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陷阱

記得葉英章剛調到洛海,前來他們家拜訪那天,天空一片清藍。那個時候的她,初進大學,日子過得雲淡風輕,舒適相宜。
此時,樓上的走廊里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聶重之在經過蔣正璇房間的時候,腳步下意識地停了下來。這丫頭就是不想見他才躲到樓上的,她以為他不知道。
雖然暮色漸黑,可是這樣面對面的距離聶重之還是清楚地瞧見了她躊躇不定的神色,明顯不大情願上車。聶重之正色道:「上車,我有事要跟你談。」
聶重之從來沒有這麼細緻用心地吻過一個人,極盡的輾轉,極盡的纏綿,極盡的溫柔,極盡的漫長。他不知道自己吻了多久,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葉英章什麼時候掛的電話,更不知道自己手裡的手機什麼時候墜落。他只知道一再地加深加重加長那個甘美的吻,在彼此幾乎無法呼吸的時候,他略略鬆開一些空隙,然後再度吻下去,吻下去……
蔣正璇從那時起,開始見聶重之怕了。聶重之洗好澡下樓,便施施然地在她和葉大哥的餐桌對面坐下。吃飯的時候,目光總是不著痕迹在她臉上身上打了個轉,臉上則掛著令人討厭的含意不清的笑意,悠閑自在地聽他們說話。
那服務生趕忙欠身道歉:「小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沒有注意。」不遠處的餐廳經理已經瞧見了這頭髮生的事,朝他們的方位過來,欠身相詢:「這位小姐,您沒事吧。」
聶重之看到了她蓬鬆髮絲上的水晶頭飾歪得有些厲害,他抬手就想幫她整理。可他才伸手,蔣正璇卻如觸電一般,猛地後退了一大步。
蔣家上下自然是高興極了。一來是蔣正楠腦中的血塊退得很快,經過這半年的治療,雙腿大有起色,可以在旁人攙扶幫忙下走幾步了。二來,中國人過年講究喜氣圓滿,家裡有個病人留在醫院過年總覺得晦氣,不吉利。
蔣正璇正被四周聶重之特有的氣息弄得心煩意亂,此時聽到他的話,她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視線:「是啊。」她又補了一句解釋,「今天的檸檬布丁有點酸過了頭。」
換他的頭,她有這個時間寧願多去梁姨的基金會做義工,哪怕是免費掃大街也比在這裏舒服。蔣正璇側過頭,戒備地避開他:「你讓我來幹嗎?」
蔣正璇知道這場變故是自己心不在焉的原因,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連累他人,趕忙扯出一個微笑:「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好意思。」
聶重之不說話,半晌后他默默起身,在她的床頭擱下了一張卡,緩緩道:「這幾天我搬了新居,這是入門磁卡,密碼是你的生日……你有空過來看看……」
她的表情就像老鼠見到了貓似的。聶重之看了就莫名光火,想起方才樓下葉英章手裡的布丁,簡直是新愁添舊恨,一時間惱怒不已。
不,無論她怎麼樣,他都不會停止了。因為一旦停止了,就表示永遠地失去她了。
聶重之知道這妮子真的是怒了,也不避開,任鬆軟的枕頭砸中自己。聶重之瞧著她因發怒而紅潤的小臉,失神了數秒,忽地冷笑道:「好,我知道了,你不去。我打完個電話就走。」
她的這個動作似針一般刺痛了胸口,聶重之整個人忽然冷靜了下來,他淡淡開口:「為什麼要躲著我?」蔣正璇心裏突了突,避重就輕:「我哪有?」聶重之的目光牢牢地鎖著她,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謊言:「你有。」
人到底是不能做虧心事的。如今的她這樣與葉大哥這麼面對面坐著都覺得做了賊似的氣短心虛,不敢直視。
一開頭只是堵著她的唇,可是還沒等蔣正璇反應過來,聶重之的舌已經深深地探了進來,觸碰著她的舌尖……與記憶中一樣的甜美……聶重之一時意亂情迷……
眾人露出促狹的笑,紛紛道:「對,對,葉隊,這主意好,這主意好。」「對,就按女漢子的主意辦。好歹她是我們隊里唯一一個女的。」
這確確實實是葉大哥的號碼。蔣正璇吃了一驚,跳了過去搶聶重之的手機,又急又怕,方寸大亂:「你想要幹什麼?把手機給我。」聶重之抬高手腕,不讓她碰到:「我給葉英章打個電話而已。」蔣正璇踮著腳尖,死命地扯著他的手臂:「你打他電話幹嗎?」
聶重之又問了一句:「這是接呢還是不接?」蔣正璇猛地上前,抽走了手機,按下了關機鍵。
這樣的進屋卡,他這輩子給過的人只有她一個,連他父親聶耕禮也沒份。聶重之真的想她有空可以去他住的地方轉轉。他雖然習慣了總是一個人。可很多時候,他在空空蕩蕩的屋子裡,會覺得很冷清、很孤單寂寞。
見蔣正璇這麼親昵又自然地讓葉英章吃她吃剩的布丁,聶重之只覺得眼睛生疼,心裏澀氣直冒。片刻,那種澀意漸漸地被一種奇怪的憤怒不甘所替代。此刻的他,恨不得把那碟布丁搶過來。
他忘不掉!
蔣正楠搖頭嘆息:「那應該不會是你公司要倒了吧?堂堂一個ceo居然閑成這個樣子。」聶重之痞痞地笑道:「滾你的蛋!你丫倒了,我還沒倒呢。狼心狗肺的傢伙,從明天開始再也不來看你了,讓你一個人在這裏活受罪,活活憋死你!」
聶重之緩緩地伸手,輕輕地握住,蔣正璇一甩,想用力抽出,只聽聶重之的聲音響起:「別動,這是我們第一次這樣好好地坐在一起。」又是那種低低沉沉的嗓音,像帶了磁性一般地誘人。蔣正璇見他行為怪異,怕一個不小心又招惹到了他,索性也就任他握著了。
真的是聶重之!他怎麼會還在這裏?
