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海邊的少女

「不過算了,我知道羊羊最愛花花了。」花花的笑容天真無邪,下一秒突然變得沮喪,「可是方哥哥不愛花花,他有了喜歡的人,爸爸說他去了一個叫做美國的地方,在海的那一邊,羊羊,你說如果我學會游泳,我能找到方哥哥嗎?」
她站在門口,身體本能感覺到那來自於房間深處勃發的危險,她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在發抖,不是為了即將發生的一切,而是她驀然發現,原來她的身體里住著另一個陌生的女人,那是另一個面目醜陋的自己,她恨不得扇她一個巴掌。
「丁冬,小匡有難,你千萬不能有什麼其他心思啊,小匡是為了你才會鋌而走險干錯事的啊!他跟我說一直在攢錢買房子,他不容易啊丁冬,你千萬不能離開他,你要是不救他,他會活不下去的!你要幫他啊!」
秦淵卻再也沒有回答她,拉起蹲著專註玩沙的麥麥,背影消失在無垠夜色里。
「時間還早,躺會再起來吃早餐。」
她轉身,背對她的男人停住了腳步,只給了她一個背影。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丁冬質問的聲音伴隨著海濤聲,驚醒了夢中的游魚。
「這樣啊,」丁冬拖長語調,「我也不知道哎。」
小朋友期盼的眼睛明亮又刺眼,丁冬笑著摸摸他的小腦袋,「好,我們今晚就給你爸爸寄信。」
丁冬大氣不敢喘,「廣豐律師事務所。」
「不。」秦淵的表情很急切,「你再想想,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這樣說著,手上就急著開門下車。
丁冬咬破了嘴唇,嘴唇里瀰漫著血腥的味道,「等等!」
丁冬捧著鮮艷欲滴的紅玫瑰呆站在原地,玫瑰花瓣上還滴著晨露,像一滴晶瑩的淚。
秦淵避開了她的目光,走向衣櫃,命令的口氣,「過來幫我挑條領帶。」
但丁冬知道他在看她,他是黑暗裡的夜鷹,正用銳利的眼睛撕碎她折磨她,一貫的冷漠,偶爾的溫柔,都是假的,全是假的,掠奪才是他的真實天性。
「羊羊!」花花在原地傻了眼,嚎啕大哭,「我果然猜得沒錯,你就像那些人一樣,不要當花花的朋友了。」
好像心裏那些蠢動的渴望,漸漸因為這溫柔的觸摸,平復下來。
回應她的是身後一道劃破天際的尖叫,丁冬詫異地轉過身,就見到海灘那邊,一個眨扎著少女髮辮的瘦小女孩放開手中的鮮花,瘋了一樣朝她跑了過來。
看上去像個智障兒。
「她怎麼了?」
這兩個字帶著滿滿的羞辱,彷彿一個耳光扇在她的臉上,終於讓她忍了很久的眼淚奪眶而出。
麥麥見秦淵回來也很興奮,小孩子正是不怕生的年紀,上次生病秦淵和他的關係拉近不少,麥麥很喜歡這個話不多的「秦叔叔」,秦淵在家的時候,他喜歡臨睡前捧著故事書找秦淵給他講故事,所以丁冬習慣了偶爾秦淵會敲開她的房門,把熟睡的麥麥交到她手裡。
第三晚,還是沒有回來。
「不了。」秦淵淡淡看了一眼沉默不響的丁冬,笑容頗有深意,「等你長大以後就會明白,想要讓別人知道你的心意,除了寫信,還有更快的方式。」
年輕女孩天真地眨了好幾下,獃滯的臉露出困惑的表情,隨即很焦急地搖著她的肩膀,「羊羊你怎麼了?我是花花啊,啊,我知道了,我沒帶花環你沒有認出我來!」
丁冬有些恍惚。
然後他說,「下次遇到她,道個歉吧。」
秦淵笑了笑,並不理會她,也給麥麥夾了點魚肉,「多吃點,吃完去海邊寄信。」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丁冬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她不認識這樣陌生的自己,她的臉滾燙,她前所未有地感到羞恥。
「你想我那麼做?」秦淵的聲音里含著譏誚。
「想都別想。」秦淵一聲霸道,「兩個選擇,要麼睡在這裏,要麼我們做點什麼。」
走到丁冬面前的江律師明顯就神色不同了,眼神里分明多了一絲殷勤恭敬,因為要趕去開庭,他只匆忙跟丁冬說了幾句。
她不傻,秦淵以一個看似可笑的理由將她強留在這裏、他身邊,並不僅僅是讓她將功補過那麼簡單。
「不會。」背對著她的男人斬釘截鐵,「你是唯一的那個。」
眼看秦淵抬腳要走,丁冬一急,「等等……」
那片海灘越來越近了,丁冬左右張望,她很怕遇見上次那個胡言亂語的小姑娘。
麥麥奔進了門,秦淵卻並沒有,反而在門口等著她,眉頭深鎖,「剛才怎麼了?」
丁冬笑著抬頭時,又撞進了秦淵墨黑的眼,他正看著她,笑容斂去,眼睛里藏著太多故事,卻無意與她分享。
拜託別再提起這尷尬的一夜,讓我們假裝沒發生好嗎?
