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去年今日此門中
第三節

那侍從躬身先入,薛逢也隨著入內,他人在輪椅上,高度卻堪堪好。
無艷張手,雙手掌攏成一個喇叭,在嘴邊大叫數聲,聲音在大殿內不停回蕩,卻始終沒有人現身。
無艷心下微微慍怒,又想到:「早知道就聽大人的話,不去理會姓薛的壞蛋了……我只記得我無緣無故就暈了,必然是他用了什麼法兒,多半是迷|葯,可恨我竟中招了,師父師兄們知道了必然要罵我無用的,可是現在,尉遲大人恐怕也不知道我被薛公子算計了,若是他發現我不見了,不知會怎樣著急呢。唉,我真對不住他。」
這水晶門是透明的,燈光之中,將門外的尉遲鎮的神情照了個一二清楚,卻見他面帶疑惑之色,正往內凝望,卻非看著無艷的方向,明顯是沒聽到無艷的喚聲。
薛逢催動輪椅往前,面色緊張,見無艷無礙,才又放鬆笑道:「小丫頭性子太急,讓你停步,你卻不聽,這下吃虧了吧?」
薛逢正覺氣惱,卻聽得外頭有人道:「薛公子,無艷姑娘?」
薛逢冷眼旁觀,見狀便冷笑道:「一說尉遲鎮你便慌了,連你隨身包裹被人取了都不知道。」
無艷想到這裏,便大叫道:「有人嗎?誰在?我是大夫,和_圖_書來給人看病的!」
薛逢聞言,面上笑容消退,眼神暗沉:「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如此……」
無艷道:「那我先看他一眼,跟他說聲,免得他擔心。」
原來薛逢這無塵居里不僅另有洞天,而且另有巧妙機關,之前他領著無艷進來,便動了機關,以水晶石做的暗門彈出,把外間跟裡屋隔開。
無艷氣道:「說了我自己不會弄,而且你這人這樣壞,我即便是會、也不要給你看。」
薛逢氣道:「你說什麼?」
無艷道:「我之前只見過小片的水晶石,像是這樣大的還是頭一遭見。」
侍從見薛逢發聲,便躬身道:「是。」小心將無艷抱起來,轉身往後,在牆角處停下。
無艷道:「他曾經跟我說過……讓我要留心,不能跟陌生的男子……這樣……」
無艷顧不得理會薛逢,低頭去找這暗室機關,動作間便覺眼前微微發花,腦中昏沉。無艷心系尉遲鎮,起初不以為意,等發覺手腳都酸軟的時候才知不好,忙去摸腰間的背包,一摸之下,卻覺腰間空空如也。
無艷垂眸道:「尉遲大人對我好,他說的也一定是好的,我當然要聽啦,否則豈非白負他的心意……再說,他已經和*圖*書在外頭等了許久了,夜晚風冷,他還……你讓他進來好不好?」
雖然看無艷的真容並不在薛逢計劃之中,甚至連他也是剛剛才發覺小丫頭易容過的,可她生得如何,跟他半點關係也無,但薛逢極少主動跟人要求什麼,但凡要什麼東西,也從來都是無往不利,沒想到今夜竟偏不能如願。
薛逢望著無艷,笑意極淡,忽道:「若是不去也成,只要你給我看你的臉,我就放你出去,跟尉遲鎮快活相會。」
無艷吸了吸鼻子,忽地又想:「是了,薛壞蛋說要我治一個人,若是治過了,他應該就會放了我吧,那我快快給那人看一看,就能早點回到大人身邊了。」
無艷又是驚惶又是不安,隨便選了個方向,拔腿便跑過去,剛跑了數十步,便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從右手邊的方向傳來,無艷回頭看去,卻見身後的簾幕之中,緩步走出一個人來。
薛逢哼了聲,道:「怎麼了?」
無艷回頭:「你怎麼竟這樣,大人著急了,我要出去!你快開門。」
無艷再也撐不住,身子一軟,往下倒去,昏迷之前,兀自喃喃罵了聲:「騙子!」也不知罵誰。
無艷自不理他,徑直跑到屏風處,忽然之間「砰」和-圖-書地一聲,彷彿撞上了什麼東西,整個人竟給彈了回來,跌在地上,幸好她跑的不甚快,地上又是厚厚地毛毯,才沒有跌壞。
