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最痛的痛是欺騙

曹愛芬的葬禮結束后,許多福便回了學校,從華瑜那搬回了宿舍。這次華瑜千方百計地挽留,可她卻絲毫不領情。末了,臨行前還回頭幽幽地望了華瑜一眼:「不知楊義浩是不是也在騙你。」
送走了華瑜,她便直接打車去了他的住所,可是按了門鈴,依然沒有人回應。
身體是木的,一點感知都沒有。眼睛是盲的,白茫茫一片。耳朵是聾的,喜羊羊的手機鈴聲也聽不到。
淚眼朦朧中,躲在附近的姚覓一個閃身,已經走了出來,似乎是故意放大了音量,朗聲笑了出來:「越哥,還真是巧呢。」
許多福也不知道她那有錢的爹媽是怎麼同意把這寶貝女兒嫁給當小保安的楚少君的,後來參加婚宴的時候,才聽蔣小滿笑眯眯地說,她可是想盡了辦法把楚少君送到了她爸的公司下當司機,結果一來二去的,她爸也看中了楚少君的人品,總在家裡誇那小夥子好。蔣小滿看著氣候差不多了,擺了個及其扭捏的造型,嬌嗔地一句:「爸,那是人家男朋友啦!」百鍊鋼也贏不過繞指柔,總之最後她爹媽都認了命。
她記得自己曾經跟蹤他到頂樓天台,見過他特意換了新的手機卡打過一通電話,隨後當場折斷了電話卡扔了出去。
姚覓聳了聳肩,探頭朝他身後的屋內看去:「不知介不介意進屋。」
姚覓也跟著笑了起來,扭過頭盯住江城越:「呵!本來他是讓我來色|誘你的,孰料你根本就近不得身,那就不妨從邵榮平開始,總之效果也是一樣,只要許多福來到你身邊,那她就會是你的軟肋,我們就有了把柄。」
「沒事,手術很成功。」許多福揚起笑臉,伸手幫他整了整外套,「你去吧,我是特意來拿東西的,還有衣服在這裏。」
只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幾個小時前,她不是還和邵榮平一起來醫院的嗎?許多福心存疑惑,輕手輕腳地跟了過去,跌破眼鏡!她竟然在按江城越家裡的門鈴!
一道閃電而過,許多福的臉赫然清晰起來,那張曾經單純天真的臉,卻布滿了恨意。
客廳的燈光亮如白晝,許多福的臉也在一剎那失去了血色,她拿著照片的手開始不自主地顫抖起來,腦海里湧現出很多很多的話來,只那一剎那,她突然全部都明白了過來。
許多福本來被姚覓的那番話震在原地,腦海里轟隆隆地滾過驚雷,她還自持住要站穩身子,還要去聽江城越的解釋,還想看到他拒絕姚覓要進屋的要求,可眼前的那個人卻分明乾脆地伸出手說:「自便。」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很輕很輕,就像要飄起來一樣。
那是她第一個吻呢,彷彿整個人都在下墜,周身便是這模糊hetubook.com.com一團的電光幻影,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很輕很輕,就像要飄起來一樣。
為什麼在一開始江城越對自己忽冷忽熱忽遠忽近,明明排斥,卻又還是靠近。
江城越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氣氛有些凝滯,可旋即就聽到他笑了一聲:「我不和女人談生意,不送。」
為什麼江城越看著自己的時候,眼神深處,有一抹憂傷總是藏匿不住。
為什麼江城越酒醉靠在她肩膀的時候,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不要離開。
姚覓卻抱著胳膊無所謂的笑著,江城越也隨之鬆了下來,「讓喬治親自和我談!」
「若我說我是真的喜歡他呢?」姚覓放下手裡的雜誌,仰起臉正色答著。
「你們敢!」江城越本是轉身走開的,聞言立即回過頭來,死死地盯在了姚覓的臉上。
江城越倒是略微感到驚訝,微微側過身子不以為意地笑道:「喬治怎麼放心讓你幫他。」
許多福靠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醫生的話不斷地迴響在耳邊。沒有人及時反應,沒有人在旁照顧,沒有人……
事實的真相沒有人知道,因為其背後的勢力太大,隻手遮天,掩蓋了所有的事實。可曹愛芬卻一直知道許真國當年的擔驚受怕,自然也知道那次車禍不是意外,可她依然沒有辦法,只能裝傻充愣了這麼多年,只盼著真相大白的一天。
許多福點了點頭,便也沒有再追問,看他穿戴整齊的模樣,揚眉問:「又要出門?」
江城越的眉頭一揚,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上前開門,輕巧地避開了她的手臂:「你該不會特意來問我這個吧。」
華瑜被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給鬧迷糊了,拖鞋都沒來得及穿上,就奔到門邊上:「什麼意思啊?楊義浩他怎麼了?怎麼就騙我了?」