秦淵踩在沙上,踏著海水對麥麥說,「用力把瓶子扔出去,扔得越遠越好。」
他的媽媽得不到她的保證,覺得她在敷衍,說不定有了分手之心,她的媽媽激動地下了床,膝蓋一軟,作勢要給她跪下。
秦淵也偏頭看到了她,她僵立不動,他卻已大步流星朝她走來,沐浴一身晨光,這畫面似曾相識,彷彿在夢中,也曾有這樣手拿鮮花的男人,滿載一身暖光,騎士一般站在她面前,在夢裡許諾為她一生披荊斬棘。
在她眼裡,他的日子過得太清心寡欲了,他與那些過著聲色犬馬生活的富豪,太不同了。
丁冬嚇了一跳,轉身就要走。
她耷拉著頭,一副很困擾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她那樣子,我心裏也很難受。」
她不應該去的,可是她還是往門外走,深夜時分,腳好像不聽使喚地朝那扇房門走去。
即便是秦淵那麼說,丁冬還是不敢再去那片美麗的海灘了,哪怕看海於她而言是最美好的事,但內心裡揮之不去的恐懼令她對那片海望而卻步。
他越過丁冬,擦過一陣冷風,「十二點前,你要救的人,還有機會。」
丁冬茫然地目送花花跑了回去,撿到花的時候朝她喜悅地招手蹦跳,隨即捧著花又跑回來了,純真的眸里是毫不掩飾的欣喜,「羊羊你想起來了嗎?你看這個玫瑰花,這是從我們的秘密花園裡采來的,我種了好多次,才成功的。下次凶哥哥不送你玫瑰,我送你。」
「老師要求每個星期都有個小朋友的爸爸給我們大家講故事,林翹翹的爸爸今天來給m.hetubook.com•com我們講故事了,可是怎麼辦呢冬冬,下個禮拜輪到我了,爸爸下個禮拜能從很遠的海島回來嗎?」麥麥用滿是期待的眼睛抬頭看著丁冬,多麼希望能得從她嘴裏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丁冬心生不忍,「不過你爸爸這兩天應該會打電話過來,讓他親自回答你好不好?」
他的感情生活,似乎只有那個不見真人的小羊寶。
「羊羊!」
他什麼樣的女人要不到,她以為他是不屑她的,沒想到他偏要她。
丁冬並不動筷,反而問,「你能告訴我,那是什麼樹嗎?」
「嗯。」麥麥似懂非懂,回頭看了一眼丁冬,「叔叔,你和冬冬不給大海寫信嗎?」
盛匡前科累累,罪上加罪,構成詐騙罪無疑,加刑在所難免。
丁冬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秦淵口中的「他」指的是盛匡,她突然吐字艱難,也許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大方回答「是的」,但對著這個人,她竟無法張開嘴承認。
「花花,」丁冬艱難地動了動嘴唇,「你搞錯了。」
丁冬便不再拒絕。
她從沒有見過如此暴戾的秦淵,像是隨時會撲過來撕碎她,她驚恐地瞪著他。
丁冬終於在這場錯愕中找到自己的聲音,「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揚揚。」
丁冬還是木頭人一般毫無動作。
秦淵不動如山,站在他身後的丁冬也就不敢動,卻又踟躕著不敢上前,醞釀了好幾天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最後問你。」秦淵打破沉默,「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嗎?」
房間里黑漆漆的沒有開燈,月光卻撒了一地,秦淵靠在背光的沙發上,夜色將他籠罩在一片黑暗裡,他長腿懶懶地擱在椅子上,正在悠閑喝酒。
第二晚,沒有回來。
她的眉一直是深深地皺著的,這段時間為了匡哥她疲於奔波,也一度焦頭爛額心生厭倦,但求助秦淵,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老邁的父母也終於沒有瞞住,得知真相的第二天,兩老就趕到了A市,從拘留所出來后,盛匡媽媽就舊疾發作,住進了醫院。
丁冬寵愛的笑容慢慢收斂,眼神也變得沉重起來。
她慢慢站了起來,神情麻木地走向門口,放在門把上的手停滯了幾秒,這幾秒時間足夠她做下某個艱難的決定,打開門的瞬間,她自嘲一笑,赴死的心情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盛媽媽凄厲的哭聲引得病房內的病友連連側目旁觀,丁冬騎虎難下,扶著一定要跪下的老人,眼眶濕潤。
空氣中丁香花的香味在飄散,屋外的兩人站在風裡,一朵花瓣落到了丁冬的黑髮上,秦淵伸手拿了起來,捏在手裡聞了聞花香。
是純粹男人的空間,處處瀰漫著屬於他的男性氣息,危險,透著禁制的誘惑。
她不認識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很多天前他還深情款款地述說他對戀人的愛意,可現在,他卻用沾滿情慾的眼睛看著她,要求她用身體來換取她想要的東西。
