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很遺憾，但筠涼還是維持了一貫以來的風度，微笑著點點頭。

決賽進入加時賽的時候，所有男生的神經都崩成了不能再多一分力的弦，齊祖那記勺子點球讓顧辭遠他們這些義大利隊的球迷既亢奮又崩潰，看著他們一個個捶胸頓足的模樣，我真的覺得自己置身於精神病院了！

全世界都靜止了……

沙拉上撒著鮮紅的魚子，林暮色戳起一塊毫不顧忌吃相，笑得有那麼一點曖昧：「你們是不是……」

只有那一聲慘叫，久久的回蕩在空氣里。

果然，這句話把那男的徹底激怒了，眼看他揪住那個女生的頭髮就要動手了，我骨子裡那種莫名其妙的正義感又發作了！

為了懲罰我這個口是心非的偽君子，筠涼非要我在周末推掉顧辭遠的約會，請她一頓下午茶。

電話那頭的女聲很亢奮，杜尋在男洗手間里看著鏡子里自己焦灼的面孔，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沒想到那個辣妹反手就是一耳光：「操你媽！」

對方彷彿看穿了筠涼的心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的形狀：「放心吧，我喜歡異性，既然你說君子不奪人所愛，那我就也做一回君子，成人之美好了。」

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居然把我也叫去了。

從前每次看到書上說誰誰誰的眼睛像星星，她總會對這種陳舊的比喻嗤之以鼻，但直到她的目光對上這個女子，她才明白，世上真的有人，眼若寒星。

筠涼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走吧！」

我一看到他那個公子哥的樣子就想起他在校內的狀態里寫著「哪個學校的美女多啊？」，我鄙視這種膚淺的，惡俗的人！

那是泛著清冷的一雙眸子，似乎有點深不可測，可是就在下一秒，筠涼看到她的臉上綻開了一個笑容，像是夏日枝頭盛開的梔子花，清新潔白。

筠涼連連擺手，還是不肯收，實在沒有道理啊，如果對方是個男生或者男人，這還說得過去……但她自己明明也是個很美貌的女性啊。

我望著他略帶一些稚氣的神情，終於將心裏醞釀了很久很久的那句話說了出來。

顧辭遠一直沒說話，大廳里溫暖的橙黃色燈光讓他的臉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失真，我的雙手用力的攪在一起，我承認其實我還是有點怕他生氣的，將心比心的想，這事要換了我，我肯定要日對方祖宗十八代的。

筠涼剛要說話，杜尋的臉色忽然變了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先去看鞋子，我回頭來找你好了。」

可能是拿了駕照之後心情好吧，他也沒跟我計較，還笑眯眯的說：「那你知道我去哪裡嗎？」

要不怎麼說人都犯賤呢，他看我不說話了，又來哄我：「好吧，那我犧牲一下形象，讓你用手機拍一下吧！」

隨著馬特拉齊爆粗口，齊祖實戰鐵頭功被紅牌罰下之後，義大利隊終於取得了2006年世界盃的冠軍，在一片歡呼聲中，顧辭遠像瘋了一樣把整瓶冰鎮過的喜力從頭上淋了下來，醇香中略夾微苦的氣息。

我們三個人逛了一會兒街之後筠涼的手機響了，結果居然是顧辭遠打來的：「你跟初微在一起嗎，她手機怎麼關機啊，偷情去了啊？」

後來我去顧辭遠他們班的包廂把他叫了出來，關門的時候我還看到我媽的臉色特別不好看，可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的良心趨勢我一定要跟顧辭遠說清楚。

算了，想來我也算是虧欠了他，就滿足他這顆缺愛的心靈關懷他一下吧：「那你去哪裡呢？」

顧辭遠厚著臉皮想要跟去，甚至不惜出殺手鐧：「我可以幫那麼拍照嘛。」

可是就連這麼簡單的夢想，也被命運剝奪了。

奶奶看到我們的時候很高興，她一笑起來面孔就像https://www.hetubook.com.com被風吹過的湖面，皺紋如同波浪一樣向四周暈開，漏風的牙齒也暴露在我們眼前。