聶重之喜滋滋地賣口乖:「謝謝卿姨,就知道卿姨不捨得我餓肚子。」陸歌卿給他倒了杯紅茶,親熱地遞到他手裡:「喝口茶潤潤喉。」
聶重之此刻卻好整以暇地瞧著她,慢條斯理地微笑起來:「我打的是葉英章的電話,關你什麼事?再說了,你憑什麼不准我打電話。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你要管就去管你的葉大哥,讓他不要接我的電話。可你一說吧,估計你葉大哥就會刨根問底了……所以,我賭你不會!」
蔣正璇正努力學著去忘記那件事情,只要沒事就好了,她無所謂聶重之看沒看到、回不回她,她發他簡訊的唯一目的,只是不想再一次面對面地與他討論這個而已。
聶重之這時才側頭瞧了她一眼,緩聲道:「你吃過葯沒有?」蒙頭蒙腦的一句話,蔣正璇根本不知道什麼意思。
聶重之修長的手指在她臉頰處輕輕地刮過,他的唇漸漸湊近,語音模糊,偏偏滿是曖昧:「璇璇,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我要什麼的?」
聶重之牢牢地鎖著她,他試探性地用唇淺淺地觸碰了她耳畔的肌膚,呼吸薄薄地噴在蔣正璇的耳邊。蔣正璇厭惡地想推開他,可是方才那一通電話已經嚇壞了她。蔣正璇實在不敢得罪他,無奈之下,只能委曲求全地恨恨咬牙,默不作聲。
聶重之不動聲色地坐著,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撥動著茶杯,淺淺地飲了一口,才抬頭與葉英章含笑著打了聲招呼:「難得葉先生今天也在。」葉英章頷首:「聶哥,你好。」
不,不行,這是不行的!他光想想就覺得心口要窒息了!
蔣正楠頗為驚訝,對著進來的聶重之脫口而出:「你這廝怎麼來了?你不是在加勒比海度假嗎?」聶重之穿了一件軍裝風格的黑色大衣,肩畔金屬扣似帶了外頭陽光,錚錚發亮。他脫下大衣,隨意地交給了蘭姨,含笑的目光淡淡地掠過在座眾人:「有點事情要處https://www.hetubook.com.com理,所以提前回來了。知道你出院了,這不,剛下了飛機就直接趕過來了。」
聶重之在那一天下了一個重重的決心!
隊里的小年輕,不是光棍,就是在脫離光棍的路上。一聽吳隊的話,便紛紛道:「可不是,吳隊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嫂子好久沒給我們送點心來了。」「你必須得跟嫂子賠禮道歉,否則以後我們蛋糕餅乾奶茶的福利就沒有了。為了隊里同志們的幸福,你必須得把嫂子哄樂了。」
蔣正楠沒好氣地瞪他:「滾!滾!滾!狗嘴吐不出象牙。」兩人素來玩笑慣了,聶重之拍了拍蔣正楠的肩膀,含笑轉身:「我這就滾,這就滾!有多遠滾多遠!急什麼呢!」
聶重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斜睨了她一眼:「你準備這樣子站一個下午?過來坐。」蔣正璇怕再僵下去,聶重之不知道會出什麼招。可他打葉英章電話的畫面記憶猶新。於是走到離他最遠的角落,取了一個白色的亞麻抱枕,戒備十足地坐下來。
聶重之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自己都說不上來,是不是?我左看右看的,覺得你那葉英章也不過如此,瞧不出哪裡有半點好。你倒說說看,他有什麼比我好的?」
蔣正璇大驚失色,慌亂地推著他的肩。她像條被釣出水面的魚,在猛然掙扎躍動間咬住了他的唇。聶重之吃痛,放開了她,臉色更暗了數分:「你咬我?」
進來時的第一眼,聶重之便已經把蔣正璇的容顏映在眼底,仔仔細細的,沒一分遺漏。她那麼放鬆自然地坐在葉英章身邊,閑適舒坦,盈盈淺笑間,眉眼彎彎。可因為瞥見了他,她整個人便驟然緊縮了起來。
兩人面對面站著,似一場無聲對峙。
陸歌卿則執了茶壺,給葉英章添了點紅茶,笑著招呼道:「英章,你先吃塊點心墊墊胃。別見笑,正楠跟重之一直沒大沒小的,我都習慣了。」
聶重之緩緩地伸出了右手,在即將觸及門把之際,怔怔地停住了。他在做什麼?難道他要闖進璇璇的房間?他瘋了不成!腦中似有個聲音在咆哮怒喝,聶重之整個人清醒了過來,垂下手,後退了一步。
後來,蔣正璇到底還是去了他的新屋。輸入自己生日的八位數后,便聽到「叮」一聲清脆的解鎖聲。
他覺得自己快瘋了。怎麼可能這麼地想念這個小丫頭呢?於是,他嘗試了一些方法,比如打拳運動,比如找人一起各種聚會happy,找人一起去度假。反正只要他想玩,有的是樂子。
這個小丫頭,這個洋娃娃,這個小公主,明明是自己看著一點一點長大。然而這個剛剛長大的小丫頭卻要嫁給另外一個人了。
蔣正璇見他臉色嚴肅鄭重,不像是說笑,只好拉開車門。
果然,半晌后,蔣正璇緩緩抬步,慢騰騰地朝他走來。露台上布滿了青蔥粉綠的各種花草,中間是大大的u形沙發,白色亞麻鬆軟墊子,配上淺咖深咖的同材質抱枕,一眼望去就覺得讓人無比放鬆。
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彼此間的靜默,蔣正璇如夢中驚醒,回過了神的第一瞬間,第一反應便是重重地一把推開了聶重之。
她怎麼會把自己置於這種難堪境地!如今竟然還毫無廉恥地站在葉大哥身邊,若無其事地享受葉大哥對她的各種好。