「你有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們之間貼得那麼緊密,呼吸纏繞,丁冬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躺在他的懷裡,彆扭道,「我能不說嗎?」
她就帶著這樣反反覆復的矛盾心情回了別墅,順便去接了麥麥回家,往常活潑的小朋友同樣悶悶不樂著,小腦袋一直耷拉著,踢著腳下的石頭。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她惶恐地搖頭,嘴唇顫抖,「你認錯人了,認錯人了……」
他真的太過分太得寸進尺了。
「那就快睡。」
真是不知如何開口。
「你太壞了。」她嘟著粉紅的嘴唇,「捉迷藏偷偷跑掉了,還不讓我找到你,秘密花園都是我打理的,你一定是想偷懶!」
丁冬感到苦惱。
只因為知曉,他此刻也正在被悲傷的情緒縈繞著。
丁冬趕忙閉上了眼睛,身後的大掌輕撫她腰際的某個地方,她想起那裡有塊紅色胎記,心裏升騰起古怪的情緒。
「嗯,叔叔,我會聽話全部吃完的。」麥麥清脆地硬著,像個歡樂的小蜜蜂,放下餐具跑到了丁冬面前,「冬冬,我要寫信給爸爸,讓他快點回來!」
似乎這一刻並不是為了盛匡,而更多的為了她自己。
江律師點到即止,說完就留下沉思的丁冬,匆匆走了。
丁冬等得心焦,她以為他出差了,不敢打電話給他,只好跑去江海藍家打探,阿南告知她秦淵沒有出差,但回不回家是他的事,他話語里的警告意味太明顯,丁冬不得不噤聲,為自己表現地像個急切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而羞愧。
秦淵並不說話,只一眨眼功夫就脫掉了上身睡衣,露出了結實的肌肉,一下子奪去了丁冬的呼吸。
房間突然變得很安靜,安靜到令人不安。
丁冬的眼睛簡直無處可放,倉促地坐起來扭過視線看窗外,「聽到了。」
好在秦淵並沒有多問什麼,只是牽著麥麥經過她身邊,「去洗把臉,準備吃晚飯了。」
「就那麼在乎嗎?」問話的是秦淵。
她聽懂了他的暗示,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聲音里滿是指控,「你說過,你深愛著小羊寶!難道全都是假的嗎?!」
而且花花一定是認錯人了,她應該和那個叫做「羊羊」的姑娘長得很像。
空氣里若有似無地散發著醇厚酒香,黑暗和酒精勾出了身體里潛藏許久的情緒,秦淵慢慢踱步到她面前,眯著眼睛欣賞屬於他的美好,他終於可以不再隱藏自己對這具美麗身體的覬覦。
她緊張地回頭看他,目光澄凈,帶著一分無言的乞求。
等你。
丁冬痛苦地在床上翻滾,「頭痛,頭好痛。」
「睡吧。」他突然將手搭在她腰上,緊緊環抱著他。
筷子掉落的聲音傳來,一大一小詫異地望了過去。
丁冬知道他的時間用金錢計算,誠惶誠恐地跑了過去,站在車外不敢坐進去,直到秦淵面露不悅,她才開門進去,小心觀察他表情,見他等了半個多小時,竟也沒有流露出半分不耐煩,只是平淡地問她,「還要去哪?」
她心裏驚呼,低著頭就想走,沒想到秦淵突然說,「我睡的不好。」
他的手肆無忌憚地滑過她的肌膚,在脖頸里流連,他屏息激動著,那遺失的美好終於又回到他的手上,那是他的故鄉,他所有夢開始的地方。
她不能讓他發現和*圖*書,在她的身體里有另一個可恥的自己,沸騰的血液正在她的身體里流淌,彷彿迷失許久的靈魂終於找到最初的歸宿,而她無力控制這來自身體深處的渴望。
「冬冬,你怎麼坐在這裏?」童稚的聲音來自於麥麥。
秦淵眼裡的火焰瞬間熄滅。
丁冬看了一眼秦淵沉默剛硬的側臉線條,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有關這個男人的一切最近佔據了太多的思維,導致她晚上老是做胡亂的夢,夢裡的都是這個男人的聲音,還有那些奇怪的被她臆想出來的畫面。
丁冬踟躕著走進去,她之前從未踏足過秦淵的房間,彷彿知道這是這所房子的禁地,她不敢產生窺伺心理。
時間在滴答滴答聲過去,麥麥已經睡熟,丁冬抱膝坐在床邊,這個姿勢已經坐了兩個小時。
秦淵並不質疑,接過領帶放在床上,淡淡問,「昨晚睡得好嗎?」
丁冬驀地停下了腳步。
秦淵是真的親自開車送她,沒有用到司機,丁冬腹誹,也許他這個時間進城,是為了赴佳人約。
秦淵一個翻身,壓在了她身上,眼睛發亮,「就像什麼?」
周景宣的話環繞在她耳邊。
一片靜寂,心痛在蔓延。
丁冬正要謝絕,他好像知曉她心事一般,淡淡道,「只是順路。」
「那片海灘,可以常常去。那裡有個傻姑娘,等一個人很多年。可是傻的人,又何止是她?」
「我有點害怕,」丁冬結結巴巴的,「所以我就跑了。她……哭得很傷心。」
虛偽!虛偽的男人!
