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了拖鞋，脫了大衣，扯開領帶，在沙發上坐了下去。

葉陽直接道：「剛剛。」

心裏有些高興，像得到了一個驚喜似的，她站著看了好一會兒，才出去。

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因為張虔沒跟過來。

張虔抬眼看她。

又記起昨夜睡時，外面還在下雪，不知道怎麼樣了，就走到了窗前，拉開了窗帘。

葉陽沒搭理他，拿了自己的外套，就出去了。

人逐漸清醒過來，她也沒著急找人，緩了好一會兒，才下床。

撿完碎片，打掃了一下陽台，一個人到廚房做早餐。

張虔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你是說我只需要一個結婚對象，對象是誰不重要？」

部門的人見他臉色不佳，一個個大氣不敢出。

葉陽茫然道：「夢見你愛上了其他人，我們要離婚。我打算把孩子給你養，想著你雖然不是一個好丈夫，但一定是個好父親。結果你帶著你的大肚子情人來找我，讓我死了這條心。」

葉陽愣愣的看了他兩秒，轉身往外走。

他問：「都夢見什麼了？」

鑽石的光芒在夜色中也很閃，她有些吃驚：「這也太大了……吧？」

他認真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她趕緊又掏右邊口袋。口袋裡有煙，有打火機，還有手機，就是沒戒指盒。

張虔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好一會兒：「你說的對，行了嗎？」

葉陽提著身上沉重的大衣，就往剛才換衣服的地方跑去。

陽台花草多，什麼都有。風信子、繡球、蝴蝶蘭、海棠、水仙花……吊蘭、綠蘿、薄荷、文竹、蘆薈……還有各種各樣的多肉，角落裡還擱著她種的一盆香菜和一盆菠菜。花草在半明半暗的清晨散發出植物的香氣。

她一邊為他心動，一邊覺得他遙遠。

他的大衣很大, 幾乎垂到她腳踝，她走路有種會踩到的錯覺, 不得不提著。

X大南門外有夜市，一到晚上, 街兩邊的商家就把東西擺到了店鋪前的人行道上。吃穿住行，學生日常的必需品，就沒有在這條m•hｅtuｂoｏk.cｏm.ｃｏm街上買不到的。倆人以前也經常到這邊來吃飯。不過這條街跟當時已經有很大不同了，但那種屬於學生的樸素熱鬧還在。

