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鳳儀抬手輕撫一下脖子,先沒有說話,只彎腰將那根斷成兩截的綠珊瑚簪子小心撿起,吹了吹塵土,放入袖袋裡。
可她真正傷害到的,是他腔子里一顆冰冷的心。剛剛虔誠滿懷地露出些許脆弱的地方,立即就為她撕扯得血肉模糊。
夜色像被一刀斬碎,變成大大小小的石塊,砸在胡砂身上,從裏面到外面。
他替她挽了一個婦人才會用的髮髻,將原本她一直簪在發間的那根半舊男式銀簪子丟了出去,另從懷裡取出一根綠珊瑚的發簪替她固定髮髻。
他猶豫再三,考慮到現在就將其中的水之力取出,只怕身體承受不了,而且算算看,崩壞的日子也近了。他索性連著御火笛一起放在桌上,取了一件衣裳隨意罩在上面。
他立即下了束縛與禁言,鎖住她所有的行動,雙手將她僵硬的身體扳過來,把那行血慢慢擦掉。
他對她做了無數可怕的事情,報復回來了,將她的尊嚴踩在地上好生踐踏。現在再說這些,不是笑話么?
感覺到鳳儀在手裡微微掙扎了一下,神荼索性用力卡住他的脖子,將喉嚨那塊脆弱的骨頭掐得吱吱響。
覺得痛,喉嚨里像是被塞滿了沙子,連呼吸都扯得肌肉被針扎似的。
他抬腳便走,忽聽鳳儀在後面冷道:「慢著!把胡砂留下。」
鳳儀笑了笑,略帶譏誚:「只怕此事輪不到你來說,忘了昨夜么?」
他用力抱著她顫抖的身體,把臉貼在她冰冷的臉頰上,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全部投入她身體里一樣。
鳳儀將冷茶灌進她嘴裏,不等她嗆咳出聲,立即抽離,手一歪,滿滿一壺冷茶就倒在了她身上。
芳准沒理他,只定定看著胡砂,忽然輕道:「胡砂,你過來。」
神荼對他恨之入骨,厲聲道:「你笑屁啊!住嘴!」
卡住脖子的手不知何時放輕了,漸漸下滑,帶著一絲顫抖,掠過她身體的輪廓,將她緊緊抱住,像是要找一個安撫。
只能任由他低柔的聲音在黑暗裡流淌。
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她想狠狠地挖苦他,嘲笑他,像他以前傷害過她一樣,把他的自尊放在地上踐踏。
連疼痛也是羞於啟齒的。
他取出一件自己的長衫,替胡砂穿上,又拿了木梳仔細替她將長發梳好,一面低聲道:「這是我取御火笛的時候,當地安置御火笛的神石。聽說天神曾將這些石頭煉化,做成匣子放置神器。可惜五件神器遺落在海內十洲,輾轉反覆,其餘四塊神石都不見蹤影,剩下這塊,還只留了個底座,匣子卻不知去哪裡了。不過,這樣也已足夠。」
是他不對,總要忍不住對她好些,其實,應當把她毀掉的。真要從她身上拿水琉琴,他有幾千種令她生不如死的法子。
沒能問出口。
他的手指伸出去,觸摸到的只有她的厭惡與抗拒。那個曾經跟在他身後,笑吟吟叫著「二師兄」的小姑娘,被誰摧毀?誰把她變得這樣美?
鳳儀轉頭吻著她冰涼的耳垂,心裏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貼著她柔膩起伏的身體,那裡面像是藏了一團火,比御火笛喚出的火焰還要猛烈千倍的熾焰。
天蒙蒙亮的時候,海風把帳子吹得揚了起來。
胡砂眼底終於露出一絲驚駭的神色。
他攔腰將她一把抱起,順手解了她的禁言與束縛。
胡砂閉上眼,待要不聽,卻又不行。
他吸了一口氣,聲音平淡:「起初我在清遠見著你,心想,這是個小傻瓜,被賣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要幫人數錢。我等著看你的笑話,看你什麼時候會和我一樣,變得絕望而且頹廢。可是我好像錯了,你過得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後來你被清遠趕出去,我跟著你,照顧你,越發覺得你好騙。我想,說不定你這樣的傻子真能創造奇迹,拿到水琉琴。至於拿到水琉琴之後,你要怎麼辦呢?我也想過,水琉琴被我搶走之後,青靈真君肯定不會放過你,與其讓你凄慘地死在他手裡,不如我讓你死得痛快些。可我又想錯了,你居然把水琉琴給砸了。」
胡砂深深吸和-圖-書了一口氣,眼裡乾澀發疼,卻無論如何也流不出眼淚了。
他沒有放開,用手指扒梳著她背後的長發,輕道:「好些了么?」
起初只是滿腦子想著要怎樣討她歡心,後來怎麼就變成真正要令她歡喜?