這看上去二十齣頭的小女孩穿著有些怪異,全身花里胡哨,丁冬以為她認錯人,向後左右張望,海灘上除了她沒有別人。
腦海里浮起秦淵無數次凝望她的眼,還有花花見到她時淚眼婆娑的樣子,丁冬心裏打鼓,難道她長得很像小羊寶?
「是啊是啊,叔叔我也可以讓大海做我的郵遞員嗎?」
就憑這點,她就該去試一試。
他凝望她的眼神帶著黯然,「我每天都在希望,亦……每天都在失望著。」
丁冬歪頭盯著牆壁,血色褪盡,「我答應過他。」
真要去求他嗎?她拿什麼立場去求?不知真相的江律師只是看到她從他車裡出來,就誤以為他們之間有著什麼,但事實上他們之間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她的所作所為甚至讓他名譽掃地,他憑什麼幫她?
「漂流瓶啊,」秦淵此刻的嗓音有些慵懶,「那是大海那一頭的禮物。」
「嗯。」丁冬對他肯定地點點頭,笑容里有小孩子難以察覺的憂傷。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完全忘了接麥麥這回事。
所以她總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說服自己,不要去在意別人的無稽之談,花花是個傻姑娘,傻姑娘的話就更不需要在意,那只是一些胡言亂語而已。
那個叫花花的姑娘明顯認錯人了,她等待的朋友叫「揚揚」,還是「羊羊」呢?丁冬的思緒有點亂,視線不由自主就飄到了走在前面的男人,心裏一沉,難道花花的朋友是小羊寶?
她不禁大胆猜測,也許她身上有某些地方,某些特質,與小羊寶很像吧。
丁冬的心弦被悄悄地撥動了一下,他說的那個人是?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呢?」
第四天晚上,當她內心的焦灼到達了新的巔峰之時,秦淵終於回家了。
秦淵安坐車中儼如巡遊帝王,與他寒暄了兩句,頗有深意地瞥了丁冬一眼,開車走了。
「她……說了很多很奇怪的話。」丁冬坦白道。
彷彿聽到自尊被踩在腳下發出刺耳的聲音,一遍遍震碎她的耳膜,丁冬的表情變得十分僵硬。
「當然可以。」
心裏有道聲音在吶喊,在尖叫,但越是這樣,她越是沉默,就連江海藍偶爾上門聊天,她也提不起精神。
丁冬本想去找江律師,但當著他的面,她不敢說,支支吾吾,「我……你不用管我的,忙自己事就好。」
是她太天真,日日沉醉在他所謂的愛情故事,忘了自己住在魔鬼的城堡里,她每天與魔鬼共舞,他又怎麼會放過她這新鮮的肉體?
「我對你很失望。」秦淵喝了一口酒,嗓音從未有過的低沉,他似乎對於獵物上門這種事,沒有丁冬意料中的興奮,反而透出一股頹喪。
下賤的受到誘惑的自己,她不能饒恕的自己。
丁冬無措地看著秦淵,為他剛才的那番話,心裏忍不住開始悲傷。
沒想到她剛下車,就碰到了從大廈走出來的江律師和他助手,江律師自然也看到了車裡的秦淵,短暫錯愕后,表情馬上變得非常恭敬,甚至特地跑到車前跟秦淵打招呼。
但她臉上晶瑩無瑕的眼淚卻是那麼真實,臉龐是那麼是純真,這女孩似乎在為重逢而狂喜。
想逃開,卻又莫名想靠近的矛盾心情。
「謝謝……」她哽咽著,倉皇奔向門口,可當手觸到門把,她驀地停了下來,在門邊站了好一會,才緩緩跟身後同樣沉默的男人說:「你也許找尋了很久,但我……不是那個人。我們,都要醒一醒。」
就像回到故鄉。
丁冬莫名其妙,「我答應過你什麼?」
這個女孩是個瘋子,她不該相信一個瘋子的話。
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羊羊你太壞了,說好第二天在這裏等我的,我只是去了趟外婆家,你就不見了,」花花掰著手指,如數家珍,「我每天都來這海灘,等了好多個好多個好多個白天,一開始凶哥哥還陪我等,笑哥哥也陪我等過,可你就是不來,後來他們都走了,只有我一個人。冬天的海灘好冷好冷,我發燒了好多回,爸爸還罵我是笨花花,羊羊你賠我賠我!」
他的房門半掩著,他像是篤定她會上門做這一場肉體交易,為她留了門。
丁冬突然轉過身,身後空空的,沒有人。
真是滿腹苦水無處傾吐,她又不是三頭六臂的大羅神仙,無權無勢的小平民,拿什麼去救人?
