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抑鬱症

時硯點點頭,沒什麼表情的看著她,開口,輕描淡寫道:「認真聽課。」
由於這個小插曲,阮之之在接下來的整整一個小時里精神都保持在高度集中的狀態,簡直比當年讀大學的時候期末考試都認真。
「不可能吧……關於上課這方面的東西,時教授從來都沒有記錯啊。」
「是你明明知道這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卻無法停止。」
「朋友嗎?」時硯低低開口,聲音很輕,恍若自言自語。
時硯這個人的心思一直都很難猜,阮之之也吃不准他這種反應到底是什麼意思,於是伸出去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里,收回來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時硯漫不經心地站在講台前面,用遙控器將ppt翻到下一頁:「接下來我們來重點講一下有關與精神分裂的癥狀及其形成原因。」
誰知道剛出門就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縈繞著淡淡煙草味道,就倚在門框邊等她。
淡定如阮之之,還是忍不住老臉一紅。
阮之之看著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發起了呆。
溫柔,真是與他這個人毫不相符的一個詞語,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對她笑,跟她輕聲說話的時候,阮之之又覺得,這個人本該如此。
大概是因為昨天失眠了一整晚,今天又早起上班的原因,阮之之在等待上課的空隙里竟然覺得自己有點困了。潛意識裡覺得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睡著,可是終究還是敵不過洶湧襲來的困意,她徒勞地掙扎了一會兒,還是閉上眼睛進入了淺度睡眠。
「這個是你昨天借給我的傘。」阮之之伸手把雨傘遞給他,頓了頓,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又拿出另外一隻手上的板藍根,「這個……是我擔心你淋雨感冒帶過來的和圖書,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吃點葯預防一下,不然現在這個天氣感冒了會很難受的。」
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阮之之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道:「也不是……我這個人其實沒有什麼朋友的,所以我一直覺得,如果誰對我好,我就應該也要對他好。」

「……睡醒了。」她清了清嗓子,很是羞愧地開口。
阮之之一邊記筆記一邊回憶案件內容,案件里的嫌疑人曾數次向警察指控,說自己的公公婆婆要聯合丈夫謀殺她,甚至證詞還精確到他們將要使用的作案工具和作案手法。後來警方也確實去她家中調查過多次,不過都是一無所獲。
那個時候,天空每天都很藍,那個時候,阮之之以為,自己可以永遠默默陪在李司晨身邊,永遠都不求回報。
阮之之轉過身來,對著他揮揮手:「送到這裏就好啦,我打個車就回去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點回去收拾東西吧。」
他這麼說,倒是讓阮之之回憶起在麗江酒吧的那一夜,時硯似乎也曾經提起過。當時她的反應和嚴蕊那群小女生是一樣的,認為他只是隨口一說,像他這樣的成功人士,怎麼可能會心理抑鬱?
剛才下課的學生因為急著去食堂搶位置吃晚飯,所以早就走了個七七八八,十分鐘之前還人滿為患的教學樓里現在人數稀少,映著落日餘暉,冷清又沉重。
……
阮之之隨意在後排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與此同時不斷有人從教室門外走進來,身前身後很快就坐滿了學生,整個階梯教室瞬間擠得水泄不通。
耳旁人聲嘈雜,阮之之聽得有點煩,就從書包里拿出耳機聽歌,面前是一本空白的筆記本和黑色鋼筆和-圖-書,阮之之趴在桌子上聽歌休息,恍惚間竟然覺得自己真的回到了還在大學校園裡的時候。
時硯卻搖搖頭,輕描淡寫地回答:「我在讀大學的時候,曾經得過抑鬱症。」說罷,他看著她,沒什麼情緒地笑了笑,笑容里甚至有些悲哀,「醫者不自醫,你說,是不是很諷刺。」
他從教室門邊直起身,主動結束了話題,走在她左側,陪她一級一級走下教學樓的樓梯。
「關於精神分裂症的部分我們不是前幾天課上剛講過嗎?怎麼今天又要講一遍啊?」
第二天天空雖然放晴,空氣中卻仍然瀰漫著雨氣潮濕的味道。由於之前已經領教到時硯授課的魅力,怕這一次又找不到座位,阮之之拿上雨傘,早早地就從家裡出發了。
被害妄想症?
