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陰鷙復讎

孫鳴怔怔地瞧著她,心裏既驚訝又佩服。明明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被劫持后一度以為她活不了了,沒想到她心底竟有那麼大的勇氣和力量。
夏強半蹲在手術室前抱頭痛哭,「夏夏千萬千萬不能死,我就這一個女兒,夏夏!夏夏我的好孩子。」
宋摘星攔住他,十分認真道:「我知道夏強對我有偏見,所以這件事我只想輔助你來做。我有在團體治療上的經驗,之前也治療過相似的案例,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參与進來的機會。」
李唯西和宋摘星皆是一驚。
宋摘星眼睛一亮,激動地一把抓住李唯西,「有救了!夏夏有救了!」
看著簡一凡的眼珠子瞪得跟個銅鈴似的,宋摘星撇了撇嘴,「那你要怎麼感謝李唯西的救命之恩?」
李唯西扯了扯唇角,笑意裡帶著一絲嘲諷,「你弟弟的老婆生前經常打罵他,他像習慣你毆打他一樣默默忍受。可是你忍不了。其實你心裏是想對你弟弟好的,所以你忍不了別人欺負他,誰欺負他,你就要殺了誰。」
李唯西盯著他,須臾不動。
護士摘下口罩,額頭上滲出一層密汗,「幸虧樓層低,病人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骨折得比較厲害。好在年紀還小,會痊癒的。」
簡一凡嘀嘀咕咕地踏出門去,宋摘星和李唯西對視一眼,也一併跟了出來。出門的剎那,宋摘星想起來正事,連忙衝著雲月華道:「主任,吳副主任喊我們一起開會。」
簡一凡和宋摘星面面相覷,再看向李唯西時,他臉上的笑意更深,濃濃的散都散不開。
「我覺得你有。」
劉福山冷笑一聲,「你和她都會死,我要殺光所有人。」
「你沒事吧?」
明凈的走廊分隔出不同部分的心理室,每一個房間都帶著安寧而平和的氣息。諮詢室分成四個房間,由主治醫師分配使用。心理諮詢是醫生問診病人的重要一環,諮詢室自然成為對病人進行心理評估的重要地方。
只是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變了。劉福山越過夏強,只一個箭步便將穿著白大褂的宋摘星挾持近身,鋒利的刀刃即刻逼向宋摘星的脖頸。醫院大亂,夏強連連後退,原還喧嘩的走廊幾秒內便騰出一大塊空地,任由劉福山鉗制著宋摘星一步步向著病房靠近。
昨天破碎的窗框還帶著裂口,險險劃到了李唯西的眉檐兒,「你真的很想參与?」
文靜嚇得大叫:「急診科,快送急診!」
「閉嘴。」
「我活該!可是我的夏夏不該啊,我的夏夏還不到八歲,她有什麼罪啊。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吧。」
簡一凡低頭想了想,「不行就以身相許吧,畢竟我這樣的美男子也是人間罕有。」
劉福山補了一句,讓宋摘星更加不解,「她都死了,為什麼還多捅幾刀?有什麼……」
「閉嘴!」
他看到劉福山眸色一暗,便毫無察覺地又往前走了兩步,接著說道:「你要他老婆的屍體,是因為當天你還有一件事情沒做。在你殺了她沒多久警察就趕到了,帶頭闖進來的人就是孫鳴,他打亂了你所有的計劃,你恨他。」
她說得既賣力又誠懇,倒讓李唯西一驚。許是一個人在美國待久了,做什麼事情都是默默的,從不張口去要,也從不給別人機會,一貫疏冷,反不似她這樣直爽殷切。
劉福山有一瞬的怔忪,還未回答,便又聽見李唯西說道:「別看你是哥哥,其實從小都是弟弟在照顧你吧?你弟弟很聽話,很乖,在你爸爸打你的時候,他都會替你求情。」
他沒見過這個名字,想起昨天的宋摘星和簡一凡,只覺得心理科乏善可陳,儘是騙人的伎倆。他辛辛苦苦地養著孩子,旁人不安慰他也就罷了,還要給自己安個欺負女兒的罪名,讓他實在氣憤。他昨天打了宋摘星一點也不後悔,他堅信夏夏沒病——就是不喜歡說話而已,這叫什麼病呢?