「不,不……」丁冬抱頭,痛苦地低語。
他不追問為什麼,就好像只要她回來,坐在一起吃飯,便好。
只有那片海,亘古不變沉默依舊的海,她沙啞地呢喃,「海的女兒……泡沫……」
「丁小姐,我站在朋友的立場想說一句,法律是殘酷無情的,何不用點捷徑呢?」
秦淵在清冷月光下笑得好似猙獰魔鬼和*圖*書,他走到丁冬面前,親昵地在她耳邊說出殘酷無比的話。
江律師的電話打來,告知丁冬事情有些棘手。有人翻出了盛匡的前科,他在大學時代大量製造假畫出售,招供的是他大學時代合夥的同學,因怕一人背了黑鍋,乾脆把他也招了出來。
花花一臉期待地盯著丁冬,眼裡有這世界最乾淨的東西,可這一切都讓丁冬百般無法接受,她一定在做夢,一定是,她不該來這裏,她要回屬於她的現實里。
他的媽媽拉著她啼哭,「丁冬!丁冬!你一定要救救小匡!我跟他爸爸都老了,什麼都做不了,能幫他的只有你,只有你了!」
麥麥與同班同學遇到,兩個男孩高高興興地追打起來。
難道性與愛就能分開嗎?難道就是愛情的真相?
他細碎的吻落在她的頭髮上,低低的震顫靈魂的呢喃,「可你最後還是來了,為了另一個男人……我該拿你怎麼辦?」
她不知道該怎麼對一個小孩子繼續撒謊下去。
「如果是你,那是絕無辦法的。但是……」江律師壓低語氣,世故的眼裡跳躍著異樣的神采,「如果換成秦先生,這個城市,除了殺人越貨,應該是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不,你有的!」秦淵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很急迫,他的眼神炙熱,更逼著丁冬看著他,無助地感受他身體深處躥升出的溫度,迫使她與他一起燃燒。
那是誰?是誰?!
醫院里盛匡頭髮花白的父母見到丁冬,像見到救星一般痛哭流涕,情緒完全失控。
麥麥將瓶子扔了出去,蹦蹦跳跳地看著它被浪花帶走不見,跑開去玩沙子了。
說完,他就轉身走進房子里,背影彷彿有太多話要說,他卻最終選擇沉默。
周一的清晨,丁冬在送麥麥去幼兒園歸來后,在家門口見到了秦淵,令人驚訝的是,他正在和那個叫花花的少女講話。
丁冬一路恍惚地回了海邊別墅。
他渴望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渴望著她。
「我的花環呢?」她放開丁冬在沙灘上到處找,看到了之前自己扔掉的花,喜出望外,「花環在那裡!羊羊你等我,我去拿來。不許逃跑啊,真的不許逃跑哦,誰跑誰是小狗!」
「你看見了什麼?」秦淵的語氣突然變得急切。
丁冬一見到他出現在門口,整個人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全身綳得緊緊的,發不出一個字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你回來了。」
他粗糙的手劃過她吹彈可破的臉頰,然後一路向下,經過她尖尖的下巴,然後到了修長的頸部,那手指所到之處,彷佛星星之火,帶起一陣酥麻,丁冬在風裡顫顫巍巍猶如一朵荏弱小花。
「我這個人不喜歡管閑事,特別是沒有興趣去救一個犯了法的男人,天真的姑娘,記住了,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助,也沒有隻要柏拉圖愛情的男人。」
這邊只剩下沉默的男女。
「啊。」丁冬一聲慘叫,嚇得花容失色,後退一大步。
現在她唯一的念頭,便是快點完成秦淵交代的事,但秦淵那裡,似乎沒了動靜,他好像變得不那麼急切了,他的商業併購案到了最關鍵的階段,除了必要的出差,他都呆在他的書房裡忙碌,他的精英團隊在這所房子里進進出出,都是年輕幹練的男女,阿南私下跟她聊天談起,每個人出去,都是能在一個企業獨擋一面的人物,但這些年,這些精英沒有一個提出單幹,超強的凝聚力使得這個團隊越加強大,秦淵知人善用,他們都在秦淵的商業帝國中找到了合適的位置,發光發熱。
罵自己下賤,可想到是那個男人,身體里奇異地升騰起蠢動的情緒,靈魂在瑟瑟戰慄,彷佛在害怕,彷佛……在渴望。
花花靦腆地抬頭看他,眉目間是不被這濁世污染過的純真,秦淵的臉上也掛著屬於清晨的柔曦微笑,他接過她遞過來的滿捆紅玫瑰,慈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花花偏頭看到了幾步外的她,像是受驚的小鳥一樣露出緊張的神色,飛快地轉身逃開了,很快身影消失在轉角。
這晚丁冬撐著眼皮等到深夜,在心裏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腹稿,秦淵卻沒有回家。
「每個求助你的女人,你都會提出這樣的交換要求嗎?」
丁冬在心裏這麼應著,嘴上卻說,「沒做什麼,這幾天我都沒出門。」
想要看清那少年的臉,可是畫面突然又中斷了,就好像走到了懸崖盡頭,明明已經看到光明,可腳下就是深淵,這強烈的失望伴隨著突如其來的頭痛,丁冬「啊」一聲尖叫,捧住腦袋,眼淚不由自主滾落下來。
最後架不住老人的逼迫,她點頭答應二老一定救他出來。
