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說話結巴。
「說。」他淡淡的。
「有沒有心儀的？」
六點有半，那瓢潑仍不見有停的兆頭。
盛典嘆了口氣，「暑假了和小杭出去轉轉散散心。」
「唱歌？」她沒反應過來。
「這件怎麼樣？」
她笑回，不必。
「我記得你當年參加過新概念是么？」
他已經唱起來，孟盛楠忍著笑去摸他的小肚子。
孟盛楠深呼吸，也笑了。那個傍晚，她早早就睡下了。房間里暗著燈，窗外白月光鋪滿床。巷子里風吹過，收音機電台轉播。陳小春唱獨家記憶，她抱枕而眠。
「可不是么，現在這孩子難管的很。」
「怎麼了？」
一恨海棠無香，
江縉寫，哥給你說門親事。
「不知道掛了。」
男人臉頰吸成兩個深坑。
維修店裡，桌邊亮著一盞小檯燈。池錚光著上身靠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抽著煙。那會兒已是凌晨兩三點，煙霧圍繞。他垂眸又看了一眼下身那挺起的一坨，想起剛剛那個被驚醒的春夢。
她拿紙巾又去擦他的手，小男生指著電視說，「姐，我也想玩那個。」
「問這個幹什麼？」
「去我房間唄。」
他勉強的癟癟小嘴：「成吧。」
江縉笑了一下，「你現在一提，我還真想我乾妹子了。」
「你下午不出去么？」小林又問。
池錚猛然回過神，剎住話。
當天，孟盛楠中午吃完飯就去了學校。她一個人坐上巴士，看窗外車水馬龍。不時地有騎著自行車的學生模樣經過，好像一眨眼，她讀高中還是昨天的事情。
那會兒已六月中旬，禮拜五初三學生畢業。他們等待著六月二十一號的中考，於是全校在中午就放了假。學校里的事她都安排妥才往回走，剛坐上車，就接到小杭打過來的電話。到風水台ｈｔｔps://www•ｈｅtｕｂoｏｋ•com.ｃｏm路口的時候，她下了車，遠遠就看見孟津抱著小杭在電話里說好的地方等。
「你們那幾屆有沒有一個叫舒遠的女生？」
「哥們可深深記得你當年通宵敲鍵盤的輝煌時代啊。」
她停下手裡的筆，又想起那人。年少時候的所有悸動和小心翼翼，時至今日又起波濤。那個周六下午匆忙的吻讓她一直輾轉難眠，孟盛楠竟束手無策，不曉何處可歸。兜裏手機短暫的響了一下，她拿出看到簡訊。
池錚輕聲，移開覆在她腰側的手。淡淡的煙味蔓延，他的呼吸太近太重。孟盛楠抿緊唇，目光移向一側慢慢站好。她垂下的手緊緊揪著裙子衣角，泄露了心事。他低眸看了一眼，又抬起。
「沒什麼，小杭呢？」
「是你想吃了吧？」
街道邊都是小吃店，她帶他去了對面的德克士。一眼看過去，裡頭儘是些父母和小孩。孟杭飛快的找到一個空位，喊她過去。她點了一個漢堡和冰淇淋，看著他吃的正香。牆上的電視機里播放著米老鼠。
「挺好的。」
那是明顯哭過的模樣。
「我——先回去了，你記得給陳老師熱一熱，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她指了指他手裡提著的湯罐，說完轉身就走。他沒出聲，目光沉沉。她走出一步又回頭，「那個，你，路上小心。」
天要下雨的樣子。
「猜哥們在哪呢現在？」
盛典嘆氣，「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怨不得誰。」
倆人和孟津打了招呼就坐車去了市區，孟杭拉著她在商場里亂跑。玩的累了，小男生就躺在她腿上歇一會。四點的時候，她拉著孟杭的手往商場外走。
