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平的無聲抵抗讓李世民開始有些恍惚。彷彿自己懷中是個再柔情不過的女子，甜美的讓他忘記自己身處何地，柔順的讓他想要憐惜珍愛。
可昇平不能。
喉嚨全部被哽住，昇平的氣息也彷彿被人割斷了一般，隨楊廣的下落，再也無聲。
獨孤陀奮力從地上站起，以刀拄地，蹣跚著走向大殿門口，他似想張望什麼，但還不等看見心中所想人已經跪倒在地。
楊廣微微側頭，似在用餘光瞧昇平所在方向。
李世民的雙眼對準昇平高傲的視線，嘴角甚至含著輕蔑的笑容：「你的國家已經沒有了，你知道嗎？」
昇平從容走出夾壁牆，面容毫無保留的被所有兵將目睹，宮裝不僅沒有將她的尊貴氣勢壓抑，甚至使得她呈現另一種素麗之美。
原來，奢靡宮廷所出的布料輕薄如絲，輕易可以毀掉。
事發突然，所有北蠻兵將不禁愣在原地，從他們驚駭目光來看，還沒有人膽敢對所向無敵的李世民如此不敬過。
最後一刻的楊廣，宛若從前的廣哥哥，淡然無塵，再簡單不過的一個人。
剎那間，昇平撲向門縫將耳朵俯在那裡，冰冷的牆壁遠遠沒有即將到來的慘景更冰冷人心。
一聲低低冷笑，楊廣滿不在乎的鎮定回答：「那又如何，我大隋縱然國破家亡也遠看不起你們這些北蠻荒族！」
昇平身子不住的晃，心中劇慟百轉無法出聲，憋在胸口的痛慟也難以發泄，她只能死命抓住牆壁，任由指甲生生掰斷，血從指甲縫流出並沒有一絲痛覺。
「大帥……」眾兵將不知李世民的意思。
金色的晨曦帶給他眼底太多的複雜情緒，他仰望上方寶座許久，許久。
「退下！」李世民冰冷的命令道。
身體已經不再是她的了，她至少還要保留尊嚴。
李世民用最不光彩的方式掠奪昇平的身體，他停止所有動作后懊惱一下子沖回來，他清清楚楚看見昇平雙腿間的大片殷紅血跡，那股血腥的氣息甚至壓過殿門外上萬侍衛流淌出的鮮血味道。
大業三年冬月，世祖明宗兵敗被縊死大興殿，葬于江都宮流珠台，厚葬于吳公台下。唐武德元年，被追稱隋煬帝。
如果不能逃脫被叛軍凌|辱，至少她還可以選擇不看見楊廣無法瞑目的悲慟雙眼。
四目相觸，昇平驚住，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陰暗的夾壁室內，光線半明半暗，但昇平纖細的身子宛若烈焰燭火能將周圍照亮般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昇平毫不猶豫的用力狠狠咬下，李世民眉頭蹩住，黝黑深目微微閃過怒氣，回頭喝令道：「都退下！」身後眾人不敢不避，只能唯唯諾諾的退出殿門。
李世民再次發出憤怒，方才所有涌動的憐惜全部蕩然無存。
昇平指甲嵌入牆內，巨痛傳入心底卻不敢貿然出聲。
「當日，你派四人踹我一腳，我仍能不跪。而今只我李家只一人踹你，你不得不跪，可見君身之強國才能稱王，你徹頭徹尾就不能擔當起這萬里江山！」李世民的聲音充滿輕蔑，嘲諷此時此刻楊廣的軟弱。
楊廣突然站起身，趁侍衛不防備，揮手向李世民劈去，力道之弱，根本不能撼動李世民半分。
划拉一聲，昇平下身裙擺已被拉扯開，她臉上血色頃刻間褪去無蹤。
「把弓箭拿來！」李世民喝令道。
李世民慣於戰場上用刀的手指不知道憐香惜玉，順著她敝屣的宮裙而上，將裙帶大力拽斷，向兩邊狠力拉扯，寬闊的素裙頃刻被撕碎一半。
