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像是一場好夢遭遇天光

祈禱明天手術成功,這是她唯一的心愿。
原來是要過二人世界啊,她心領神會,也不勉強:「那不送了啊,你們注意安全。」但心裏到底有點兒不是滋味。
「那我還得來啊,哪間病房呢!就在出租上了。」
車子已經發動,許多福立即背過身,眼淚只差一點點就要落下來了,藏不住了。身後卻傳來江城越滿是怒火的質問:「許多福,你到底什麼意思?!」
空間里一時沉寂起來,許多福遲疑片刻,低頭推開了病房的門。
邵榮平笑說:「多福可愛哭了,伯母,您剛做完手術,還是多多休息才是。」語畢,便將許多福從曹愛芬身邊拖走。
許多福撇撇嘴巴,又聽華瑜嘆了口氣,「楊義浩那混蛋半個月沒見人影,我就把家裡的門鎖給換了。結果,他母親的,他們黑社會竟然會撬鎖!我氣不過來,就把他給灌醉鎖衛生間了。好像第二天有什麼要緊事,給誤了,越哥打電話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那沒人性的把責任推我頭上。得,不就一幾十萬生意嘛,越哥應該不會在乎的吧?」
這時,聽到有腳步聲快步走近,抬頭,便看到了江城越。西裝掛在手臂上,襯衫領口鬆鬆垮垮地被拉扯開,臉色有些不好,雖站在自己的面前,可雙眼卻看著姚覓,淡淡地問候:「姚小姐又來了啊。」
「和你沒關係,我跟他……」許多福無意識地摳起手指頭來,昨晚說好會來的,她也一直在等,可是到現在也沒看到他的身影,反而是邵榮平陪在自己身邊。她深吸了一口氣,仰起臉笑了,「順其自然好了,該在一起的總會在一起的。」說著這一番話,她眼帶笑意地瞥了瞥一旁的姚覓。
「你,你還認我是媽啊!你要還想叫我一聲媽,那你就趕緊和他分手!」曹愛芬直直指向門口站著的江城越,嘴角顫抖。
許多福點了點頭:「先住在醫院里,也好照顧我媽。」
「那你現在就走吧,有邵榮平和姚覓呢,沒事的。」她順手將他的領帶整理好,才推著他下了樓梯,見江城越回身還想說什麼,滿不在乎地嘀咕道,「你趕緊走吧,我真沒事。媽媽手術完我給你電話。」
「哦。」許多福搓了搓手,澀著聲音開口,「最近還好嗎?」
許多福沒有想到會遇見邵榮平,在他說出再也不要看見自己的話后。
「要搬走?」江城越隱忍著怒氣,瞪著她,似是想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江城越突然就不動了,大步跨到她面前,撫額嘆道:「不是,電梯在那邊!」
邵榮平一臉歉疚地走上前,低下頭來解釋:「對不起……和_圖_書伯母跟我問到了榮達,我就說了帝景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麼大反應。」
許多福撲到床邊,抱著她的手臂,一臉懇求地看著她,「媽媽,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那她一定會等。
「你幫我謝謝梁主任啊,要是忙就不用來了,心意我領了。」
醫院附近的小飯館多的是,她隨意挑了一間看起來挺衛生乾淨的走了進去。等菜的當兒,接到了華瑜的電話。
江城越沒再說話,開了車門就想要坐進去。許多福心裏一沉,鼻子立即酸了,本就委屈,可是這個男人卻根本不聞不問。她說了分手,他就真的立刻轉身就走!
