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那我不要做那樣的人,」童童終於明白了道理,並學他父親抿緊唇,狀似在反省了。
「沒什麼好說的。」童自輝把酒杯倒扣在桌面上,狀似要離開。
童童不明白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媽媽真正想對我說的話是什麼?」
紫末以為他性格乖僻,也不再提,反正她也沒有太大興趣去一個不怎麼熟的人家裡。
剛站起身,他似想到了什麼,又坐回來,盯著紫末出了好一會兒神。
小惠見紫末沒有答話,看看左右無人,便朝紫末坐近了一點,小聲說道:「這次回鄉下,我聽親戚們說,城裡人找保姆專找丑的,是為了家庭和睦。」
聲音有如天籟,江紫末得意地轉過身,見童童從鞋櫃里拿出自己的小鞋,邊穿邊說:「要外婆給我做炸蝦。」
童童不語,但神情顯然是有些不服氣,可也沒有大胆到頂嘴。
「什麼道理?」童童歪著腦袋。
倒是另外兩雙眼睛都盯著她,小惠的眼神怯怯的。
想到此,她看著面前的飯更沒了胃口。父子倆吃完飯便進了書房,一個工作,一個寫作業,沒有人來過問她餓不餓。
童童不解地搖搖頭。
「開車?」江紫末一愣,對了,她是會開車的,但也忘記怎麼開了,「不,我們坐車吧。」
「並不是都記起來了,就是那個地方原來的樣子也是忽然冒出來的,」她皺了皺眉,「對了,我還遇到了劉大爺,我對他有印象,但在他沒有對我說起他是誰知和圖書道,我卻不記得。」
童自輝把母子倆打量了一遍,淡然地說了一句:「早去早回!」便埋頭吃自己的飯。
童童也頓時消沉了,鄙視地看著母親,「早說嘛!」
「一個成年人都難以承擔起的東西,你都不能自食其力,又怎麼做得到?」童自輝溫言責備道,「負責任不是你在電視劇里看到的,娶了一個人就算是負責了,真正的做到給另一個人安穩無憂的生活,真正做到給予她所要的快樂,給予她所要的幸福——現在我跟你說再多,你可能也不懂,既然連我的話都沒辦法真正理解,你又能為別人做什麼呢?」
是什麼讓他感到力不從心,甚至有埋怨的情緒?
紫末瞭然地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麼,「那個劉大爺讓我們有空去他家吃飯。」
可以不回家,當然好。可童童也不希望父母為此吵架。
童自輝用深思的目光盯著兒子,良久,摸著他的頭,重重地嘆了口氣,「童童,你太小,所以不知道做一個從不叫人失望,或一個總是失望卻永遠堅持的人有多麼難。」
半夜,她又餓醒了。敵不過困意,腹中卻飢腸轆轆,似乎哪一種生理需求都不能忽略。痛苦地掙扎了許久,她終是離開了床,在黑暗中摸索到廚房。
靜默了一會兒,她忍不住說:「下午我去了260號。」
「有點模糊的印象,似乎跟他打過交道,具體的卻記不起來。」
其間小惠來過客廳,和*圖*書並給她盛了一份飯菜端來,她沒再回餐廳,端著自己的碗靜靜地坐在紫末旁邊吃飯。
「媽媽,我跟你一起走。」
他又喝了一口酒,像是定了主意,「那套產業名義上是我們的,但實際上是我父母的產業,因此才沒跟你說。」
「輕浮?」童童抓住了關鍵字,「是什麼?」
坐車!江紫末低頭看看自己那一身雪白的套裙,乾乾淨淨,平平整整,絕不會在某個地方裝著一個鼓鼓的錢包。
這樣的用餐氣氛自然是讓喜歡熱鬧的江紫末食不下咽,然而她也曉得,此時即使是她出盡百寶,也沒法緩和氣氛,便索性將筷子重重的撂下。
說了等於沒說,江紫末想。
江紫末無奈地跺跺腳,徹底看清了這小叛逆的真面目。
「去媽那裡,」她說,「就不信她老人家還會給我臉色看!」
江紫末見狀放輕腳步,貼門站穩。
「可以嗎?」童童問,「不怕爸爸生氣嗎?」
她抬起腳便往外走,但走的步伐極慢。她以為童自輝會再叫住她,然而已經快走到門口,身後並沒有聲音傳來。原本只是想賭一賭氣的,這時卻變得騎虎難下,便橫了心地要去母親家裡。
童童已奔向餐桌,童自輝對悔悟的兒子表示歡迎,把童童的碗遞給小惠,「飯冷了,重新盛一碗來。」
「到現在也沒有想起來?」
「你可以跟我說說以前的事嗎?」她說,「至少告訴我一些有關我們之間的事。」
江紫hetubook.com.com末「哧」一聲笑出來,小惠也傻笑起來。
「我記起那裡原來的樣子了。」紫末說,「與咖啡店的老闆聊過,但他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沒有跟我說起那套產業?」
她剛一說完,童自輝就搖頭,「我沒有空。」