聲音低沉卻淡定不改，李世民當然記得曾經魅惑自己動人嗓音。
「不是，本宮是鎮國公主昇平。」昇平鎮定回答。
巨大弓箭由李世民端住，套在和圖書楊廣的脖頸上，他冷冷詢問：「再問一次，若你能跪下求饒，我父親願封你個安樂侯去苗蠱之地，尚且能保存一命也說不定。若你不求……」
宮人衣裙被掀開以辨其男女，侍衛手指被切斷以奪其刃。每斬殺一人竟將大隋遙指江山的大興殿當做停屍場地，所有屍體皆一排排壘好。
忽而李世民弓弦勒緊，楊廣的身體被驟然提升，昇平張開嘴唇卻嘶喊不出。
「住手！本宮是大隋鎮國公主，你若膽敢欺凌于本宮，不怕激怒民反嗎？」昇平已經再找不到阻止李世民的理由，理屈詞窮的她聲音甚至有些哽咽。
「本宮再說一次，大隋朝昭陽宮只有阿鸞一人住得。」
前殿後殿再沒有新的屍體被抬出，證明大興殿除了她和懷中的孩子，再沒有存活下來的的性命。
昇平趁人不備趕到內殿，見襁褓里的孩子竟還在睡，孱弱如小貓般蜷縮在黃色錦被裡，差點逼出她隱含多時的眼淚。
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幾乎讓昇平死過去。但，她的嘴角漾起了詭異的笑容。若能如此死，她也是甘願的。可他像猛虎戲弄到嘴的食物般撕拉一點點吞噬她的生氣。
「草寇逞勇，不過如此。」八個字帶著熟悉的慵懶差點讓昇平尖叫出聲，她猛地從內站起，頭碰在內壁上吃痛不住，又不得不顫抖著坐下。縫隙中透射出的局限目光根本看不到楊廣的身影，只能靠方才聽見的聲音判斷，他似乎受了重傷。
昇平拚命擠著身子，想要換個角度去看楊廣的模樣，懷中的孩子因她的動作也開始躁動起來。
李世民的喘息聲越來越重，他開始不可自抑的想要聽見她的聲音。偏偏昇平緊緊咬住嘴唇，不肯發出一丁點兒不屬於自己的聲音。
所以霸氣的李世民終於在象徵勝利的寶座上佔有高高在上的亡國公主，用他特有的征服方式想將懷中的女人捂熱。
直到門外響起呼喊聲他們才停住動作，悉數匍匐在地不肯抬頭。剛剛還凶神惡煞的宇文化及，彷如瞬間被點化成馴服綿羊，再沒有戾氣浮現。
國殤何談尊嚴。
身後的人還不願意就此放棄折磨，他剛勁的右手按住她的全部掙扎，左手卻異常溫柔的撫摸她的臉頰。
「快逃吧！」沒等見到叛軍，棄械丟甲的侍衛大有人在。
昇平本能伸出雙臂遮擋自己面容，冷不丁下頜被人輕輕掐住，抬頭可見，不共戴天的仇人李世民正在眼前，饒有意味的打量她慌張的神色。
他所渴望的兩樣東西都有了。
也許李世民是有權利輕蔑的，畢竟前朝帝王此刻就跪在自己的腳下，他已經征服眼前的寶座和皇朝甚至還有帝王。
「大帥！」身後兵將齊齊上前，甚至悉數拔出刀劍準備迎敵。北蠻人果然因長年行軍打仗培養出觸感敏銳，李世民猝然動作，他們已經片刻準備停當。
一代王朝的覆滅原本就比昇平想得迅速，甚至來不及等到楊廣賜名皇子，再由天下蒼生祈福，也來不及讓昇平問楊廣一句有關來世的承諾讓他們兩人相約攜手不散。
掙扎中的手掌還向昇平方向悄悄勾動了小指。
若是平常，昇平根本連李世民身子的一絲一毫也不會觸碰到，可錯就錯在，李世民誤以為昇平就此已經被楊廣瀕死時的慘狀擊垮，根本無力發出致命一擊。
蟠龍寶座是權力的象徵，可此時，它也是慾望的源頭。李世民望著眼前的寶座和身下的女人，前所未有貪戀掩蓋了神智，所有的克制都不復存在。