葉英章的手心熱熱的,像是火爐里的熱炭,燙得蔣正璇越發地驚慌失措。她心虛地垂下眼帘:「沒……我沒事。」葉英章淡淡微笑:「好,沒事就好。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想到那天她的吻,聶重之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因驚恐而微啟的粉唇上,一時便無法移開視線。薔薇花瓣般的紅嫩欲滴,聶重之忽然有種想咬她的衝動。
三面臨水的餐廳,通透的落地玻璃牆外,風低低地掠過白霧瀰漫的湖面,盪起了無數的漣漪。偌大的空間卻不過寥寥數桌,中間精心點綴了各種高大的綠色植物,巧妙地為每一桌客人隔出了私密空間。
聶重之慢慢地俯下身,撿起了那張薄薄的卡片,用很輕的語氣,一字一頓地道:「好,很好。你不去,我就去找葉英章。」
彷彿是一把繡花針狠狠扎進心髒的刺痛,方才氣氛曖昧溫柔的幻境瞬間消失無蹤,聶重之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連笑都不再偽裝了。
坐在一旁的葉英章也知道兩人在鬥嘴耍樂,不覺微笑了出來。他打心眼裡生出幾分羡慕,這樣的兄弟感情不是說遇到就能遇到的,也不是一朝一夕能養成的。
蔣正璇被逼得實在是無路可走,一閉眼,極勉強無奈地道:「把卡給我,我去。我去你新家,還不行嗎?」聶重之盯著她,忽然森冷地笑起來:「璇璇,這個世界上並非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我現在就是想打這通電話,聽聽你葉大哥的聲音。」說完,聶重之便按下了通話鍵。
聶重之心中一陣發涼,縈繞在心頭的甜意在一瞬間消散無蹤。他緩緩地垂下手臂,俯身揀起了地板上的電話。手機屏幕閃閃爍爍,跳躍著他方才播出的號碼。
蔣正璇從車裡下來的時候也錯愣了半晌。葉英章定位子的話,選的都是快餐類型的餐廳,特點都是速戰速決那種,她向來也習慣了。沒想到今天葉英章會定情調這麼好的餐廳,頗有點出乎意料。
蔣正楠在他身後沒好氣地補了一句:「你丫別磨蹭,動作快點。等你開飯,璇璇沒吃早餐呢。」
很多事情越過了界,便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當真是如此的!
不行,怎麼也不行!他嘗試了好多好多種。某些時候他是可以忘記的,但事後卻更瘋狂地想她。
聶重之見蔣正璇坐立不安的模樣,知道她嫌自己礙眼,便道:「既然有璇璇在,我就先回去了。我看你呢,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我過幾天再來。」
這個念頭方湧起,蔣正璇就遍體生寒。她不敢仔細深想,只好默默祈禱:千萬別懷孕,千萬不能懷孕。
這分明是聶重之的聲音。他不是已經回去了嗎?蔣正璇愕然轉頭,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他的聲音又低又柔,竟似呢喃嘆息一般。加上他問的這句話,也古怪得緊。蔣正璇只覺心裏怪怪地,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正爭奪間,電話通了,葉英章熟悉的聲音透過電流緩緩地傳了過來:「喂,你好!我是葉英章,哪位?」
他怎麼她了?他向來把他當成自己的妹妹,這些年來本來一直好好的。要不是她那晚對他又親又摸,纏著他這樣,纏著他那樣……
聶重之面色沉凝,緩聲道:「葉英章回撥過來了。」話音一落,便看到蔣正璇的身子猛然緊縮,她抬眸望著他,眼裡頭掩不住的驚惶害怕。
在蔣正璇的日夜禱告之下,一月一次的客人如期而至了。她第一次無比熱烈誠懇地歡迎它的到來。那種陰陰冷冷纏綿悱惻的疼纏繞著她的時候,她竟有種喜極而泣的歡愉。
蔣正璇驚魂不定地瞧著他,她已經無暇仔細去理解他話里的意思了。他負什麼責,她才不要他負責呢。蔣正璇只覺得自己已經蒙了,腦中唯一的念頭便是:神啊,求求你,求求你,千萬不要讓我懷孕。
若是換了樓下的葉英章,估計她早已經像那晚一樣撲過來了。這個念頭令聶重之煩躁得快要發狂了,他沒給她多少的考慮時間,沉聲道:「我數到一、二、三。你親我或者我下樓跟葉英章談談。你自己看著辦?」
是她玷污了這段純潔的感情。葉大哥知道了會怎麼樣?如果葉大哥知道的話,他肯定不和_圖_書會再和她在一起了。
蔣正璇對於聶重之實在是無法招架,只好恨恨地側過臉,不說話。
那種求不得、得不到的濃重醋意幾乎讓他發狂了。
這日,葉英章倒是打了電話過來:「璇璇,晚上有沒有空?我定個位置,晚上一起去吃飯吧。」冷靜過後,葉英章也覺得自己那天似乎反應過頭了。畢竟璇璇根本不知道那小掛墜裡頭的故事,確實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隨手扔了的。
眼裡毫不遮掩的驚懼防備讓聶重之心頭極度不舒服。她對著葉英章就巧笑倩兮,溫柔可人,對著他就跟對著吃人的野獸一般,怕得要死,戒備周嚴,待上一秒鐘好好說上一句話也不願意。
他篤定地等著,知道她會乖乖聽話。
這是一種本能的防備。這丫頭不只不想見他,甚至還在防備他。聶重之沒由來地一陣心涼失落。
蔣正璇嚇得張口發出「啊」的尖叫聲,可是下一秒,他的唇落了下來,堵住了她所有的聲響。
蔣正璇啊蔣正璇,世界上還有比你更無恥不知羞的人嗎?!
