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封緘(二)

「如果扳倒季明瑞,你想想她會有多少錢?」
「……那天我爸去世了。」
季明瑞笑了笑,還想再說點什麼,倪葉就在這個時候進來。她不知什麼時候剪了短髮,臉型有了遮擋,倒不顯得之前那麼凌厲。看到梁津舸的時候她也是一愣,隨後馬上笑開:「好久不見。」
懷裡的人因為清晨的噪音皺了眉,好在沒睜開眼睛。
「有意思,還知道想我了。」季明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情甚好:「你回去跟她說,我忙完最近的收購案就帶她出去玩幾天。這段時間確實忙,忽略她了。當好性子倔,這麼點事都得拐著彎的讓你跟我說,你先回去,就這麼告訴她就行。」
於是他們都不再說話,安靜依偎在一起。困意是什麼時候襲來的誰也不知道,窩在別人溫暖懷抱本就比平時來的更安心舒適,陳當好睡著的很快,連同梁津舸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他們是被早上的手機震動聲吵醒的,陳當好沒有手機,所以這聲音只能來自梁津舸。反應過來這點的同時,他揉揉臉,從床上坐起來。
「有一陣了,從香港回來沒多久就剪掉了。」
夜晚太短,甚至等不到月光涼透。梁津舸彎腰輕輕抱了抱她,見她不說話,在她身邊躺下,把她攬進懷裡。
「多高?吳羡手裡能有多少錢?」
要說這個冬天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事,大概是明瑞地產資本擴大,併購規模堪稱囂張。陵山首富的名號算是被季明瑞坐實。這樣的環境下媒體邀約增加,礙於公共場合需要,季明瑞時常跟吳羡假扮成恩愛夫妻參加各種活動。電視里的他紳士有風度,不僅知道把妻子裙邊的褶皺撫平,知道在她下台階的時候回身拉住她的手,還知道在各種場景里跟其他女性保持距離,之前的緋聞不和_圖_書攻自破,他們儼然成了一對模範夫妻。
這話說的有幾分委屈,幾分責怪。面前的男人低下頭,把帽子摘下來,睫毛上的雪這時候已經化開,他揉了一把臉,舔舔唇,用那雙念舊的眼睛凝視她:「太晚了,路不好,回不去。」
梁津舸笑了笑,又是幾句寒暄。回到風華別墅的當天晚上,午夜十二點已過,他站在樓梯拐角將陳當好攔進自己懷裡,貼著她的耳朵傳達季明瑞的話。他們像是沒有分開這一個月,身體熟悉的依舊一點就著。陳當好摟著他的脖子,眼底風情萬千:「你倒是會演,吳羡病了季明瑞就沒說去看看她?」
「陳小姐也說要剪頭髮呢。」
梁津舸背對著陳當好坐在床邊,把手機拿起來。來電已經掛斷,他睜著剛剛睡醒還有些迷茫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明白來電是吳羡。
梁津舸站在那,就像很久之前,秋日傍晚,他送她回來后目送她上樓的樣子。還是那個門口,陳當好卻覺得那些時間已經過去的太久,久到她幾乎記不起來當時的自己該做什麼表情。天陰著,屋裡燈光黯淡,他走近了一些,把因為雪化而變得濕漉漉的羽絨服脫掉:「我來應聘。」
「你不是辭職了?」陳當好終於找回自己的表情,放鬆了僵硬的肩頸,她向後靠坐在沙發里,又恢復了他們初相識時的漠然慵懶:「怎麼選這麼個天氣回來了?」
梁津舸面色不變,聲音微微抬高:「我被錄用了?」
客廳里安靜下來,「去世」兩個字他說的很輕,可陳當好還是聽見了。於是那個晚上的事情都有了解釋,為什麼他會那樣反常,為什麼她會摸到他臉上的淚。抿了抿唇,陳當好眼裡的情緒稍縱即逝,既沒有安慰,也沒有追問:「說你接下來的https://m•hetubook.com.com打算。」
