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葉盡絲難盡

——這就是康熙的智擒鰲拜。
容若抿了抿嘴,「雖然多數侍衛當時極力去摔倒鰲拜,但鰲拜亦不是省油的燈,他腰間配有一把軟劍,我們進攻還是有所顧慮的。當時有一名侍衛本想背後偷襲,奈何不留神,撞到他劍口上,當場斃命。當時我未多想,與其他侍衛一起衝上去,奈何當我也要碰上他劍口之時,他收手了。」
容若又開始忙於仕途,雖不再有不歸家的事例,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生活,已然把容若整的疲憊不堪,無法顧及其他。明月停葯已有許多天了,容若卻渾然不覺。
而這心事,明月是在第三日才得之。那日,艷陽高照,火辣辣的太陽毒射著,似乎一暴露在當下,便會灼傷。那日明月與容若本是同出去上廣源寺求佛,方一出納蘭府。便見到玉格格,她一衝過來,便甩了容若一巴掌,她不在著火紅色的騎裝,而是簡潔的素裝,她眼中帶淚,目光凜冽,咬牙切齒道:「納蘭容若,你怎可傷我阿瑪如斯?」
明月當即傻掉。鰲拜收手?那麼於是……
法嬅大師只是笑了一笑,目光再次望向明月,「夫人好自為之。」
當時未思及那般多,繞著折彎軟劍,直接刺了過去。容若訕訕而笑,似有些蒼涼,「這叫以德報怨,恩將仇報。」
即使再累,也要向前大步的走,因為自己的彼岸是那個男人,她的夢想,她想要的一生的良人。
他的語氣充滿了玄機,使得明月有著無形的壓力。她無法揣測他話中的意思,只是辨識,似真似假的。然,容若卻把這句話看得極為嚴重,在他們回府的路途中,容若半句話未說,只是握著明月的雙手,道:「放心,我會很好的把握的。」
「已然無恙。」她本是如實回答,可話方一道完,見容若的模樣,便知中計了。容若打橫抱起,悠然地道:「人前教子,枕邊勸妻,夫和-圖-書人,為夫有話對你說。」
「明兒一早,我們回府吧。」容若道。
明月頷首,略有有些遲疑地走了出去。一出正廳,明月忽感到天空一片陰霾,她抬頭望天,烏雲密布,想必是暴風雨的前兆。
她一下子驚慌起來。依照覺羅夫人的個性,這般想要孩子,可是會讓容若納妾?她一想及如此,便心底發涼。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了,可是……她是個自私的女人,無法做到與人共享她的丈夫。
容若應聲頷首,玄燁順著點頭,便離開了。整個屋裡,只剩下他們兩人。容若走進,訕然而笑,走進她,為她掖了掖被子,「身體可好?」
他說著,便往床邊走去。
容若怔了一怔,沉吟片刻,「與我何干?」
一番旖旎的「有話要說」。
冬郎只是勉強一笑,「這次傷到鰲拜的筋骨,應該算是嚴重,要不玉格格也不會這般……」
法嬅大師望向他:「可意會不可言傳,而這一場劫數,與你相關。」
「還好。」身體是好了許多,可惜這心裏恐怕還是有些陰影的。她將容若看去,略有些遲疑,「冬郎可有怪我不打聲招呼,自行來此?」
容若淺笑,摸摸她的頭,「怎會怪你?高興還來不及,夫人這般想念我,讓我好生激動。」只是所出的事情讓他食不下咽。明月聽容若這般說道,心便更涼了,這件事她已然毫無回天之力,她無法去想象以後的後果。
「那你下去吧。 」
她繼續吃著那些大補藥,繼續調養自己的身子。容若偶爾回來,總是笑話她這麼努力調養,可是想那啥那啥?自明月小產,他們幾乎沒那啥了,容若這般調侃,她頓時紅了臉,彆扭轉身不去看他。容若嗤笑她一番:「大婚半載,還這般扭捏?」
明月微微一頓,不自在朝他欠身,算是行禮。法嬅大師卻道:「姑娘命里有一https://m.hetubook•com.com劫,劫數可扭轉乾坤成為福,以可推波助瀾釀就成更大的禍。」
