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跑出幾步，腳下好像被什麼絆了一下，一腳踩空差點摔倒在地面的磚塊上，胳膊忽然被人往後拉了一下，握住她胳膊的瞬間下力氣之大，都快要把她骨頭攥裂開了。
「人好就行。」方瑜安慰道，「你也別憤慨，再窮的地方咱都見過不是嗎。礦山就那麼點大，山溝里的縣城新聞都是舊的，你去的時候不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嗎？」
屋裡煙霧繚繞，看不清方向。
徐魯垂著臉道：「還是挺失望。」
給手機充上電就去洗澡，回來方瑜的電話打了好幾通。
徐魯懵了一下，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有那高處的熊熊烈火和黑煙滾滾。她從車上下來，站在一邊望了望。
男人道：「你留在這，去其他房間看看有沒有人。」
過了會兒，又慢慢睜開。
與此同時，由七個消防員組成的搜救隊已經進入居民樓，逐層進行搜救疏散。四樓是火源點，天氣悶熱，風向東南，火勢從窗戶噴出，向上飛去，從窗戶直接竄進去。
徐魯白眼，道：「你的DV也給我寄過來。」
「我說你對他真沒想法嗎，別說咱報社的女人，外邊電視台雜誌社的可都瞄著呢。你倒好，跑這麼遠。」
一溜煙冷氣倒吸，人群沸騰。
好在火情總算抑制住，窗口只剩下一點煙霧。
小五咬牙：「小心點隊長。」
「怎麼了隊長？」
火勢很猛，從窗戶噴涌而出。
一堆消防員在一起商量作戰計劃，被擁在中間的那個男人迅速抬頭看了一眼風向和火勢，確定樓層著火點，聯繫不到住戶，只能詢問小區工作人員情況，確保供電已經斷開。
徐魯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紙巾，道：「擦擦臉吧。」
徐魯笑笑沒說話。
男人道：「注意尋找煤氣罐，特別是廚房和浴房。」
煙霧太濃，煤氣罐隨時可能爆炸。
對方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道：「還是讓我們隊長說吧。」說著抬頭一喊，「隊長！」
像今天這樣的火災，雖說不大，可天氣悶熱，火勢太猛，稍不留神就蔓延開來，如果不是消防員滅火及和_圖_書時，早已經發生爆炸，又會變成一場重大事故。
著火住戶的屋門緊閉，門是剛剛翻新過的，重重的金屬木板，腰上別著的撬斧力量太小，根本不行。
徐魯沒有看清他的臉，只是那一吼讓她恍惚。
電視台地處城西，偏離縣城中心一點，附近連一個住宿的地方都很難找到。幸好錢包證件都在挎包，才不至於露宿街頭。
話音一落，一班消防員立刻去疏散群眾。
「行了。」男人將懷裡的小孩遞給他，打斷道，「把小孩送出去，其他人再檢查一遍。」
徐魯驚了一跳，再回頭，司機師傅已經開車往後退著跑了。她腦袋也是轟然炸了一下，行李還在車上。
「突然就起火了，趕緊走吧。」
徐魯後來扶著那個屋主上樓回房，房間里除了廚房燒的不像樣子其他還好一些。屋主慢慢平復了下來，拍拍胸口。
「我明天休息，給你買些衣服寄過去。那邊的款式說是七八年前的都不為過，你穿著不會像大娘吧？」
「目前火勢已經控制住了是嗎？」
徐魯沿著馬路走了好大一會兒，看見一個超市。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
她想起那個人，今天那個側影真的很像他。脾氣很差，說話毫不客氣，沒情面，轉身上消防車的時候，動作利落，臉頰黑漆漆的，胡亂被他抹了一把。
一齊人道：「是。」
電視台無動於衷，連個人都沒過來。
被喊的人慢慢回過頭，臉上已經被黑灰抹了一層，看不清楚樣子，只是那道鷹一般的目光，深邃漆黑，讓人無法直視。
徐魯在退後的人群里逆行，走的有些困難。
等到他們出來已經是五分鐘后了。
徐魯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台DV，又裝在箱子里。現在箱子沒了，徐魯只有一支隨身帶的一支錄音筆。
男人一邊扯開腰上安全繩一邊往裡走。
「找死嗎？」是吼出來的。
等著火點熄滅后，才去關煤氣罐的閥門。