瘋狂的殺戮終於結束時，昇平竟忍不住吭了一聲。
微微的，東南角的天空開始暝暝放亮，視線變得漸漸清晰起來，大殿內的燭光徐徐昏暗，不知為何，攻城的人選擇這個時間攻下宮門。
楊廣一生極愛白衣，此時骯髒並非他所願。
宮門外已經殺聲震天，漫天紅色的火光直逼雲霄，仿若要把天燒出洞來。
昇平和李世民之間目視糾纏，兩人氣息對峙，一狐疑，一堅毅。半晌后，李世民緊緊皺起的眉頭緩緩鬆開：「你是這裏的宮女？」
李世民察覺昇平的消極抵抗，低下身子輕輕噬咬她的頸子，昇平驚懼，不住躲閃他的動作，卻忘記口中的噤聲。
啪的一聲，聲音響亮的回蕩在大殿里。
昇平的身體里流淌楊氏血脈，皇族尊榮不能讓她在此刻忍受自貶苟且的羞辱。
昇平靜靜抱起孩，心中滋味複雜，時間已由不得她多www.hetubook.com.com想，只能先將孩子攬入懷中再從內殿出來。大興殿內的侍衛已經不見蹤影，她在桌腳下尋不到剛剛踢出的御璽不禁有些焦急。
大殿里寂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等待楊廣的回答。
李世民站在寶座錢回頭，刺目晨光掛在他的眼角眉梢，平添些許帝王尊貴。他挑眉，嘴角擒著冷笑：「怎麼，時到今日你還不懂得卑顏屈膝的道理？」
楊廣的屍體就停在不遠處張望這裏，她怎麼能就此否定生養自己的皇室家族。
可此時昇平知道，再沒有任何榮譽可以庇佑於她。事至如今，她不過就是李世民手中的螻蟻不堪輕輕捏揉，他甚至不懼損傷自己顏面，她再沒有任何可以威脅的理由。
她是他想要放縱自己征服高高在上的女人。
不管昇平怎樣扭動身體僵硬的抵抗，他揮掌打掉她自殘的動作，宣洩憤怒般將襲衣撕去。
昇平微微探出視線，百般不舍的朝李世民背後的某處望去。她的關注和無視觸怒了面前的李世民，他拎著她的肩膀拉扯到自己面前，昇平猛地擔憂自己身後小皇子的安危不肯隨李世民的動作前行。
大隋已滅。
昇平目不轉睛的凝望李世民得意的面容沒有回答。
哪怕如此渴望再見昇平的容顏，哪怕想再聽聽昇平的聲音，因為愛她，所以不能看，不能聽。
「寶座是李家的，但不是你的！」昇平在李世民手下冷冷道出一句，立即結束他的美夢。
接下來噗通一聲，楊廣的呻|吟聲傳來，似被踹倒在地。
面面相覷的兵將再次低頭退去，李世民望著掌摑自己的女人陰鬱一笑。
昇平緊閉雙眼不住的抽搐。
李世民全無徵兆的拉開她，彎身從夾壁里拎出襁褓：「你的孩子？」
昇平惶惶扳開藏寶閣下方的機括，這裏還有一方能躲避的精巧夾壁，原本是一條可以直通昭陽宮的密道暗路，可於三年前母後父皇慪氣時被嚴嚴密密封死，如今其間空隙只能容一人藏身，一旦入內，將無處再逃。
李世民抽出手掌，慢慢揉搓她僵硬的後背。像極了深夜出閘的猛虎，正在捕食獵物前的騰挪腳步。
楊廣，他已經發現了她。
李世民接住這一巴掌動也沒動，昇平半臂卻被震得發麻，幾乎不能收回。
昇平抱著小皇子走向殿門，只見大殿門口兩排金色蟠龍柱上被釘了大片箭雨，密不透風的封鎖下再不想逃的人也難立足此地。
昇平頓時清醒，心中明白下一步李世民到底要做什麼。趁換手之際，拚命掙扎的她反手拉扯他的衣襟，想要調整回身子便於反抗。
「還有五天而已，你就可以走出這座囚宮。」
可惜，還是看不見。