「漢堡包漢堡包……」
她笑笑，「噯。」
「你爸帶出去玩了。」
小林笑著搖和圖書
了搖手裡的幾個大服裝袋。
「唉。」
她刮刮他的鼻子。
她恍然，笑說好。
那頭很吵，江縉嗓門很大。
孟杭看的認真，吃的滿嘴都是。
江縉停下了大肆鼓吹小哈瓦那的滔滔口水，聲音正經了點。
她看的累了，徑自去廚房熬粥喝。夜晚睡下又醒，打開電腦寫近來的專欄稿。雨停了又下，她找故事里需要的背景材料，翻到半本紅樓。小時候，一直以為曹雪芹是女性，後來讀書才知道不是。很多年前張愛玲說，人生有三恨。
池錚從桌上煙盒裡掏了根煙塞嘴裏，拿打火機點上，然後扔回桌子上。他沉吟了會兒，才問出口。
「小孟過了年有二五了吧，得抓緊著點。」
「不啊，怎麼了？」
她到學校的時候正三點光景，公寓門口碰見小林。二十五六歲的女人被愛情滋潤，短裙高跟鞋，一臉嬌俏。她走近，眼神探了探，笑問：「男朋友走啦？」
「嗯。」
盛典莞爾。
「你說什麼？」
她睜大眼睛看著面前這個人小鬼大的男生，目瞪口呆。一時又好笑，不知怎麼開口。這些話多少都是從戚喬那裡學來的，她伸手揉揉他的頭髮做鬼臉。頭頂突然傳來一陣低笑，頓時她臉頰都燙了。
小林笑了一下。
「什麼時候放假？」
「剛走。」小林抿了抿唇，「你今天下午怎麼來這麼早？」
「你他媽知道現在幾點么？」池錚咬著牙根。
教師公寓的房間布局都是一樣的，小林住在四樓。房子里全是娃娃，少女心爆棚，簡直了。她坐在沙發上靜候，女人換了一件衣服出來讓她參謀。
「累了就和媽說一聲，啊。」
「孟盛楠？」
「沒事么？」
「別他媽廢話，我有事問你。」
小林笑，又進去換了一件出來。
窗外風雲變幻，漸漸朝m.hetubook.com.com霞漫天。
小杭從孟津懷裡掙脫跑過來，她兩手抱起。
「最近在學校忙么？」
二恨鰣魚多刺，
只是，那頭再無聲音。他忙低頭看手機，顯示斷線。等他再打過去，又不在服務區。池錚冷著臉，將手機丟開。回想起有幾個時候江縉這貨打電話，當時怎麼想得到那頭所謂『乾妹子』會和他有千絲萬縷。他猜測試探旁敲側擊，雖早已有所覺察，卻仍心煩意亂的厲害。
他不動聲色的靜觀其變。
「孟盛楠。」
孟杭害羞的抿抿嘴巴，她笑了。
那天正備課，幾個老師聊起她。
桌面上手機屏幕突兀的亮起，他不耐煩的掃了眼過去，是一串七位數的未知號。鈴聲響了有四五下，池錚才懶懶的接起。
她點頭，「閑著就來了。」
「他給你買的？」孟盛楠探問。
三恨紅樓夢未完。
她關上門走進來。
江城的深夜，正燈紅酒綠。
他輕聲低喃，又煩躁的擼了把頭髮。眯起眼吸了口煙，狠狠吐出暈圈。檯燈昏黃，映照著他堅硬結實的光裸腰側。也不知夢境會如此真實，真實到他感受到的她所有的呻|吟喘息都好像近至耳廓。
她正要說話，門口進來一個老教師和男生。老師們停住話都看過去。那學生十三四歲，低著頭跟在老教師後頭。大概聽到幾聲，好像是學生之間打架。老教師訓了幾句讓他回教室，恨鐵不成鋼的搖頭。
「真的？」
「什麼事兒啊？」
「你這麼小怎麼玩？」她回過頭問。
陽光落在巷子里，女人背影上。他看了她一會兒，騎車離開。聽到那引擎聲音的時候，孟盛楠剛推開家門。她緩緩鬆了口氣，探出頭看巷口空空，一時心緒又難平。
「女大不由娘嘍。」
她再看過去時，大巴早已拐彎反向走遠。孟盛楠不hｔｔps://ｗｗw.hｅｔｕbooｋ•ｃｏm.ｃｏｍ禁有些難過，想當年第一次見到聶靜。女生翹著馬尾辮，認真讀著書，乾乾淨淨。現在回首，只能嘆惋。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記起上次意外相逢，她回家和盛典聊。
