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痛別所愛
第二節

「你!」宗政無憂猛地回頭望她,痛怒交加的眼神彷彿要將她凌遲,她心口窒息,死命地仰著頭不看他,只聽他咬牙悲笑道:「好個多管閑事!本王日後,定會銘記於心!」說完翻身上馬,猛一揮鞭,縱馬狂奔而去。
宗政無憂鳳眸一眯,重症發作?怕是一心求去,將所有包袱都甩給他,讓他毫無選擇不得不接!他不禁面沉如水,卻平靜吩咐:「集結大軍,駐守伏雲坡。」說完回頭,看身後形容狼狽的女子,問道:「我最後問你,你是跟我走……還是回將軍府?」
沒有回應,四周漆黑,寂靜無聲,她一身寒慄,立刻翻身上馬。
一路崎嶇,她不識路,等繞出山林天已大亮。她停在路口,不知該去往何方。經此一事,將軍府她不想回了,因為不知道那裡等著她的究竟是什麼,她想,不如一個人走吧,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等月圓之夜,無葯也不過就是個死字。
傅夫人!這是她第二次聽他這樣叫她,叫的好!她抬高下巴笑道:「對!我是傅夫人!希望離王能牢記我的身份,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夫君會管我,請離王莫再多管閑事,以免招人話柄。」
早晨的陽光看起來很溫暖,但是被秋風帶走了溫度,照到她身上只剩下涼涼的一片。她騎著馬走了兩三個時辰,才終於看到了關口,出了那道關口就算離開了京城地界。翻身下馬,她抓了把泥土把臉弄花,再將頭髮全部束起,才朝關口而去。沒有想象中的嚴密盤查,這個關出得很容易,正是太容易,所以才會出問題。
www.hetubook•com•com九皇子叫道:「玉璽不見了?怎麼會?還有啊,父皇怎麼趕在這時候發病?這也太巧了吧!七哥,我們現在怎麼辦?」
心寒如水,她望著前方身受重傷卻站得筆直的男子的背影,內心頓時充滿歉疚,到底還是她拖累了他。
「我知道。」漫夭截口,面無表情道:「我知道不是你,但你卻在我生死關頭棄我而去,並心安理得接受了別人利用我為你帶來的收益!」
耳邊迴響起那日懸崖邊上痕香的質問:「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瞻前顧後了?你不是心狠手辣鐵血無情殺人不見血嗎?你不是善於隱忍喜怒不形於色嗎?你不是運籌帷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嗎?可是你看看現在的你自己,為了一個女人,變成什麼樣子了?」
不過短短几個時辰,他們已是先機盡失。
這一夜短暫而又漫長,火堆里的火已經漸漸熄滅,他們都沒去添柴,就那樣定定地望著對方,感受著四周充斥的絕望氣息,皆是無言。
女子仍然仰著頭,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滾滾而落。她卻笑望著遠處暗黑的天空,低聲喃喃道:「宗政無憂,請你一定要遵守承諾,不要再管我!」
這日夜裡,月光暗淡,星子稀疏。清和園裡,一片狼藉,四處都是渾濁的酒氣,向來自律的傅大將軍這一晚摒退了所有下人,一個人在院子里喝了很多酒。
宗政無憂截口:「他的使命是置我于死地!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憤然起身,拂袖背過身去。
「哎呀,璃月,你還想什麼?趕緊跟我們走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時間了!」九皇子有些急了。
怎麼可能不顧慮?如今這局勢……傅籌掌控京城,據守皇宮,有皇帝在手,太子為名,且冠他一個謀逆之罪,天時地利人和佔盡,而他,不顧後果,為她耽誤一夜,先機盡失,又沒了禁衛軍裡應外合,再帶上她這衛國大將軍的夫人在身邊,只怕不需別人散播謠言,也會動搖軍心!
前方宗政無憂眼中陰霾一閃,並無慌亂,只面無表情問道:「太子此刻人在何處?」
漫夭驚得也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說:「你們……到底是兄弟……」
心念一定,她猛地抬起頭,沖他堅定道:「我回將軍府。」
不行!她不能跟他走,絕對不能!