聶重之聞言大笑,沒好氣地揶揄他:「得了,就你這人高馬大的樣子,有幾個人能抱你。真是彎的也沒幾個人能吃得消的,你就死了想往彎路上發展的這條心吧。」
他一直維持著這個動作,緩聲道:「璇璇,都是我的錯。你別擔心,如果你真的懷孕了,讓我來負責,好不好?」他的聲音不重,可是說得斬釘截鐵,字字清晰。
她的唇觸碰到了他的,蜻蜓點水一般,倏然移開。
聶重之輕輕地問道:「你說,我打了你會怎麼樣?」蔣正璇無計可施,恨恨地道:「你要是敢打,我以後再也不會理你了。」聞言,聶重之露出了一副啼笑皆非的樣子。很快,他收斂了臉上所有的表情,幾近自嘲地道:「反正你現在也不理我。連到我新家去看看都不願意。就算我打了,結果也不會更壞了。」
聶重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側身讓出了位子。蔣正璇不覺表情一松,抬步出門。她卻不知道自己這一細微表情早已經被聶重之捕捉進了眼底。
瞧兩人恩愛不已,恨不得在眾人面前擁抱親吻的模樣,顯然蔣正璇之前的買醉只不過兩人之間鬧鬧脾氣耍耍花槍而已,如今早已經恢復如初了。聶重之覺得自己應該為璇璇開心的,可他事實上卻覺得這樣的親昵畫面扎得他眼睛生疼。
她越是這般反應強烈,聶重之越是惱恨。一股無法控制的怒火在電光石火間盈滿整個胸膛,他再也綳不住了,咬牙切齒地道:「是,我就瘋了,我就想親你。你怎麼辦?」蔣正璇瞠目結舌地望著他,震駭不已,掙扎著想抽出自己的手臂:「你放手,你放手。」
聶重之打量著蔣正楠毛毯下覆蓋著的雙腿,道:「蔣,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又七嘴八舌地給出五花八門的建議:「帶嫂子去逛街買衣服。女人一逛街,心情就像開花,不樂也樂。」「請嫂子吃飯,看電影。」「要不請幾天假帶嫂子出去旅遊吧。」
蔣正璇就在這種焦慮不安的狀態下結束了這頓飯。臨走時也沒注意周圍,一個服務生雙手端著紅酒從綠色植物叢中轉了出來,蔣正璇也沒瞧見,直直地撞了上去。那服務生顯然訓練有素,雙手趕忙舉至頭頂,動作敏捷地後退一步,避開了這場碰撞。
蔣正璇日夜懸心,茶飯不香。她特地上網查了安全期,來來回回地算了幾千次幾萬次,覺得應該是在安全期內的。又偷偷去買了各種驗早孕的驗孕棒,據說只要懷孕了,幾天就可以測試出來。測了這個測了那個,跟白老鼠似的。雖然每次顯示的結果是好的,可她還是每日提心弔膽,如驚弓之鳥一般。
蔣正楠不知道她百般的心思,見她這般乖巧懂事,體貼自己,心裏寬慰,笑道:「璇璇,別忙乎了,有的是護工和保姆,再不濟還有護士呢。你乖乖坐下來,陪大哥就好了。」
蔣正璇雙手握拳:「你想要什麼?」聶重之緩緩地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如果可以,就這般一直吻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說罷,他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蔣正璇,落在她的碟子上,含著淡淡笑意問道:「璇璇,怎麼了?這布丁不合你的口味嗎?」
蔣正璇上樓前,才欠著身得體微笑,對聶重之客套地說了一句:「聶大哥,你多坐會兒。」她心裏其實很想很想他快點告辭、快點離開,有多遠走多遠,巴不得聶重之從此不要在她面前出現。
聶重之在她耳邊問道:「你喜不喜歡這樣的風格?如果不喜歡的話,你可以隨便換。」
聶重之在那一天,終於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反常是為什麼?
這幾個字一出口,蔣正璇便駭然地倒抽了一口氣,猛地轉過頭望著他,臉上的血色幾乎在一瞬間褪去。她那幾天一直處於震驚中,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過這個。現在被他這麼點破,便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人都凍成了冰棍。
方才的那一個堵著她的唇不過是一時之舉,怕她將人引來而已。可真的碰觸到了那一處柔軟,他便控制不住了。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
聶重之掩飾般地飲了口茶,可那口茶似倒了一大瓶醋一般,酸得他牙根都發軟。手忽然一頓,聶重之猛然意識到:他這是在吃醋了。
蔣正璇嫌惡:「我不喝,我現在什麼酒也不喝。」那件事情的後遺症太恐怖了,以至於她現在見酒就發怵,哪怕是香檳,她也不敢沾。
他就會用這個來威脅她!他就會用這個來威脅她!蔣正璇瞪著他,雙目幾欲噴火:「你……」你了半天,抓起身邊的枕頭就朝他狠狠砸去,「你給我滾出去,我說了我不會去的。滾,給我滾。」
可蔣正璇離開后的第一反應便是抬手去擦唇,似是觸碰了極骯髒之物。她不甘願聶重之是知道的,可這般的動作和表情卻深深地刺傷了聶重之,他心裡頭的火越燃越旺了起來。
葉英章便是在這種被慫恿的情況下定瞭望湖路的義大利餐廳。
有輛車從停車位發動,緩緩地駛近了她,有人按下了車窗:「上車,我送你回去。」
然而如今……面對著葉英章,腦中卻倒帶般地不斷閃過與聶重之交纏的那些不堪畫面。
這一日,蔣正璇在家午睡。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推了門進來,佇立在床邊,她在睡夢中無端端地覺得汗毛倒豎,猛地睜開眼,眼前是聶重之近在咫尺的臉。
那一眼,情竇初開,從此再不能忘懷。從那時起,葉英章便成了她清澈的少女年華里最曖昧明艷的一抹色彩。
可是,聶重之這麼大咧咧地往她身邊一坐,她便覺得驚慌了起來。那些過往片段似洪水猛獸般在眼前奔騰咆哮。
這樣的表示也算是葉英章給她認錯了。蔣正璇默然了數秒,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摻著笑意的聲音十分低沉,亦十分可惡。可是,他確實抓住了她的軟肋。蔣正璇含恨不已,然而她的的確確不敢喊。最後只好起身,指著門低聲喝道:「出去。」
那個時候她還未真正了解聶重之的個性。她以為自己可以躲過的。
蔣正璇一直不說話。她其實已經怕死了,手腳都在發顫。看電視連續劇的時候,最多的就是這種可笑狗血橋段,有些夫妻在一起幾十年都不能懷孕,且檢查不出任何不孕原因;偶爾一|夜|情的兩個人,卻往往可以一次中獎。俗話說藝術創作往往來源於現實生活,那麼她會不會那麼倒霉,一次就中獎了呢?