昇平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李世民一把抓住，整個人從地面被拖拉起來，他用力一甩，她便如墜落的物件般撞在耀眼的盤龍龍案上。
成為記憶中黑色的烙印。
原本赤條條趴在寶座上的昇平，慢慢回過身，面無表情的從李世民面前站起，在寶座旁鎮定的撿起一柄不知是哪個大隋侍衛掉落的長刀。
昇平將孩子放在腳下，想要再尋個方向去看，她趴俯的動作震動了門板。
昇平見狀，一路往殿內狂逃。
李世民放開鉗制昇平的力道，按住她不肯俯下的頭顱，指著眼前閃著權勢光彩的蟠龍寶座：「我告訴你，這寶座永遠是李家的，原本就不屬於你們楊家。」
火光映天，那號角聲在凌晨時分響起極其陰森，聲音之大重重撞擊著昇平的雙耳，不覺耳鳴眼昏。
楊廣用最艱難的動作爬起，身子靠近弓弦挺立在大隋寶座面前，雙臂殘缺的楊廣血肉模糊，身體周圍淌滿嫣紅血色。
他說的對，兄妹逆倫原本就是天下少有的荒誕，以妹為後更是千古不曾出現的笑柄，昇平無話反駁，只能昂起頭做到最後完存皇家尊嚴。
玉階下重重的一聲兵將怒喝：「跪！」
偶爾有不死心的侍衛還望想阻止頹敗，「胡說，李家與獨孤家有盟約的！他們不會背信棄義的！」
楊廣之所以貿然激怒李世民就是為了轉移李世民視線，不讓劊子手發現昇平的藏身所在。
昇平咬緊牙，再不肯動。留一具比死屍還僵硬的身體隨他肆虐，無聲的反抗她一定會堅持到底。
是的。昇平曾高高在上看見過李世民的不馴模樣，李世民卻不曾看見翼紗背後昇平的絕世容貌。
在門縫最頂端的角落裡，昇平順著細微和-圖-書縫隙可見，楊廣正跪倒在蟠龍寶座前，亂散的長發披在肩頭，周身上下染滿詭艷血色，晨曦光芒透過大殿窗棱籠住他虛弱的身影，絕望中的唯美。
昇平發誓永生永世不會原諒他們，除非她死。
抬手，轉刀，抹向自己。
楊廣在最後一戰受了很重的傷，身上的盔甲已經損毀大半，空留出的長袍也染滿鮮血。為了保護她，他的雙臂被宇文化及折斷，頸項深深的血痕向外翻著，突突冒著溫熱的鮮血。
李家號召天下叛變大隋無非就是打著仁德二字的旗號，如今強佔宮殿，凌|辱公主，此等消息一經傳出去，體面怕是再保全不住。
背對李世民，昇平無法看清他眼底的憤恨神情，耳畔微微被他的氣息吹拂在髮絲深處燃起不祥的意味。
為何她會選擇自殘？只因他是來自北疆小官吏的兒子，而並非天之驕子？若今日眼前的人換成李建成，她會不會就委屈自己為大隋留條血脈？
源源不斷有慘叫聲傳來，唾罵聲，呼救聲，哀求聲，乞憐聲，昇平咬緊下唇幾乎瀕臨崩潰。懷中的嬰兒倒是難得的安靜，昇平唯恐孩子被自己壓住，只能竭力壓抑住顫抖，不住的在暗格中晃動胳膊安懷中撫嬰兒。
昇平慌忙退後，還來不及抱起地上的小皇子，已有人驟然將面前阻擋危險的夾壁板大力扳開。昇平大驚，一個躲閃不及，被刺眼的光芒明晃晃籠罩全身。
失去刀劍威脅的昇平全身冷汗已經濕透衣襟，再爬起來時，竟發現獨孤陀已經堆到在地，一動不動了，手指相探人早已斷了氣息。
昇平身上的衣著打扮和大殿里停放的宮人屍體無不相同，倘若就此假冒宮人也可以矇混過關。
這是一個再沒有糾纏著亡國詛咒的朝代，也再沒有即將完成的水道天境。
血流遍地。
帶刀的將領們呼喇喇撲上來，圍在兩人方圓十尺處不敢再向前探查一步。
昇平用盡全身力氣才啞住自己聲音，從始至終目睹楊廣的離去。
昇平的雙眼堅定自己最後的抉擇，不等李世民來得及阻擋，她已經掙脫手腕刺向雙目。