李唯西噗嗤一聲笑出來,看向雲月華,「乾媽,雖然我來之前你就和我打過預防針,不過科里這兩個寶,我今天才算見識。」
www•hetubook.com.com「未完成事件!」隨著他瘋狂的語速,宋摘星忽然對著劉福山的耳朵大喊,「你的父親就在你的體內!」
宋摘星伴著話音進來,看見又是他,一忙打岔:「你既然說她就喜歡買貴的,那大促銷的時候為什麼還要買呢?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孫鳴帶著其他警員一一趕到,吩咐手下處理屍體。病房裡的醫生們也都依次走出來,劫後餘生的病患在裏面言笑晏晏,大家終於都鬆了一口氣。
「你開什麼玩笑?」夏強像是聽見一個極為可笑的笑話,「她有病,需要我做治療?我供她吃穿,供她上學,供她上輔導班,老子每天忙得沒個人樣,現在她生病了還需要我配合治療?哎你知不知道,她就是裝的!她玩遊戲的時候可沒看出來有什麼病,她就是不想上學騙我們的!」
「阿星!唯西!夏夏跳樓了!」
夏強終於抬起頭來,一瞬不瞬地看著宋摘星。過了沒多久,眼淚再一次洶湧而出,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小孩子。
「商量個事情好嗎?夏強的案子我能輔助你做嗎?」
夏強蹭的站起身來,既感激又羞愧,雙目含淚地哽咽道:「謝謝,謝謝……」
因為旋律太過熟悉,夏夏哼念的,是《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歌詞。
他要……同歸於盡?!
宋摘星眸光一亮,謝字還沒說出口,便讓轉身的李唯西堵回去了。
「為什麼要讓劉慶海替你坐牢?」
「她肯定有!」裴新急得跳腳,「天天購物,就知道買買買,便宜的還看不上,只買貴的。一到打折季,大促銷的時候就更別提了,家裡堆的東西一大堆,全是沒用的。不能逛商場,一到商場走不動路,一直纏著我讓我買東西!都這樣了還能沒病?怎麼可能呢!求求你們快給她看看吧!」
李唯西抱著宋摘星滾落一旁,哪怕在如此危急的時刻,他都沒有忘記用手掌托住她的腦袋,生怕她磕到分毫。那一槍正中劉福山眉心,他直挺挺躺在病房門口,再無一絲聲息。子彈從他額頭貫出,崩落在兩人腳下,若不是李唯西及時將宋摘星從他懷裡奪過來,恐怕剛才那一槍,連宋摘星都一併喪命了。
「咳,咳咳……」
「我沒病啊。」簡一凡堅持反抗。
所有人都向後退,只有李唯西錯過他們的身子走上前。他最終停在幾米外的距離,試圖吸引劉福山的注意。
「他會做好飯等你放學回來一起吃,會排大半天的隊就為讓你嘗嘗最愛的糕點。你每次從學校打架回來你弟弟都要大哭一場,還學會了怎麼包紮,怎麼辨別各種藥品。」
「我看他啊遲早被家屬打,說話太直。」文靜適時地打趣,「簡一凡剛剛躲過一劫,恐怕這會兒還雲里霧裡呢。」
宋摘星冷冷一哂,眼眶更紅,「玩手機就沒有抑鬱症了嗎?你看過她的手腕沒有,全是自殘后的划痕!你以為她對你笑就沒病是嗎?你知道她對你的每一次笑,都已經是拼盡全力才做到的嗎?!」
李唯西迎上他的質問,「在你打殘你父親之前,你父親打斷了你母親的左腿。就是那條腿,讓你處心積慮了這麼久,殺害你弟媳,嫁禍你弟弟,而你現在仍然站在這裏的原因就是——你要把你弟媳的左腿砍下來,哪怕她變成了屍體,你也要砍!你怨恨、憤怒、痛苦甚至焦慮,你要從她大腿根直接剁開,一條完整的腿,能緩解你沒有救你母親的愧疚,能讓你得到報復你父親的快|感,能讓你弟弟再也不用承受家暴,能讓……」