胡砂痛得眼前金星亂蹦,幾乎要暈過去。藏在體內的水琉琴也感應到主人極其不穩定的情緒波動,在她掌心處透出一絲寒光,微微嗡鳴著。
她纖細的身體真可愛,哪裡都誘人,當真要讓她死在自己手上?
他微微一笑,抬手將頭上束髮的簪子拔了下來,瀑布般的黑髮頓時披散雙肩。
鳳儀大口喘息,帶著痛楚的神色,額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盯著胡砂,忽然冷笑道:「怕么?沒什麼可怕的,要得到無上的力量,總是要付出代價。好在我這具身體還算結實,應當能撐到殺死老狗的那一天。」
可怖的景象大約持續了半盞茶工夫,他的皮膚漸漸開始愈合,與脫落的時候完全一樣,從胳膊先開始長好,最後才是臉,只是皮膚里隱藏的那層血紅筋脈卻無法褪去了,在陽光下仔細看,那些筋脈像是將他的身體分成了無數碎片一樣,十分可怕。
單是認識到這個他從不承認的事實,便覺得痛徹心扉,似是不能呼吸,眼裡辣得不行,化成大串水滴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她冷冷看著他,像是不認識他一樣,眼神像萬年死水,沒有一點波動起伏。
臉頰感到了濕意,是她因為疼痛流出來的眼淚。
她,要怎麼活下去?
她沒有力氣掙扎,但僵硬的身體很明顯地告訴他:她非常厭惡這樣。
「小胡砂……我對你也實在太好了一些……」
「明白了嗎?」
胡砂奮力推開他,厲聲道:「你以為?起初你靠近我,就是為了水琉琴!為了它,你連師父都殺!你還有什麼手段,儘管都使出來!沒必要在這裏軟磨硬泡,這樣只會讓我更唾棄你!為了一尊水琉琴,你連做人的裡子都不要了!」
胡砂果然臉色一陣煞白,死死咬住嘴唇,目中流露出一種奇異的神色,像是羞憤,像是恨之入骨,又像是絕望。
他像是沒聽見,合上雙目,輕輕吟唱:「騎馬踏紅塵,長安重到。人面依然似花好。舊歡才展,又被新愁分了。未成雲雨夢,巫山曉。千里斷腸,關山古道。回首高城似天杳。滿懷離恨,付與落花啼鳥。故人何處也?青春老。」
他這個模樣,是師父說過的力量反噬嗎?因為凡人肉體承受不住魔道與神器的雙重力量,所以崩壞,皮膚脫落?為什麼以前沒見過?
他抱著胡砂走向大門,看也不看一眼鳳儀,抬腳要跨過門檻的那一瞬間,才淡道:「神荼,把他放了。」
他又感到一種暴躁,紛雜繚亂的,胸口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抓住,糾結了他的內臟,隱隱作痛。
鳳儀低頭在她柔軟的頭髮上親吻,喃喃道:「還念著芳准么?眼下你還有臉去見他?」
胡砂驚了一下,渾身僵硬地感覺到身邊有個人坐了起來,跨過她下床,提了一壺冷茶過來。
他想狠狠傷害她,報復回來,最好傷得她體無完膚,再也無法用那種輕蔑的神情來對待他才好。
她動了動,胳膊抬不起來,估計是脫臼了。他下手還算輕,沒把她弄死弄殘,可見是手下留情了。
某個他曾經輕視,以為勢在必得的東西。
芳准正要說話,忽聽懷裡那個一直沉默的少女開口了,聲音低啞:「……我不要。我不想再看到你。」
「別動,不然捏死你!」
胡砂猛然閉上眼,再也不敢看他。
鳳儀面不改色,只是緊緊抱著她,安撫地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像哄一個哭鬧的小孩兒。
她冷冷說道:「不要玩這些花樣了,我不會把水琉琴給你的。」
她在掙扎,她在反抗,像一隻落入陷阱的小動物,用銳利的爪牙傷害他。
他忍不住抱住她起伏顫抖的身體,將她額上汗濕的幾綹頭髮撥開,在上面細細親吻。
芳准慢慢走到床邊,抬手摸了摸胡砂的頭髮,輕聲道:「是我來遲,讓你受苦www.hetubook.com.com了。」
「等著我,馬上就好。水之力取出之後,咱們一起去逍遙山把老狗剁成碎末。以後你愛回去,咱們就一起回去。愛留在這裏,就一起留下。」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是冷靜下來了,疲憊地揉著額角,聲音沙啞:「……放開我。」
當月亮爬上天頂的時候,胡砂終於醒了過來。
那樣一雙漆黑的眼,倘若它們真正凝視自己,含羞帶怯,會是何等模樣?