聶重之白襯衫淺駝色的休閑www.hetubook.com.com褲,輕輕鬆鬆的一副打扮。蔣正璇頓住腳步,一時沒有上前。聶重之斜靠在門框處,一邊淺淺地酌著微涼的香檳,握著酒杯的另一手向她作出了一個遞酒杯的動作,漫不經心地微笑:「過來。」
房門隨著聶重之的離開,「啪」的一聲輕輕合上,蔣正璇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他忽然古古怪怪地說了一句:「你昨天又和葉英章去約會了,是不是?」
兩人就這樣的不言不語。聶重之的食指一點點地在她手心滑動,像是蜜蜂采蜜一般地輕觸,痒痒麻麻的。那種感覺一點點蔓延開來,隱隱似到了心頭。
蔣正璇嫌惡地用手背擦著自己的唇,怒道:「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可聶重之的反應卻是在她床邊的美人榻上坐了下來,眯起眼睛,磨牙冷笑:「喊吧!快喊!你這一喊,你爸媽,你大哥,包括你的葉大哥都會知道所有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所以……」他不懷好意地頓了頓,唇角勾出一抹極有把握的揶揄笑容,「我賭你不會喊!」
「我覺得還是吃飯好,找個氣氛浪漫一點的、燈光昏暗一點的地方,送上一大捧的玫瑰,然後深情款款地對她說一句『我愛你』……」隊里唯一的女漢子紀曉青最後一個發了言。她見眾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目光,便頭一抬,不忿地道:「看什麼看,我是沒男朋友怎麼了,可電視劇里不都這麼演的嗎?俗話說,沒有常識就多看電視。你們懂不懂?」
聶重之轉頭對陸歌卿半真半假地道:「卿姨,我今天其實是特地過來蹭飯的。你不給我飯吃我就賴著不走了。」陸歌卿知道他在逗趣,笑吟吟地介面:「卿姨這裏隨時都歡迎你來蹭飯。卿姨啊,就怕你不來。」
這件無法啟齒的事情終於是結束了。蔣正璇相信,她會把它忘記掉的。她相信這隻是自己做了場噩夢而已。
整個露台,平靜得讓人發毛。
好半晌,聶重之才開口,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低低地道:「你說說看,我有哪裡比不上葉英章?」
他脫口而出:「我不想幹什麼,我現在只想親你。」蔣正璇臉色剎那間褪成一片雪白,眸子下意識地往樓梯所在的方向掃了掃,可是她又怕動靜傳到樓下,只好壓低了聲音,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聶大哥,你瘋了?你放開我。」
見她懵懂不解的反應,聶重之心裏嘆了口氣,她是第一次,哪裡懂這些。於是,假咳了一聲聲,清了清喉嚨:「事後避孕藥!」
因為這個無解的心結,蔣正璇這段時間整個人明顯消瘦了下來。旁人不知其中緣故,還對陸歌卿嘖嘖稱讚:「你們家璇璇出落得越來越水靈了。」連梁家表姨來看望蔣正楠的時候,見了她,也誇讚道:「璇璇最近瘦了,不過更好看了。」最後總免不了對陸歌卿扼腕嘆息:「為什麼我們兩家有血緣關係了。否則我啊一定把你家璇璇搶去做媳婦。」
蔣正璇整個人一下子如鐵般僵硬住了。聶重之不動聲色地瞧了蔣正璇一眼,緩緩地將手機移到耳邊。蔣正璇全身哆嗦得幾乎要痙攣了,腦中已經無法思考了,唯一的念頭便是不能讓聶重之說話,死也不能讓聶重之說話。於是,蔣正璇不顧一切地用嘴堵住了聶重之的嘴。只要他不開口,此刻什麼都好。
她總以為這樣子終歸是了結了,事情總算是沒有留下任何尾巴地畫上了句號。她也為此暗暗慶幸。
萬一懷孕了怎麼辦?萬一懷孕了,事情就被攤在赤|裸裸的陽光下,再無所遁形了。那個時候,她要怎麼面對葉大哥。
蔣正璇就這麼一個聽話的小動作,聶重之察覺到自己的火氣慢慢地熄了下去。
蔣正璇咬著下唇,全身戒備。聶重之的視線落在她因咬著而鮮紅欲滴的唇上,再咬下去……再咬下去都快要出血了……他惡狠狠地道:「不許咬嘴巴。」蔣正璇別過頭:「要你管!」雖然這麼說,但她還是聽話地鬆開了貝齒。
蔣正璇則收勢太猛,打了個趔趄,整個人便撞向了植物叢。幸好身旁的葉英章平日訓練有素,眼疾手快,扶穩了她:「小心。」
大家正在吃茶用點心,遠遠地透過客廳的落地玻璃,瞧見有一輛車子行駛了進來。聶重之風塵僕僕下車。
如果有萬一呢?蔣正璇恨不得就這樣生生悶死自己算了!