忙碌的李家兵將似乎想要在天大亮前完成此次血洗，他們努力將屍體落好，甚至連腳尖都擺得甚是規整。
李世民冷峻的面容俯視昇平，以拇指輕攆她的唇瓣：「鎮國公主？昔日你還算得上我們與大隋交好的姻親籌碼，如今你已經是任由我隨意凌|辱的亡國之奴。你居然敢打我？」
獨孤陀扶住殿門，身朝叛軍湧入方向厲聲嚎叫：「李世民，你背信棄義，你居然出爾反爾！」
他想要讓她知道什麼是臣服，用最簡單的方式，如北方男女相處，身服即心服。
李世民的雙手狠狠捏住昇平的手臂，冷笑：「大隋公主？大隋都不見了，公主又如何？」
陡然，楊廣大笑，聲調又轉：「逆賊，你還不下手等待何時！還有你，宇文化及，吃我楊家米俸的叛臣，李世民，今天他能背叛楊家，明日也一定能手刃你們李氏！」
他想親親她的臉頰，可原本如死屍般的昇平立刻避閃。
所以，下一刻李世民已經揚手掐著昇平的下頜望向楊廣的屍體，他冷笑著貼住她的臉頰，陌生男子氣息頓時籠罩近：「如今我拱手相讓，他也不能活過來坐上此處。」
嘎吱吱的響聲是弓弦繃緊的警兆，楊廣的身體沒有掙扎，仿若早已準備好鎮定的赴死，緩緩的離去。
那些倉惶而逃的大隋侍衛們毫不留情的被砍死，激戰聲傳入殿內，空蕩蕩帶著迴響。
一下，一下。
昇平藏在夾壁中，懷抱小皇子眼睜睜看著夾壁牆外血腥的一幕。
身後不遠處已可以聽見熟悉的呼喊聲：「殿內還有人，快上，千萬不留活口！」
昇平緊緊抿起的雙唇終於激怒了李世民，他再不想憐惜眼前這個高傲的女人。
仿若腔子里的氣直至此時才放出來。
靴聲霍霍響起，坦蕩蕩入得大殿一人，他重盔黑甲，一柄長刀別於身後，挺拔身軀牽動身上盔甲剛硬而又沉穩，他在朝陽光線里走入大隋朝堂，無動於衷的面容里沉浸太多喜悅難以言表。
陽光終將金色光暈拂過楊廣的輪廓，猶如為抵抗致死的帝王保留最終的尊嚴。
不可能，三個月前她身形窈窕，李世民隨手將孩子丟向一旁。昇平想要衝過去搶奪，卻被李世民一把困住，推搡到楊廣的身邊。
整個大興殿的金磚蜿蜒流淌鮮血。
昇平死死抑制住自己www.hetubook.com.com要衝出雙眼的淚水，把頭抬得更高，不要讓無法斷絕的痛苦流露出半分。
昇平被李世民蜷縮的按在寶座前，身下根本阻攔不住他的侵佔，雙腿被迫分開時，她心中忍不住悲號，被仇人佔有身子比鞭打還要毀人求生慾念。
「搶來的寶座你坐得穩嗎？」昇平譏笑，低低的聲音逼得李世民驀然貼近，他加重了手指力道：「無需勞你挂念，一定會比兄妹逆倫罔顧綱常的大隋坐得長。」
昇平從未被人如此羞辱過，臉頰硬生生按在蟠龍寶座上幾乎動彈不得。嘴角因為想要掙扎不得不被扯出一絲裂口。
「朕，天子。汝，小人。」楊廣輕輕嘆息，吐出六個字。
靜默中，她的嘴角還在顫抖，但手指已經悄然抬起。陡然間，昇平伸出手向李世民的臉頰揮去。
「二皇子到！」高亢的宣告聲應該用得是蠻語，昇平曾與獨孤皇後學過北蠻鮮卑語言，聽上去竟有些相似。
李世民笑：「你們兄妹敢冒天下大不韙逆倫亡國，如今還有顏面教導我？你說，我是該謝謝你，還是該懲罰你呢？」
「阿鸞，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他日回來時，我會為你造一座昭陽宮。」
一顆冰冷的淚珠順著李世民的動作滴落，落在他的手背，沒有溫度，像他們身下的寶座。
昇平聽罷停住動作，似在猶疑矜持和性命哪個更加重要。李世民低頭看著她悲戚面容心中竟有些不舍。
