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之，你就這麼狠心，連一支舞的機會都不給我？」李司晨固執地不肯將伸出的手收回，一雙向來驕傲的眼睛此時此刻如同蒙上了一層霧，竟然顯得有些可憐。
到了商場之後，陸婉儀盡職盡責地幫她挑選禮服，而阮之之卻顯得有些興緻缺缺：「哎呀，無所謂的，隨便買一件就行了。」
說完也不顧陸婉儀的反對，連試都沒試，直接就選了店員推薦的一套白色抹胸長裙，順帶著，在陸婉儀的慫恿之下，又買了一雙銀色的水晶鞋。
陸婉儀聽到這個回答一點都不意外，反而很是贊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時教授比較適合你。」
這種雲集了上流社會精英的舞會一年只有一次，所以很多女孩都想要抓住機會，就算釣不成金龜婿，能夠為自己在社會上多積累一些人脈也是極好的。
語氣瞬間又驚又喜：「時硯，你怎麼來了？」
時硯聽到她的聲音，眼角眉梢的冷意逐漸消退，他垂眼摸了摸她的頭髮，第一次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寵溺：「我看你這麼想跟我共進晚餐，不忍心讓你失望。」
阮之之聽她這麼說，本來也沒想瞞著，於是抬起眼，大大方方地回答：「就像你猜的那樣，我戀愛了。」
心裏一動，幾乎是有點迫不及待地點開，果然是時硯發來的。
阮之之有些不知所措，她以為自己上次已經跟他說得很明白了。
她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從床上爬起來，隨手把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拿起來，屏幕上面顯示她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於是放棄求救，她把眼神轉回來，深吸一口氣道：「李司晨，我不可能跟你跳這支舞的，而且有一件事，我想應該告訴你，」她說到這裏停了一下，而後，一字一句地開口，「我跟時硯——」
恰到好處的風情萬種，只是……會不會有些太暴露了？
這天夜裡，阮之之做了一個夢，夢裡的男人眉眼有些陰鬱，卻很精緻，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看上去有些孤獨。
兩人走近，程風瑾對著顧念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被強行拉走跳舞，這片小小的角落很快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之之，好巧啊。」陸婉儀看到她顯然很高興，立刻就朝https://m.hetubook.com.com她跑過來，途中還不小心被裙子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就像是一棵樹，一直在她心裏沉眠，而後趁她不備破土而出，須臾間就開花結果。
有些無奈地轉過身來，果然看見了盛裝打扮的顧念。
阮之之先是嚇了一跳，看她沒摔倒又忍不住笑：「都快奔三的人了，怎麼還冒冒失失的，你這樣，你男朋友是怎麼放心把你一個人放在a市出差的。」
如果是三年前的阮之之，看到他這副模樣恐怕早就潰不成軍了，可是現在的她，儘管直視著他的眼睛，內心卻平靜到毫無波瀾。
阮之之一覺睡醒，只覺得自己神清氣爽，記憶中似乎很久都沒有睡過這樣一個好覺了。
然後，他伸出手，極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髮，他說，不要急，之之，我總是在這裏等著你的。
陸婉儀不知道阮之之是怎樣收服這個極品男人的，她只是覺得，這樣全心全意的愛情，真的很讓人羡慕。
氣氛就在雙方的不肯退讓之下變得更加尷尬，阮之之把求救的眼神朝人群中正在跳舞的顧念望去，卻發覺程風瑾似乎正在有意地用後背阻攔著顧念的視線。
顧念提著花紋繁複的裙擺一路小跑過來，阮之之失笑：「我的大小姐，你小聲一點兒，我可不想被同事發現躲在這裏偷吃。」
她就知道，這種高調的公開場合，顧念作為一個在a市有頭有臉的上市公司總經理夫人，當然不會錯過。
計程車停在公司大樓的時候，阮之之透過車窗，看到正廳門口來來往往的客人已經絡繹不絕。她不緊不慢地從計程車上下來，剛走了沒幾步就覺得有些冷，有點後悔自己只拿了一條針織披肩。
時硯發來的文字消息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簡潔明了，沒有半句廢話，甚至連個表情都沒有。
——今天有早課，沒辦法陪你吃早餐，晚上下班后我去接你。
顧念平靜下來，又覺得這件事實在可喜可賀。
阮之之一路哼著歌心情很好地走進公司大樓的時候，迎面就碰到了陸婉儀。
坐在她身邊的陸婉儀看著她這幅難得一見的面孔，忍不住捂了捂自己的臉頰。
當然，這一周發生的和圖書事情太多，她的確將舞會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了。
阮之之的視線也跟著移到女同事手裡拿的黑色禮服裙上面，回想了好一會兒，終於記起上個禮拜好像是聽陸婉儀說過這件事。
這下輪到顧念驚訝了，她看著阮之之，眼底浮過一絲不可思議，她從來沒有見過阮之之用這麼雲淡風輕的口吻談及李司晨，就像談及一個陌生人一樣。