那天一大早的就被江城越催著趕到了醫院,他一直緊緊拉著她的手,正打算推門,就見有人走了出來。許多福身子一凜,竟然無意識地鬆開了江城越的手。
手還沒碰到門把,門又自動開了,露出一張言笑晏晏的臉:「是這間病房嗎?」自言自語的聲音還沒落,語調又上揚了去,「榮平,你在這兒啊,果然是這裏!」
「你怎麼會來?」她訕訕地走上前,沖邵榮平擠出了笑臉。
江城越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指,直接將她拖到了自己懷裡,湊到她耳邊,笑了:「我們就是暴動出來的,否則拿什麼養你?」話音剛落,不由鬆了一口氣,「剛才真的以為你不要我了,我一小混混,沒你就真沒人要了。」
然而,這一場,倒真真哭得身心順暢,彷彿所有的煩憂和污穢都順著淚水流出了身體。
「沒有為什麼!」曹愛芬狠狠地撂下手,捶著病床吼著,「他是不是帝景的?榮達是不是帝景名下的?既然跟帝景有關係,那你就必須得分!」
邵榮平聳聳肩,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似是沉吟了一會兒,才扭頭問她:「他不來嗎?你們真的分手了?對不起,若不是我多話,想必……」
「那也是你!你還住我房子里呢!」當真是一點兒沒有姐妹之情,記得那麼清楚。
真是小孩子脾氣,見不得曾經護著自己的人站到了別人的身邊。她拍了拍臉頰,連倒了好幾杯水灌進了肚子。本來不餓的,如今一喝水,肚子倒是咕嚕咕嚕叫了起來。這才想起來從一早上到現在,她都沒有進食過。
送邵榮平和姚覓離開時,她由衷道謝:「真是謝謝你們了,若不是你們幫忙,我怕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呢。媽媽也睡了,我送你們吧。」
一邊是噓寒問暖,一邊是冷若冰霜。許多福煎熬不下去,忍不住開口道:「媽,我去給他們倒水。」
邵榮平看向她的身後,沖江城越點了點頭,卻絲毫和*圖*書沒有得到他的回應。一秒前還是滿面的笑容,此刻竟收斂了所有的表情。邵榮平不由想笑,視線落回許多福臉上,開口解釋道:「聽說伯母病了,我來看看。」
「嗯,我找個借口逃出來的,他們還在等著我。」
「媽!你在幹嗎啊!」許多福立即撲上去,奪過了她手中的杯子。
這一次竟然是直接被按掉!一口京醬肉絲還含在嘴巴里,她就已經傻眼了。他從來也沒有掛過她電話的,從來都沒有!就算再忙,都會接過電話讓她等等的。
面前的人繼續裝模作樣,臉上的表情生動得仿若夏花一般,江城越一把握住她忙著算數的手指,笑道:「看你不緊張就好,我等會就走,你媽媽看到會不高興。」
一陣震動之後,她屏住呼吸打開,只兩個字,她緊繃的神經頓時鬆弛了下來。
可江城越卻搖了搖頭,竟問出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我是說他是怎樣的人?」
一路下到了停車場,許多福快步走到他的車旁,靠在門邊仰頭淡淡地說道:「你先回去,晚上我去取東西。」
「那你呢?你算得上是個王八蛋吧,我該不該信你?」許多福皺起鼻子,嘻嘻哈哈笑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夜,一早她就起了床,要陪曹愛芬去測量血壓、脈搏、呼吸、體溫,她一個人還真的怕搞不定,特別是心臟一直在慌亂地跳著。然而,很快救星就到了,門口處,站著的正是邵榮平和姚覓。
遲鈍的許多福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由笑出了聲:「是,老大!」
迎面便迎來了一個枕頭,剛好砸到了額頭上,彈了一下就跌落在地。許多福捂著額頭,渾然不知地看過去,卻見曹愛芬又舉床頭柜上的杯子,作勢要砸過來。
幾個小時后,曹愛芬被順利地推出手術室,許多福心裡頭吊著的石頭終於轟然落了地。許多福撲到曹愛芬的身上,剛想開口問疼不疼,然而舌頭卻彷彿打結,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扯著曹愛芬的衣服不停地抽噎。竟像是回到幼時,受了委屈總是忍氣吞聲,然而卻總被曹愛芬一眼看穿,眼見瞞不住便撲入她懷裡放肆地哭一場。
「大概……」許多福掰起手指頭來,「一天兩天三天……記不清楚了啊,誰記那些啊!」
許多福踉蹌了一步,江城越立即上前扶住了她,本想解釋些什麼,卻又被曹愛芬打斷:「你什麼都別說,你和我家多福的事,我不同意!」