昇平還在哀慟，趴在縫隙上的目光始終不肯離開楊廣的最後容顏。可一聲長刀出鞘，眼前的觀望的縫隙頃刻間黑成一片。
激戰聲瞬時傳來，帶刀侍衛們又見獨孤陀毒發身亡無所依靠，頃刻間逃的逃，還擊的還擊，整個大興殿亂作一團。
李世民眯起雙眼，雙眉緊蹩，似乎覺得昇平的身量有些熟悉。
嘭的一聲，楊廣的屍體被摔在熠熠閃光的鎏金蟠龍寶座前，手腳也癱軟了下去。
「盟約還管用嗎，他們說由獨孤家開城門迎接，此時又換成自己攻城，可見獨孤家的人也是難逃一死。」慌亂的聲音還在耳邊，人已不知去向。
昇平絕望至極想要咬舌，齒尖還不等卻被李世民察覺，用力一掰，將他手掌伸過抵擋。
她的冷讓他心疼，她的抗拒讓他惱火，所以他的身體更加抑制不住的興奮。
昇平的舌尖已經嘗到血腥味道，但李世民依然不躲。他幾乎壓住她的身子，按住她的頸項貼近寶座：「你說，它不是我的？」
又轟然一聲巨響，驚天動地，剎那間如水泄般的聲浪向大興殿襲來，還想尋找御璽的昇平不禁愣住。
李世民震驚的停住動作，跪在錦色長毯上沒有立即起身。
昇平瞪大雙眼，想要看清獨孤陀表現出的驚恐表情，他似乎聽見了絕命口令般開始慌張起來。
李世民天神一般站在楊廣的面前，低頭鄙夷眼前這位昔日帝王。
可很快，她的手腕再次被死死抓緊按在龍座扶手上。
李世民溫熱的嘴唇連昇平的臉頰蹭都不曾蹭到絲毫。原來她不是真的順從，她一定想起楊氏還有一條血脈在他手中勉強自己在忍受。
臨死，他也不敢朝她望上一眼。生怕，生怕被眼前的羅剎發現她的蹤跡。
昇平捂住嘴，淚水不住無聲湧出，就這樣站在門縫隙前，整個人已經被掏空了，再沒有多餘思想。
殿門外突然有人高喊：「宮門破了！」
此刻，殿門外廝殺聲已經不知何時淡去，彌散在空氣里的血腥氣息昭示著大隋朝的覆滅。
昇平身子頓時僵住，無言以對。
而後，回身冷笑：「再回來舊地，可有他想？」
「看，這是出宮的水道，楊廣和阿鸞一起出宮，看天高雲淡日月永好，如何？」
「大隋是天下的，你是我的。」
宇文化及！楊廣最信任的大將軍。沒想到國之將敗，連他們也變得不再忠誠。
箭雨後是黑色耀眼的盔甲陣，整齊不亂的殺進來，所侵壓的來不及逃走的宮人一個個虛弱倒下。
衝擊越來越快，碰撞越來越響，李世民粗重的呼吸伴隨即將到來的痙攣一起壓在昇平的身上，昇平咬緊牙，將雙眼再度緊閉，根本不想感受自己被羞辱的殘缺尊嚴。
這一刻，昇平前所未有的想要看見楊廣，她從他的話語里能感覺到氣息已經再微弱不過，楊廣的義憤言語伴隨輕喘斷斷續續，幾乎一時不察便會斷掉。
這是一場發生在白晝的噩夢。刺目的光線根本無法讓她欺騙自己這隻是個夢而已hｅtｕbｏｏk.cｏm.cｏm。骯髒齷齪的一幕明晃晃在大隋執掌疆土的大興殿上進行，屈辱隨著身後男人動作的加劇深深刻在她的身心深處。
昇平被獨孤陀按住的身體左右動彈不得，她只能躺在震顫的地面上坐以待斃。
李世民輕咬昇平的耳垂調笑道：「兩條路隨你選，與我，保你餘生平安，與門外我的屬下，怕是更加有損你故國尊嚴。」
楊廣笑著笑著：「你們將永遠臣服在大隋腳下，大隋子民永遠記得曾經在京城發生過你李世民跪匐在大隋帝王面前自稱臣子，想要妄尚大隋鎮國公主被拒的一切。別忘了，你們所仰仗的驃壯馬匹，是朕當日賞賜給你們的，你們仰仗的兵將，是朕當日放回家鄉的，你們永遠不能逃脫大隋施捨過的皇恩，即便今日你們反了，天下人也只是嗤笑你們恩將仇報罷了，何來驕傲可有？」