筠涼是酒精過敏的體質，雖然很想留著肚子好好享用端上來的三文魚壽司，可我還是端起了酒杯仰頭灌下。

但最終我還是沒有變節，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在我的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我承認，其實我是有那麼一點，一點點，仇富。

高考結束之後，每個班都用班費在學校附近的KTV包了個包廂開畢業聯歡會，順便還邀請了老師們。

我不耐煩的揮揮手趕他走：「去找你那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玩兒去吧！」

它們融合一樣東西，叫做，愛情。

顧辭遠嘆了一口氣：「宋初微啊，你什麼時候肯溫柔一點對我說話啊，這麼多年了，你總是這個德行。」

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把我拉進懷抱里，給了我一個潔凈的擁抱。

最後迫於我的淫|威，他被逼著拍了一張貌似在挖鼻孔的照片，我對自己的作品感到非常滿意的同時，他作為我媽的學生為老師這些年來的教育感到悲哀：「富貴不能淫啊，威武不能屈，我是都沒做到啊！」

顧辭遠看著休息室桌上陳列的那些紅豆黃豆綠豆感到非常震驚：「她們還能吃這個？」

一聽到說我是有男朋友的人，林暮色兩隻眼睛都要放出光了：「真的真的啊？手機里有照片沒？拿來看看啊！」

我只是一個願望微小卑謙的小角色，我只是希望家庭和睦，父母恩愛，將來遇到我喜歡的人，而他恰好也很喜歡我，這就可以了。

林暮色瞟了一眼之後驚訝的說：「我靠，馬克思復活啊！」

那耳光聲特別響亮，把我們都嚇了一跳，我以為以為我和筠涼就已經算是夠極品的了，跟這個辣妹一比，我們簡直稱得上是淑女！

筠涼沒有問過杜尋：「為什麼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手機永遠是調成震動？」

我好想殺了他……我……我要哭了！

她說：「你很喜歡吧，那讓給你好了，我看看別的。」

過了很久，我聽見他說，宋初微，別賭氣了，我們好好在一起吧。

回到喧囂的人群中我拿起包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先走了，關上門的時候看看見顧辭遠的頭左看看右看看，我忍不住在心裏罵，你以為自己是個QQ在登錄啊。

顧辭遠哄得奶奶很開心：「我們下次還來看你，給你帶風濕膏藥！」

冰清玉潔的我……

筠涼順勢看過去，灰色的沙發上那個穿著白襯衣的女子也正好抬起頭來看著她，是錯覺嗎，對方的眼睛里有那麼一瞬間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在四目相對時，筠涼也有微微的震動。

溫柔在我的概念里等同與矯情，做作，肉麻，這些都是我最反感的女生的特質，他居然叫我溫柔？

好吧，去就去咯，反正義大利隊帥哥多，反正又不要我出錢買酒。

他的下巴磕在我的頭頂上，我們一動不動，姿態虔誠，怕驚動對方。

等到眼神留下愛情經歷過後淺淺的傷痕時，我才會反思：也許是太年輕的緣故，我還不懂得怎樣去溫柔的去愛一個人。

這是從他扔掉我那把小紅傘之後我第一次打破沉默跟他說話，我自己也沒想到一開口就會有那麼多句子從唇齒之間傾瀉而出：「反正以後大家就各奔東西了，有些話就說開算了……其實我根本就沒喜歡過你，我厚著臉皮倒追你不過就是為了氣我媽而已，我很幼稚吧……但真的應該跟你道個歉，畢竟連累你扮演了一個這麼無辜的角色……」

結賬之後我和筠涼一起去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個男人伸手在那個對著鏡子補妝的辣妹屁股上捏了一下，我靠，在www.hetubook.com.com公共場合也要稍微注意一下影響吧，我和筠涼不約而同的投去了鄙視的目光。