「大海另一頭的人們把想說話的話,或者是內心的秘密寫在紙上,放到瓶子里,這個瓶子的命運是未知的,也許它會永遠漂在海上,也許進了鯊魚的肚子里,也許有一天,會被衝到大海的另一邊,被有緣人撿到。」
丁冬驚詫地回頭看他,見他看也不看她道,「接下來去哪裡?」
她默默地,前所未有地期待秦淵回家。
突然的肢體接觸讓丁冬僵在當場,「你……」
她轉身就跑。
秦淵站在她面前,兩人對視許久,他將手裡的紅玫瑰塞到她懷裡的,「是給你的。這些年,她都很用心地照料這些小東西。」
但還有更令她頭疼的事在等著她。
「羊羊!」花花想追她。
轉頭瞄了一眼時間,時針已經指向深夜十一點。
她終於狠心對他,也對自己說了這句話。
今晚的餐桌上,麥麥的話特別多。
秦淵見她不答,臉色一沉,當她默認,慢慢轉身套上西裝,「我明白了。你出去吧,我會盡我所能。」
「你幾歲了,筷子都拿不好。」秦淵似乎在責備。
「我們馬上去醫院。」說話間秦淵的手已經伸向了電話。
他已經不知不覺將丁冬摟進自己懷裡,丁冬卻渾然未覺,深深皺著眉,「我看不到他的臉。他的聲音很好聽,就像……」
秦淵面帶複雜地看著她,眼睛里分明有著懷疑,她只好坦白道,「我好像……看見了什麼。」
花花卻因沉浸在好友重逢的喜悅中,早就對她的話自動屏蔽,她有一堆話要傾述。
丁冬的臉登時滾燙通紅,此刻語言功能都已失去,呆愣著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胡亂地「嗯」了和_圖_書一下。
秦淵在月光下睨了小傢伙一眼,「自己的願望,自己去實現。」
出醫院時,她腳步沉重,身心憔悴。
她赤腳下床,「麥麥大概要醒了,我先回去了。」
「不要跟著我,不要!」丁冬嘶聲尖叫,瘋了一樣往回跑。
丁冬跑回到別墅的門口才停了下來,往後看,花花沒有追來,她無力地癱靠在牆角邊,像個垂死的人仰望著藍天。
下一秒,一筷子的魚肉夾到她碗里,他看著她說,「多吃點。」
「不,不要。」丁冬下意識拽住他的衣角,她討厭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哀求著,「我沒事,真的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她幾年來一直抗拒著盛匡的身體,卻並不排斥秦淵的靠近。
第二天丁冬在秦淵懷裡醒來,窗外晨光熹微,她睜開眼時有些迷糊,等清醒后便發現自己被一雙媲美晨光的黑眸看著,那眸里閃動著溫柔的光,秦淵這樣看著她,不知道已經多久。
丁冬站在海灘上,海風揚起她的裙角,她脫了鞋,赤|裸的雙足踏在濕潤的沙上,任由微涼的海風吹亂她的心情,為她混沌的人生洗禮。
滴答滴答。
那個傻孩子等一個朋友很多年,等得很辛苦。
時間開始走得很慢。
丁冬硬著頭皮照辦,見抽屜里內整整齊齊放著幾十條領帶,看了眼秦淵拿出來的襯衫顏色,迅速地挑中了一條方塊格紋領帶,不確定地問,「這條可以嗎?」
她這個局外人太過入戲了,她必須懸崖勒馬。
丁冬看著秦淵的眼神帶著幾分揣摩。
她已走到門邊,身後的秦淵叫住了她,「等下。」
「答應他?那你答應我的事呢?」秦淵冷冷質問的聲音沾著一分醉意一分暴躁。
「進來。」房間里惡魔正在召喚,「我知道你在外面。」
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刺痛了丁冬的耳膜,她停了一下,最後還是狠心跑開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求助秦淵能讓盛匡出來,那麼她就可以藉機離開這座房子,重歸正常生活。
「醒了?」他清晨低啞的聲音分外性感。
誰知秦淵卻已放開對她的鉗制,泰然自若地下了床,長年堅持運動甚至能媲美模特的身材佔據了丁冬所有的目光,等他意識到自己沒有等到她的任何回應,驀地轉過了身,「我說的聽到了嗎?」
「他。」秦淵似乎是很不情願地吐出這個字。
秦淵回頭,目光裡帶著無言的逼視。
丁冬深吸一口氣,鼻間滿滿的屬於他的氣息,她的思緒亂極了,「我對我自己也很失望。」
「你,」丁冬遲疑,「你說過……要……」
江律師一語點醒夢中人。
她來來回回地在這片沙灘上留下腳印,這片秦淵和小羊寶的伊甸園,她覺得有一絲熟悉呢?
「怎麼了?寶寶你怎麼了?!」秦淵立時變得緊張,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緊緊擁著她,而後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
兩人一人站著,一人坐著,黑暗中的對峙考驗著彼此的耐性,丁冬盡量讓自己站得筆直,她的聲音透著一股沙啞疲憊,「我來了。」
飯後,微風習習時分,洗浴完畢的秦淵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帶著麥麥悠閑地走向海灘,丁冬慢悠悠跟在他們後面。
她不想承認自己在逃避,在害怕。
「叔叔力氣大,叔叔幫我扔。」
「而你,」他的表情那麼冷峻無情,「只剩這個籌碼了不是嗎?」
他在等她?