周身皆是沉寂寂的黑暗,掌心裏的手機發出微微的亮光,她緊緊地盯著屏幕,就怕他說對不起。早前就問過他,可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他卻說明天剛好有重要的生意要談,所以當她發出簡訊之後,就立馬後悔了。怕他擔心,更怕他左右為難,更更怕的不過是為他添亂。
許多福的身子僵住了,是上次那個坐進邵榮平車子里的女人,一頭風情長捲髮,深褐色的眼眸,看起來就跟混血兒一樣。
「你就是許多福吧。」她徑自走了進來,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彷彿有星星在閃爍,「我是邵榮平女朋友,我叫姚覓,聽他說你媽媽生病了,我也來看看。」
江城越一挑眉:「我不優質?」還沒等許多福狡辯,他已經正了臉色,「你知不知道好人是什麼?在你眼中,那我是好人還是壞人?還有那個姚覓,你也不認識的吧,防人之心不可無,不要盲目地信任一個人。」
「不用麻煩了。」一直都保持著沉默的姚覓站起身,從椅背上取過邵榮平的外套,走到他身邊挽住他的胳膊,嫣然笑說,「我跟榮平自己回去就行了,剛好還有些事,沒關係的,你照顧伯母吧。」
是啊,到底是為了什麼?帝景雖然由黑社會操縱,可是在外根本無人知曉,連邵榮平都不知道,所以才會隨口說了出來,那麼為何曹愛芬會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這麼激動呢?
夢有多美,醒來時便有多痛。
許多福不由皺了眉頭,這兩人說話,怎麼感覺怪怪的?她趕緊起身攔到江城越面前,扯著他走到樓梯口,然後又探頭看看姚覓,方縮回來瞪著他:「你幹嘛呢!那是我師兄女朋友!她來看我媽媽有什麼不可以!」
江城越垂著頭抵住了她的額,半晌才沉聲開口:「師兄,不是你師兄!」
曹愛芬撫上了她的臉,又替她將臉頰旁的亂髮勾到耳後,許久才嘆息道:「這次聽媽媽的好不好?當我求你行嗎?」
等我。
「挺好的人啊。」許多福有些茫然,「是我大學的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品學兼優,優質男人一枚!」
醫院里的夜空和別處又有什麼不同呢?只不過更透著一股子灰冷而已,像是永遠也消散不去的消毒水味,以及滿目的蒼白。
說著,便硬拉著江城越走了出去。她的步子很急,心裏更是如同有火一般在灼灼地燒著。等電梯的時候,不停地去按電梯的按鈕,不停地走來走去,不停地去看變化的數字。然而江城越卻在她的身後不聲不響,只是盯著她的後背,生怕一個恍惚就丟失了那抹身影。
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猶豫了半天還是發了簡訊給江城越。她害怕,真的很害怕,怕自己一個人無法支撐等候母親手術的時光,雖然她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更獨立更堅強,可此刻還是極其渴望一雙肩膀。
也不知是他出了事還是怎麼了,經過母親的手術,她特別害怕失去,更何況他做的事都那麼危險。然而,眼下卻根本抽不了身去找!正焦急,恰好看到華瑜在門口經過,她放了錢在桌子上便沖了出去。
許多福還沒來得及反應,倒是曹愛芬眼中的光澤閃了閃,依舊蒼白得無一絲血色的嘴唇,慢慢地揚起了弧度。
許多福剛報出門號,就聽到華瑜突然插了一句:「哦,對了,越哥不在吧,他要在我就不去了。」
江城越卻沒有再開口,只是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
心裏彷彿卡了根刺,她索性放下筷子專心致志地撥了起來。一遍不成再來一遍,直到那頭終於關了機,只留下機械冰冷的女聲在反覆地提醒著,該用戶已經關機。
江城越笑著揉了揉她的後腦勺,連連應道:「是,我要忙了,所以也沒多少時間來看你,你好好照顧自己。對了,那個邵榮平……」
曹愛芬因為晚上灌了腸,折騰了很久才沉沉睡去,明天就要動手術了。
有眼淚「啪嗒」落到了手背上,可她卻慢慢地揚起了嘴角。她一抹眼淚,回過頭來衝到他面前,伸出手指點著他的胸膛,一幅咄咄逼人的態度:「分手啊!我不要你了啊!怎麼的,不樂意了?終於知道發表不滿了?終於知道反抗了?想暴動?想起義?沒看出來啊,你小樣的!」
仔細檢查了一下仍在熟睡的曹愛芬,她才放心地掏出錢袋走了出去。
