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嬤嬤忙道:「大公主誤會了,三公主是過來給皇後娘娘賠不是的。」
慕容沅看得心口亂跳,自己居然撞見奸|情了!而且那男子還是河間王,隆慶公主的堂兄,兩人豈不是在亂那個啥?!真是不巧!
郗皇后悠悠一笑,「這一次,可是真的叫葛嬪傷心了。」
慕容沅雖然不是真蘿莉,不過看著風箏漂亮,藍天白雲的,倒也來了幾分愉悅興緻,跟著她們一起伸長脖子看風箏,笑嘻嘻道:「飛得好高呀,」誰知道樂了沒一會兒,便聽見「啪」的一聲,風箏線居然斷了,那蝴蝶風箏從高中之中晃晃悠悠掉了下去。
——皇宮一霸!
「沒有。」慕容沅甜甜一笑,「其實不怪大皇姐的,是我欺負了母后的貓兒,她替母後生氣,所以……」
看來……今兒這事註定要鬧大發了。
甚好,甚好,起碼這輩子不是帶球跑了。
好歹是中宮之主,天下之母,面上還是很撐得住的,趕忙微笑道:「讓我們阿沅受委屈了,別惱,回頭母后好好教訓隆慶……」見皇帝臉色仍不滿意,只得忍氣追加安撫條件,「再讓隆慶給你賠個不是。」
聽得趙嬤嬤連聲抱怨,淡淡問道:「聽說北面宮牆都被貓血染紅了?」
慕容沅用一句話,總結了自己穿越的前一世。
「隆慶嚇著你沒有?」武帝神色關切。
就連自己這樣受皇帝寵愛的小公主,還是她的妹妹,都要沒事兒找事跟自己為難,何況是一個小小侍女?見那侍女畏畏縮縮的十分可憐,反正也沒多遠,於是好心道:「算啦,我和樂鶯過去揀回來便是。」
這聲音嬌滴滴的,帶著慵懶,慕容沅聽著有幾分熟悉,透過縫隙看過去,對面一男一女,說話的女子正是隆慶公主。
她語氣挑釁,但慕容沅已經不是原來的小公主,更不是真的六歲,自然不會氣得跳腳,脆聲點頭,「嗯,我是來賠罪的。」
「可不!」趙嬤嬤剝好了幾粒松子兒,細細的揉了皮兒,放到碟子里,嘴裏嘖嘖有聲感嘆,「要說這事兒為了小公主一人,造了多少殺孽!就不怕折福,不怕落埋怨……」
「哎呀!」圓臉侍女有點驚慌,神色怯怯,低聲道:「風箏……好像是掉在金香園那邊了。」
武帝本來就偏疼這個小女兒,見她比平日乖巧,更心疼了,「不過是一隻畜生罷了,有什麼好生氣的?皇后都不追究了,隆慶又多管閑事做什麼?」語氣之間很是不滿,安撫道:「別怕,有父皇在。」
慕容沅看得直嘆氣,——明明是小公主闖了禍,害了皇后的貓,還害得和*圖*書葛嬪的貓兒無故的一起死,居然還能收到壓驚禮物?