池錚咬著煙，聲音含糊。
他作勢就要收線，江縉在那邊吼『別呀』。
她低頭寫筆記，又聽到說。
那人說。
她看了眼那裙子，白身藍底點綴，簡單大方。
她微愣，清眸看向他。
池錚皺眉。
孟盛楠中肯的給出建議，「我覺得還是第一件好。」
「是啊，怎麼？」
孟杭嘆了口氣，「姐。」
她走近端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下巴搭在膝蓋上面向太陽。有風吹過來，耳側碎發輕起。她嘆了一口氣，腦袋裡混混沌沌。陽光照在臉上，溫暖而柔軟。
「你他媽——」
「操。」
「姐。」
江縉挑眉。
小杭皺著小眉頭，「你上周都沒帶我出去玩。」
盛典低頭勾了一線針腳，又問：「你陳老師還好吧？」
池錚勾了勾嘴角，放她走遠。
「嗯？」
「哥哥教你。」
孟杭嘟起嘴：「你教我不就行了。」
「嗯。」小林點頭，「他打算下周末帶我去見他父母，你覺得我是穿保守一點還是時尚一點好？」
「姓池的，你不會對我乾妹子有意思吧我說？」
倆人沒說一會兒，外頭忽的大雨傾盆。孟盛楠抬眼看出去，那雨像是往下倒似的。她想起陽台還有幾件衣服沒收，和小林告辭就回了七樓。之後一個人就那樣待在房子里看書，聽雨下。
「月底了。」
「想姐姐了？」
「嗯？」
他暗罵了聲，將煙摁滅。
他又呢喃一聲，皺著眉打開電腦。再次重新搜索了一遍『舒遠』，有幾個故事都是最近一兩年發表的，除此之外還是一無所獲。想來那些零幾年寫的稿子現在https://m.hetubook.com.com很多早已絕版，池錚一時腦仁兒發麻。
「這件呢？」
「孟盛楠。」
「這個你得問他呀，不過我想他肯定會覺得你穿哪個都好。」
「很好看。」
「告你一事兒，我乾妹子也是你江城的。」
她悶悶『嗯』了一聲。
她轉過去看身後，畫面轉換到一款新型遊戲爭霸。
她緩緩沉了口氣。
江縉遲鈍了幾秒。
孟盛楠：「……」
「你現在怎麼這麼OUT了。」
「家長不管，你說說好好一個孩子天天打架還能成。「
一個老師嘆氣。
「嗯。」
也不知為何會如此感慨，她翻了會合上書又睡下。周一晨時，簽到上課。那幾天，又平靜如水。照常教書課堂模擬，辦公室和幾個熟慣了的老師閑聊。可能正因為幾人里只有她和小林年輕未嫁，便成了閑談的話題。甚至有老教師介紹她相親，無奈婉拒。
「媽。」
池錚笑哼。
「我也不會。」她還沒玩過。
「現在去成么？」
盛典坐在院子里正織毛衣，聞聲看過去。
那瞬間乾燥粗糙的溫熱感讓她全身顫慄。
「他哪會挑啊，這裙子都是我看上他買的。」
盛典停下織毛衣的手，撫摸她的頭髮。
小林收拾好，坐在沙發上和她聊天。
「我們班好幾個孩子都單親，可憐吧你還管不住。」
聞言，孟盛楠笑了。
小男生突然說：「姐，我想唱歌。」
孟盛楠看著地面，認真專註。盛典輕輕撫著她單薄的後背，一下一下。好像當年她不做新聞回了江城，看到盛典第一眼就淚花滿眶。院落里，女人也是這樣，揉著她的頭髮，心安的不像話。
從包里翻出手機想給戚喬打個電話。工作狂好像正在忙，說話聲音很小。她不再打擾匆匆掛掉，目光朝外。街道邊突然出現一個抱著小女孩的女人，身材微胖。頭髮有些蓬亂，低頭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