「我是不懂。」芳准淡道,「所以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插手你的任何事。一切你自己負責。」
他回頭笑一聲:「它還真認主。小胡砂,水琉琴也是我的了,你要怎麼辦?」
胡砂怔怔望著橙紅的朝陽,臉色如槁木死灰一般,那種亮光映在她眼底,竟令人覺得悚然。
「你這樣看我?」他低聲問。
她身上那件牙白的衫子早已碎的碎、裂的裂,七零八落地掛在身上,因著方才被他掐住喉嚨,全身脫力,半暈半醒的,恍恍惚惚。
她沒有說話,不知道說什麼,而且喉嚨很痛,也說不出話。
「胡砂,知道在我心裏,你是怎樣的人嗎?」
跟著,他一把將她按倒在床上,充滿了殺意與怒氣,像是要把她撕成碎片一樣。
到了午時左右,鳳儀回來了,手裡還捧著一塊通體漆黑的石頭,表面光滑至極,幾乎能映出人影。
沒有人回答他,屋子裡是一片死寂。
她打了個寒戰,只覺他一雙眼在黑暗裡看來熠熠生輝,亮得十分詭異。
鳳儀又在她面上吻了一下,正要起身,忽聽門上被人輕輕敲了兩下,兩人神情都是劇變。
胡砂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看他,面上的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般簌簌朝下掉。
他笑了一聲,想到當時的場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手腕有些發抖,順著她的胳膊摩挲上去。
倘若真真正正能擁她入懷,令她期待而悸動,又會是怎樣的喜悅?
芳准嘆了一口氣,像是累了一樣,輕道:「那又如何?你看重的,只有一個貞潔么?得到貞潔,你就得到一個女人了?這種幼稚的想法和誰學的?」
「我欺騙你,利用你,你卻絲毫不知,世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傻的白痴。我很唾棄你,不過我也真的想過,拿到水琉琴之後利用三件神器的五行之力,帶你一起回去,把你送回家。你這樣的孩子不適合在外面亂跑,要出人命的。現在再說這些,你我都會覺得可笑吧。」
「你這個孽……」神荼按捺不住暴躁脾氣,捋了袖子想上去揍他。芳准拉住他:「歇住,我們走。」
鳳儀反應極快,一個箭步擋在水琉琴前,剛站穩身形,便見一道金光飛掠過來,肩上頓時一沉,半個身子都偏了偏。又因著他吸收了金之力,身體堅硬猶如鋼鐵,竟絲毫未損。
結束得很快,鳳儀喘息了很久,才緩緩起身。
殺了她之前,要先得到她。
她恐懼得想放聲尖叫,喉嚨里卻只能發出沙啞的喘息。
他心中一半痛楚,一半狂妄的得意,吻上她顫抖的眼皮,聲音也像是要哭一樣,抖得厲害:「你好好看著我,我是誰?我是誰?你還要再得意嗎?」
野貓。他在肚子里忍不住笑著說一句,這次輕輕按住她的手腕,身上的長衫像一片羽毛,緩緩飄落在地。
鳳儀猛然抬頭,眼中似是有怒意在凝聚。他的神情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隱約還帶著一絲難堪、一份失落。
他飛快放開她,胳膊上的皮膚忽然像老舊的紙張一樣碎開,露出下面鮮紅的血肉,緊跟著是肩膀、胸膛、腿,最後是臉。
他將空空如也的茶壺直接扔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又讓她微微一抖。
得不到她,摧毀不了她。那麼,要摧毀的只有他自己。
鳳儀忽然動了一下,說:「唉,胡砂……」像嘆息似的。
他攀住她的脖子,緊緊盯著她的雙眼,低聲道:「你如今明白么?瘋狂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些仙人。你我不過是將要被逼瘋的可憐蟲而已,你甘心?你甘心?」
她纖細的骨骼在hetubook.com.com手下發出幾乎要碎裂的聲音,也可能是他的錯覺,碎裂的只是他心裏的某個東西罷了。
他毫無溫柔可言,更不用說任何技巧,生澀至極,對少女的身體完全不熟悉,每一次深入都像是在屠戮她,屠戮她的身體,還有一切尊嚴。
這時再回頭看胡砂,她還在昏迷,模樣相當凄慘,胳膊以一種怪異的角度扭曲著,頭髮遮了半邊臉,隱約可見肩上、胸前有青紅交錯的指痕。
芳准放柔了聲音,又喚她:「胡砂,過來,到我這裏。」
