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能遮蓋住整片天空的一朵烏雲(二)

可是她還是幫不了趙言誠,不僅沒有什麼器械可以拍下他偽裝的證據,家裡還有另一個時時防著她的李洪宇。
她躡手躡腳地走進屋裡,把門關好,又極輕地脫掉鞋,悄無聲息地走到另一間屋子裡趴到床下面。
林冬雪感激地握緊她的手,送她到樓道口處,揮揮手跟她告別後,她又走回樓道里,兩個小時后,她才又從裏面走出來。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了解你,不了解言誠。」凌筱無奈地說,「我們都太自信了吧,認為誰都會陪伴自己一生,正是因為這種信任,所以才覺得不必去了解。」
那女人從手袋裡拿出一部手機放到她的手上,兩個人的頭湊到一起,專心地研究起這部手機的功能來。
「謝謝你,阿杏!」林冬雪把手機放進自己的手袋裡,又說,「過兩天就還給你。」
「還是跟原來一樣啊,以前我們三個人常走這條近路回家,有次我還在石板縫裡撿到過一百塊錢,買了三張遊樂場的門票。」
再一次驚醒是因為屋外的腳步聲,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整個身體立刻緊張地戒備起來,那腳步聲並沒有往這屋裡來,而是在外面屋裡轉了幾圈,然後到這間屋的門邊站了十幾秒鐘,並沒有走進來。
果然如她所想,廚房傳來櫃門開關的聲音。早上她把剩餘的食物全倒了,只留了一盤切好的鹹蛋放在柜子底層,他要找到可能還要費上一會兒功夫。
「我有事要去趟鄰縣,兩天後才回來,也許從我幾個老朋友那裡還能弄到點兒錢。」他低聲在她耳邊說,「哥就麻煩你照顧了。」
「可是再也沒有撿到過什麼東西。」凌筱沮喪地www•hetubook.com•com說。
「我等了很久,他還是一點反應沒有,眼睛呆板地盯著一處。我死心了,拎起包就往外走。那一刻我真的相信我們是徹底完了,也相信他是真的被毀了。
「我們本來是不該分手的。」沈雲濤終於還是把這些話說了出來,「如果能回到過去,我一定能夠阻止那些錯誤。」
陰雨連綿了許多天,這天早上終於放晴了,陽光照射著新安區破舊的房屋和街道,那些在家裡蜷縮了多天的人也走到了街上,熟識的人熱情地搭訕著,不熟的人也扎到人堆兒里湊個熱鬧。
「無論如何,我等著。」沈雲濤側身按住她的雙肩,眸子深情地凝視著她,「只要趙言誠敢放棄,他就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來要回你。」
這些應該夠了。她心想,然後將視頻保存。
林冬雪舀粥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未答他的話。
大概是看這屋裡沒人,那腳步又回到了外屋,然後離她越來越遠。
他聽到凌筱的聲音抬起頭,天已經染上了淡淡的暮色,他們走進了一個小巷子,巷口停著兩輛黑色的舊自行車,石板鋪就的凹凸不平的路狹窄曲折,兩邊的樓房被風雨剝蝕了有些年月,門上貼的對聯和門神已經褪色。
林冬雪小心地又看了一次手機,凌晨兩點,他終於餓得受不了了。
眼見李洪洲已經來到她身前,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盯著她問:「你幹什麼?」
看著丈夫那僵然的臉,她失望又不無凄苦地說:「洪宇已經丟下我們走了,這樣也好,少了個負擔,同事給我介紹了一份兼職,今天去見工,我會儘早回來給你做飯。」
「和對www.hetubook.com.com你一樣吧。」凌筱望著不遠處的那條小巷子說,「我跟你在一起時有多愛你,後來就有多愛他。我們三個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奇妙,誰都不願意去傷害當中任何一個人,誰都會寬容另外兩個人給予的傷害,然而只要陷入感情中,深愛又相互傷害卻是再所難免。」
「沒,沒什麼。」她往右邊挪了一步,手死死地按在裝著手機的那個兜,眼睛卻害怕地瞪大了,盯著李洪洲的臉。
黑暗的空間里,一開始她有些後悔昨天沒有把床底下打掃乾淨,以致她現在不想挪動一下手或腳而摸到一把灰塵。時間長了以後,她也忘了地板很臟,為了使自己舒服些,她索性躺平四肢,偶爾拿出已靜了音的手機看看時間,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
李洪洲搶走了手機,丟給她一個兇狠的眼神便站起身,他還沒有想好要如何對付這個女人,只顧著為這有驚無險的一幕鬆一口氣。
其中一棟樓的二樓窗外,竹竿上剛晾起了被子,林冬雪拍了幾下被子,離開窗戶回到廚房,把煮沸的粥端到水泥案板上,旁邊還擺著幾個冒出熱氣的饅頭。
她又打開手中這款漂亮的手機,儘管在黑暗中這點光亮很刺眼,卻使她的心裏坦然又痛快不已。
從牆邊探出頭,李洪洲已經找到了那盤鹹蛋,他端到灶台上,拿起鹹蛋便開始吃。
暮色越發深濃,站在暮色里的兩道身影越發模糊,最終被淹沒中初燃起的燈火之中。
當她把手機揣回口袋抬起頭時,卻見到李洪洲站在門口,驚訝地盯著她。這突然的發現讓她捂嘴低叫了一聲,再看向李洪洲時,他的臉色已經變得陰森可和圖書怖。