原是康熙派人物色了一批貴族子弟擔任侍衛,康熙帝把他們留在身邊,天天練摔跤。終於有一天,鰲拜接到康熙的命令,要他單獨進宮商量國事。鰲拜像平常一樣進宮去。到達乾清宮,忽然被康熙訓練的侍衛擁了上來,圍住了鰲拜,鰲拜雖是武將出身,力氣也大,可是侍衛人多,又都是練過摔跤的,鰲拜敵不過他們,一下子就被打翻在地。
皇后說不出話,目光還是有著抱歉。玄燁凝望著明月,道:「你好生療養。」他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容若,他道:「容若,要是缺什麼補書,找朕。」
「皇命難為,冬郎也是身不由己。而且你已受玉格格那一把掌,算是一個交待吧。再說就算沒有你,這次還是會擒住鰲拜。」鰲拜是註定要敗的,皇上絕對不允許如此囂張跋涉的人留在身邊,作為一顆定時炸彈。
炎熱的夏季來臨,破繭而出的早蟬開始了聒噪的連綿鳴叫,使得原本躁動不安的心境更是添上一把火。在容若連續忙上近半載的時間后,明月終於明白他在忙什麼了。索性的事,事情成功的解決了。
明月咬著牙,她在乎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其他人也同樣在乎,與她在乎的概念不同。在古人眼裡,女人便是生育工具,至少不孝有三,無後最大。她這般丟了孩子,也算是變相的不孝了。
明月知曉是她未與覺羅夫人打招呼,擅自行動,實為衝動,釀成如此局面,定是十分不討喜。 兒媳倘若不乖,作為婆婆的自是覺得丟了體面,而這件事已在貴族中傳開,多方指責覺羅夫人的不是,為此覺羅夫人已是許久沒給明月好臉色看。這麼一挨,她調養了三個月之久,日子也進入了夏至,天氣開始悶熱,讓人不免不舒坦。hetubook•com.com也許是天氣緣故,亦或者自覺身子已好,便開始不再大補自己的身子了。原本皇上贈與的諸多補書,一下子開始囤積起來,覺羅夫人察覺,便自小產之後,第一次招呼明月去正廳。
原是容若被康熙選為侍衛去智擒鰲拜。鰲拜被抓進大牢,康熙馬上要大臣調查鰲拜的罪行。大臣們歸結,鰲拜專橫跋扈,擅殺無辜,罪行累累,應該處死。但康熙從輕發落,看在為大清效勞的份上,鰲拜的官爵被革除了。還一併揪出餘黨,加以處置。
明月眨巴眼,有些恍惚。她不是迷信之人,只是聽這個和尚一說,她心裏就疙瘩一下,略有一些不甚自在。容若更是一怔,想必是十分信佛之人,而且特別敬仰法嬅大師,他連忙問:「拙荊有何劫數?」
容若沒有回頭,沒有任何停頓,好似方才那句話不是對她講的一般,只是依舊拉著明月朝馬車而去。兩人方一坐上馬車,馬車便開始行使了。明月撩起帘子看向依舊站在門口的玉格格,她此時蹲坐在那,嗚咽地哭著。明月再看向容若,他白皙的臉上被扇成一掌鮮紅的手印,她方想抬手去觸摸,被容若攔了下來,依舊對明月溫柔的一笑:「無事。」
容若抱拳鞠躬、行禮。玄燁靜靜注視著明月蒼白的臉色,一時難言的情緒縈繞在心頭,他轉身對皇后道:「你身體虛,別多呆了,回坤寧宮。」
康熙的行徑不得不說快、准、狠。把偌大的家族打擊的無形中。朝廷上下,無比對這少年康熙有所顧慮了。明珠更是感嘆,當時幸虧站對了隊伍云云。
她之所以來,其實還是有著另一個目的吧。她喜歡的人傷她最親的人,這是一種殘忍。無形無聲的一種壓抑。
她只能帶著笑意道:「皇後娘娘,在那個時候,誰都會那般做的。」她要是完全不會水性,那就是另一番情景了。可她偏偏稍懂一些,所以和-圖-書便是這番情景。
明月咬著唇,頷首。納蘭府,她該從何面對?事實證明,這一切不同了。當覺羅夫人得知消息,她臉上雖是安慰著明月,偶爾還虛寒為暖,但眼神已然沒有當初那般真誠,更甚是古怪。而明珠一貫自己的冷臉,他雖早先知道這消息,只是囑咐明月好生照顧自己。錫珠一家子,原本多話的一家,頓時出奇的安靜,只是自個自行的聊些家常,偶爾悶哼幾句問候。