「我估摸著你明天去了更失望。」方瑜道，「環境都不是問題，別忘了你m.hetubook.com.com去了做什麼就行。」
徐魯笑了一下：「跟我有什麼關係？」
廚房濃煙較大，火勢從窗帘燒了上去，往樓上走。地面的火很快被撲滅，男人臉頰的汗都已經變成黑色，呼吸器下的喘息越發的重。他掃視一圈，很快確定廚房的位置，摸索著走了過去，找到煤氣罐，出口已經著火。
周圍的人群依次散開，剩下的由小區安保人員進行盤查善後。
前面現在什麼情況徐魯不知道，她只能幹著急。路上的人都沒人敢上前，司機師傅回頭看了她一眼，擔憂道：「姑娘，這根本過不去，萬一再爆個炸……」
她身體靠後的時候碰到了他的消防服，燥熱，味道刺鼻，濃重的汗味還有說不出的其他味道。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轟一聲，前方車子相撞。
徐魯：「我有病啊。」
不知道是誰推擠了她一把，有人踩在她腳上，徐魯痛的直抽冷氣。好不容易從人堆里擠出來，她眼睛有些迷離，看見警戒線里戴著黃色頭盔的消防員正在疏散人群。
房間里煙霧瀰漫，女孩哭聲小了。
徐魯還沒問完，對面的人已經跑遠了。她有些頭疼的看著手裡的錄音筆，自嘲的笑了一聲。
小消防員繼續喊：「這有個記者。」
徐魯問：「根據現場情況，您確定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這場火災，能具體說一下嗎？」
有一個身影看著相似，徐魯怕看丟了拔腿就跑。
她靠在路邊一棵樹上喘著氣，目光慢慢移向不遠處冒著煙的樓房。有些沒出息的想起那個人，他衝進火場不要命的樣子。
那個消防員楞了一下，啊了聲。
搜救隊一樓會和，報告無傷亡。
這話剛落，只見四樓窗邊忽然出現一個黑色身影，橘黃色的反光條在夕陽下亮的刺眼。男人伸出手的瞬間迅速將女孩抱了下來，所有人都虛驚一場。
他們兩兩並排走著，有一個走在最後面，一邊走一邊將頭盔和呼吸器拿了下來，臉頰黑不像樣子，抬手揉了一下鼻子，走到消防車后不見了。
他沒有用工具，直接發和*圖*書
力抬腳將門踢開。
方瑜問：「人沒事吧？」
所有消防官兵齊整的喊了聲：「是。」
這才道：「我當時正在做飯，想起沒香油了，就下樓去買，回來的時候和你們一樣，就看見著火了，嚇死我了。」
她下意識想去尋找那個身影，可她在人群轉了一圈都沒看見。他們都穿著統一的作戰服，戴著頭盔，臉上都黑不溜秋，留不完的汗。
她被嚇了一跳。
消防車從她跟前依次開過，一點蹤跡都沒留下。
徐魯看見眼前這張十八九歲的臉龐也愣了，明明就是一個小孩的樣子，可是帶著頭盔，穿著消防服穿梭火場眼睛都不眨一下。
廚房的火很快撲滅，只剩下濃煙。男人在屋內環視一圈，將房門從里打開，小五抱著滅火器沖了進來。
男人抬眉：「去裏面檢查一下。」
忽然有人大喊：「那邊還有個女娃？！」
身後有人唏噓驚險，唉聲嘆氣。徐魯在人堆里又找又問，最後聯繫到四樓那層住戶，五十來歲的女人，渾身鬆軟了似的目光獃滯。
後來又安慰了會兒，徐魯才下樓離開。路面大部分已經被整理乾淨，交通也恢復了。徐魯叫了輛三輪車，去了電視台。
方瑜說：「我哪惹得著，你說會不會是你走了，他沒處發泄？」
徐魯翻了個身，想著想著睡過去了。
小五嘿嘿一笑咧開嘴道：「今兒回去能加個餐不，順便讓老六給我介紹個對象，他那資源多的很。」
到了發現電視台門關著，連燈都沒亮。
她給方瑜回過去，那邊擔心道：「給你打那麼多電話怎麼都沒人接呢？」
路上亂作一團，居民樓里有物體墜落出來，接連還有玻璃窗破碎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框的一下砸到了她面前的白色汽車上。
箱子丟了，又沒換洗衣服。徐魯在超市轉了一圈，將就著買了一件襯衫和牛仔褲，在附近找了旅館休息。
男人哼笑：「德行。」
那邊消防車進不去裏面，在街道上停著。
前面有幾輛汽車堵在路口，計程車根本過不去。
「那你乖著點，https://m.hetubook.com.com別惹他。」
小縣城的夜晚真安靜，沒有汽車的聲音，不過九點，大部分店面就已經打了烊。徐魯聽到幾聲狗叫，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閉著眼。