陳當好輕笑,眼神銳利:「送上門的女人?」
陵山的冬天向來漫長,尤其是在經歷過那樣荒唐的秋天之後。陳當好不用上課的時候都待在別墅里,陽台上風大,已經沒辦法像從前那樣一站就是一下午。她沒有戒煙,沒有剪頭髮,沒有任何外人看得出來的改變,可是她知道自己在衰老,自從梁津舸離開之後。
她沒拒絕,算是默認,
「你當時說算了,說我得為自己打算。」
季明瑞眉頭一皺:「她好端端的剪頭髮做什麼?她怎麼說的?」
「所以呢?」
陳當好伸手在他肩膀上點了點,還沒說話,就聽到廚房有響動。她把手收回來,回身看到齊管家略帶驚喜的眼神:「梁子!你回來了?」
齊管家還想說什麼,見陳當好面色怏怏,也就不再多講。這一等就真的是一下午,眼看著外面的雪越下越厚,才終於有人風塵僕僕按響了風華別墅的門鈴。這人穿一件黑色羽絨服,長款,幾乎包裹住全部身體,門外保安再三確認才放人進院子。陳當好彼時就坐在沙發上抽煙,屋裡暖氣開得足,門一推開,就是一陣徹骨寒氣。
「……不知道。」梁津舸低頭在她耳邊輕輕蹭,碎發撩的他心裏癢,半推半就的,陳當好被他按在樓梯扶手上,他低頭吻她,被她扭頭躲開:「季明瑞還說什麼了?」
「說好了擋槍卻還是送上門的女人,季明瑞為什麼不要?」
「因為等不起,她抬高了價錢。」
還不到冬至,陵山卻已經極冷,今天照例有人來應聘,陳當好沒課,起床時已經快到中午,知道有人要來,她已經不抱什麼期待,素顏從樓上走下來,吃了口飯,百無聊賴。齊管家接到電話說大雪封路,風華別墅位置本https://m•hetubook•com•com就偏遠,應聘的人怕是要接近晚飯點才能來,陳當好就坐在一邊,從齊管家幾句回應里依稀將事情脈絡聽了個大概,皺著眉,她聲音不高,倒是十足不耐:「來得晚就算了,乾脆不要來。」
齊管家拿著話筒有些遲疑,不知該怎麼回,再貼近話筒的時候,那邊已經掛斷。到底來是不來,她不敢確定,陳當好倒是無所謂:「就當他不來好了,反正來了也沒用,來了也留不下。」
看到「伉儷情深」四個字出現在電視上,陳當好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修指甲,銼刀在指甲上劃過,她冷哼一聲,轉頭看見齊管家面無表情的臉。
「那就打回去,」陳當好笑意不減:「我看著你打。」
梁津舸忽而覺得自己失言,話已出口,不可能收回。他深吸口氣,笨嘴拙舌卻還是想要做一番辯白:「……我不是說你。」
梁津舸眯了眯眼睛,算是在笑。
門口站著的人腳步頓住,似乎是猶豫了一下,客廳里沒有人,齊管家在廚房忙著準備晚飯。他這麼站在那,瘦瘦高高,陳當好忽然覺得心裏一動,沒來由的難過起來。人總是有動物本能的,我們把這種本能稱之為第六感,在對面的人摘下帽子之前,她竟沒了面對的勇氣:「我說你回去吧。」
「我看見她進了季明瑞的房間。」
這不難想,季明瑞現在的身價,足夠人眼饞。陳當好覺得腳底發寒,把腿也蜷縮進羊毛圍巾里,她有點頹然:「沒有用,梁子,季明瑞現在對我沒興趣,這個月他就來了三次而已,連樓都沒上。我覺得你該去找找那位叫倪葉的,勝算可能還大一些。」
梁津舸眼神有些迷茫,像是想不起來的樣子:「……大概是隨口一提吧,季先生不總去,可能不知道陳小姐每天都說了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我也記不住。」
梁津舸點點頭,半晌說道:「季先生您也忙,我不好拿自己家事打擾您。」
露出一個微笑,陳當好沖他的手機努努嘴:「誰啊,怎麼不接呢?」