說真的，我確實心動了一下。

我和筠涼都是那種第一眼喜歡的東西就喜歡一輩子的人，所以除了抹茶拿鐵和曼特寧之外，我們不會給出服務生其他的答案。

可是一直以來對我冷冰冰的顧辭遠，他在知道這一切之後竟然沒有動怒。

結果那個女生的嗓門比這個男的還高：「是啊，老娘生下你之後就再也沒開過張了！」

在我跟顧辭遠抒情的同一時刻，筠涼這個不肯陪我回Z城的沒良心的傢伙，跟杜尋恩愛的手牽著手在購物中心逛得不曉得多開心。

我的腦海力迅速飛過一群烏鴉，這個女生真的真的太令人大開眼界了，老天，收了我吧！

搶不到麥，我就跟班上的男生拼酒，喝得他們連連擺手：「你他媽的是個酒桶啊」。

說得也對，我氣呼呼的撿起筷子夾了一塊土豆送進嘴裏：「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麼辦呢？」

看著那個白衣女子翩然遠去付費的身影，筠涼幾乎在著胸口捶出內傷，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女子付款回來之後竟然把專櫃小姐包好的那個紙袋伸到她眼前：「小妹妹，送給你。」

我大怒：「你想死啦！」

周末得時候顧辭遠陪著我一起去了一趟敬老院，在休息室里看到奶奶和一大群老人圍著一台電視看著不知道哪個燒餅劇組怕的清宮戲，女主角的塗著綠色的眼影，簡直笑死人。

這話也太不堪入耳了……我和筠涼默默的低著頭洗手，在鏡子里交換了一個眼神：此地不宜久留！

就像這次，明明不缺高跟鞋，但因為真的很漂亮，她又再次上演了過去無數次的戲碼：「小姐，我要海報上那雙，36碼！」

她像兔斯基一樣晃了兩下頭：「我還沒想清楚，再說吧，你和顧辭遠呢？」

顧辭遠，對不起，連累你扮演了一個無辜的角色，那麼長時間……

筠涼一愣，回過神來之後連忙搖搖頭：「不不不，君子不奪人所愛。」

其實我也受之有愧，但我絕對不能告訴他，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比他還蠢，我還以為那些豆子是敬老院用來招待客人的，我當時還想說，幹嘛不放點好吃的，瓜子核桃小畫片什麼的，這豆子誰會願意吃啊。

師太教育我們，當你覺得一件事好得不像真的時，它確實不是真的。

林暮色挑了挑眉頭，那算了，吃飽了吧，吃飽了買單！

填報志願的那天上午我在校門口又碰到了他，他有意無意的問了我一句：「你填哪裡？」

看筠涼遲疑的樣子，她倒也不勉強，抽出一張名片：「吶，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一個禮拜之內沒跟我聯繫，我就自己穿了。」

林暮色瞪著我們：「是啊，就是阿凡提啊！」

我的尖叫連連引得顧辭遠好一陣鄙視：「我靠，把球員當男模，把球賽當走秀啊！」

顧辭遠一邊在電話里叫我別急，一邊往我們這邊趕來，我的腦袋裡卻是一片空白，我想我完蛋了，我媽肯定不會給我買新手機了，我以後只能養一隻鴿子用來做通訊工具了！

臨走的時候，我緊緊握住奶奶的手，那雙布滿了繭的粗糙的手，久久捨不得放開。

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原本是不會有交集的，原本是跟我的喜怒哀樂毫無關聯的，原本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我和筠涼簡直要流淚了，這女的真是一朵奇葩啊！

從那次之後，顧辭遠無論帶我去哪裡玩兒都會不辭艱辛的背著他的相機，用他的話說，他一看到我拿出手機就會想起自己那副蠢樣子，那是他從小到大拍過的最丑的一張照片。

火車到站的時候，顧辭遠搖醒了我，我揉了揉眼睛，竟然不wｗw.hｅtuboｏk•cｏｍ.ｃｏm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了。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臂，不滿的說：「你的頭真重啊！」