「嗯。」秦淵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這幾天都幹了些什麼?」
車子勢如破竹地滑了出去。
天哪,她這是怎麼了?
夏日的黃昏,青藤纏繞的圍牆下,丁冬聽著他輕暖的聲音,鼻子有些酸酸的。
丁冬的臉騰地又一下子紅了,手腳拘謹起來,「挺好的,一夜無夢。」
這一刻,一個巨大的事實如閃電般劃開她的腦海,讓她完全無法平靜下來。
「求我?」秦淵的語調里有絲輕慢不屑,「你拿什麼求我?」
「羊羊!羊羊!你終於回來了!花花等了你好久,等了好久!」叫「花花」的女孩淚水漣漣地抬起頭來,丁冬這才看清,這女孩長相獃滯,不像個正常女孩。
氣氛一下子就尷尬起來,丁冬無意與他提起盛匡,這個時間,她這個有未婚夫的女人卻出現在其他男人的房間里,這本身就挑戰著她的道德底線,她希望秦淵能給她以基本的對女性的尊重,更不想聽到有關「盛匡」的一切,她掩住耳朵想讓一切速戰速決,但顯然秦淵不打算這麼做,他強硬地撕去她的遮羞布,想要掏出她的心窩看個究竟。
她正這樣愁苦著臉,就聽到有汽車喇叭聲嘟嘟響起,下意識抬頭,看到對面馬路上,奢華的賓士里,秦淵放下車窗,戴著墨鏡看著她這個方向,一如既往的冷酷沉默。
「離十二點還差三分鐘。」房內傳來男人慵懶性感的聲音,「你的時間不多了。」
秦淵再次轉身背對著她,聲音有幾分寂寥,「人這一生,總有一道風景,一個人,是會讓你捨不得入睡的。」
後面一句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說出了口,直覺告訴他,秦淵想知道,於是她就乖巧地說了,她有了身為白吃白喝住客的自覺性。
她拉開門瘋跑了出去,像是用全部的力氣逃離他的世界里,她只顧用力的跑,卻完全沒有看到背後,那雙痛苦如斯的眼睛,也在用全部的力氣,苦苦追逐她。
「過去七年,每個來求我的人,都付出了代價,你呢,準備拿什麼跟我來換?」
丁冬撿起自己掉落在桌上的筷子,藏起心慌,擠了擠笑道歉,「沒拿穩,你們繼續聊。」
丁冬愣了一下,「什麼?」
她翻了個身,聽到背後的男人一聲嘆息,她望著皎潔月光,困意鋪天蓋地地襲來,她閉上了眼睛,然後下意識地翻身,回到那個溫暖的懷抱里。
「從法律上來看,盛先生情況不妙。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涉案金額特別大的話,量刑在所難免,甚至有可能是十年甚至無期。」
心裏分明有另一道聲音,在阻止她回答這個問題。
她無地自容。
她準備好接受來自秦淵的譏諷,卻沒想到他轉身抿唇看著她,目光深沉,「但昨晚的夜色,是我七年來見過最美的。」
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丁冬撿著飯粒進嘴,明顯心不在焉起來。
她找不到自己繼續留在這所房子的意義,她也搞不明白和-圖-書當秦淵看著她時,是不是在想另一個人,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做誰的替身,那太可憐了,那種被施捨的愛不是她想要的,如果真是如她猜測般,那她寧可回到她既定的人生軌道里,在平淡的塵世里,過屬於她的平淡生活。
對面一大一小的互動溫馨有愛,丁冬著迷般的看著秦淵,她從未見過這樣溫柔的秦淵,就好像他走下了他的神邸寶座,變成了一個平凡人,可以對著一個孩子無所顧忌地釋放有溫度的笑容,不再那麼冷冰冰。
丁冬接到盛匡爸爸的電話,趕忙趕到了醫院。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秦淵冰冷毫無溫度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的耐性有限。」
丁冬顫抖的手慢慢抬起,伸向了自己的弔帶裙,然後一陣慢動作,她的身上終於只剩下內衣,她光潔的身體就那樣羞恥地暴露在空氣里,他的眼前。
丁冬抿了抿唇,「我在海灘那邊,碰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小姑娘。她……」
「真的嗎?他真會打來嗎?我很久沒聽到爸爸的聲音了!」麥麥再度高興起來,燦爛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
「扔過。」秦淵自然回答。
「十年,無期……」丁冬全身冒冷汗,「難道完全沒有辦法了嗎?」
丁冬詫異地抬頭,發現秦淵牽著放學回來的麥麥,一臉複雜地看著狼狽的她。
她正這樣感動著,就聽麥麥問,「叔叔,你之前扔過漂流瓶嗎?」
「大海是這地球上最浪漫的郵遞員不是嗎?」秦淵揉揉麥麥的小腦袋。
「那個傻孩子等一個朋友很多年,等得很辛苦。」
「秦叔叔,我告訴你,今天羅瑞娜在海邊撿到了一個瓶子呢,裏面裝著一張紙,可是上面的字我們都看不懂,丁媽媽說這叫漂流瓶,叔叔,你知道什麼是漂流瓶嗎?」