許多福看到他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放在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遠遠看去,表情模糊,但卻清晰看到一雙皺起來的眉。因為隔得有些遠,而他說話又刻意放得很低,許多福聽不到他在說什麼,轉念一想,便從包里掏出了手機,見他掛了電話便撥了過去。
原來一切都是一場局,讓她和邵榮平紛紛掉入陷阱,只是他江城越何必花精力去對付他們?因為他愛她?笑話!感情從來不是憑藉著謊言才得以立足!她許多福不信!雖然他待她那般好,可一想到這一切都是他一步步精心策劃而來,許多福就覺得渾身發冷。
許多福一個人回了雲遙鎮,收拾曹愛芬遺物的時候,看到了她壓在箱底的那本日記。紙張已經泛黃,連字跡也模糊了,可那一篇篇泣血的控訴,每個字都回蕩在胸腔中,震得她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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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沮喪地往電梯走時,突然看到另一邊的電梯里走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她下意識拐進了樓道里,然後慢慢探出頭來。
可還是低估了一切,她以為這就已經是她這二十多年人生中遭遇的最痛苦的時刻了,直到曹愛芬在三天後經搶救無效辭世,許多福才知道,眼前這一切還不算什麼,隨後所經歷的,才是天崩和地裂,最痛苦的時候,是你根本感覺不到痛苦的時候。
「那許伯母的病,我們可就不保證……」
許多福應了一聲,轉身下了樓。
她還記得剛入大學的時候,和室友討論最悲情的歌,她說了楊千嬅的《大城小事》,只因裡頭的歌詞,讓人聽來唏噓不已。沒想到,如今一一驗證到自己的身上。
臨畢業前,倒是來了件喜訊,蔣小滿和楚少君的婚禮。那丫頭片子向來都是風風火火轟轟烈烈的,閃婚這種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一點兒都不奇怪。倒是出乎許多福意料的是,她蔣小滿竟然是個富二代!當初和她合租的那套房子,壓根就是她爹媽給的!當時是和家裡鬧了脾氣,才一鼓作氣給離家出走了,走了兩天又回到自己的地方住,反正沒爹沒媽管著,剛好圖個清凈。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曹愛芬在聽到帝景后,那麼反對她和江城越的來往,只因為父親的死,並非意外,而是人為蓄意。當年的許真國,正是在帝景旗下的一家貨運公司工作,偶然發現了公司內部的黑暗交易,最終發生「意外車禍」身亡。
原來還是回到了最俗套的劇情,她許多福,只是一個替身。
關於江城越的事,她隻字未提,所以旁人只道她是為了母親的事傷懷,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咬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吞。而江城越,也自從那次見面之後,消失無蹤了。她也有拐彎抹角地問過華瑜,可她也不知道。
腦海里閃過了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卻一時半會抓不住絲毫,只覺得很亂,而且止不住的心慌。
一片黑寂中,突兀地響起了門鈴。他一驚,開燈看到了牆上掛鐘的時間,竟是過了這麼久,他還有事要辦。
縱然心裏疑慮那麼大,姚覓卻還是笑笑:「怎麼這麼不小心,明天我送你一個。」
門,隨之輕輕地被掩上,透過那層越來越窄仄的門縫,許多福清晰地看到姚覓臉上燦爛如花的笑靨,以及她迅速再次搭上江城越肩上的白|嫩藕臂。
他有事瞞著她!可是究竟有什麼在隱瞞著她?許多福想不出,只覺得心裏急得慌,眼淚都快要湧出來,眼前的人越來越模糊,也越來越陌生。
如若墮入深淵,腦子裡一片空白,彷彿在長久的黑暗中www.hetubook.com.com突然亮出光線來,一片茫茫。
許多福在婚宴上喝得伶仃大醉,還非常不給力地提前落跑。她穿著香檳色的小禮服,腳下瞪著八厘米的高跟鞋,歪歪扭扭走在五光十色的大馬路上。腳腕很痛,似乎剛才踩到石子崴了腳,她脫了高跟鞋坐到了一旁的石階上。
那窈窕的背影,一頭柔媚的長捲髮,還有走起路來搖曳的身姿,不是姚覓是誰?