「你父母?——對了,他們在哪兒,回家后一直沒見過他們。」
「啊?」
小惠扒了一口飯,搖搖頭,「我不知道,親戚說童先生去鄉下找人,見了我,就把我帶來了。」
到一樓,他們往小區外的路走,童童突然停下腳步,「媽媽,你不開車嗎?」
江紫末見這一幕更加下不來台,氣鼓鼓地走到客廳,打開電視機,把聲音開到最大,震耳欲聾。
原本想道歉,並已為此打了許多腹稿的江紫末聽到這句話,又被挑拔起了怒火。
江紫末怒從心起,不在意她就算了,連兒子要出走也不理不睬。果然是小惠回來就萬事大吉了么?那麼她在他心裏的地位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臨時保姆。
苦肉計沒有效用。江紫末洗過澡后便要躲回卧室。
江紫末無奈地搖搖頭,「我出去一會兒。」
門外的江紫末心似猛地往下一跌,這樣的語氣,疲累而又無奈的,總不像是由冷漠得不近人情的童自輝口中說出來。
正在開門時,童童卻追上來。
她躊躇了一會兒,在童童面前蹲下,語重心長地說:「童童,媽媽今天要教你個道理!」
童自輝頭也沒抬。
童自輝點頭。
和圖書他們在另一個城市養老,很少到這裏來。」
然後丟下母親,很識時務地往回走,看樣子是去投靠父親了。
童自輝端酒的動作一頓,「有什麼收穫?」聲音很冷淡。
紫末趕忙點頭。
「更何況——」童自輝頓了頓又說,「許一個很多年後才能兌現的承諾,那是很輕浮的人才會做的事,因為人生是充滿變數的,你永遠不能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記起來了?」童自輝驚愕地看著她。
於是,離家出走不到十分鐘,江紫末和已背叛她的小同盟軍又站在了家門口。小惠開門后,童自輝看著他們倆,彷彿早知道他們會馬上回來似的,淡淡地譏笑到:「這麼快就吃好了?」
廚房的牆壁上有盞小燈幽幽亮著,那是為了半夜起床找水喝的人預備的。
江紫末多少獲得了一點安慰,瞥了一眼小惠,也許是看多了的原因,她臉上的那塊印記已不若最初那麼嚇人了。
「媽媽沒帶錢出來,」江紫末沮喪地說。
開心歸開心,江紫末可不信童自輝那麼冷漠的人會想到這一層去,大概就是不想費心思,隨便挑了一個踏實能做事的。
「我不會跟他吵的。」紫末說。當然不會吵,她已打定主意在娘家賴個幾天,童自輝不來接,就不回去。
「我們回去跟你爸爸道歉。」
童自輝重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便沉默地看著櫃沿那一排小燈,像許多雙眼睛幽幽暗暗地注視著他。
「大丈夫能屈能伸,偶和_圖_書爾一次屈服不算是失敗,屢敗屢戰,才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說著站起身來。童自輝這才問:「去哪裡?」
「那樣不好嗎?」
他知道紫末在旁邊,並沒有理她,仍喝著酒。紫末也不自找沒趣,打開冰箱,拿出麵包片烤上,倒了杯牛奶,便坐到他旁邊。
「真想知道?」
童童像出籠的小鳥,很快活。江紫末仍憋著一肚子氣,「童童,乾脆我們今晚別回家了。」
照舊沒得到回應,灰溜溜地牽著小同盟軍,重重地關上門。
江紫末雙眼朦朧著走到廚房門邊,酒櫃前的高凳上已經坐了個人,是童自輝,他看起來像是還沒有睡過,柔和黯淡的燈光照著他的臉,雙眼略微發紅,嘴唇邊已長出細密的新胡茬。
「童童,你今天對同學說,你會對她們負責任,」童自輝神色凝重地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錯的。」
她想不明白,也沒有驚動他們,悄然回到卧室。窗戶忘了關,清冷的風一陣陣撲向她,真正有些秋天的意味了。
江紫末向來不擅長應付紛雜繁複的情緒,更不會感傷,只在窗前站了一會兒,便關上窗戶,回到床上睡了。
「就是像你這樣,輕率地對別人許諾。」
「小惠,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她問。
她拉起童童,聲音高亢地撂下一句:「我們走!」
一個自斟自飲,尤其寂寞的樣子。
經過書房,門照舊虛掩著,站在門口可以瞥見童自輝坐在椅子上,對站在面前的童童說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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