冷炎回道:「陛下突然重症發作,已被禁衛軍護送回宮。太子召集群臣,稱王爺擅自調兵回京,有不臣之心,不禁封了王府,刑部還發了通緝王爺的告示,並請衛國大將軍傅籌調派人馬出面鎮壓江南大軍,現在京城已經被他們控制。江南大軍在京城外三十里紮營,禁衛軍向統領被太子以辦事不力的罪名革職入獄,五萬禁衛軍暫由太子親信統領……」
漫夭震住,愣愣地望著他僵硬的背影,試探道:「你……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漫夭道:「我相信那不是他做的……」
風中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帶著濃濃哀傷和深深的無奈,漫夭警覺問道:「誰?」
九皇子看著宗政無憂臨走前的那個悲痛到無望的眼神,跺腳恨恨道:「璃月!你……你太過分了!沒想到你這麼不識好歹,是本和圖書皇子看錯了你!冷炎,走,不用管她,既然她的夫君那麼好,就讓她夫君來接她好了。走走走……我們都走!」
要跟他走嗎?她這樣的身份……
回到將軍府,毫無懸念的,她被限制了自由,美其名曰是保護,其實是軟禁。除了她所在的清謐園和傅籌的清和園,別的地方她都去不了。
傅籌見她一直不開口,只是盯著他看,那目光竟看不出是喜是怒是失望還是責怪,他心裏陡然有些慌,猶豫道:「昨天……不是我……」
傅籌又道:「跟我回去。這條路,你一個人……走不出去!」
冷炎道:「皇宮。太子正到處尋找傳國玉璽。聽說……玉璽不見了!」
就這麼過了幾日,看起來似乎很平靜。
宗政無憂皺眉冷笑道:「就算不是,他也沒來救你!摔下懸崖的時候沒有!險些中箭的時候沒有!被惡狼包圍的時候,也沒有!」
漫夭心底一沉,竟無語以對,垂下眼瞼,不敢看他犀利的目光,輕聲道:「他有他的使命……」
冷炎看出宗政無憂受了傷,面色微微一變,宗政無憂淡淡問道:「外頭情況如何?」
漫夭看著他,搖頭,語氣平淡道:「我已經答應傅籌,只要他以後不再利用我,我就會永遠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他變成什麼樣子了?他難道不該是這個樣子嗎?他是個人,是人就有感情,是人就有七情六慾,如果可以選擇,誰不想痛痛快快的活著?開心就笑,傷心就發泄出來,誰願意活得這麼隱忍,活得不像個人!
「以後的路……」他忽然轉身,抓住她瘦削的雙肩,目光極其堅和圖書定,道:「以後的路,我認得很清楚!以前的事,的確無法改變,但是以後,只要你願意,什麼都可以改變。」
「誰說本王和他是兄弟?」宗政無憂猛地轉過身來,那反應幾乎和傅籌一摸一樣,不只矢口否認兄弟的事實,更是恨意濃烈,咬牙切齒。漫夭不禁疑惑,傅籌恨宗政無憂是因為臨天皇,宗政無憂如此恨傅籌又是為什麼?
傅籌目光一震,張口竟是無語。
宗政無憂目光一變,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被這殘酷的話語狠狠掐滅,他收回手,沉聲道:「他剛才已經利用了你!」
烈酒溢出嘴角,順著刀削般剛毅的輪廓緩緩流淌下來,灼熱的辛辣澆濕了一腔掙扎的愁緒。
漫夭看著他,不說話。她以為,這個問題她不用回答。
沿著西郊小道,一直往西走,路過攏月別院她也沒做任何停留,只一心想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關口外,不遠處的必經之路上停著一輛馬車,那馬車她極為熟悉,她想那馬車上的人,她應該更加熟悉。於是,她停住不動了,那輛馬車便朝她緩緩駛了過來,停在她面前。
「我……」女子張口,雙唇忽然顫抖起來,對面男子的目光已經沒有了昨夜的急切、憤怒、悲傷、絕望、悔痛、期盼,他的眼中此刻只有平靜、鎮定,令她本能想邁向他的腳步還沒抬起就已經收了回來。
她知道,從看到他的馬車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知道了。但她仍然沒有說話。
宗政無憂似看出她的猶豫,凝眉道:「倘若你願意跟我走,不必顧忌身份!」
宗政無憂冷哼道:「傅鴛的兒子,我怎麼能不和-圖-書知道?若知道得再早些,本王一定不會給他機會讓他活到今天!」
飛揚的馬蹄聲濺響在深深的山林里,越去越遠,這個地方,終於又歸於平靜。所有人都走了,整座山林,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有一匹馬,以及這滿地的狼屍。
就算不去管身份,還有,還有她這身體……月圓之夜又要到了,拿不到解藥,她會成為他的負累,更會讓他受制於人……
宗政無憂原本沒做指望,但看她猶豫半響,以為她有所動搖,心裏漸漸升起希望,卻沒料到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傅籌。不由心口劇痛,眼中平靜碎裂,他掉轉頭,咬牙道:「冷炎,送傅夫人回將軍府。」
漫夭聽著臉色大變,她一直以為儘管傅籌手握三軍,但宗政無憂始終佔盡上風,沒想到,只是短短几個時辰,朝中局勢竟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傅籌他……為了對抗宗政無憂,已經和太子聯手,難怪,難怪傅籌不救她!
見到宗政無憂,他們很是恭敬地垂首。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宗政無憂冷冷吐出這八個字,將漫夭震在那裡。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天還沒亮,冷炎帶著無隱樓的人便尋到了這裏。漫夭隨著宗政無憂走出洞外,那裡到處都是野狼的屍首。修羅七煞就持劍站在那些屍體的中央,他們面上的紅魔面具顏色與遍地流淌的狼血一般鮮艷。
車簾掀開,馬車內的男子身穿官服,雙目沉中帶痛,盈滿失望,定定將她望著,望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容樂,為什麼?你說過不離開我,你也說願意相信我!我已經答應不再利用你去牽制他,你為什麼還要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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