明月輕微頷首,再欠身道:「明月覺得身體好了許多,覺得不甚需要這些再進行大補了。這些藥材甚是貴重,白吃了可惜。」
明月為救皇后而小產,特在皇宮小住幾日。 她心緒恢復得快,然,容若他懂,懂她在逞強。玄燁來此是三日以後。他攜皇後來此,此時的赫舍里依舊是挺著大肚子,她目光是極其抱歉,「明月,我真不知該如何說好。」
赫舍里頷首,朝明月略表歉意地與玄燁同出屋。玄燁忽而想到什麼,轉頭對容若道:「這幾日,你好生照顧你夫人,不用練習了。」
兩人拜佛完畢后,打道回府。正預離去時,遇見了法嬅大師。他朝他們走來,目光深邃將他們望著,淺帶笑意:「納蘭公子今兒來廣源寺,求得可是何願?」
「冬郎,那場摔跤到底是……」
「不過父母健康長壽,事業蒸蒸日上,婚姻幸福而已。」他向法嬅大師雙手合十,向他一拜,法嬅大師微笑而對,目光朝向站在一邊的明月,眼神微微眯了起來,好似能洞察一切似的。
容若功德圓滿回府,已是滿身疲憊。明月見他自鰲拜那件事以後,總會悶頭而睡。她不甚懂到底何故,好似有些什麼心事一般。
明月怒瞪:「原以為你乃謙謙君子,卑以自牧。卻不想這般調戲良家婦女。」她雖目光鄙夷,但嘴角已然牽出一抹似笑非笑,一目了然,她亦是在「調侃」他。
明月見他這般模樣,忍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住笑了起來。劫數?那也是掌握在自己命定里的一場華麗的轉折而已,她不怕,她信奉曾經知曉的一句話:陽光總在風雨後,才能見到彩虹。
覺羅夫人忽然冷了一張臉,道:「明月,你可是自知自己的身體已大不如前,你這般任性,對你對我們納蘭家可是不好。其實我不得不說,你這件事讓我很是生氣,要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爺才未追究你所犯的錯誤。好端端的納蘭家長孫就這麼給沒了。」說罷,覺羅夫人長嘆息一番,「哎,實為可惜。」
明月見她睚眥地指著容若,然容若卻一句話也不答,好似默認自己的行徑。明月方想舉步攔在容若的面前,卻被容若牽住,他面無表情地道:「我們走吧。」
明月坐躺在床上,見她微隆的肚子,心頭好一陣難過,要是她沒小產……
明月遲疑一會兒,一時一股難受縈繞在心頭,她默默跟隨著他離去,卻不想不依不饒的玉格格在背後地道:「納蘭容若,要是我阿瑪有什麼閃失,我不會放過你的。」
「明月,你要懂,我們是官宦世家,有些事都是情非得已。」覺羅最後下了通牒,雖說得極其隱晦,明月不傻,這是個警告,倘若她再一意孤行,他們作為家長,將會採取行動。
她抿著唇,欠身,「明月懂了。」
容若道:「上和下睦,夫唱婦隨。」他略懂得點了點頭,倒是一派正經。明月望及此,不免哭笑不得。容若忽地靠近她,臉頰對上臉頰,問道,「明月,身子好些沒?」
倒是覺羅夫人先於察覺。明月來到正廳,覺羅夫人便開門見山道:「今兒碰到瓊樓的伺候丫頭,問了問兒媳的事情,那些奴婢們說你已經停葯了?」
她請嘆息,忽而想到曾經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真正的勇士敢於面對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她什麼時候不敢去面對了?她牽扯一個微笑,舉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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