張虔笑了：「剛剛可不是我騙你，是你自己想多了。」

葉陽本想拋磚引玉，讓他說點心裡話，如今卻只得到了這樣一句話，她再接再厲，「你剛才算求婚吧，求婚不應該說點什麼嗎？」

當天晚上, 倆人就在網上預約了領證時間。

葉陽連他的褲腳都摸了，仍舊沒發現。她想起自己的大衣，從圍欄上拿起來，把衣服翻了個底朝天。

「唔。」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是應該對我好點。」

他倒是自覺，展平雙臂，隨她摸。

他將她拉近，低頭去吻她。

他聳了聳肩，既無奈又期待。

今天限號，他沒開車，也不想打車，坐公交去公司。

葉陽的笑漸漸落下去：「你愛我嗎？」

張虔垂眼看她：「戒指。」

她看著他，慢慢道：「你不會在騙我吧？」

張虔怒從中來，揚手將桌上的酒瓶揮在了地，玻璃渣子飛濺過來，割傷了他的腳踝，他渾然不覺，只道：「這次我是不會追出去的。」

這答案有兩層意思。一是她說得對，他無話可說。而是她說得不對，但他懶得跟她解釋，其實是拒絕交流。無論那個，對她來說都很致命。

張虔撫了一下她的背，慢慢道：「你放心，我不會在離婚之前愛上第三個人，更不會讓她挺個大肚子來找你。」

失望的情緒蔓延上來。

但她不能多想，她只能把這個歸結于相處時間太短的緣故，慢慢就好了。

同居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吵了架不會一下子就斷了聯繫，怎麼都會再見。

吻罷，葉陽靠在他懷裡，深情款款道：「我會對你好的。」

次日, 下班后, 倆人一塊去拍領證時所需要的證件照。

客廳很安靜，他坐在那裡似乎能聽到簌簌雪聲。

口袋很深，她第一下沒摸著，就多摸了幾下，結果摸來摸去也沒摸ｗｗw•hetuｂｏｏｋ.cｏｍ.ｃｏm著。她有些慌，不會是剛才換衣服時掉了吧，緊張問：「什麼東西？」

慢慢的笑了出來。

葉陽抬頭看天。

他在客廳待了一會兒，摸黑到書房去。

沒想到還在下，而且還不小。

他這下倒反應過來了，點點頭：「我愛你。」

她軟趴趴的搭在他身上，又香又暖，他的聲音都跟著溫柔起來：「怕了？」

晚間自習的下課鈴聲響起, 湖的另外一邊有幾棟教學樓，學生從教室出來，三三兩兩路過湖邊。

「是嗎？」張虔聽到她這麼說，直接把戒指盒從她手中取走，看了看，又合上，「那我拿去換個小的。」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道：「下雪了」。

他找出急救箱，用消毒液清洗了一下，貼了創可貼。

她的手撫上他的臉頰，手指一路流連到他唇畔，欲語還休，無限繾綣在指間。

外面還在下雪，X京很少有下過這麼大的初雪。

他另外一隻手裡還夾了根煙，時不時的抽一口。一支煙抽完，他將煙蒂掐滅在花盆中，在陽台上的藤椅中坐了下來。

葉陽第二天醒得早，她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六點，房間里黑漆漆的，但她身邊已經沒有人。

葉陽身形一頓，道：「張虔，別逼自己了，順其自然吧。」

初雪對於學生來說，還是有特殊意義的，但對於張虔和葉陽這種皮糙肉厚的成年人來說，已經沒所謂了。不過高興還是高興的，畢竟給這個夜晚增添了一點浪漫氣息。

葉陽沒想到有禮物，有些驚喜。

還不到七點，天已經黑透了。

葉陽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一定帶了戒指來。她將自己的外套重新放回圍欄上，看著他眉宇間那點挑釁的神情，想了一下，雙手再次插入大衣兜里。

葉陽睜開眼睛去看。

張虔沒搭理她，把戒指從盒子里取出來，拉過她的右手，就往無名指上套。

她急了：「沒有，你是不是記錯了？」

他思索了一下，道：「我愛你？」

葉陽把手收回來，調整了一下位置，不大不和_圖_書小剛剛好。

她察覺到那笑意，自己也高興：「俗，但是精彩。」

葉陽笑了，趕緊拿回來：「鑽石有價，張總的愛情無價，不大，一點也不大。」說完打開繼續欣賞，完了做嫌棄鄙夷狀，「這算什麼呀，鴿子蛋都無法表達張總的愛情，非得鵝蛋才行。」

張虔蹙起眉頭，俯身往口袋裡掏，發現真沒有，納悶道：「怎麼沒有，我明明放裡邊了？」

葉陽從兜里摸出一個白色的戒指盒。

收拾完廚房，在客廳坐了一會兒，這才想起腳踝。

張虔沒回答，而是道：「葉陽，如果這事讓你壓力太大，我們可以再緩緩。」

這個吻，有些澀，但足以讓她在這個飄雪的清晨醉去。

葉陽卻在「我愛你」中明白了一件事。她早有預感的一件事，只是之前那些東西太含混，她表達不出來到底是什麼，但就在剛才，她完整的意識到了。她從他腿上下來，有種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茫然：「你不愛我。」

葉陽：「……」

大約才剛開始, 雪並不明顯，只有零星的一點。如果不注意，壓根就發現不了，但的的確確是雪。

書房靜悄悄的，他掀開鋼琴蓋，坐下來胡亂彈了一首。越彈越覺得無趣，於是又合上了。

他張嘴咬了一下，她「哧」地一聲，把手搭在了他肩上。

她走了過去。

但她現在說的根本不是結婚的事，她說的是他的心，她繼續問：「你愛我嗎？」

葉陽緊跟著問：「那你為什麼會愣了一下？」

只是有點冷。

她又抬眼去看他。

她繼續深情款款：「陪你吃飯，陪你看電影，和你一塊睡覺，跟你說所有心裡話，不讓你孤單寂寞。」

倆人在夜市上吃了點東西，進了學校。

張虔看著她，臉色有些嚴肅了：「葉陽，我愛不愛你，你感受不到嗎？」

雖沒有月亮, 湖邊垂柳也都枯了, 但對於情侶來說，還是良辰美景。

葉陽扯了一下嘴角：「因為你現在不會愛了，你又清楚不會愛的人有多悲哀，你不想自己變得悲哀，就wwｗ.hｅtｕｂooｋ.ｃｏm•coｍ假裝自己會愛，你著急結婚，不過是害怕時間長了，你連自己都騙不了。」