……
或許他本身就是一個很複雜奇怪的人,可以做到上一秒溫柔,下一秒變冷淡。
「那你覺得,我對你好嗎?」由於長期抽煙,時硯的聲音里總是帶著絲絲沙啞。
抑鬱症……
潛意識裡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阮之之抿了抿唇,很快又找到了一個新話題:「對了,你今天課上講的內容對我修改新聞稿真的非常有幫助,我剛剛上課的時候還在想,幸好今天來了。」頓了頓,又有些好奇地問,「時硯,你說,像你們這種把心理學研究得這麼透徹的人,是不是得心理疾病的幾率會小很多?」
一個小時的上課時間很快就結束,由於教室里人實在太多,下課之後,阮之之慢悠悠地收拾好書包,又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避開了下課的高峰期之後,才站起身來朝教室門外走過去。
時硯不說話,微微垂下眼睛看著她笑,笑容竟然很溫柔。
朋友m.hetubook.com.com,這是昨天阮之之給他回簡訊里提到的一個詞。
大概,這些都是嫌疑人患有精神分裂症后引發的妄想症吧,覺得自己時時刻刻都處於極度危險的處境,沒有人理解,更沒有人能夠拯救自己,所以最後,偏激的她選擇殺死自己的公公婆婆,用這種方法來逃離自己臆想中的威脅感。
她想追問原因,可是又怕自己會揭到對方傷疤,於是作罷。
阮之之聽他這麼問,幾乎沒有猶豫就點了點頭,順帶著道出了一長串的感謝致詞:「其實我一直都想著要好好謝謝你,從我們去雲南旅遊的那段時間開始,你跟陳嘉言就一直很照顧我,包括這幾次我們碰面,你也幫了我不少忙。總之,能認識你這個朋友真的很幸運。」
風起,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時硯靜靜站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阮之之卻覺得此時此刻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好像很遙遠。
耳旁突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音色冷冽,不輕不重地響在空氣里,霎那間就讓她一個激靈從桌子上抬起頭來。
「對啊,是不是時教授記錯了?」
到達階梯教室的時候,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左右,即使她已經提前到了很多,此刻偌大的階梯教室里還是已經坐滿了將近百分之八十的人。
人群里私下裡討論的同時,很快也有人舉手提出了相同的疑惑。對此,時硯只是抬了抬眼皮,無所謂地回應:「快要考試了,幫你們提前複習一下。」
「睡醒了嗎?」
阮之之跟著他的聲音回過神來,剛想說點什麼,又好像想到了什麼,趕緊把書包從肩上拿下來,拉開拉鏈在裏面摸索了一會兒,最後拿出來一把疊得工工整整hetubook.com.com的黑色雨傘,以及,一包還未拆封的板藍根。
終於,時硯抬頭,語氣很冷靜的問她:「你對每一個朋友都這麼好嗎?」
身邊人群竊竊私語,隱隱還能聽到其他學生的嘲笑聲。
阮之之現在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深深覺得自己簡直太丟臉了……昨天說好了來聽課,現在課還沒開始上,她竟然就已經睡著了。
她打了個計程車到a大校園門口的時候,才剛剛四點半。時硯的課是五點開始,在上次的那個階梯教室。
阮之之臉紅了紅,下一秒又不甘示弱地反駁回去,「時教授,我就是上課之前睡了一會兒,上課之後你沒看到我全程都在記筆記嗎?我打賭我是今天最認真的學生之一了。」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一會兒要去聽時硯講課,阮之之心裏竟然有些緊張。已經離開校園三年之久的阮之之為此重新背了個書包,並且認認真真地準備了一本筆記本和一支鋼筆,打算上課的時候認真聽講,多記點筆記回去改稿。
阮之之囧,默默地把頭又低下來一點。
「阮之之同學,睡醒了嗎?」
阮之之:「……」
阮之之筆下不停,越發覺得自己選擇今天來聽課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精神分裂的臨床表現有很多種,其中最為主要的一種類型是偏執型。偏執型精神分裂意味著嚴重的幻覺,妄想,和不安全感。這類患者通常認為自己身心健康,而周圍人都對自己抱有敵意,想要傷害自己,也就是我們平時常說的被害妄想症。」
同學們:「……」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時硯不知道是在聽她的話還是在走神,總之他沒有回應,仍舊倚在門框上,微微抬眼看著她。
不過後來她才發現她錯了m.hetubook.com.com,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傻瓜願意不求回報的付出感情呢?一年,兩年,三年,總有一天會在無盡漫長的等待中崩潰。
他開口,微啞的聲音夾雜在風聲和汽車鳴笛聲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他說:「阮之之,你知道比一廂情願更加愚蠢的事情是什麼嗎?」
果然,視線里,時硯現在就站在一米之遙的教室走道里看著她,手裡拿著一疊教案,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此刻正意味不明的看著她。
所以大四那年在李司晨的生日party上,她喝掉了將近一瓶60度的伏特加,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將對他一直以來的的隱秘愛意宣之於口。
時硯回到講台上開始準備今天課上需要的ppt時,阮之之清楚地聽到坐在自己旁邊的幾個女孩子正在低聲討論,說時硯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我送你下樓吧。」
她背著書包走在校園裡,聽著身邊學生的嬉笑打鬧聲,也有點懷念自己的學生時代。
阮之之立刻點頭,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時硯一直把她送到校園門口才停下腳步。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螢火在閃爍,明明滅滅,撲朔迷離,直看得人心裏發顫。
聽到這句話,阮之之的精神變得更加亢奮了。不過與她的態度完全相反,其他學生聽到時硯這麼說,明顯表現出一副意料之外的樣子,剛剛還很安靜的教室里瞬間竊竊私語起來。
不想再回憶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阮之之的記憶蔓延到這裏,硬生生地被她壓下。
時硯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來是還沒睡醒。」
此時時針已經指向傍晚六點,暮色四起,夕陽西沉,紅色煙霞從空中四面八方瀰漫開來,連他的瞳孔顏色也跟著映成黯色,幾乎要將她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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