其實不得不承認，林暮色真的很漂亮，如果說筠涼是春天裡一摸清新的綠，那麼林暮色就是夏日里一把燃燒的紅。

我看著他，他滿臉的期待好像在等待我給他一個熱烈的回應，而我，我當然也沒有辜負他。

不食人間煙火的富二代，你以為每個家庭都能拿出一萬多塊錢來買個機身，再拿出一萬多塊錢來配個鏡頭，最後再拿出幾千塊錢來買三角架和《國家地理》記者專用的攝影包嗎？

下午茶時光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閑聊中緩慢流逝了，我仰頭看著天際流雲，由衷的覺得這一刻真是良辰美景。

就像明明知道杜尋肯定有什麼事情隱瞞著她，卻還是忍不住要跟他在一起。

有些事情不必說破，有些表面功夫一定要做，有些真像不必追究，人生有些時候，是越蒙蔽就越接近幸福。

我說：「哦。」

他朝我豎起了大拇指：「好淵博！」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們都崩潰了，那個辣妹不顧超短裙走光的危險，抬起穿著那款筠涼十分心儀的5CM高跟鞋，對準那個男人兩腿之間，狠狠一腳。

專櫃小姐抱歉的笑笑：「這個款，36碼的只有一雙了，這位小姐正在試。」

而我，我是一無所有的，白。

那個男人在回過神來之後破口大罵：「摸一下怎麼了，就你這樣的貨色，怕是幾個月都沒開張了！」

林暮色從菜單後面抬起那雙睫毛刷得跟扇子一樣的眼睛看了我們幾秒：「我的穿著有問題嗎？都是真貨呀，我在國外買的。」

我橫了他一眼：「你淫什麼了，我清清白白的好女孩，跟你這個紈絝子弟在一起是便宜你了！」

整個下午，我們一直陪著奶奶，其實她聽不太清楚我們說什麼，不過我想她也不需要聽，只要我們陪著她，嘻嘻哈哈熱熱鬧鬧的就足夠了。

我經常說蘇筠涼就是那種有一千能花一萬的敗家女，她自己也很慚愧，其實明明不是那麼急著要啊，其實明明不是沒有那樣東西就會死啊，可是為什麼每次看到喜歡的東西，理智總是敗給激|情呢？

這個在幾分鐘前對我們來說還是陌生人的林暮色一邊飛快的翻看著菜單一邊回答我的疑問：「我真不是做雞的……」

這個時候的我們，還很年輕，因為生活中沒有太多難以承受的苦難，所以會迷戀味蕾上那一點香醇的清苦，等到後來我們在現實世界里摔了跤，磕破了頭，蹭破了皮，又會自欺欺人的用甜膩的食物來取悅唇齒。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有很多很多力量被注入進我的心臟：鼓勵，堅持，偏執，盲目，激烈，瘋狂。

這個豪放的辣妹在我們離開料理店的時候再次語出驚人，牆上懸挂著的的電視里正在播放娛樂新聞，著手拍攝《鹿鼎記》的大鬍子張紀中正對著鏡頭侃侃而談。

其實我是個偽球迷，除了小貝，歐文，還有曾經代言聯想筆記本的齙牙小羅之外，我基本上就不認識什麼球員了，但那天晚上我卻表現得很亢奮：「啊……這個帥……啊……這個也帥……我靠，怎麼都這麼帥啊！」

那個初秋的靜夜，隔著衣服，皮膚，肌肉，骨骼，我聽到一聲緊跟著一聲的心跳，聽起來感動又憂傷，好像要跳出整個胸膛。

可是這張最丑的照片卻讓林暮色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哇噢，是我的菜，借我玩兒兩天？」

對方莞爾一笑：「真要做君子嗎？那我開單了？」

不僅沒有動怒，他還很和氣的對我說，你少喝點，脖子都紅了。

筠涼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不過交談了兩句話的陌生人，心裏暗想：她該不是LES吧！