「娘娘,娘娘你消消氣。」
——想來是還沒有調任過來吧?慕容沅想起前世的一些事,不由勾了勾嘴角。
慕容沅想了想,決定去給后妃們送點東西,表個歉意,能不能修復人際關係還是其次,藉機熟悉一下後宮的嬪妃們,也是好的。
「好了。」河間王輕輕揉著堂妹的胸,含笑安慰道:「今兒宴席上人多眼雜的,實在不便,回頭等我安排安排,把駙馬調出京城再說。」在那酥胸上尖尖上捏了一記,「好不好?」
一句爭執口舌都沒有。
試想公主府里,尋常男人豈敢隨隨便便亂走?又怎麼會撞破公主的「好事」不走,反倒憤怒的站在那兒?自然是周駙馬無疑。
到了鳳棲宮,肩輿停在了側門門口。
「讓奴婢瞧瞧。」白嬤嬤拉起慕容沅的手,看了看手背,「虧得抓得不深,傷疤不顯,塗幾天玉肌膏應該就沒事了。」
趙嬤嬤心下得意,自己在主子身邊服侍了幾十年,什麼心思摸不清楚?只是這話不好挑明,繼而說道:「娘娘還罷了,葛嬪那邊可是牽腸掛肚放不下呢。」
慕容沅略一猜,便猜出了那錦袍男子的身份。
父女倆一通乘坐御輦,從鳳棲宮正門而入,直到內殿台階前,方才下車。
大宮女茉莉打量著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問道:「那依娘娘的意思,咱們要怎麼做呢?」
至此,貓兒風波暫時告一段落。
與此同時,在鳳棲宮後殿的一個幽靜院落。
隆慶公主撇了撇嘴,「別理那個沒用的廢物!」
慕容沅暗嘆,虧得自己有一個護短的皇帝爹,不然今天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於是搭著白嬤嬤的手,由採薇和青蘅扶著,踩著小太監弓得跟蝦子一樣的背,穩穩噹噹上去了。
怎麼了?慕容沅疑惑的順著所指看了過去。
一個隆慶公主府的侍女建議,「要不……三公主去放風箏玩兒吧?」不待回答,便一股腦兒的獻媚,「三公主喜歡什麼樣子的?有美人兒、蝴蝶、金魚,對了,還有大蜈蚣……」
武帝根本不去看她,在御輦上傾身伸手,「阿沅,上來。」
沒瞧見……就連皇后都暫時把氣給咽下去了么。
「賠不是?」隆慶公主又是一怔,繼而嘲笑,「喲,我們的沁水公主居然還會給人賠不是?」一面緩緩說著,一面上前圍著慕容沅轉圈兒,像是要看出一個究竟來,「今兒這太陽,不會是打西邊出來了吧?」
一刻都離不開。
果不其然,圓臉侍女很快就把風箏m.hetubook.com.com放了起來。青蘅和採薇年紀大,只是微笑看著,樂鶯和喜鵲兩個小宮女,都是瞧著歡喜的很,拍手道:「不錯,果然放得很好。」
「別惱了,我天天都想著你呢。」旁邊的男子攬了她的腰肢,曖昧笑道:「只是……你那駙馬最近總在府里獃著,我過來就不方便了。」
圓臉侍女忙福了福,「多謝三公主體恤。」
慕容沅心下輕嘆,自己應該擔心的不是這點小小傷痕,而是皇帝為了自己,撲殺了宮中所有的貓兒,該得罪多少后妃娘娘啊。
「那也難怪。」郗皇后嘴角勾了勾,「誰讓那是她的心肝寶貝兒。」
慕容沅打量著那個男子,身形長得十分高大、提拔,五官乾淨俊朗,約摸三十齣頭的年紀,穿了一身翡色的四爪蟒袍,配玉帶,顯然也是宗室子弟。
圓臉侍女小聲回道:「那是有我們公主讓人種的稀世蘭花,平日里,從來不許人過去的。回頭我們公主看見那邊掉的風箏,知道是奴婢讓放風箏的,」聲音帶出哭腔,「肯定……、肯定要打斷奴婢的腿。」
心下一頭黑線,爹啊,你哪兒是來賠罪的?分明是來興師問罪的啊!得,這梁子又得多結一層了。
誰知道沒過幾天,就剛好是隆慶公主二十六歲生辰。
這麼一個捧著供著的寶貝疙瘩,根本沒有招惹沁水公主,只因她自己惹事,被貓兒抓了,忌諱貓,然後皇帝就下令撲殺所有的貓兒!
清風瑟瑟,外面真是天涼好個秋。
嘖嘖,這小公主可真是……
葛嬪揉了揉胸口,緩了緩,恢復了平日的和善神色,吩咐茉莉道:「你去把那柄白里透翠的玉如意找出來。」咬了咬牙,「給小公主送過去,壓一壓驚。」
慕容沅站在銅鏡前面,看著鏡子里的六、七歲的小小女童,頭上梳著稚氣的雙丫圓髻,一左一右,用粉色緞帶束住,好似頂了兩個胖胖的小包子,下面散發分開,分別放在左右兩肩前面,軟軟的服帖垂下。
不過老天爺是沒那麼好心的,雖然再給了一次機會,但還是設置了一點點難度。在自己穿來之前,小公主剛把皇后養的貓兒鬍子揪了,然後反倒被貓抓傷,惹得皇帝下令將宮中貓兒一律撲殺!
