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你，你最近過的，不大好……」
門外的助理小聲喏喏道。
「？」
「辛總監？」
她嘶啞著聲，笑問：
「你、你這是威脅我？？」
還真是。
蘇荷：「……」
郭如氣得又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水。
女人低著頭，囁嚅了句。
很快，她掛起一抹譏笑。
林菡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
「驍神來了。帶著……JA那支金牌公關團隊。」
林菡面色發冷，表情上是無法掩飾的惱怒，只是開口時，她話聲仍帶笑。
對面是異常惱怒的女高音，即便手機是話筒模式，也叫林菡面前的小助理聽得分明。
「討命鬼又來要債了啊……讓你去取的錢，拿給她罷。」
郭如難得氣得厲害，聞言就拍桌了，指著身後投影幕——
「你知道，我為什麼每個月都叫你、一定要自己來這裏拿錢嗎？」
手機撞在冰涼的鏡子上，摔得四分五裂。
「林菡！——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我說沒說過不准你私自聯繫那些營銷號和水軍，誰讓你去招惹蘇荷的！？」
「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和蘇荷這一場我就是要捆上全公司——假如我『死』了，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林菡的身影僵住。
然後林菡慢慢轉過脖子，眼神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僵硬冰冷。
「……進。」
蘇荷：「。」
「那你回來幹嗎？你在那兒盯著他們，什麼時候出公關方案什麼時候回來跟我說。……一幫就知道消極怠工的，要是擱公司里那幾個大腕身上，他們敢這樣么！？」
「我也沒、沒辦法……要債的追到家裡了……他們說再沒錢就、就要搶走你弟弟……」
她乾裂的嘴唇終於還是撕開了口子，血珠混著渾濁的淚往下落。
林菡很快回神，走到單人沙發前，一撩睡袍便倚進了沙發里。她聲音輕薄譏誚地開口：「這麼晚了還來拿錢，你可真是夠辛苦的。」
「郭姐，這件事不如您直接去行政部找嚴總監——」
「連你都覺得我臟，是不是……既然覺得我臟，為什麼還要花我拿這麼髒的身體賺的錢呢。」
郭如一口水嗆了出來，沒顧得擦，瞪大眼睛扭頭看蘇荷：
「菡姐，是公司的m•ｈｅｔｕbooｋ.com•ｃｏｍ電話。」
林菡低低地笑了聲，她伸手挽過浴袍，在助理的幫手下穿上了身，而後就勢靠到了桑拿房敞開的厚重木門上。
「……」
「我助理說你有事找我。什麼事，說吧。」
中年女人沒有說話，無意識抿了抿乾澀的嘴唇。
林菡驀地一僵。
「不、不是。」助理再次嚇得一抖，「是菡姐您母親來、來了。她正在、在客廳等您。」
郭如拍桌，「《穿越》節目組就頌宇文化和我們邢天雙方合作，頌宇文化那邊是吳頌話事、我們這邊是嚴總負責！除了他們兩人以外，還有誰有那麼厲害的手段、能力排對方阻止、把一個小十八線直接塞進去的？！」
笑容面具被撕了粉碎，她聲音都扯得嘶啞。青色的血管從她潔白的額角和頸上綻起，像是爬上了細長的蟲蛇。
蘇荷無辜地看了一眼投影幕，轉回來，「是。」
林菡猛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衝著女人吼。
林菡化著淡妝的五官僵了下。
她像個瘋子，突然就沒了表情。轉過身，她往回走，聲音嘶啞地沉。
「我不好？我哪兒不好了？不用跟你還有那個賭鬼一起過，我好得很！」
「但是！這件事和嚴總監沒有半點關係，真的。就他那性格，你借他三百斤膽子他也不敢假公濟私啊。」
易雲魚遲疑了下，「不是公關部的事情，但確實好像跟蘇荷這件事有關。」
「……」
聽說邢天高層包養小明星、私用名額的罪名摘了，郭如差點背過去的一口氣緩了回來。
「林菡！你不要無理取鬧！」
「所以，吳頌真是你……金主？」
蘇荷有一句「中學那會兒他給我當了好幾年司機呢」沒敢說，想了想，她撿了句敢說的，開口了。
「嗤。」
郭如氣得翻白眼。
不等她開口，中年女人似乎察覺了，在她的手伸過來時，條件反射似的往後一縮。
「不是說了，我放鬆的時候不準打擾嗎？」
這一早上，蘇荷幾乎沒說話，全是郭如一個人在那兒叭叭叭。說了沒多久她就有點大腦缺氧，扶著會議桌才穩住身。