這天,葉英章難得空閑,便帶了鮮花禮物過來探望已出院的蔣正楠。蔣家客廳因此也比往常更熱鬧了幾分。
聶重之許久不說話,視線落在她抱著靠枕的手,十指纖纖,玉石一般的粉|嫩剔透。想起那晚,她藤蔓一般地纏繞著他的脖子……
蔣正璇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卧室,把發顫的自己像蠶蛹一樣地包裹在被子里:「不,不會的,不可能會這麼倒霉的。」
聶重之端了茶杯和茶碟,不動聲色地在蔣正璇邊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修長的腿不著痕迹地伸到了蔣正璇腳邊。不出所料,蔣正璇的身子驟然又一震。
不久后,另一個好消息從醫院傳了過來。專家醫生在一次詳細檢查后告知蔣母等家屬,蔣正楠可以出院,但是必須每天回醫院做一個小時的針灸和兩個小時理療復健。
蔣正璇本坐在葉英章身邊,端著骨瓷碟子,正在吃檸檬布丁。自聶重之在客廳里出現后,蔣正璇便覺得手上這碟酸甜可口、軟滑誘人的布丁宛如骨頭一般卡在喉頭,怎麼咽也咽不下去。
這段時間里,兩人沒有再見過面,她只發過聶重之一個簡訊,寥寥數字:「沒事了!」這樣子的簡訊就跟加密密碼似的,這個世界上也就聶重之能看得懂。簡訊發出后,便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
本來這些他還是能夠控制的。但是偏偏讓他遇見了好幾次蔣正璇跟葉英章站一起的畫面,每每見到,心裏便如同萬蟻啃噬般的難受,越看越礙眼,越瞧越惱火。
蔣正璇猛地手一擋把卡片掃在地板上,漲紅著臉厭惡無比:「我不會去的。你出去,出去。」
若是蔣正璇只說一句不喝的話,聶重之的火氣估計又要上來了。可她說她現在什麼酒也不碰,倒似解釋一般。聶重之也知這句不是敷衍,心底舒坦了些,便也不勉強她。遂脾氣甚好地起身去屋內取了瓶礦泉水,擰開了蓋子,倒在杯子里,擱到她面前:「那就喝水吧。」
蔣正璇大大的杏眼裡寫滿了惱怒拒絕。聶重之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不願意也沒關係,那我這就下去了。」頓了頓,他雲淡風輕地補了一句,「找葉英章好好聊聊。」
蔣正璇是短髮微卷的髮型,兩側的頭髮各編了一個小辮子,用水晶髮夾別著,有些波西米亞的風味,清清爽爽間雜了一絲小女兒的嬌媚。
這句「聶大哥」比電腦錄製好的女聲還公式化,聶重之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呢。他不緊不慢地應了一聲,視線從葉英章手裡的布丁移到了她身上。
聶重之欣然應允,起身在陸歌卿額頭上吻了吻:「就知道卿姨對我最好了,那我就不客氣了。」陸歌卿被聶重之哄得眉開眼笑,擺著手道:「快去吧。」
由於是星期天,蔣正璇很晚才起床,從樓梯下來,遠遠便瞧見家裡有客人來訪。母親陸歌卿陪坐在客廳里,還有一個背對著她端坐著的制服男子。
雖然才短短一瞬,可那柔軟溫熱的觸感,妙不可言。
聶重之見她一張小臉白得猶如透明,知道她在擔心害怕,一時間心口處說不出什麼滋味,只是很想很想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哄。他向她伸出了手,只伸到一半便停住了。他的指尖甚至和圖書已經碰觸到了她柔軟的幾根髮絲,他卻不敢再往下半分了。
他哪裡比不上葉英章了。論家世,且不說他位高權重的那位伯父,單他們聶家,就在洛海城盤根錯節,根基深厚。葉家雖然不錯,可也是葉英章爺爺那一輩的事了,現在哪裡能跟他們聶家相提並論。論身家,他是電商新貴,拋葉英章多少條街也不知道,就算論長相,他也不比葉英章差半分。可是她為什麼就不能正眼瞧他一下,對他好一點呢?
一種懼意猛地襲來。蔣正璇在這陽光燦爛里,只覺得全身發冷。聶重之的視線定定地鎖著她,嘴角輕勾:「璇璇,是你先惹我的。你忘記了嗎?是你到我的酒吧,是你喝醉了,然後纏著我的……我們之間已經永遠也清楚不起來了。」
葉英章單位里忙起來,十天半個月不聯繫蔣正璇那是很正常的事。這次由於小掛件引發的冷戰,加上蔣正璇因為內疚,也未主動打電話給他,因此兩人之間足足有近一個月沒通電話。
見她乖巧聽話,聶重之嘴角露出淡淡的一絲笑意。取過了托盤裡擱著的水晶酒杯,倒了杯香檳,遞給了她。
如今她都厭惡地直呼他的名字,叫他聶重之了。那一晚,她纏著他,叫他「好聶大哥」,叫得那麼軟軟嫩嫩,那個瞬間,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會想盡辦法為她摘得的。
太陽穴處似被人重重地揍了一拳,突突地抽搐發疼,聶重之一動不動地站了片刻,等那種漲痛緩了一些后,他才徐徐地走近她,臉上的笑容很淺,幾乎是一閃而過:「比如,我為保守這個秘密,永遠也不告訴葉英章。但你這邊可以給我什麼?像方才那樣的甜頭也太少了吧?」
葉英章微微一笑:「其實我很羡慕蔣哥跟聶哥之間的感情。」
怎麼辦啊?她沒有吃。那是不是會懷孕?蔣正璇此刻的頭腦中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最後的最後,是他輕輕地放開了她,蔣正璇神色慵懶,意識迷茫。聶重之憐惜地又在她額頭髮間落下數個輕吻。一時間,兩人都似被籠罩在旖旎曖昧的迷幻中。
數個星期後,蔣正璇和聶重之的再次相遇,還是在醫院,不過那日葉英章也在。蔣正璇見了聶重之推門進來,神色明顯一僵,又不好當作沒看見,只好閃躲著視線打了聲招呼:「聶大哥。」
後來才知道那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就片刻光景,蔣正璇敗下了陣來。她垂了眼,嚅嚅地叫了他一聲:「聶大哥。」
蔣正璇從病房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極晚了。
聶重之正好整以閑地在大露台等著她的到來。他一聽見開門聲響,手裡拿了兩杯香檳,從露台處含笑著轉了出來:「來了。」