哪怕我有那ｈｔｔps://ｗww.ｈｅｔｕbooｋ•coｍ.coｍ麼一絲一毫的相信，也不至於在新生大會上震驚成那樣。

一陣沒心沒肺的笑聲傳了過來：「什麼重要的事情？蒂凡尼還是卡地亞？」

時候筠涼說，那一刻彷彿天地陷，風雲變，只聽見我一聲怒吼「你怎麼打女人呢」，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我就衝上去抓住他差那麼一點點就要扇在那個女生臉上的手！

想起她能把張紀中和馬克思混淆，那麼她將所有長了一張新疆面孔的人都當做阿凡提，也就沒什麼奇怪了。

筠涼和林暮色也在一旁幫我回憶，電光火石之間，林暮色一拍額頭：「該不是你出來的時候，撞了你一下的那個阿凡提吧！」

周一中午在人聲鼎沸的食堂里，筠涼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過了片刻，我惱怒的吧筷子一扔：「我靠，憑什麼好事都讓你給佔了啊！怎麼沒路人送我burberry啊！」

他深吸一口氣，戲謔著說：「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啊。」

想起是我自己主動去招惹的她，就會有一陣冷風往我的身體里灌。

一直以來，我並不是擅長表達情感的那一類女孩子，但某些時刻，總還是會有些刻意掩蓋的情緒流露出來。

那張素雅的名片上寫著她的名字：沈言。

筠涼訕笑著圓場：「那你的穿著也確實很容易讓人誤會啦！」

果然，在一頓嘰里呱啦的廢話之後，她宣布：「我下個月回來，想要什麼禮物嗎？」

筠涼在閑逛的時候被思加圖的海報上那款女鞋吸引了目光，銀灰色，鑲了小小的水鑽，不算誇張的5公分後跟，幾乎是第一眼看到它時，筠涼就決定要把它帶走了。

出來的時候他伸出手把我的臉頰拉得好痛，自己哈哈大笑：「哈哈，大臉貓，開心點嘛。」

其實我在洗手間吐得天昏地暗的樣子就只有筠涼一個人看見。

作為攝影班的學生，他非常鄙視對著手機攝像頭自|拍的那些人，可是我偏偏就是他鄙視的那種人啊！

怎麼想，筠涼都還是覺得不妥。

他們一人拿了一杯冰曼特寧，也許是太養眼了緣故，引來了很多路人側目。

她是張揚的，高調的，活色生香的，令人垂涎欲滴的。

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奶奶也變成那樣，雖然她以前因為我背不出詩懲罰過我，但長大之後來看，那點小事根本就不算什麼。

當時只道是尋常，誰曉得他竟然是認真的。

她輕輕的拍打著我的背，沒有說任何責怪或者勸誡的話，她大概明白我這樣做其實是在發泄心裏的難過。

她不是道德淪喪，也不是愚鈍無知，她只是天生就像飛蛾，註定了要去撲火。

我曾經看到隔壁一位癱瘓的老人躺在病床上等著護工替他換洗的場景，過去很久很久我都忘不了當時那種感受，那種喪失了意識，思想，甚至尊嚴的狀態，行將就木的狀態。

我又瞪了他一眼，我想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病啊，我不是跟他說清楚我對他其實沒興趣嗎，他幹嘛還這麼一副「大明星答粉絲問」的樣子啊？

後來黎朗在離開這個城市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話，讓我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彈。

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就好像被人戳斷了脊梁骨，繼而裝聾作啞繼續喝湯，筠涼用湯匙敲我的頭「喂，問你吶！」

筠涼是何等會察言觀色的女生，她一看杜尋的眼神便知道他是故意要支開她，但她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只是笑著點點頭：「好啊。」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你還可以蠢一點嗎？你咬得動啊？這是給她們活動手臂的，揀豆子，懂不懂？」

不知道是出於感動還是內疚，是自責還是如釋重負，我的眼淚簌簌的就落了下來。

ｈｅｔｕｂｏoｋ.cｏｍ.ｃom筠涼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請問這兩個牌子是一個檔次的嗎！」