抬頭看去,門裡的宮女們簇擁著一個年輕少婦。
隆慶公主在她身後停下,眉頭微蹙,嘴角向下撇,像是非得挑一點事兒出來才肯罷休,陰陽怪氣笑道:「別是又安了什麼心吧?難講……」
慕容沅探了個小腦袋出來,搭著採薇和青蘅的手下了肩輿,還沒站穩,就聽見對面和-圖-書一記輕聲嘲笑,「哎喲,三皇妹可真是稀客啊。」
剛好應了前世皇帝老爹的一番哭訴。
這一次,穿越成了幼年版的沁水公主。
先是迷迷糊糊穿越到懷孕的公主身上,還沒有鬧清楚身邊的人,就跌入一連串的陰謀之中,落水、被迫診脈,奸|情被發現,下嫁姬暮年,然後……稀里糊塗的小產,最後掛了。
聽了這話,郗皇后的笑容便暗了幾分。
「皇上真是偏心偏的沒邊兒了。」趙嬤嬤一面服侍皇后吃松子兒,一面低聲抱怨,「原本就是小公主自己淘氣,揪了元寶的鬍子,它能不痛嗎?能不氣急抓人嗎?可是現在倒好,元寶被下令打死了,這還不算,連帶後宮里別人的貓也一律撲殺,嘖嘖……」
「消氣?」葛嬪恨得咬牙切齒,怒道:「你叫本宮怎麼消氣?!雪團兒礙著她什麼事兒了?抓她了?撓她了?她自己作死欺負皇后的元寶,挨了抓,弄死出氣也算了,居然連我的雪團兒也不放過!」說著,一聲冷笑,「真真厲害啊,讓後宮所有的貓都跟著陪葬!」
郗皇后親自迎接出來,先給皇帝見禮,「皇上金安。」
那波斯貓平日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趴在主人身邊睡覺,醒了,再窩到主人懷裡膩歪,而且拉屎拉尿全不用人操心,乾乾淨淨的。把葛嬪歡喜得什麼似的,加上又是兒子兒媳的孝心,自是珍重非常,起了一個名字喚做「雪團兒」,每天去哪兒都不離手的,甚至在夜裡睡覺的時候,葛嬪也要把貓兒放在腳踏上。
武帝是燕朝的開國皇帝,哥哥早死,現在所謂的宗室,也不過就是弟弟安樂王一脈,兩個兒子分別是長沙王、河間王。而長沙王常年駐守在外省,留在京城的,就只有河間王了。
那侍女很快就取了一個蝴蝶風箏過來,又大又漂亮,陪笑道:「不如讓奴婢先放起來,然後三公主再拿著,不是吹牛,奴婢從小就愛玩這個,一準兒放得高高兒的。」
葛嬪今年五十歲的生辰宴席上,豫王府進獻了一堆壽禮。其中有一隻渾身雪白的波斯貓,一隻眼睛藍,一隻眼睛黃,全身上下更是一根雜毛都沒有,最難得十分乖巧,進宮之前就被人馴養好了。
「討厭啦!」隆慶公主「嚶嚀」一聲,軟在對方懷裡,「好……」伸出纖纖玉手,藤蔓一樣的勾住河間王的脖子,居然毫無顧忌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親親起來……
郗皇后聽了,臉色便有那麼幾分精彩豐富。
「娘娘寬宏大度、不計較,那是別人的福氣。」趙嬤嬤撇嘴,話鋒一轉,「可是皇後娘娘是中宮hetubook.com.com之主,母儀天下,又是小公主的長輩,皇上這麼做,實在是太抹娘娘的面子了。」
大約是她太客氣了,倒是讓隆慶公主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但下一瞬,眼裡的怒氣再次浮現,咄咄逼人問道:「母后的元寶已經給打死了,還不解氣?你還過來想怎樣?!」
慕容沅此刻才得六歲,插不上話,有點百無聊賴。
慕容沅邁著小胳膊小腿兒,身後跟著白嬤嬤、大丫頭青蘅,以及樂鶯和另外一個叫喜鵲的小宮女,不知怎地,並沒有看見前世的碧晴。
——生的荒唐,死的窩囊。
只見一個錦袍男子站在山子門洞前,臉色煞白、牙關緊咬,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惡狠狠的怒視前方!而那一對胡來的皇室野鴛鴦,還在糾纏之中。
郗皇后自己也剝著松子兒,卻不吃,「罷了,不過一個貓兒,埋怨什麼?本宮還沒有放在心上,沒了就沒了吧。」
慕容沅想了想隆慶公主的暴躁性子,還真有可能。
慕容沅微微思量,那個少婦喊自己三皇妹,又長得像郗皇后,不會是別人,肯定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郗皇后唯一的女兒隆慶公主。今兒自己可是來搞好關係的,不是來鬥嘴的,因而佯作天真,甜甜道:「大皇姐好。」
慕容沅心裏明白,她還得看著玉貴妃的臉色過日子,哪敢跟自己為難?況且自己這個小女兒深得聖寵,別說區區一個虞美人,就連皇后嫡出的隆慶公主,惹了自己,都被皇帝罵得狗血淋頭的,誰還敢多話?