聽到這話,姚覓卻笑得更歡了。良久,她才摸了摸了臉頰,淡淡回應:「我自然也不允許別人傷害邵榮平,我已經幫他買回股份。」她的眉眼都透出一股神采,旋即,她才斂容正色,「談正事吧,做筆生意,海豐區的那塊場子讓我們,這次貨我們可以三七。」
姚覓坐在沙發上隨意地翻著雜誌,耳朵仔細地聽著洗手間里的動靜。進門后,江城越就讓她自己去冰箱拿飲料,他直接進了洗手間,半天都沒有出來。她本就對他在門外講的那個電話很好奇,眼下又急急進了衛生間,難道他私下還有別的生意?
「可惜你們依然動她不得。」江城越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由冷凝了,「告訴喬治一聲,想要和我們作對,直接來,別來這些陰損的招!」
那段時間,唯一的好事就是論文答辯很順利,彷彿整個人都卯著一股子勁兒,幹什麼都特別拚命,大概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好讓自己不那麼傷春悲秋義憤填膺吧。
果然還是成了自己的軟肋,天色漸漸濃黑,江城越一直沒有開燈。姚覓走後,他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動作,腦海里不斷地回放著許多福的點點滴滴。他本打算事情結束之後就去見她的,可卻出了意外,連她的電話都無法接。後來又意外接到上頭的指示電話,差點被阮四手下的人發現,他急中生智,把自己平時用的電話扔在了那裡,這下許多福必然聯繫不到自己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
錢包里是各種鑽石卡白金卡,現金倒不多,只是夾雜了一張字條。打開一看,好像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只是幾行字,也看不出原新聞是什麼,還有江城越寫的幾個字,也不知是什麼意思。許多福把字條又放回原處,翻到錢包另一邊,夾縫裡,赫然一張照片。
許多福心裏一喜,下意識就要衝出來,眼角餘光瞥到了及時躲起來的姚覓,伸出去的腳也立即縮了回去。她不是來找他的嗎?為何又躲了起來?疑惑更多,腦子也更亂。然而更讓她奇怪的是,江城越只在家門口站了一會兒,絲毫沒有開門的意思,旋即,竟又轉身走回了安全通道的樓梯口,在一旁隱蔽的雜物間外停住了。
許多福可沒那勇氣去找阮四,就算旁www.hetubook•com.com人還恭敬地喊她一聲「許姐」,她也不敢到阮四面前造次,唯一能做的只有去江城越家守株待兔。
她不記得是怎樣跑回醫院的,渾身被汗水濡濕,一陣陣的發冷。失魂落魄地走回到病房,卻被護士劈頭蓋臉地罵了起來:「打你電話怎麼都不接?你媽媽高燒昏迷,現在送進重病病房了!」
所有的原因都在手裡的這張照片上,這個女孩,與自己是多麼相像,就連笑容都那麼相似,還有唇角的淺笑梨渦。
心,彷彿很靜,卻又彷彿很亂。她的眼前,是模糊一團的五彩光線,電光幻影的,竟不似現實。她依稀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曾經也有過這麼一個時刻,坐在路邊的石階上,看著車水馬龍,身邊有個人靠在她的脖頸處,噴出的氣息帶著熱滾滾的酒味,她推,他還是要膩歪過來,她再推,他竟直接貼了嘴唇過來。
打開門,是直直盯著自己的許多福,那眼神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執拗的,甚至是有些拚命的。可她什麼都沒有做,兩人對峙很久,她才鬆懈下來,鼻子一皺,埋怨道:「你怎麼都不接電話?」
江城越應了一聲:「這兩天有些忙,沒時間去看伯母了。」
江城越安之若素地掛了電話放進口袋,回頭看到姚覓,竟也是淡淡一笑:「巧合不過是人為製造的罷了,不知姚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許多福怔怔地看著她半晌,旋即,才搖了搖頭,聲音低了下去:「不知道,隨口說說的,這幾天心神不寧的。」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烏雲蔽日。驟然響起一聲驚雷,隨後就噼里啪啦地下起了暴雨,雷聲轟鳴,響徹了天際。屋子裡的燈沒有開,許多福坐在窗戶邊上紋絲不動,手裡是那本泛黃的日記,而一顆心,卻彷彿也跟著千瘡百孔了。
江城越又仔細地觀察了她的臉色,捧起她的臉,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乖,我先走了。」