「你弟弟……」
蘇荷坐在會議桌的一頭，掛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和_圖_書食指中指並立，她指著天花板，表情嚴肅：
女人終於鼓足了勇氣。
郭如回頭，「公關部給出公關方案了？」
許久后，她慢慢弓腰，脊背的骨支起薄利的弧度。她扯出幾張紙巾，伸到女人面前。
「邢天多可怕呀，娛樂巨頭，所以就算蘇荷只是一個二線都算不上的小明星，單搬出邢天的名頭來，就讓辛總監您嚇破膽了吧？」
蘇荷被她這一眼盯得，莫名就有點心驚肉跳。蘇荷把方才未完的話咽了回去，豎起耳朵等著。
門被推開，郭如的助理易雲魚快步進來。她進來以後，先目光複雜地看了眼會議長桌盡頭的蘇荷。
「你什麼意思？」
十五分鐘后。
聽到最後一句，林菡壓不住情緒。
她一扯艷紅的唇角，表情蒼白。眼底千瘡百孔似的，扎開的空洞里都透著麻木的絕望。
蘇荷：「郭姐，不是我不能說，是你這前後兩個問題在我這兒的答案截然相反——你讓我說是還是不是？」
「你弟弟要上學了，錢、錢不夠……」
「……」
林菡笑得眼淚流出來了。
而在那之前，郭如很可能已經先跳下去了。
銀行卡被摔在桌上。
她畏縮地看了林菡一眼。
「別跟我提他、他不配！」
眼見郭如臉色一白，好像隨時可能翻白眼倒下去，蘇荷連忙補上——
「我給她了，但是她說，說想要見您一面。」
「她要……見我？」
穿著真絲睡袍的林菡化著淡妝，走下樓梯，進了一樓的客廳。
蘇荷：「嗯，我也是進節目組后才知道，我能進組確實是……某些人的功勞。」
林菡無聲地笑，支著膝蓋慢慢起身，她出聲笑，拿起身後的包拽出裏面的銀行卡，然後她大聲地笑，歇斯底里。
林菡的眼睛像被扎疼了，瞳孔一縮。須臾后她慢慢低了眼，聲音輕了些。
「對。你他媽什麼都不知道。」
要是這麼問她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他都給你當司機了！你倆還沒有任何不正當關係？！你糊弄鬼呢！？」
目光一對上，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微僵了下。
「不、不是……」女人局促地擺手，臉色漲紅，眼睛渾濁慌亂，「是你爸他上個月又……又欠了債ｈｔtps://wｗｗ•hetubｏok•cｏｍ•ｃoｍ——」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誰惹您發這麼大的火氣？」
中年女人止住哭，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叩響。
邢天娛樂，藝人經紀部，會議室。
「砰！」
「你當所有人都瞎是不是？那幾個水軍頭子和營銷號，哪個不是我們公司合作慣了的？其中幾個就是當初幫你《呈鳳》造勢踩著蘇荷炒作的！只要有專業團隊肯扒，你以為這破紙能兜得住火？？」
A市郊區，一棟別墅內。
「……商驍才是你那個金主？？」
同樣碎掉的鏡子里，被割裂的女人面孔猙獰，眼圈通紅，眼白裡布滿駭人的血絲。
「那你給我解釋！這拍下來的照片里，那個女的是不是你，那個男的是不是嚴奕！？」
「好好好。就算這是《穿越》節目組安排，這事兒不提、我昨晚連夜跟公司行政部的前台求證過了——上次剛跟你談完劇本的事，你轉頭就去了嚴奕的總監辦公室，待了整整二十分鐘！你倆要是沒關係，你告訴我，你一個沒名氣的小明星閑著沒事跑人家總監辦公室又是幹嗎去的？？嘮嗑啊！？」
站在燈下，林菡面無表情地看著女人，眼神麻木空洞。
畢竟嚴格意義上，這兩方哪一方都是和她有關係的。
易雲魚表情一頓，語氣有點微妙。
「？」
郭如抬起礦泉水瓶，眼角一斜。
笑得腰彎下去、沉得直不起身。
和天神隱婚？
「大不了魚死網破！難道我的結局還能比現在更差嗎？！」
「你給我一句實話，蘇荷。你是不是真像這爆料里說的一樣，是靠著不正當手段進了節目組？是不是通過嚴奕才給你拿到了《穿越》節目組的名額？」
桑拿房門口的小助理嚇得一哆嗦。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蘇荷一懵。
——說出來任何一條，蘇荷懷疑自己都得被她那暴躁老爹直接掛到邢天三十層的天台上。
「……」
蘇荷嘆氣。
濕漉的黑髮下，女人的眼球輕輕一顫。須臾后，她才茫然抬頭，聲音裡帶一絲不置信。
像是舞台上抹著濃重油彩的小丑。