我們三個人坐在料理店的榻榻米上，我表情十分尷尬：「你真的不是……？」

我並不知道，他當時其實是在群魔亂舞中尋找我的蹤跡，我只知道他酒後這個失態的舉動害的我整個暑假直到大學都被筠涼當成笑柄。

宛如空谷幽蘭的我……

我一邊鄙視這個粗俗的人一邊手忙腳亂的翻著包包，真的好奇怪，剛剛明明還拿出來過啊！

2006年世界盃決賽的那天晚上，他這個死敗家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在他一個朋友開的小酒吧包場，呼朋引伴，喝酒看球。

那天我們吃了很多，大麥茶甘醇的口感不過癮，林暮色叫來了清酒，我最喜歡吃的是鰻魚飯，而筠涼就一直在不停的烤著牛肉。

我無可奈何的抬起頭來：「姑奶奶，我承認，我妥協了。」

他鄙視他的，我才懶得理他，水果沙拉裏面的黃桃好好吃哦，趁他們盯著屏幕上的綠茵地，我毫無顧忌的用叉子在盤子里亂戳。

高中時對於顧辭遠的歉意，我一直沒用勇氣說出口，即使已經到嘴邊，出於自尊，我還是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而筠涼的目光，始終鎖定在林暮色那雙銀灰色的高跟鞋上。

我一口壽司卡在喉嚨里都快要窒息了，筠涼一邊忙著給我倒水一邊打消她的邪念：「人家高中就見過家長了，一人攢了四塊五，到了法定年齡就要去領證了，你想都別想啦！」

我還在到處找紙巾想要擦掉濺到我身上的泡沫時，顧辭遠那個不要臉的居然抱著我的臉狠狠的親了一下。

想想看，我們兩個美女如花似玉的坐在咖啡館的露天陽台上裝逼的小啜，旁邊一個大帥哥架著尼康第一款全畫幅的單反殫精竭慮的為我們拍照，這真是人世間最幸福的事……之一！

後來，我看到她的網路相冊里，那些參數標識為尼康D700拍攝的性感的照片 ，那些對著鏡頭嫵媚舒展的笑臉，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雙大手狠狠撕裂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我們第一天認識的時候的場景。

我的手機里……還真有一張顧辭遠的照片。

我的名譽……

在洗手間里用冷水沖了一把臉之後，我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上並沒有臆想中的惱怒神情，這還真是有點奇怪，算了算了，我就當彌補他這兩年因為我而遭受的精神創傷吧！

「初微，你和筠涼，都是通過被傷害這種方式來認識這個世界的。」

杜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回來再說好了。」

彷彿五月的晴天，突然閃了電，杜尋沉吟了片刻，終於用了很大的勇氣和力氣說：「等你回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這個道理，她從十六歲起就明白了。

所以我就很乾脆的回了他一句：「關你屁事哦！」

阿凡提？我和筠涼都愣住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筠涼連忙否決：「不是啦！她有男朋友的，你別亂想！」

但他們不挑剔，他們無非只是要看個熱鬧而已。

她傲人的胸圍在那件性感的黑色的深V領下若隱若現，見我們都盯著她那裡，她把菜單一合：「有乳|溝，才能沒代溝！服務員，點單！」

林暮色喝了一點酒之後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戴著美瞳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流光溢彩：「喂，敬你們一杯吧，感謝你們拔刀相助。」

顧辭遠被我一頓搶白之後舉手認錯：「好好好，我是個敗家子，我是個玩器材的，你牛逼，你用手機攝像頭就能拍出震撼人類靈魂的照片來，好嗎？」

就像第一次見到杜尋的時候，明明高考在即，但卻還是忍不住要認識這個人。

我靠在筠涼的肩膀上，雙眼無神的看著一隻沙皮狗跑了過去，林暮色說：「要不你也養一隻吧，以後把手機藏到它身上的那些褶皺里就不怕阿凡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