門被關上,許多福的笑容才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她低頭看著腳邊掉落的錢包,蹲下身子撿了起來。她沒有提醒他,也不打算送還給他,只因為他一開口就騙了她。
時間彷彿凝固了,她坐在地上只覺得煎熬,一分一秒,度日如年,她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為什麼姚覓還不出來。
姚覓不以為意地將胳膊收回來,歪著腦袋斜睨著他笑道:「我就是想弄清楚一件事,你好不容易讓邵榮平和許多福鬧掰了,已經除去了勁敵,你不是輕而易舉得到了她嗎?怎麼這麼快就和她分了?」
華瑜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許多福的頭髮,「你非要回學校,我也攔不住,回去之後別亂想了,伯母現在和伯父在天上團聚了,你也別太難過,好好答辯,畢業了趕緊回報www•hetubook•com•com社,這可是梁主任說的。」
骨頭彷彿被拆除一般,她頭抵在牆壁上,緩緩地闔上眼睛。
正尋思著,江城越已經走了出來,口中低罵一聲,抬起頭來淡淡掃了她一眼:「手機掉進去了。」
「手機丟了,沒來得及和你說。」江城越小心翼翼地盯著她,關注著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正在她說話的時候,門被推開,江城越立在門旁,沉默了片刻,才抬眼淡淡道:「這似乎和姚小姐無關吧。」
可最終,她終於知道,自己還是墜落了下去。
晴天一個霹靂,許多福推開小護士拔足狂奔。明明走之前還是好好的,怎麼才這麼半天竟然送到了重病病房?昏迷?怎麼可能?
她走上前,一雙嫵媚的丹鳳眼微微上揚。
許多福打了一個哆嗦,急忙將照片塞回錢包里,轉身奔出了他們生活過一段幸福時光的地方。
門鈴依然響了許久都沒有人回應,姚覓似乎也放棄了,轉身就要離開,偏偏在這個時候,走廊盡頭走來了江城越。
而此時的屋內,卻也是一片寂靜。
姚覓輕笑著走上前,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江城越的肩膀上,語氣親昵:「方才越哥說什麼那麼小心翼翼呢?」
她不是人!她怎麼可以放任母親一個剛剛手術完的人留在病房?她不過是去送華瑜而已,怎麼就去找了江城越?怎麼就丟下母親一個人?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人,到底給了她什麼?除了謊言還是謊言,所有的所有都是騙局,可她,卻差點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媽媽!
看到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面罩的曹愛芬,許多福的身子一軟,癱倒在床邊。醫生歉疚地走上來,解釋說是手術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成功,曹愛芬術后反響並不是很好,在許多福走之後就發生吐血的情況,隨後又發起高燒,因為沒有人及時反應,最終導致昏迷。
江城越又抬眼看了她,從茶几上抽了紙隨意地擦著,人卻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別,你這份情我擔不起。」手中的紙巾團成一個球,準確地砸入了一旁的垃圾桶中,口氣依然是波瀾不驚,「你何苦非要賴著邵榮平?」
身側的拳頭越來越緊,許多福從來沒有此刻這般絕望,身體里一陣陣的寒冷像浪潮一樣席捲而來。她低下頭,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張口欲哭,卻沒有聲音,連眼睛都是乾涸的,只有內心無法抑制的悲愴,無聲地發泄出來。
然而這一次,耳邊卻依然是該用戶已經關機的消息。許多福死死盯著遠處江城越手裡的手機,電光石火間,閃過一個念頭,他用的是另一個手機!她並不知道號碼的手機!
那熟稔的口氣,雖然有刻意營造出來的陌生感,許多福卻還是捕捉到了信息,江城越和姚覓,一早就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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