從一開始,她心裏就只有芳准一人,無論他對她多麼好,她也不曾看他一眼。是的,他曾想過,要引誘這單純的姑娘,她是那麼好騙,他以為手到擒來,到頭來卻輸得太慘。
朝陽的光輝落在他臉上、身上,他略帶蒼白的皮膚忽然隱隱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紅筋脈,顏色越來越深,最後那些筋脈從上到下爬滿了他整個身體,猛然一看,像個血人。
胡砂沒命地掙扎著,她真的要瘋了,恨不能把眼前這人撕爛。
她沒動,也不能動,更不想動,甚至沒有看他。她漆黑無神的眼睛怔怔望著不知名的地方,那種神情令人心驚。
想到她給自己的恥辱、疼痛,真恨不得將她捏死。但當真要動手,心口卻發悶,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似的。
他眼中有火在燒,還有大顆的淚水掛在睫毛上。忽然一顫,那顆眼淚掉在了她唇上,搖搖晃晃。
他從後面抱住她赤|裸的身體,雙臂緊緊扣著她的腰身,一同看著海面上將要升起的朝陽。
她不是他的,從來也不是。
鳳儀低聲道:「師父總不會如此不近人情,阻礙弟子們的大好姻緣,將來胡砂若是生了孩子,您就忍心讓他沒有父親?」
鳳儀臉色極難看,隔了一會兒,忽然喃喃道:「胡砂……胡砂你的心裏當真從來也……」
她沒有說話,早已暈死過去了。
「吱呀」一聲,木門被人從外面緩緩推開,下一刻一個人影便穩穩站在了屋內,一襲清逸白衫,烏髮垂肩,面容秀美,正是芳准。
鳳儀的心情卻很好,左右打量她的髮髻,最後捏了捏她的臉頰,在她唇上輕輕吻一下。
他輕輕上床,摸索到她脫臼的胳膊,輕輕一推,「咔」的一聲,關節很快就對上了。
胡砂眼皮微微一顫,露出一股恨意。
鳳儀笑了兩聲,由於喉嚨被捏住,那笑聲十分詭異。
他袖袍忽然一展,一道幽幽的金光閃電般射向鳳儀。
因為舌頭被咬破,她的話有點模糊,然而語氣卻堅決至極,甚至含了一絲凄然。
那種疼痛令她渾身發抖,張開嘴想喘息,卻發現無力呼吸。
胡砂已是半暈半死,神智不太清楚,恍惚間眼角掃過窗檯,只見一抹殘陽如血,像極了他眼底的那種暴動陰鬱。
他沒回答,右手忽然從袖中伸出,手指微一曲張,一直被神荼踩在腳底的御火笛驟然化作一道火光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彼時月上中天,映在帳內,只能見到被褥凌亂,她光裸的身體蜷縮在角落,像是四肢都被折斷的小動物一樣,可憐得很。
鳳儀近乎暴戾地壓住她揮舞反抗的雙手,另一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像是要把它折斷似的,立即聽見她痛楚的抽氣聲。
鳳儀微微一笑,溫柔的笑,第一次真正的笑。
他卻記得。
芳准不為所動,連眉毛尖也沒翹一下,淡道:「你的未來只有死路一條,與我忍不忍心毫無關係。」
「因為身不在其中,事不關己永遠是高高掛起的,所以師父您總能居高臨下來責備我。」他將胸前那根金剛釘用力拔出,隨手拋在地上,濺了一地的血花。
耳邊聽得鳳儀似哭似笑地推門走了,她動也不能動,僵坐在床上,任由海風洗刷身體,只覺整個人都要變成死灰。
話音剛落,只覺脖子被一把捏住,那手漸漸收緊。他毫不動容,低頭蔑視對面的神荼,好像他只是一塊小石頭,根本不值得正眼對待。
鳳儀似是苦笑了一下,聲音像嘆息似的:「你又懂什麼呢?我們這些凡人的和-圖-書痛苦,你懂什麼?」
芳準的胳膊不由一緊,只覺懷裡的少女在瑟瑟發抖,臉色如雪一樣白,忽然又變作血一般的紅。這是情緒極為劇烈波動的後果,只怕要傷身。
最後,他微涼的手掌按在她赤|裸的心口上,掌心下的那顆心臟跳得像一隻奔跑的小兔子。
「那是芳準的東西吧?我不喜歡,以後不許再用。」
鳳儀輕笑一聲:「師父,您來得匆忙,還沒來得及告訴您。胡砂如今是我的人,回頭婚禮新房事宜,只怕還要勞煩師父操持。」
可他好像有些不知饜足,大約是因為得到了水琉琴,心情輕鬆起來,忽然知道該怎樣從一個女子的身體上尋找快|感。
搏命一般的掙扎,反抗,她再一次覺得自己快瘋了,所有的力氣作用在他身上,一點效果都沒有。
他從袖中取出那根斷了半截的簪子,放去唇邊輕輕一吻,低聲道:「你如今是我的女人,再跟著別的男人走,就是不貞;棄我于不顧,就是不忠。就算退一萬步來說,你並不情願,但貞潔已失,有何臉面再與旁人相好?」
「你的人?」芳准看看她,再看看鳳儀,也是一笑,「我有答應過么?」