此時的夏夏雙眼無神,似乎不願意再聽到他們的談話聲,嘴裏開始默默念著一些詞,聲如蚊蚋,卻還是讓文靜猜到了她在說什麼。
裴新一愣,一時吞吞吐吐,「這個……就是購物狂嘛,看見什麼都想買。」
李唯西穿了件V字型領茶色毛衣,精緻裁剪的袖口點綴著一些逐馬藍,似乎在有意掩飾他的慵懶氣。他的確是一夜未睡好,乾脆加戴了一副金絲框圓形眼鏡,一到科hetubook.com.com室便笑著和文靜打招呼。
「你見哪個上手術台的,是替別人做的手術?」
醫院外。
「要讓那個叫孫鳴的警察拿過來。」
「在你爸媽離婚那年,你狠狠地打了你爸一頓,被關了三個月,你弟弟天天去看你。後來,你就控制你弟弟,毆打你弟弟,直到你弟弟結婚,你再也管不住他……」
「放開她!我來。」
劉福山也跟著笑起來,陰森森的倍顯猙獰,「你都知道了?」
「主任,李唯西不|穿白大褂就進諮詢室。」
「沒結婚之前,你也經常打罵你弟弟不是嗎?有什麼區別。」
宋摘星還想囑咐他兩句,沒想到裴新說完就轉身出了門,一句多餘的話也沒留下。等他一走,簡一凡立刻向宋摘星邀功,「怎麼樣?對付這種人我還是可以的吧?」
「既然你沒有在人最多的時候直接引爆,你一定還有別的要求。」尖銳的刀刃劃在皮膚上有冰涼的觸感,宋摘星看不到劉福山的表情,卻能切實感受到他的焦慮和緊張。
不等吳聰反應,李唯西連忙掉頭跑向科室。呼嘯的風擦過耳邊,裹挾著他慌亂的氣息久久未散。
雖有杯套包著,咖啡仍然透過指尖傳來絲絲熱度,連心裏都暖暖的。看著他背影愈來愈遠,宋摘星終於笑起來,開心得猶如小棕熊抱著春天,咕嚕嚕地滾下長滿三葉草的山坡。
同事一時十分吃驚,「1700多名?怎麼做到的?」
孫鳴等警員、消防隊、醫護人員已部署好隨時待命,疏散人群時狙擊手也已全部就位,只是劉福山和宋摘星靠的太近,他們無法完成狙殺,現在只能等待裏面的消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情況變得越來越危急。
偌大的走廊如今只剩下李唯西、宋摘星和劉福山三個人,能逃的都逃了,逃不掉的躲在屋子裡,等著未知的死亡。
脖頸間的匕首更近一分,讓宋摘星被迫停下,整個走廊再次安靜下來。
「讓孫鳴拿來,是因為你想把他一起殺掉吧。」
「他那個傻子,天天被老婆打,懦弱!」
「你受傷了?」宋摘星看到鮮血從他胳膊上汨汨流出,連忙捂住他的傷口,一下子哭出聲來,「嚴不嚴重,對不起,對不起。」
宋摘星嘖嘖搖頭,「我還以為你非高璨不娶呢,聯繫方式我都替你要好了。」
裴新看起來十分著急,說話聲音也大了幾分,恰好讓闖進來的簡一凡聽見。
「不好!」
李唯西眼睛半眯,不動聲色地看著環在他腰上的乳化炸藥。這種炸藥一旦爆炸,密度高、爆速大、猛度高,還填充著可燃劑,如果讓他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夏夏忽然又不說話了,慢慢抬起頭來看著氣急敗壞的夏強。她嘴角慢慢扯出一絲笑意,淡淡的,還未達眼底便就消失了。
李唯西看著再也不發一言的劉福山,呼吸漸緩。他慢慢摘下自己的眼鏡,露出一雙如寒星一般的目,似要奪人心魄,讓人無處可躲。
雲月華放下病歷,開門請他們一併出去,臨了不忘交代道:「唯西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是什麼人我比你們更清楚,不要妄想在我面前說他壞話。林帆的案子之所以給他,是因為他專攻這個方向,我相信他能勝任。」