薛逢提高聲音道:「不許!」
無艷見薛逢不再總是纏著說她的臉,便鬆了口氣,道:「但是你的衣裳我不太會解,另外……」
薛逢那侍從面無表情,俯身要將無艷拉起來,動作略見粗魯。
「這是什麼地方?」無艷皺眉,竟不知要去往何處,「是薛公子搞的鬼,他究竟想做什麼?我要給他治腿,又不是害他,他為何要這樣?真是想不通。」
無艷道:「你怎麼這也不行,那也不許,我都答應你的條件了,你就讓一讓我又怎麼樣?」
無艷正欲再叫,薛逢道:「他看也無用,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睹牆罷了。」
無艷道:「我想到……尉遲大人一直都沒動靜,不知他還好么?」
薛逢探手,在牆邊一卷畫軸下方摸索著按落,很快地,面前牆上便出現個半人高的暗道,黑洞洞地,如一張嘴。
無艷雙腿一軟,身子幾乎跌倒,忙靠在牆上,將手指塞入嘴裏,試圖咬破,誰知手腕一緊,竟被人牢牢握住。
薛逢又氣又笑,想說的話委實太多,可也正因為太多了,就和-圖-書算伶牙俐齒如他,也不知從何說起,便只道:「是誰之前跟我說是以大夫的身份看病人的,怎麼這會兒卻忌憚起來了?」
無艷吞吞吐吐道:「薛公子,你能不能讓大人進來,跟我一塊兒啊。」
薛逢沒好氣道:「想到什麼?」
薛逢聞言,面上略有得色,道:「這水晶石是海外的客商,千辛萬苦用海船運來的,本朝恐怕只有我這兩面。又以能工巧匠修整鑲嵌,才做成這兩道暗門,人在裡間,可看到外間情形,但外間卻看不到裡間情形。」
薛逢斷然道:「不行,我方才已說了不行,怎能出爾反爾?」
薛逢道:「要出去倒也使得,除非你先履行方才跟我說定了的,先跟我去給那個人看病。」
無艷說著,便站起身來,重新走到瑞獸屏風之側,小心伸手摸過去,觸手所及,那看似渾然無物之處果真有一層真真切切地阻隔。
薛逢聽了那聲「騙子」,唇角挑了一抹苦笑,催動輪椅上前,見狀厲聲喝道:「輕些!別傷了人!」
無艷遲疑道:「我、我忽然想到……」
不知何處,傳來「咚」地一聲響,悠遠綿長。
薛逢見無艷竟知道「水晶石」,便笑道:「小丫頭果真有些見識。」
無艷揉揉眼睛,環https://www•hetubook•com•com顧四周,卻見這好似是個空曠的殿閣之中,四周星星點點,燃著燈火,垂幔疊帳,屋頂極高,門扇狹長,雕梁畫柱,十分氣派。
眼皮像是千斤重,無艷竭力睜開看去,卻見面前是一張木訥的臉,她依稀記得,這人正是之前陪著薛逢去客棧找自己的那個僕人。
無艷聽見尉遲鎮出聲,便道:「大人!」她拔腿往門口跑去,薛逢喝道:「停步,快些回來!」
無艷捂著頭,看看薛逢,又看向前頭那害她跌倒之處:「你這是……水晶石么?」
薛逢說著,無艷果真見面前多了一道魁偉身形,自然正是尉遲鎮,無艷驚喜交加,叫道:「大人!我在這裏!」
無艷叫道:「什麼?」
無艷想到尉遲鎮身上的毒還未解,自己卻不在他身邊,倘若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又該如何是好?想到此處,一時眼睛又濕了。
無艷昏頭昏腦地,勉強爬起身來。
薛逢見她竟是惦記尉遲鎮,便哼了聲:「你倒是多心,他會有什麼不好?」
無艷醒來之時,人卻在個極空闊的地方,她一骨碌爬起來,摸摸頭,卻覺得腦中尚有些混沌,無艷抬手入懷,摸了摸,幸好還有個葯袋留下,她忙掏出來,撿了一枚藥丸塞入嘴裏,用力嚼了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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