她實在無法像平日里那樣控制住它,只覺掌心一涼,水琉琴竟自己跑了出來。她咬牙死死捏住,手指艱難地伸長,想在琴弦上撥一下。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捏住,整個人被他一把捧起,水琉琴「叮」的一聲落在了地上,悵然地低聲鳴叫。
鳳儀將她的頭髮放回去,微涼的手掌輕輕在她面上摩挲,眷戀她的暖意。
她奮力掙扎,可是一條胳膊脫臼了不能動,另一條胳膊被他緊緊按在床板上,只有手指劇烈扭曲著。
他抬手捏住那把砍在自己肩上的大刀,露出一個笑容,柔聲道:「剛露面就出手,不太像師父的風格啊。」
這是當時胡砂無聊時常唱的曲子,她不過是怕自己忘了家鄉,怕自己再也回不去,所以總是唱些傷感的詞。到了今日讓她再唱,興許大半的詞與調子都記不住。
神荼登時一怔,待反應過來的時候,熾焰早已燒到了身上,火舌在他臉上一舔,熱力驚人。他大驚失色,急忙丟開他,閃電般躥到芳准身邊,金甲上還沾著火苗,被他甩下來一頓踩,好容易踩滅了。
鳳儀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幸好她齒關咬合得還不緊,舌頭沒有斷,只有一行細細的血從唇角滑落。
鳳儀手腕一轉,御火笛便出現在手裡,將水琉琴輕輕一挑,那琴遇到御火笛便被克制住,半點寒氣也放不出來,只是不好放置攜帶。
他似乎是嘆了一口氣,也可能只是發出一聲得意的感慨。
鳳儀面色微變。
鳳儀輕道:「我說了,將胡砂留下。」
「你這孽徒!」神荼掐住他的脖子,將長刀一收,「鏗」的一聲倒插在地上,「給我老實點!」
念及此,他急忙放下她,抬手護住她的心脈。胡砂只覺喉中一苦,被她硬生生憋住,那口血沒吐出來,緊跟著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芳准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過來。他將手掌放在胡砂額頭上,輕輕摩挲一會兒,將她緊皺的眉頭撫平,這才抬頭望向鳳儀。對面這個少年,眼神挑釁而且得意,好像在問他:如何?你也在乎吧?要搶別人的女人嗎?然而那狂妄中卻又帶著一絲愴然,目光盈盈,像是含淚的凄楚。
胡砂「唔」了一聲,又疼醒過來,抬眼只見他神情怪異地撐在上面看自己。她立即發出一聲驚恐並著憤怒的喘息,狠狠朝他臉上抓去。
一定很疼,他的肌肉在簇簇跳動著,血紅的臉上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死死咬合,發出吱吱的聲響。
胡砂覺得腦子裡嗡嗡亂響,裏面一跳一跳的疼。
她卻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帶著蔑然與鄙夷,低聲道:「還在裝!我從來也沒喜歡過你!你在我心裏,只是一個卑劣又自作聰明的混賬而已!」
鳳儀哪裡會在乎這無聲無息的小小暗器,氣定神閑地任由那東西砸在自己右胸上。只聽「卒」的一聲,他胸口忽然一痛,竟然有血慢慢溢了出來。他面色和-圖-書一變,神情古怪地低頭,卻見右胸上插了一根三寸來長的釘子,色如暗金,濃得發黑的鮮血從傷口蔓延出來,瞬間就把半片衣裳給染濕了。
他將石頭放在地上,用御火笛一挑,水琉琴立即從桌上掉了下來,剛好落在那塊石頭中間的凹槽上,「嗡」的一聲,琴面上登時放出萬道寒光,卻並不傷人。
「小丫頭!」神荼以為她羞憤之下自盡,嚇得急忙上前查看。
胡砂把臉緊緊埋在他胸前,嘴唇翕動,似是要說話。
「小胡砂,」鳳儀不以為意地笑,「我想起你以前常唱的歌了,那個調子很熟悉,如今我才想起是什麼。」
神荼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心軟?放了他?你真想死啊!」
他的目光淡淡在屋內一掃,掠過神情淡漠的鳳儀、臉色慘白垂頭不語的胡砂,最後落在安置水琉琴的那塊石頭上。
沉沉的黑夜旋轉著砸在胡砂身上,令她心驚膽戰,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從來也沒喜歡過他,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心動,甚至只有一瞬間,也沒把他稍稍放在心上過?