「還不走?」武帝一聲冷哼。
看相貌,隱隱像是少婦版的郗皇后,容長臉兒、高高的額頭,膚色白凈細膩,倒也有那麼幾分嬌媚姿色。只可惜,眼角眉梢的高傲和驕狂,襯得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了。
等出了鳳棲宮,慕容沅又去給其他的嬪妃送禮物,葛嬪、傅婕妤,最後輪到虞美人的時候,她連聲諾諾道:「當不起,當不起!不過是一隻貓兒罷了。」
郗皇后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年輕時雖談不上美貌,也算五官周正,隨著她在後宮之中浸淫多年,倒是養出幾分母儀天下的端莊。
輕輕勾起嘴角,笑容怨恨。
皇帝劈頭蓋臉一頓責罵,又是當著宮人們,臊得隆慶公主漲紅了臉,偏偏還不敢頂嘴,只能聽著。一雙手籠在了袖子裏面,緊緊握拳,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慕容沅領著人,過了一個山子門,再繞過一個假山,進去便看見跌落在花圃裏面的風箏,樂鶯飛快的去揀了回來。兩人拿著風箏往回走,哪知道和_圖_書剛剛繞過花籬,便聽見有人朝這邊走來,還一邊走、一邊說話,「沒良心的,大半個月都不來看我了。」
武帝揮揮手示意免禮,然後進了大殿坐下,開口便是,「阿沅過來給你賠不是。」語氣一轉,「這原是她的孝心和乖巧,偏生隆慶年紀一大把,還跟小妹妹鬥嘴慪氣,刻意刁難,簡直太不像話了!」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慕容沅別開了臉,一扭頭,卻看見樂鶯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哆哆嗦嗦指向另外一個方向,一臉要哭了神色。
「蝴蝶的吧。」慕容沅隨便選了一個。
「隆慶!」忽地一聲暴喝傳來,嚇得眾人回頭看去,武帝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臉色陰沉道:「阿沅過來給皇后賠不是,是她懂事,你在這兒百般刁難做什麼?」一連串不客氣罵道:「她幾歲?你幾十歲?你一個做姐姐的,居然在這兒為難自己的小妹妹!是腦子被驢踢了嗎?!」
葛嬪把牙咬了又咬,她原本就生得顴骨有些高,惱怒的時候,更加顯得表情扭曲陰冷,「怎麼做?眼下么,自然是什麼都不要做。」眼下皇帝剛下令撲殺了貓兒,若是那小丫頭出亂子,別說是自己做的,就算不是,也一樣要惹得皇帝疑心惱怒的,風口浪尖之際,自己才不會去什麼傻事呢。
慕容沅不過是找個樂子,遂把風箏給她。
隆慶公主的確是給皇后請完了安,準備出宮的,但是被父親教訓一頓,再被喝斥而去,於她而言便是羞辱了。要不是礙於君父的威儀,不敢動作,只怕眼風都要把妹妹給挖出一個洞!最終把牙咬了又咬,恨聲道:「是,女兒告退。」
「真是受夠了!」葛嬪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叮噹亂響,「玉氏那個狐狸精騎在本宮頭上,一直作威作福不說。現如今……連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也敢啪啪扇本宮的臉了!」
還好,老天爺又給了自己重玩兒一次的機會。
葛嬪的禮物很快送到了泛秀宮。
原本在這種盛大的宴席之後,都會有些小小的活動,看戲啊、跳舞啊,以及散席說話,方便王妃命婦們聯絡感情。
青絲烏黑如墨,襯得一張小臉宛若甜白瓷一般,說不盡的玉雪可人。
慕容沅不明白她害怕什麼,奇怪問道:「怎麼了?」
慕容沅心下感慨,前世去豫王府參加一個生辰宴席,落了水、診了脈、嫁了人,一連串的陰謀詭計。而這一次,自己剛剛才得罪了隆慶公主,不會又起幺蛾子吧?結果還真起了。
——如果隆慶公主不再找自己麻煩的話。
慕容沅乾笑一聲,「沒事,沒事,不用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