她的唇細膩如水,哪怕是毫無技巧的又舔又吮,也甜美得不可思議。聶重之不由自主地迎上了她的吻,他的嘴微張,她柔軟的丁香小舌便纏了上來,緊緊地與他糾纏在一起。
此後,蔣正璇躲著聶重之簡直比老鼠躲著貓還厲害。如果聶重之來家裡陪大哥,她就裝病不下樓。一來二去,也逃過了幾次與聶重之碰面的機會。
蔣正璇防備地抬眸看向了他。她的臉依舊紅粉菲菲的,似與他一樣還沉浸在方才的吻裡頭,語氣卻極度冰涼疲倦:「聶重之,你到底想干怎麼樣?你索性直說吧。」
聶重之默不作聲地從頭到尾瞧著她的動作,隔了許久才開口道:「把事情攤了開來,告訴你葉大哥,不過是弄個兩敗俱傷。我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也不想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要不,我們來做一個交易?」
他有這麼好心,這麼容易放過自己?!蔣正璇心裡頭還在狐疑。只見聶重之從口袋裡取出了手機,開始按數字,邊按邊問她:「葉英章的號碼是不是139xxxxxxx?」
反正是做了無賴了,索性就無賴到底。聶重之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沉聲道:「不算,要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唇。她如果不是這個表情,他早放過她了。
蔣正璇恨恨地瞧著他,可是偏偏無計可施,於是只好閉著眼認命一般地又湊了過去。心裏一再寬慰自己:就當親小貓小狗。對,就當親小狗。
這個念頭令他的火澆了汽油般地大了起來,聶重之狠狠地轉身,在牆上砸了一拳。
那一瞬,葉英章含笑著起身,緩緩地轉過頭來。蔣正璇瞧見了英氣逼人的一張臉,似混混沌沌空間里的一束光線,突兀亮堂,不染一絲塵埃。
蔣正璇將葉英章送至門口,轉身一抬頭,便見聶重之的眼光怔怔地落在自己身上,雖然很快移開,可裡頭除了有些讓人看不懂的探察,似還有一些別的、她說不上來的東西。蔣正璇只覺得那種目光讓她有些莫名地害怕。
聶重之還在跟蔣正楠你來我往鬥嘴之際,葉英章的手機響了起來,便說了句「不好意思」,起身去外頭接電話。很快便折返進來,面帶歉意地對蔣正楠道:「蔣哥,真是不好意思,單位有急事,領導讓我這就回去。」
兩人擦肩而過之際,聶重之卻一把拽住她的手臂。蔣正璇嚇了一跳,瞪著杏眼驚恐地瞧著他,結結巴巴:「聶大哥,你幹什麼?」
蔣正璇一怔,而後她脫口而出:「這跟你有關嗎?」
聶重之的車子一路往外環開去,顯然是在繞遠路。蔣正璇也不知他想談的是何事,見他沉著臉一直不語地盯著前方,便垂下睫毛,輕聲問道:「聶大哥,什麼事?」
蔣正璇邊上就是沙發扶手,見他如此靠近,無路可去,避無可避。她又受不住聶重之的這些話,霍地轉頭,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著他,卻找不到任何可以頂回去的話,熱辣著臉氣怔了半天,發覺自己完全無計可施,便賭氣似的狠狠推開他起身:「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你讓開,我要回家。」
那以後,蔣正璇發現她似一隻蝴蝶跌入了聶重之編織的網中,任憑她怎麼掙扎擺動,她都無法躲開聶重之。
可以說,蔣正楠的出院令蔣家的這個深冬歡天喜地的一片熱鬧。
葉英章掛了電話,對面的副隊長吳天緯便道:「葉隊,可不能只顧著工作,把嫂子給冷落了。這個案子忙了這麼久,今天啊,你一定要好好表現表現。」
空氣里流淌著清新簡單的旋律,似韶光在沙漏間一點一滴地溜走,簌簌的一點響。桌上兩個高低錯落的歐式燭台里,燭火閃爍,發出幽幽的光亮,葉英章的臉便隱約在這一團明明滅滅之中,蔣正璇的目光停留在那熟悉的輪廓上,一眼便移了開去。
蔣正璇自那件事情后,見聶重之總是一百個難受。此時的她亦恨不得可以隱身,可是又不能表現得異常,讓大哥發現。於是,蔣正璇主動勤快地幫大哥的花兒換水,又擰了毛巾幫大哥擦臉擦手按摩腿部。
這個無恥至極的無賴!
聶重之精神一振,歡喜之情溢於言表:「真是好消息。蔣,我等著你去騎馬打球。」蔣正楠聞言而笑:「切,這些你哪裡是我的對手,到時候非把你打得落花流水跪地叫哥不可。」聶重之說:「好,我等著。到時候你輸了我可不客氣。」
聶重之反應極快,反手一扣,便握住了她的手。他是黑帶九段,跟他玩花樣,不是玩死自己。蔣正璇雖然清楚這個道理,但惱極了,哪裡還去管這個。於是,她毫不客氣地狠狠地踢了他:「你走開,別碰我,放開我。」
蔣正璇抬眼便瞧見聶重之眼裡那抹含意不明的笑。空氣里的氧氣似瞬間被蒸發掉了,蔣正璇有點發怵,把手裡的碟子遞給了葉英章,起身道:「葉大哥,你幫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布丁吃掉。我回一下房間。」
陸歌卿自然不知道裡頭的這麼多事情,見聶重之表情淡淡,以為他是乘坐長途飛機累著了,便笑吟吟地提議:「重之,坐了這麼長的飛機,肯定乏了。你要不先去樓上客房洗個澡再下來吃飯?反正卿姨家裡沒這麼多規矩。」
聶重之不動聲色地道:「你讓我親一下,我就不把那件事情說出去。」他居然用那件事情威脅她。蔣正璇簡直難以置信他在說些什麼,瞪著他,整個人完完全全地不知所措。
蔣正璇的身子霍然一震,而後她的臉一分分地漲紅了起來,冰冷的聲音中飽含著怒意:「你為什麼不去找你的女朋友?」
聶重之此刻卻只是雲淡風輕地笑:「我不想怎麼樣?我只是想打個電話跟葉英章談談那晚的事情而已。」蔣正璇急得跺腳:「不許打,你要是敢打,我,我……」蔣正璇「我」了半天,想說句威脅的話,可是偏偏怎麼也想不出拿什麼可以威脅聶重之。
幸好,不久后,聶重之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告辭了。蔣正璇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自己這是怎麼了?中邪了不成?