陳當好蹙眉:「……什麼病?」
目的性太明顯的話,季明瑞自然不會聽不出來,梁津舸臉色不變,沒有一點慌張,倒是帶著點靦腆笑道:「……看來我不會演戲,也不會旁敲側擊。」
「沒了,」梁津舸在她耳邊吹了口氣,見她如自己料想中那般抖著身體瑟縮了下,他只覺得百爪撓心,恨不得在這就將她按在身下:「上樓,嗯?」
梁津舸眼神落在她這邊,又轉頭看了看窗外沒有絲毫停歇意思的暴雪。他這麼站著的時候,下巴線條流暢,落在她眼裡,堪稱性感。一個多月的時間並沒有讓梁津舸有什麼變化,還是那樣的寸頭,還是話少的性格:「咱倆說好的事沒辦完。」
「倒不是。就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剪了短髮,有點驚訝。」
混沌的頭腦清醒了不少,梁津舸坐直了,手指在吳羡的名字上滑過,又想到身後睡著的陳當好,到底沒撥回去。順著思路,他想回身看看她,剛一扭頭,就看到她躺在被子里眼神清明的回望他。
她只穿了件睡裙,外面搭著個羊絨圍巾,還是沒能抵擋住冷氣瞬間的侵襲,幾乎是在門口的人走進來的同時,陳當好下意識的皺了眉。她沒看見他的臉,手裡的煙還燒著,她一整個下午都沒怎麼開口說話,出聲時聲音自然沙啞:「這個時間其實可以不用來了,你回去吧。」
風華別墅又成了原來的風華別墅,不安分的金絲雀與年輕保鏢,還有看似什麼都不知道的管家。梁津舸回來的消息對於季明瑞來說也有幾分驚訝,以至於在辦公室見面的時候一向不怎麼打聽這些事的和-圖-書他也問了一句:「前陣子出什麼事了?走的那麼突然?」
阿江是在入冬沒多久被她辭退的,因為他著實無趣,男人一個卻婆婆媽媽,連陳當好晚飯喝了幾口湯都要樂顛顛的跑去向季明瑞彙報。這幾天不斷有新的保鏢來應聘,季明瑞忙於應酬,把這件事丟給齊管家負責。別墅里來的人一撥又一撥,陳當好始終看不順眼,秋天裡好不容易養回來的一點豐腴,也隨著冬天到來一點點瘦了回去。
「掛了。」
梁津舸閉著眼,下巴擱在她發頂微微蹭著,帶著幾分不舍和眷戀:「等一會兒。」
「腦子裡的病。」
陳當好鬢角的碎發被汗水打濕,頭枕在梁津舸的胳膊上,她懶洋洋的沖門口抬了抬手:「怎麼不回去?」
「我爸去世了,我回家忙喪事。」梁津舸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把「去世」兩個字咬的很輕,季明瑞愣了一下,隨後寬厚的在他肩膀拍了拍,彷彿可靠的前輩:「節哀順變,這種事你直接跟我講就好了,何必辭職。你走了之後當好那邊也不適應,找來找去總找不到可心的,好在你這是回來了。」
「吳羡病了,很嚴重,等不起了。」
「隨便你怎麼說,我也坦白告訴你,我不可能跟季明瑞糾纏過這個冬天,春天之前,我要從這個地方離開。」陳當好掀開毛毯站起身,雖然是仰視,氣場卻絲毫不輸:「既然你也說了我們是合作,你總得幫我點忙,把季明瑞帶來。」
他離開近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她沒有聽到任何有關他的消息。
這話意思明顯,季明瑞挑眉,輕笑:「當好讓你來跟我說的?」
梁津舸報以微笑,看她把報表放在季明瑞桌上,看她穿著高跟鞋踏著有節奏的腳步走出去。看到他的眼神,季明瑞笑了笑,打趣道:「喜歡?回頭我給你們牽個線?」
「倪葉是用來擋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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