樓下一個消防員拿著對講器道：「老三，四樓南面，北戶左邊窗口有一個小孩。」
她隨手拉住旁邊一個人問：「你好，那邊發生什麼事了？」
男人很快鬆開她，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走了過去。他穿著黑色消防服他的背影直挺高大，抬手在做著什麼手勢。
男人很快用濕布蓋住著火點，同時連續將水澆在鋼瓶上給予降溫。他站在那兒，目光盯著那罐子，表情沒有絲毫波瀾。
徐魯：「好。」
那身影莫名的熟悉，徐魯怔了片刻。
聽到那聲音徐魯抬頭看，南面的窗邊坐著一個女孩子，不哭也不鬧，手裡還拿著玩具，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
徐魯的目光跟著轉了過去，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那個男人已經轉過頭，懶懶的擺擺手，拉開消防車的車門。
街道地勢不平又狹窄，剛好夠一輛消防車通過。徐魯從窗外看見遠處一居民樓起火，火勢還不算小。
「我擦，夠結實的。」小五道，「隊長，現在怎麼辦？」
方瑜嘆道：「說認真的啊，那地方待段日子就行了，別太留戀，我還等著你回來請我喝咖啡呢。」
她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靠著心底那點新聞理想和理智朝著身邊的一個消防員走過去，出示了自己的記者證，道：「您好，我是電視台記者，可以問您幾個問題嗎？」
還沒幾秒，又是轟的一聲。
徐魯站在大門前，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她掏出手機想給方瑜打電話，才發現手機也沒電了。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方瑜哼道，「你一句話，他分分鐘就把你給調回來。」
徐魯：「我知道。」
徐魯用手機抓拍了一些照片，又擔心導致煤氣罐發生的爆炸，這邊一連詢問了好幾個人，確認危險解除，終於鬆了一口氣。
男孩愣愣的點了下頭。
徐魯看了眼手腳的傷，說：「沒事。」
計程車跑的賊快，徐魯沒追和*圖*書上。
徐魯：「……」
男人嗯了聲。
徐魯抬眼看去，窗戶黑的不成樣子。她想起剛剛那張黑灰到看不清的臉，即使隔了很遠，也能感覺到那種冷硬，目光堅定。拿下頭盔的時候，眉頭皺著，汗水浸透了他的頭髮。
小五鬆口氣般道：「太他媽險了，隊長……」
「行了早點睡吧。」方瑜最後道，「明天一大堆事兒等著你呢。」
頭盔上的照明燈只能看見兩三米遠，地上有小部分的火焰，沿著牆壁奔走。
徐魯一邊擦頭髮一邊把下午的事說了一遍，有氣無力的坐在床上，面前的電視什麼都看不了，屏幕花著。
被叫作隊長的男人表情嚴肅，吸氣道：「一班警戒，二班鋪設水帶上六樓滅火掩護。初明和老四，負責火場供水，大會和六子負責排煙。其他人上樓搜尋，我和小五去四樓。火現在往南邊走，直接正面上。」
男人目光微微一側，落在內室一個房間。此時火勢已經被完全控制住，人群忍不住歡呼起來。
小五正要再說，男人忽然抬手打斷。
男人往四周瞥了一眼，這的房子大都是老舊的牆壁。他很快鎖定一家住戶，雙層門，房門老舊，外邊是鐵絲網，裏面是木門。
徐魯剛站穩，又是轟的一聲。
圍觀的群眾開始後退，街道上已經很亂了，有幾輛車碰撞在一起，車面都凹下去了，玻璃碎渣掉在一地。
「隊長，火往上爬了。」
「真行啊你，這都能丟。對了和你說個事，今天陸寧遠發了很大的火，開會的時候把各個部門都罵了一遍。」方瑜笑道，「那張臉冷冰冰的，他看你一眼都打哆嗦。」
他迅速查看四周結構，三下五除二從窗邊翻了出去，站在外面延伸出去的陽台上，然後手扶著牆，將安全繩圍系著腰帶，尾部綁在陽台的欄杆上，拽了拽確保安全，然後鉚足力氣，跳了過去，剛好雙手握住陽台邊緣，雙腿在空中發力直接翻了上去。
然後一吼大聲：「收隊。」
這個小區每家都有一個陽台，朝里，每戶都不相連，陽台之間的距離很大，稍微不小心，就會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