「答應答應。」
心理諮詢室1部,夏強站在窗戶前連連嘆氣,嘴裏仍然不停地咒罵著:「媽的,就會給老子添麻煩。抑鬱症?你昨天還在玩手機嘻嘻哈哈的,能有什麼毛病?」
「我?去神經內科看了看腦子。」簡一凡皺了皺眉,一臉無辜,「不是主任吩咐的嘛。」
「你不知道啊,我和方琳剛才還在聊,要不是你告了李醫生的狀,主任把夏夏的案子轉給他,不然這次被劫持的人就是你了。」
就是這一句話,讓劉福山渾身抖如篩糠、徹底崩潰,舉起刀子直衝宋摘星刺去。
「讓子彈擦破了點皮,沒事。」
李唯西趁勢上前一步,阻攔劉福山:「你挾持我,我就不再說。你不就是來殺我的嗎?我和她交換。」
「求求你們,看看我女朋友吧,她有和圖書心理病!很嚴重!求求你們了。」
文靜給夏夏倒了杯水,夏夏仍然一句話不說,讓文靜頗為擔心。
「是……是啊!我看李唯西這小子當醫生不合格,林帆的案子主任你再考慮考慮,不行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地接下來。」簡一凡清了清嗓子,強調道,「雖然案子很辛苦,但我作為長輩,還是有責任參加治療的。」
孫鳴抬起頭,看著李唯西站定的位置,堅定地說:「我不知道這次他能不能解決,但我相信,他一定會把傷亡減到最小。」
「那劉慶海……」似乎想到了什麼,孫鳴一時欲言又止。
「毒舌啊,一句話就能把別人噎死。」宋摘星佩服至極。
從治療室出來,李唯西看了看時間,連忙走向諮詢室。躲在衛生間門口的簡一凡拿出小本本,伴隨著沙沙的聲音,又記下了一段字。
「你肯定還有事情要說,不然也不必挾持我。」宋摘星緩緩張口,打破了一時的寂靜。
李唯西看了看宋摘星,見她不發一語,知道正在愧疚,乾脆跟孫鳴轉移話題,「劉慶海可以放了,建議給他做幾次心理疏導,這個案子最大的受害者其實是他。」
「唉。畢竟是親弟弟,劉福山怎麼忍心。」
宋摘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趕緊將頭扭到一邊低聲和簡一凡抱怨:「你是不是傻,他就在我身邊呢我怎麼說啊?想幫你也有心無力啊。」
簡一凡拿著自己的筆記本,一條一條控訴著對李唯西的不滿。
李唯西隨吳聰剛走到醫院主道上便接到孫鳴電話,對面聲音急促促地:「內部泄露了消息,劉福山很可能去找你了,你萬事小心!」
「對我?」李唯西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直到他看到劉福山因為這些話而出現短暫的顫抖,宋摘星的處境岌岌可危。狙擊手就在對面的高台上,卻無法完成任何動作,怕一個不小心將宋摘星一併射殺。
陽光斜斜略過眉梢,帶著清寒的意味。
宋摘星嚇得一躲,「早就沒事了。你幹什麼去了?」
「傻人有傻福啊。」 宋摘星無限感慨,順勢從柜子里拿出來一沓資料,而後將手伸向簡一凡,「把你做的關於林帆的課題也交出來吧,李唯西幫你頂了那麼大的雷,還不得好好謝謝人家。」
「唯西,唯西!你跟我去趟院長辦公室,補一下科里的材料。」副主任吳聰突然急急走過來,連續開了三天會,嗓子都已半啞了,「院長一會還有事,讓咱們趕緊過去。」
「你幹嘛?!」
李唯西來不及多想,一個側身撲向劉福山,隨著一聲致命的槍響,濃濃的火藥味灌滿了整個樓層。
「朝中有人好辦事啊,好辦事。」
「別說了,我讓你別說了!閉嘴!」原還冷靜無比的劉福山此時像一頭猛獸,揮舞著刀子馬上就要扎向宋摘星!