後面半句話還沒說出口，突然感覺到手上一涼。
氣氛很沉默，顯得有些尷尬。阮之之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打破沉默：「好巧，你也來參加舞會啊。」
察覺到四周已經開始有曖昧不明的目光朝這裏望過來，怕被同事誤會兩人之間的關係，阮之之趕緊開口：「李司晨，上次我不是已經把話說清楚了嗎？我們之間絕無可能，你……你不要再這樣了。」
真是牙都要酸倒了。
那本日記最開始的時候就放在她的床頭，後來有一天被她收進了書桌最底下的一個抽屜里，而現在……阮之之走到抽屜前將日記本拿出來，伸手摸了摸略顯破舊的封皮，而後，輕輕丟到了垃圾桶里。
電話剛響了幾秒，很快就被對方接通：「之之。」
可是時硯每一次看著她的眼神，溫柔到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她。每一次只要阮之之在，他的視線里就容不下別人。
還在睡夢中的阮之之無意識地彎起嘴角，幸福地笑了。
阮之之聽到她的話腳步一停，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些心虛：「哪裡不一樣？這才兩天不見，我就算去整容時間也來不及啊。」
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每一幀都歷歷在目，說起來，緣分的確很奇妙，最開始去麗江旅遊的時候，她以為她的人生無論如何都不會與時硯有任何聯繫，可是時光兜兜轉轉過去，她才發現，原來上帝真的在她平淡無波的人生中蘊藏了一個巨大的驚喜。
顧念心領神會，走到她身邊，也跟著拿起一塊蛋糕，壓低了聲音，直奔主題道：「之之，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李司晨了，這會兒正跟風瑾在外面聊天呢，估計馬上就進來了。」說完打量了一眼她的神情，忍不住問，「你跟李司晨現在的關係怎麼樣了？我剛剛聽他倆說話ｍ.ｈｅｔuｂｏoｋ.ｃoｍ•ｃｏｍ的語氣，他好像還沒放棄呢。」
可是此時此刻，阮之之的神色平靜到近乎平淡，彷彿一夜之間脫胎換骨。
這個人指尖冰涼，一直蔓延到掌心，才有了些許溫度。
阮之之不覺得這些女孩的行為是輕/賤的，可是她也沒興趣這麼做。
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上了電梯，電梯里陸婉儀看到一些女同事的手裡抱著禮服，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開口提醒阮之之：「對了之之，今晚公司就要舉辦舞會了，總經理髮話，為了保持公司形象，員工都是強制性要穿禮服出席的，你沒忘吧？」
從她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李司晨對阮之之固然有愛情，更多的卻是佔有慾，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失去了心愛的玩具，於是迫不及待想要搶回來一樣。
等進到廳內的時候，裏面已經人山人海，男男女女觥籌交錯，調笑聲，碰杯聲此起彼伏，一副歌舞昇平的景象。
男人對著她笑，一雙結了霜花的眸像是被敲碎了一樣，從裡到外滲出溫柔意味，他轉過身，一步步朝她走過來，直到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只差毫釐。
上了車之後，怕時硯一會兒過來接自己吃飯，阮之之趕緊給他打了個電話。
他伸出來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似乎很害怕她會拒絕。
「嗯……你也好好吃飯。」聽到他的笑聲，阮之之的語氣忍不住變得更加柔軟，抱著手機溫言軟語的，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樣。
說罷，她眯起眼睛假裝在阮之之周圍聞了聞，而後狹促道：「嘖嘖，我怎麼覺得，好像聞到了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阮之之曾經有一本很私密的日記本，裏面大大小小毫無遺漏地記錄著她單戀李司晨的那些青澀時光。
阮之之看到自己平時很多素麵朝天的女同事，現在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穿著也是極盡暴露，正拿著酒杯，站在不同的男人身前巧笑倩兮。
等到手上提著兩個大袋子走到家門口的時候，阮之之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心疼，這件禮服裙和鞋子都價格不菲，而且她覺得，自己極有可能只穿這一次，著實太不划算。
從來往的侍應生手裡端了一杯度數極低的紅酒，她把針織披肩hetubook.com.com拿下來放在手上，一個人四處晃悠著取食物吃，倒也樂得清靜。
阮之之和李司晨之間的這段過往，旁人不清楚，可她顧念是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裡的，她知道阮之之交付了什麼，又付出了什麼。
時硯頓了頓，而後極輕的笑了：「好，那你自己多吃一點。」