出了餐廳,葉英章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疑惑皺眉:「璇璇,你今天的臉色很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一時間,整個露台安靜至極,只餘風聲輕輕地從耳邊輕輕掠過。
她願意為葉英章做的事情原來這般多!聶重之全身透涼。他的唇一點一點地往下……聶重之自己也說不出此刻的感受,他是希望蔣正璇叫他停止呢,還是希望她不叫呢?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來,只知道隨便哪一樣都會叫他難受到極點。
雖然著惱,蔣正璇卻知道聶重之卻說到了中心點上,葉英章確實沒有這樣子吻過自己。葉大哥的吻從來都是落在額頭,輕輕柔柔地一碰,像蝴蝶輕觸花朵,十分地小心翼翼。哪會像他那樣,每次吻她,似乎都想吃了她一般。
聶重之對這個可能性,自己也完全無把握。見她心驚膽戰的模樣,心中憐惜不已,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腹部,放低了聲音寬慰她:「你不必這麼擔心,應該不會這麼巧的。」
聶重之第一眼便瞧出了蔣正璇神色間明顯的慌亂,知道她怕在葉英章面前露出馬腳。聶重之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跟葉英章頷首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兩人在蔣家場合偶爾碰到,僅僅算是認識而已,彼此並不熟稔。
聶重之亦知道自己的想法瘋了。可是他無法自控,他想繼續瘋下去。
聶重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自從兩人發|生|關|系后,他最初的時候覺得內疚至極,恨不得揍自己一頓,怎麼會染指這個小丫頭。他甚至覺得自己再無臉面對蔣正楠了。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對勁了。他總是在不經意間想念蔣正璇這個小丫頭,想念她的一切,那種想念竟不由自已。
蔣正璇只覺得他目光所掃之處,汗毛根根倒豎。她虛弱地微笑:「聶大哥,我沒有躲著你。我們該下樓吃飯了。」
他在吃葉英章的醋!
陸歌卿喜笑顏開地替蔣正楠回答:「醫生說了,按正楠現在的康復速度,只要堅持復健,過幾個月應該就可以恢復如常了。」
聶重之這時也綳不住了,把手裡的香檳酒杯「啪」一聲擱在茶几上:「你走走試試!」蔣正璇抬頭瞪著他,沒吱聲。
蔣正楠的臉色淡淡地,見了聶重之,似笑非笑地開口:「聶,最近你良心發現啊,三天兩頭過來?可別說你愛上我了,我可是直男,不是gay。」
聶重之的視線微微閃動,似笑非笑地靠近了她:「我又沒女朋友,而且保守的是你的秘密……要的自然是你給的……」
聶重之見她的反應,竟一點也不惱,心裏反而暢快得很,微笑道:「你踢我,你跟我生氣,說明他真的沒像我這樣吻過你?」
他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聶重之也不以為意,指著某處:「看見沒,那裡就是你家。」視線所及,只看到白牆黑瓦的屋子和一片綠色庭院。蔣正璇淡淡道:「你就是讓我來看這個的?好吧,我已經看到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蔣正楠客氣地笑笑:「跟蔣哥還有什麼可客氣的,你們單位的事,都是大事,快去吧!」葉英章應了一聲,又對蔣正璇交代了一聲:「那我先回單位了。」蔣正璇關切叮嚀:「路上小心開車。」
從她的視線,只瞧見他烏黑的頭髮和寬寬的肩膀。母親陸歌卿見了她,微笑著招手:「璇璇,快過來,看看還認不認得以前大院里的葉家哥哥?」
那一頓飯的工夫里,蔣正璇生平第一次深刻徹底了解了何謂「如坐針氈」「度秒如年」。
她臉上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嫌惡。聶重之臉上的笑容漸漸地隱了下去,暗淡的眼底滲進了一絲痛意。
說來也巧,蔣正璇在卧室里算了算時間,樓下應該要開飯了,於是準備下樓。剛打開自己卧室門,冷不防就看到了門口處面色詭異的聶重之。蔣正璇一驚,第一反應是想把門關上,可聶重之右手一抬就擱在了門上,阻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
蔣正璇哪容得聶重之這麼說葉英章,她心頭本就窩著口氣,一聽之後,便涌了上來,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獅子護衛領地般地反駁他:「葉大哥他什麼都好,什麼都比你好。」這句話脫口而出的一瞬間真真是暢快無比的。可說出口的下一秒,她就後悔了。
蔣正璇視線落在遠處,側著頭也不搭理他。聶重之不以為意在她邊上坐了下來,端著酒杯,抿了數口香檳,冰涼的液體順喉而下,在這流光鮮媚的天氣中,又有她在旁,舒服得直欲叫人嘆息。
蔣正璇蒼白地僵硬在了那裡,無法動彈。聶重之輕輕地啟口:「一、二……」他數得很緩慢,一邊數一邊觀察蔣正璇的反應。「二」字的話音剛落,只見她深吸了口氣,雙手捏握成拳,被迫地一點點湊了過來。她閉著眼睛,無可奈何地在他臉頰上輕輕碰了碰,或許只有一秒,甚至比一秒更短的時間,她便離開了。
他捏著她的把柄,篤定地已經吃定她了!蔣正璇恨得牙痒痒:「聶重之,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好半晌,聶重之慢慢地湊近,在她耳邊露出尖刻輕佻的笑容:「既然他這麼好,你那晚纏我的時候,為什麼說葉大哥你吻我,你為什麼一直不吻我呢?」
蔣正楠在一旁齜牙咧嘴:「你這小子,每次就知道哄我媽,把我擠對得像外頭抱來似的了。」聶重之哈哈一笑,經過他時,拍了拍蔣正楠的肩頭:「你本來就是外頭抱來的好不好?!你不會今天才知道吧。」遂大大方方地上樓。
聶重之嘴角笑意淺淺,一副假惺惺的表情:「沒什麼,打個電話跟他隨便聊聊而已。」蔣正璇全身冰涼,急怒攻心:「不準打!不准你打!你聽到沒有?!」
這是事實。蔣正璇反駁不了。
聶重之怔怔地瞧著她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指尖撫摸著她方才觸碰的位置。那個晚上,她把他當作了葉英章,又親又吻百般纏人。
蔣正璇這樣的反應,聶重之得逞似的笑了出來,一點點地貼近她的臉。蔣正璇仰頭避開他,恨得咬牙切齒:「聶重之,你放開我。你想要怎樣?我們今天說個清楚。」
這個惡魔!蔣正璇眼睜睜地看著聶重之手裡的電話撥了出去,電話里傳來彩鈴聲,每一個跳動的音符都彷彿是一根繩索,一點一點地勒緊了她的脖子,令她呼吸困難,幾近窒息。她雙手攀著聶重之的手臂,拚命搶著電話。
這隻黃鼠狼,給雞拜年,自然不可能安什麼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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