許多福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她都不在報社幹了,梁主任還要親自來看望。
許多福木然地伸手和她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領著她到了病床旁。身側的江城越一直在沉默,此時也無聲無息地靠在牆壁上,冷冷地看著許多福僵直的背影。
許多福點了點頭不說話,半晌才拉了拉他鬆散的領帶道:「你要趕回去嗎?」
許多福回頭去看,只覺得脊背發涼,十幾層的樓,她還推他走樓梯!趕緊退到一邊讓出路來。
「華瑜!你幫我打給楊義浩,讓他找越哥去,他不接電話,我怕出事!」也不顧華瑜被自己嚇到,許多福抓著她的包就要翻她的手機。
那雙粗糙卻溫暖的手一遍遍地輕撫在臉上,許多福盯著她同樣滿是哀慟的眼,良久,終是點了頭:「好!」然後緩緩起身,對曹愛芬說道:「我去送他,讓師兄陪你。」
直到這時,她才想起來答應過江城越,母親手術一結束就要給他電話的。撥了電話過去,卻無人接聽,她抬頭看到剛上來的菜,冒著香噴噴的熱氣,一邊重撥了電話,一和_圖_書邊夾了一大口塞進了嘴巴里。
可曹愛芬絲毫不理會他,冷冷盯著許多福威脅道:「你若不分,這個手術我絕不會做!」
邵榮平盯住了她的雙眸,良久,才笑道:「還好。」
「媽!」許多福急得想哭,不由回頭朝邵榮平投去求救的眼神。
江城越颳了刮她的鼻子,輕輕問:「我們多久沒見了?」
姚覓不在意地揚眉一笑,開口道:「江先生,幸會。」
自從從江城越那裡搬出來之後,兩人真的不再見面了,也只有每天晚上躲進洗手間里,才能通幾分鐘的電話,竟跟中學生早戀一樣偷偷摸摸的。
邵榮平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剛好也迎上了姚覓的笑顏,兩人的眼光一對上,他也跟著揚起了嘴角。許多福看在眼裡,也不由舒了一口氣,或許師兄真的找到屬於他的幸福。
曹愛芬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頭,扯起嘴角無力地笑了笑,視線又轉了一圈,直到看到了守在許多福身後的邵榮平,輕嘆道:「也不怕榮平看著笑話。」
許多福立即跳了起來:「為什麼?昨天不還是好好的?」
有一個男人當幫手,自然輕鬆了不少,直到將曹愛芬送進手術室,許多福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謝了,幸好有你。」
聽到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而且還散發著陣陣的陰氣,許多福身子一凜,連忙點頭諾諾:「我明白,老大的命令我不敢不從!」
許多福的心上上下下,卻總是無法踏實起來。
華瑜白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走到了一旁,也不知道亂七八糟說了些什麼,半晌才聳了聳肩膀走回來:「楊義浩說越哥的生意早談成了,後來被阮四爺約去喝茶了,該沒事的吧。」
電梯門慢慢地合上,在最後那一剎那,她觸及到他的眼眸,突然想奔上前讓他不要走。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什麼在一點點地消散一般,她不知是什麼,想抓也無從下手。直到門終於合上,而江城越帶笑的眼眸,也消失不見。
許多福嗔罵道:「你也知道你是小混混?八成就是我媽知道你是小混混才不答應的?你趕緊給我金盆洗手!」說完,臉上又浮現了愁容,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怦然跳動的心臟,低喃道,「總要等媽媽做完手術,我明天還是要取東西的,暫時就住華瑜那裡好了。你現在傷也好了,事情總該要處理了吧。」
疑問不由溜出了口:「怎麼?你借高利貸了?」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江城越按捺下自己心裏的焦躁和煩悶,壓著嗓子試圖去解釋。
「多福,在哪兒呢?哪間病房來著?我特意請了假,來看看伯母,晚點兒梁主任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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