這時李洪洲向她撲過去,將她按到地上,伸手去搶那隻手機。然而那是林冬雪使盡全身力氣抓緊的東西,他搶得一點也不順利,那五個指頭像嵌在了一起,他許久也掰不開,便捏起他那缺了一指的拳頭殘忍地朝她的手臂砸下去,林冬雪痛叫一聲,那手也鬆開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林冬雪本能地往後看,幾平米的空間,只有三面牆和一扇窗,她的腳像是被釘住了,一步也不能挪動。
林冬雪照著阿杏教她的方法,先按下攝像的鍵,再拉近焦距,李洪洲的背影越來越清晰,彷彿就站在她面前。
沈雲濤微笑著說:「後來你只要到這附近,就是繞道也要走這條路。」
「幾天後,我答應了他。你以為我是懷著一個解救他的神聖目的才答應他的么?」凌筱轉頭問旁邊的人。
「可那畢竟發生了。」
她哭著居然睡過去了,在那種極不舒服的環境里,她別想好好睡上一覺,神智剛迷糊又驚醒了。
李洪宇打著呵欠走進廚房,撈起一個饅頭喂進瘀青還未完全消散的嘴裏。
林冬雪拿了一根棍子走到窗口,邊拍打著被子邊往街口看,李洪宇被幾個人截住,光天化日之下將他架走了。
從旁邊吹來一陣風,凌筱的頭髮被吹亂了,發梢刺進眼睛,她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滾了出來,滴落在罅開的石板縫裡。
她以驚人的忍耐力在床底下躺了足足十個小時,她又餓又渴,不禁埋怨起外面那個人比她更能忍飢挨餓。她知道李洪洲從來就沒有信任過她,在她面前,他偽裝得沒有一絲破綻,然而同吃同住一起這麼長時間,他總還是叫她察覺出了www.hetubook.com.com一些端倪。
「咦?原來我們走到這裏來了。」
她忽然害怕起來,尤其她的目光聚集在屏幕上時,那種恐懼感便強烈地攝住她的心魂,令她的腿不自禁地哆嗦著。
就在他轉過身時,林冬雪抄起上午立在牆角的那根棍子,朝他腦袋狠命地敲了一記,緊接著,她沒有歇口氣地又連續敲了幾下。
她縮回頭,把棍子立在對著廚房的那間屋子牆邊,這才走到廚房,把放涼的粥端到李洪洲的卧室,細心地喂他吃完。
他腳步輕快地往外走,到門口他轉回身,又從盤子抓起一個饅頭,啃著走到門邊,這次他拉開門走了出去,沒再回來。
李洪洲遲鈍地轉過身來,目光獃滯地瞪著林冬雪,他的額角淌下一大片鮮血,然後直直地趴到了地上。
小心地推開門,她從門縫往裡仔細看了一遍,外面屋裡沒人,李洪洲應該睡著了,平常這時都是他的午睡時間。
李洪宇見她沒有多問,鬆了一口氣。他已經計劃很久了,明天開庭,如果哥哥順利拿到錢的話,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回來,稱沒有借到錢;如果拿不到錢,他就再也不會回到這個給他嘗盡苦頭的地方啦。
「事實上,答應他之前,婆婆找我談過,她告訴我言誠並不是經受一次打擊就會消沉逃避的人,只不過是他那天生自由散漫的性格令他不願意再回到原來的生活軌跡中罷了。她還跟我說,雖然我可以束縛住言誠,婚姻和家庭的責任會令他放棄一部份自我,但是,如果我對他沒有感情的話,也不必勉強跟他一起生活。」
她慢慢地撩開罩到地上的床單,緩緩挪動身體爬出床外,站在牆邊。她緊張得快要屏住呼吸了,和_圖_書心跳聲卻越來越大,叫她直誇張地擔心著會給廚房的那個人聽見。
兩個人並肩往前走,彷彿時間又倒流回去,在這條路上發生的那些快樂的事情又浮現出來,變成一幀幀泛黃的舊照片,充滿了憂傷的韻味。
「你對他的感情有多深?」沈雲濤問。
說完,她也不再看那痴獃的丈夫一眼,把廚房收拾乾淨后,拿著手提袋出門了。關門時,她用一張厚紙板隔在鎖和鎖孔之前,輕輕帶緊。
在光線幽暗的樓道口裡,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在那裡等著她,林冬雪把她拉進樓道深處,見上上下下都沒人了,她才把手伸出來。
「就在我走到門邊時,他趕上來從後面抱住我,我聞到了濃濃的酒味,還聽到了一個很低很弱的聲音;『答應嫁給我,我就改!』
「因為我們有那麼多共同的經歷,在那麼多年的相處中,我們已經習慣了彼此的陪伴,也只習慣退讓遷就,所以看似了解對方,實際上一點也不了解。」
沈雲濤低頭看路,他思索著一些話該不該說出口,然而,都在心裏醞釀了數遍,臨到嘴邊還是打消了。
沈雲濤一點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然而他還是隨口說了句:「我不知道!」
幸好這屋裡用的都是房東留下來的老傢具,床也是八十年代的那種老床,下面有足夠大的空間供她藏身,只是灰塵太厚重,呼吸不過來,儘管如此,她還是捂住嘴,沒讓自己咳出聲來。
「這麼客氣幹嘛!」阿杏爽快地說,「你就拿著用,我還有部破手機可以頂上幾天用。」
一會兒她又流下了熱熱的淚水,她又開始在心裏埋怨,如果李洪洲不是那種人,他們還有希望過著貧窮而平靜的日子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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