林菡低垂下眼，視線一掃。
「我早跟你說過，這不只是邢天的事——邢天里hetubook.com.com明星無數，或許不會為這麼小小一個蘇荷出頭，但圈內最近關於天神和蘇荷的傳聞你難道沒聽到嗎？如果她真和天神有什麼關係，那你——」
女人被她嚇得一抖，表情慌亂地往後縮了縮，聲音帶上哭腔。
她冷笑了聲。
「我發誓，我和行政部的嚴奕嚴總監，真的、真的、真的沒有一丁點的不正當男女關係！」
「……」
蘇荷一頓。
而偏偏，哪一方的關係細究起來都不是她能自由透露的。
「……」
聽見腳步聲，她連忙抬頭。
蘇荷：「……」
中年女人局促地捏了捏手下的衣服，開口便是濃重的地方鄉音。
電話對面的人粗喘了幾聲，似乎在身旁不知誰的勸告下慢慢平靜了些。等聽林菡仍是沉默，對方稍稍放緩了聲調。
林菡扶著厚重木門的手不由地掐緊了下，一點異樣的情緒飛快掠過她的眼底。林菡接過手機，掃了一眼屏幕上的號碼顯示，便拿到耳邊。
「你能不能大聲說清楚點？我聽不清！」
「嗯，可能是節目組人手不夠、所以安排他去機場接的我？」
她深吸了口氣。
身後的光慘白地亮著。
「我知道你急，公司里一樣急，你是公司里的一姐，我們難道還真能放棄你？？只是情勢不饒人，如今你也看到了。蘇荷藉著《穿越》綜藝風頭正盛，邢天願意捧她，再加上《呈鳳》里她鏡頭雖少，但次次都是亮點，你們這幾個主演確實成了陪襯她的綠葉——公司想你避開她的鋒芒，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再做打算，這你都不懂？？」
林菡突然爆發。
「我懂啊，當然懂。一個多月了，我都沒再拿到支像樣的通告，公司里的意思我能不懂？」
「對……」
郭如嗓子都喊劈了，這會兒啞著聲音開口，順手拿起礦泉水瓶給自己嗓子潤水。
易雲魚搖頭，「還沒有。」
林菡盯了她幾秒，扭開頭，聲音僵冷。
*
中年女人似乎被嚇到了，哆嗦著搖了搖頭。
「我知道，公司里現在利用完我了，該拿到的錢和資源都拿到了，想扔掉我去培養新人了？我告訴你，沒、門！」
幾秒后，她慢慢扭過頭，表情僵硬發冷，「你就是要說這個？」
而即便是電話對面的那人似乎ｈttps://wｗｗ•hｅtuｂｏok.ｃｏｍ.coｍ也被突然爆發的林菡震住了，半天沒說話。
說完，她呵呵一笑，表情微獰。
「……」
之前的桑拿和這一番吼話讓林菡有些脫力。她伸手扶住木門，臉色發虛地白，但氣仍硬撐著，她咬著牙笑：
從肩頭垂落的黑色長發間，那張姣好的臉慘白、麻木。直到她慢慢、慢慢咧開嘴角，唇色艷紅，這一笑在燈下誇張而可怖。
「辛總監，你們當初給公司新人在酒局裡下藥、安排女藝人援|交的那些醜事您不會都忘了吧！」
等中年女人顫著手去摸那張卡，林菡的笑收住了。
林菡一愣。
中年女人發黑的麵皮漲紅了，她似乎想說什麼，囁嚅了半天卻都沒出口。只扯得乾裂的嘴唇發白，幾乎要破了。
話聲一落，林菡把手機狠狠地摔向牆角。
桑拿房內，矇著薄薄霧氣的鏡子里，女人披散的長發間的神情猙獰可怕。
須臾后，她表情上劃過一絲冰冷的譏誚，更多是麻木的空白。
「誰？？」
只是她再琢磨一遍蘇荷的話，臉又綠了。
對面聲音陡然又提：
郭如又急了：「連這個你都不能說？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經紀人了！」
翌日一早。
畢竟塑料表兄妹，就只能靠嘮嗑鞏固感情了。
是蘇董女兒？
華美的真絲睡袍沒進樓梯深處的黑暗裡。
沙發上的中年女人終於忍不住，抖著肩膀啜泣起來。
客廳的水晶燈下，女人雜草似的枯燥紮起的長發里，幾根銀絲反著光。
「扒皮蘇荷？」
「你少跟我裝蒜！微博上扒皮蘇荷的那些相關文案，難道不是你在背後搞的鬼？」
二樓的小型桑拿房裡，喚醒鈴聲震動起來。木床上的林菡睜開眼，不悅地起身過去打開門。
廳內的沙發上，坐著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女人。她有一張和林菡些微相似的臉，只是已經被歲月的刀劃下太多溝壑一般的皺紋。
「你還站這兒幹什麼……等著看我的笑話？」
她渾身發抖，許久后才平靜下來。
「那就讓他們搶！」
「辛總監，您是真的冤枉我了。我現在可是被您雪藏的狀態，哪有心情管別人如何？」
「你……」
「咳咳……」
「我每個月給你們十萬、還不夠？你當我是印鈔機嗎！？」
林菡眼神閃爍，表情冷得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