他頓感不可思議,抬手要去拔下釘子,脖子上忽然又是一緊,緊跟著兩隻手腕被人緊緊箍住。神荼沖他陰森森地笑,露出一口白牙:「你這妖孽,以為仗著金之力就沒人能傷你?這是天神打造金琵琶時遺留下的金剛釘,一共兩枚,老子下凡的時候同僚送了做餞別禮。早幾日若是老子想起來身上有這物事,豈能容你猖狂到現在?」
芳准俯身,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順手便抽下她發間那根綠珊瑚的簪子,拋在地上,「叮」的一響,簪子斷成了兩截。
芳准搖了搖頭:「……鳳儀,水琉琴既然已放在神架上,我也不會再搶奪。你聚齊了三件神器,目的是取其五行之力成真正的魔。不過我也早已說過,凡人之身要成真魔幾乎沒有可能。你堅持的路,到如今只有灰飛煙滅的結局……我畢竟教了你五十年,你也叫了我五十年的師父,無論你聽不聽,我總是要勸你最後一句:放棄吧,你走錯路了。」
他捧住她的臉,低頭輕輕吻了上去。
知道她是醒著的,雖然不說話也不動。現下水琉琴不在她身邊,要是睡著了離魂,只有被妖獸咬死的份。
「而現在,我只想殺了你,毀了你。」他的手忽然一緊,捏住了她的下巴,左右輕輕搖晃,「想到要把你毀掉,我真高興。可是在毀掉你之前,我想做一件更高興的事。」
她張口就罵,自己也不知罵的什麼,無數惡毒的詛咒從她口中滔滔不絕地鑽出來,有些簡直刻薄至極。
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她的名字,最後任由它們蔓延到口邊,變成破碎的聲音。
似是察覺到她在劇烈地顫抖,鳳儀稍稍停了一下,喘息著,近乎凌虐地一把抓住她的頭髮,乾澀熾熱的唇在她滿是冷汗的臉上急切如火點落下。
芳准沒說話。
鳳儀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床邊將她輕輕抱住,下巴抵在她發抖的頭頂,輕聲道:「好,你睡吧。二師兄陪你一起。」
她忽然低聲道:「你說得不錯,我再也沒臉見他。」聲音沙啞乾澀,像一張粗糙的紙擦在牆上。
他的一夜,酣暢淋漓。
師父,師父……她在心裏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眼中一陣熱辣,模糊了視線。
胡砂臉色陰沉地抬頭,冷道:「我不想聽。」
他低聲問,一面半倚在床頭,捻住她一綹頭髮,放在手指上纏繞。
黑暗裡有個聲音幽幽響起:「要喝茶么?」
他按住她的腦袋,低聲道:「別說話,好孩子。我帶你回家。」
鳳儀看了一眼,披上外衣下床,彎腰要去撿水琉琴,手指剛觸到那冰冷的琴面,立即感到刺骨的寒光要穿透身體。他急忙移開,饒是如此,手指也已經流出血來。
胡砂臉色蒼白,慢慢把眼睛閉上,睫毛顫了兩下,兩行眼淚便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原來還活著,沒死,她以為自己會被他掐死。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你的命現在是我的,我讓你死,你才能死,不讓你死,死了也得給我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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