他別開了目光，沒有回答。

戒指上手那一刻，葉陽忽然握起自己的手指，他沒套上。

葉陽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穿上了他的大衣。

葉陽苦笑：「難道不是嗎？」

張虔有些詫異：「我還用得著求婚么？」

走到書架前，目光定在那本《一句頂一萬句》上，他將它抽了出來。

他打開來看。

晚上從公司返家前，竟然還想她會不會已經回去了，畢竟早上她只裹了一件棉衣，穿著拖鞋就走了。

張虔擰眉道：「所以我不跟程檸結婚，跟你結婚，是嗎？」

他閉著眼，神情專註，十分享受。

月色下她的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你真的想好了？」

陽台還有一副藤製桌椅。桌上有酒瓶有酒杯，她拿起酒瓶晃了晃，大半瓶酒已經沒了，她笑道：「大早上喝這麼多？」

半天，葉陽搖頭：「你不愛我，你只是假裝愛我。」

張虔看了她兩秒，義無反顧的將她的手指撐開，把戒指套了上去。

她喘了口氣，摟緊他的脖子：「你確定嗎，我們今天就領證？」

她笑了：「愛不愛，你自己不知道？」

家裡黑漆漆空蕩蕩的，連燈都沒開。

有學生陸續發現，情侶們從角落中走了出來。

還是沒有。

他們重逢后，還沒一塊回去過。

張虔見她真要走，立刻又道：「葉陽，今天是什麼日子，你想清楚了再走。」

他抬手拿了杯子，喝了一口酒，托著她的背，低頭將那口酒餵給她，而後接了一個吻。

她回頭瞧，見人還立在湖邊，又走了回來，見他臉上似有笑意，二話不說，就往他身上摸。

葉陽道：「因為你正兒八經的愛過我，你覺得愛上我比愛上她更容易，所以才選了我，但你沒有愛上我，也不想跟我有什麼深入交流。張虔，你現在不需要任何人。」

倆人臨時起意, 說去X大那邊轉一轉。

葉陽心頭猛地一蹦。

這會兒人倒是很平和，覺得說句軟話也沒什麼m.hetubook.com.com。

張虔點點頭：「我愛你。」

想跟她說，他知道他們這次走得有點快，可他覺得快點比原地踏步強，等領完證，倆人都能安心，慢慢養一養感情就好了；想跟她說，他未來對家庭的計劃。前兩年先不要孩子，他們好好過一下二人世界，他想跟她多去幾個陌生的國家……但他知道，如果她真回來，這些話他依然說不出來。他願意為她做很多事情，但不願意再讓她知道。好像多讓她知道一點，就會暴露自己的內心，他有多需要她。但多可笑，愛情這玩意，沒有的時候，覺得生活無趣。有了，又害怕它。

客廳里沒開燈，但陽台有光，她透過半透明的推拉門看到張虔手中握了噴水壺正在給花草洒水。

張虔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給她。

他將她拉開一點，問：「怎麼對我好？」

或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或許是年紀大了，只想支配情感，不想被情感支配。

張虔扯著她走到湖邊圍欄旁，讓她站好，然後指著自己大衣的口袋說：「裡邊裝了一個東西，送給你的。」

張虔聽到大門合上的聲音，失望的閉上了眼。好一會兒，他緩了過來，蹲下來，一片一片的去撿酒杯碎片，這才發覺腳踝流血了，但沒管。

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她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聲音含混：「不太好，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

他跟她拉開距離，看著她：「你想聽什麼？」

從照相館出來，天已經黑了。

他笑了，聲音愉悅：「這麼喜歡狗血劇情？」

晚上的明德湖, 還有許多情侶在這裏談戀愛。

明天約滿了，他們預約了後天。

煎了兩個雞蛋，都糊了，最後也沒吃，直接倒在了垃圾桶里。

她去看他，他也來看她。

張虔的臉色沉下去：「我有必要嗎？」

葉陽有點委屈：「但你真的沒什麼話跟我說嗎？」

他將她從身後拉到身前，讓她坐在自己身上，低聲問：「睡好了嗎？」

葉陽親了一下他的額頭，道：「想聽你的心裡話。」

這時候送戒指，多半是求婚戒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