她有些急了，忍不住開口叫他，終於，他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來。
而程風瑾和李司晨也朝著她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李司晨還是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遠遠地看到阮之之，一雙眼睛熠熠生輝。
旁邊的陸婉儀卻不聽她說話，只是密切關注著她的表情，看到她無意識垂下去的眼睛，忍不住開口拆穿：「之之，你今天看起來春風滿面的，跟前段時間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可是天壤之別，我就算想無視都不行。」頓了頓，又道，「別說，讓我來猜一下。」
阮之之剛剛還有些慌亂的神色立刻安定下來，下意識地反手握住他，阮之之回過頭來，視線里先是看到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而後一路蜿蜒向上，最後定格在男人漆黑冰涼的雙眼。
下班之後，阮之之和陸婉儀風風火火從公司大樓走出來，攔了一輛計程車去附近最大的商場。
尺寸意外的合適，長裙從大腿根部開始分叉，裙擺是薄紗材質的，有些透明，若有似無映出她一雙白皙光滑的長腿。
這麼想著，阮之之開始小心翼翼地換衣服，當她穿上這身仙氣很濃的抹胸長裙站在全身鏡前的時候，倒真有幾分衣袂飄飄出塵脫俗的氣質。
正躲在角落吃著一塊慕斯蛋糕，突然聽到身後有人提高音量叫了她一聲，這個分貝，簡直讓她想視若無睹都不行。
陸婉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忘了，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笑完了又十分義氣地說：「沒事，今天會提前下班，等下班我陪你去附近商場選一件合適的禮服就是了。」
人群中有人走過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要不然等今晚的舞會結束就拿去退了吧，嗯，晚上要小心一點，不能把裙子弄髒了。
李司晨也來了？阮之之拿著勺子挖蛋糕的手一頓，莫名有些心慌，不過轉念一想，上次在奶茶店，她跟李司晨說得已經很清楚了，於ｗww.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oｍ•ｃｏｍ是又放下心來，十分從容道：「我跟李司晨之間已經徹底翻篇了，我們現在就是兩個陌路人，當然如果見了面肯定多多少少還是會寒暄幾句的，畢竟曾經是大學同學嘛。」
阮之之點點頭，忍不住心想，估計今天也沒辦法跟時硯共進晚餐了，她垂下眼，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她已經儘力讓自己的語調平和，可是字裡行間還是忍不住泄露出一絲遺憾。
李司晨卻道：「不巧，我是特地來找你的。」說罷，他頓了頓，神色間像是經歷了一番掙扎，而後終於伸出手來，語氣裡帶著一份恰到好處的忐忑，「之之，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是時硯。」提到他的名字，阮之之忍不住甜蜜地笑了笑，「我們昨天晚上剛確定關係的。」
陸婉儀也是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而後看到她的臉，卻顯得有些驚奇。她定定站住，仔仔細細將阮之之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之之，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有點不一樣啊。」
他的聲音隔著手機從另一端傳進來，輕飄飄落在她耳畔，好聽得有些不真實。阮之之突然從心裏生出一絲難得的羞澀來，頓了頓才說：「時硯，今天晚上我們公司有舞會，boss規定所有員工都要出席，所以……可能沒辦法跟你一起吃晚餐了。」
難道她的好友，真的徹底放下了這個男人，也放下了這段回憶？
她終於遇到了更好更值得的人，值得讓她忘記所有過往，重新伸手擁抱愛情。
舞會？禮服？
「果然！」陸婉儀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答案眼睛一亮，「是那個開著豪華跑車的李司晨，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時教授？」
「之之，好久不見，我想死你了！」
兩個人閑聊了一會兒，舞會很快就開始了，周圍的男士紛紛邀請自己心儀的女士跳舞，宴會大廳內一時變得熱鬧無比。
阮之之突然有些後悔剛剛沒有試穿，不過現在就算後悔，時間也來不及了。因為本身對舞會並不上心，她也沒有認真化妝，隨便描了描眼線，把皮筋解開，一頭黑色長發散下，連口紅都沒塗，就急急忙忙地出門了。
她咬咬唇走近，明明看起來是不遠的距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走了很久很久，還是碰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