我走到買飲食的地方坐下,我突然發現若林沒來,不由急道:「等等!若林呢?」
「我知道啊!」
天啊,你就非逼我說話?我張開嘴,發出的聲音沙啞的讓自己都害怕:「……你就不能安靜點?」
「人類的身體好脆弱,春春你不會死吧?」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陷入一種半昏迷狀態,不知道尚尚喂我的是什麼葯,吃下去胃疼緩解了許多,整個人也有點輕飄飄的,昏昏欲睡,但卻無法真正睡著。
腰上忽然一緊,我渾身都震了一下,尚尚貼著我耳朵輕聲說道:「過來,讓他們倆談。含真和他有宿怨。」
含真指著對面的房間:「早洗乾淨放在裏面了。你沒事了吧?」
他用爪子捂住鼻子,苦著臉看我。
「春春……」他無奈地看著我。
誰?要問我被KISS的感覺?被貓KISS能有感覺么?!
尚尚擋在我面前,那種被人拆骨透肉的視線頓時消失了,我鬆了一口氣,卻聽狐十六幽幽說道:「我看不見她的魂魄,一定是你們做了手腳。」
一下午我拉著他們三個從XX街逛到XX路,若林還好,一路笑吟吟地,還幫我提大包小包,含真的臉卻越來越黑,但大概礙著尚尚的面子,始終不發作。尚尚更厲害,乾脆一個勁打呵欠,在我試衣服的時候竟然坐在椅子上連續睡著十幾次。
我正想用什麼方法可以讓他笑一笑,這隻狐狸,雖然嘴巴惡毒,但心還是很好的,不能總欺負他。
「春春,來,喝水,把葯吃了。」
身邊忽然一暖,尚尚又爬了上來,伸手環住我的肩膀,慢慢往下,最後抱住我的腰。
我的天,這是怎麼了?
「誰說我不相信你了?拖出去亂棒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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