丁冬嘴巴動了動,最終無力撒謊。
這一夜過後,秦淵回家的次數開始少了起來,丁冬整整一個星期未見到他,他不在,她便覺得這座房子里的每一處都透著孤零,除了樓上那個小房間,她走過這座房子的每一處,甚至坐在秦淵坐過的書房裡,整日整日地呆看窗外的海。
丁冬苦著臉為難,只能安撫老人道,「阿姨叔叔,我在努力……」
她沒有動作,倔強的的眼死死盯著對面的秦淵,心裏的恨像無邊的野草瘋狂滋長,這一刻恨的感覺那麼清晰,可是她最恨的是自己。
「叔叔,你把你的秘密告訴大海了嗎?」麥麥天真地看著秦淵。
丁冬臉都紅成蝦了,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我有點困。」
「我回去好了。」
雖然這麼說,但丁冬相信,這事他應承下來了,盛匡很快就能獲得自由。
秦淵似乎並不意外,「你是怎麼做的?」
丁冬愈加覺得自己是這所房子里唯一的廢物,秦淵似乎也沒有趕她出門的意思,每天與她在餐桌上相見吃飯,好似一家人。
一個犯錯的人,是不值得他這般體貼照顧的。
丁冬在風裡哭喪著臉,「我不知道能拿什麼……我什麼也沒有。」
鐺一聲。
她知道她被他放逐了,就像她希望的那樣。
不知不覺三個人就到了海灘邊,海風吹得身上每個毛孔都敞開著,夏日的星星在天上眨著眼睛,燈塔在夜裡忽明忽暗地指引海上的船隻,這個夜晚美好的不像真的。
小傢伙眼裡的光瞬間黯淡下去。
只聽到「咔嗒」一下,車門上鎖的聲音。
「好。」麥麥清脆地應著。
「噓!別急!」秦淵陰冷地笑,眼中噬人的熱度卻還在,「我愛她,可是……也要你。」
丁冬的唇瞬間變得蒼白,整個人被海風吹得搖搖欲墜。
只聽秦淵愉悅地說,「叔叔的秘密,在一棵樹下面。」
麥麥陰鬱的小臉成了壓垮丁冬的最後一根稻草,在腦海里盤旋了一天的念頭,終於不再那麼動搖。
丁冬的身體猛然間僵硬,血液都衝到了她的大腦里,痛覺開始出現,她的眼前突然劃過一個陌生畫面,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一個封閉無光的房間,少年的眼睛溫潤如水,也是這樣低低的震顫靈魂的呢喃,「寶寶,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竟然沒走!
似乎也曾經在沙灘上不知疲倦地留下腳印,身後有道好聽的男聲帶著一絲不耐煩,「要鬧到什麼時候?!」
丁冬的眼睛滿是掙扎,最後咬著牙說,「只是錯覺而已,其實什麼也沒看到聽到。」
她登時臉上火辣辣的,想到昨晚不知廉恥竟敲開了他的門,把自己當成妓|女一樣拋開自尊在他面前脫下衣服,想到這樣的自己,丁冬恨不得地上有道縫鑽進去。
再回頭,眼前一亂,小女孩已經地衝到她面前,猝不及防地抱住她,在她懷裡哭成了淚人。
丁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難受,難道是為了那個在海邊等待了不知道多少個年月的傻姑娘?
「但這個世界,最亘古不變的就是變化本身。」秦淵穿上襯衫,轉過身,高大的身影掩住身後嬌小的她,「複製那道風景,和強留一個人,都已得不到當初的那份感動。這是我昨晚想了一夜的結果。」
送她去醫院是秦淵,她出門向他報備去向,沒料到他說,「我送你去。」
丁冬的心跳不自覺加快,眼睛不安地眨了好幾下,月光下的她有些楚楚可憐,「我……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秦淵站起來,黑暗中的野獸一般窺視著她,他終於失去耐性,「脫了!」
丁冬迷茫地望著車窗外碧藍的海,放在褲子上的手攥緊了一點,一想到要去向那個人求助,她就亂了呼吸。
等感官知覺全部蘇醒,才發現自己就在他懷裡,腰上的手將她緊緊圈住,他就這麼好整以暇地半撐著手看著她。
秦淵,你究竟想在我這裏得到什麼呢?你不累嗎?可是我真的好累了。
他將頭垂在丁冬頸上,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皮膚上,低沉暗啞的聲音滿是壓抑,「我那麼希望你來,又那麼希望你不要來。」
「不脫?好,是想讓他牢底坐穿是嗎?」男人的聲音帶著赤|裸裸的威脅。
房間里一下子靜默下來。
「求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話音剛落,秦淵突然發了瘋似的將手裡的玻璃酒杯狠狠一摔,隨著一聲刺耳的撞擊聲,玻璃渣碎了一地。
丁冬手抱著胸垂著頭,她不敢去看那個人的眼睛,她覺得自己漂在海上,海水裡一半是冰,一半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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