她和她的兄長總以為天下臣服是理所當然的，他偏要摧毀她從出生時就具有的荒唐優越感。
天際響起震耳欲聾的獨特號角聲音，聞聲，獨孤陀不免驚異抬頭，而後手捂住胸口險些掉了原本緊握著的的鋼刀，一口黑色污血再次由口噴出，昇平一時躲避不及，前胸已是被噴上血污一片。
李世民一想到昇平曾曲意承歡在那個昏君身下就忍不住心中怒意。
昇平額角正撞在龍案一角，眼前發黑只覺天旋地轉，她掙扎仰起頭，看著逆賊一步步踏上大隋寶座想要強撐起身子，但發現胸口起伏的氣息已為數不多，劇痛難當。
面對李世民的刻意羞辱，昇平的嘴唇顫抖，強側過臉不肯看楊廣死不瞑目的慘狀。
「阿——」昇平終究被他偷襲成功，一聲驚叫脫口而出，李世民終於低聲笑了。
昇平此生從未如此驚惶過。無論是獨孤皇后飲鴆自盡還是楊廣長征不歸，她都不會憂懼過自身。
此刻，楊廣的小指還在彎著。
昇平僵硬抬頭，原本悲憤的表情急劇冷硬：「還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罔替輪迴，如今大興殿寶座前又有了他人存在，她確實沒有資格逞強。
唯獨鮮血飛濺在李世民的盔甲上，不辨顏色。
宮人一層層疊在一起，侍衛則單獨擺放一邊清點人數。血腥的大興殿變作前所未有的修羅場，隨處可見北蠻人以萬金一塊的纏絲盤龍金縷窗帷擦拭染血的鋼刀。
昇平顏色大變，被按住的手指拚命扣住扶手，想要起身，無奈李世民再次加重了力氣，她根本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又被按下。
唯獨宇文化及看見昇平大吃一驚，但很快掩蓋眉目間的驚慌，人悄悄向後殿走去。
「背信棄義的小人，當日你們在大隋旗幟前搖尾乞憐，如今竊國后宵小得意更是無恥。即便你們贏了天下也必將失了民心！」昇平慘聲叫罵，驚恐的她此刻已經口不擇言。
世人皆知，李建成已迎娶拓跋麗華為妻，李建成身負北國兩強聯姻，寶座無他人可想。李世民憑藉開國有功，最多能封個王侯，卻無法得到象徵江山的權勢寶座。鬱卒自然在懷，昇平的話怕是直指李世民的一根心頭刺。
楊廣已死，她還在活著，她必須要在北蠻人面前保留皇族尊嚴。
他還記得她華麗唯美的裙擺，那股從眾人面前搖曳走過的高傲，那份于天際生養不屑凡世塵埃沾染的愜意。
李世民甚至無需避讓，身邊的宇文化及臉色陰沉的抓住楊廣的雙臂向後用力掰去，頃刻間骨骼斷裂的聲音清晰傳來，昇平覺得眼前發黑，雙眼卻不敢閉攏，只能眼睜睜看著楊廣重傷的身子猝然向後倒去，從宇文化及手中脫離，猶如斷線的風箏般向後仰去。
楊廣癱倒在地，嘴角還浮著笑意，血沫順著嘴角往下流淌。
慌張爬進去后，昇平將機括合攏。機括內有手指粗的縫隙，縫隙恰巧被鎏金台桌掩擋，外界不能看出。昇平從縫隙中向外窺視，只見大殿內很快就湧入數十名身著北蠻服飾的精銳行兵四處搜羅，為首的宇文化及赫然喝令道：「昏君後宮無論侍衛宮人，一旦查出就地斬殺，殺無赦！」
晨曦輕拂過楊廣慵懶的面容，他淡淡的笑了笑，視線始終背對昇平。
她曾對昏君巧言告退：一句臣妹告辭，為他輕易解圍。李世民始終銘刻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