「主任,李唯西對待病人態度不好,我親眼看見的。」
眼看簡一凡急得跳腳,宋摘星連忙挺直了身子和雲月華道:「那個……唯西……唯西……」宋摘星撓了撓頭,忽然想起來一條,「李唯西昨天救我,太不應該了!多危險啊!萬一他也被夏強傷到,咱們科不就折進去兩名醫生嘛!太不值得了!」
李唯西心驚,劉福山知道他已無路可走,看來此次挾持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有備而來。他身上除了刀子,一定還有別的東西。
「是的!我想讓夏夏好起來。」
「主任,李唯西今天遲到了整整一分鐘!」
「哎摘星,昨晚你可是答應我的!」
宋摘星護理好傷口,再次向李唯西道謝,只是聲音極低,隱著說不出來的歉意和內疚。李唯西反倒很想感謝她,如果當時沒有她在劉福山耳邊的一聲嘶喊,劉福山也不會那麼快地崩潰。她的機敏聰慧足以讓她自救。
孫鳴此時臉色極其凝重,半晌才緩緩開口:「你知道美國CIA對犯人測謊,通過紅外線探測皮膚溫度,測謊率在70%左右。如果是沒有受過測謊訓練的普通人,測謊率在54%左右。唯西在美國第一次替FBI破案和_圖_書子,從1700多名嫌疑人里最終鎖定了兇手,名聲大噪,堪當人體測謊儀。他的測謊率在95%以上,靠的就是他對犯人微表情的掌控。其實犯人的狀態,他比我們把握的更準確。」
「真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哼。」夏強十分不屑,「也就是兒科醫生讓我過來,不然我才懶得看你們心理科,就是花錢的玩意兒,我女兒渾身上下好好的,還嚴重?你們簡直就是一群騙子!跟她媽一個樣!」
「簡一凡,我看你一直盯著唯西,是不是太閑了?既然你對唯西感興趣,就把夏夏的案子交給唯西做吧,你啊,先去神經內科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麼病症。」
劉福山的聲音低沉有力,宋摘星感覺到脖頸間的力量更重一分。
醫院重新恢復了平靜,警員也悉數撤去,好在沒有傷亡讓孫鳴如釋重負。他與二人道了別,再次投入到警隊中去,還有好多人要安撫,還有好多事情要善後,這是他的責任。
「是。」低沉喑啞的聲音回蕩在整個走廊里,「那天殺他婆娘沒殺過癮,你讓警察把屍體從屍檢的地方拿出來,我要再捅幾刀。」
「一定要幫我看好夏夏。」
「你說的李唯西真的辦得到嗎?」身旁的同事不無擔心地看著孫鳴。
「可是她沒時間啊!你們不能直接給意見嗎?這種病很難治嗎?」
「真是厲害。」宋摘星唏噓不已。
「我看你也在心理科轉悠好幾天了吧,文靜說的對,你應該讓你女朋友親自來,不然我們無法做有效的諮詢。」宋摘星拉著他往邊上挪了挪,以給其他患者騰出更多地方,「你看你天天往這跑其實用處不大,如果真覺得女友有問題,你應該說服她一起過來。」
裴新見又進來一個醫生,立時被他噎得啞口無言。簡一凡緊跟著補了句:「心理疾病,有時候是外顯的,有時候是內隱的,只能等來訪者檢查完之後再下定論。」
翌日。心理科。
簡一凡目瞪口呆地看著宋摘星。
一聲狼嚎打破了他們的對話,簡一凡哭喪著臉直直向宋摘星撲來。
宋摘星看著夏強痛苦地蜷縮在那,不顧李唯西的勸阻仍然走上前去,無比憤怒無比傷心地指責他:「你從來沒有在乎過夏夏!你把夏夏當成你的附屬品,你心情不好就對她發泄,動動嘴皮子就罵出那麼難聽的話,你從來沒考慮過夏夏的感受!」
「啊!」簡一凡腦子裡火光一閃,「那我肯定死了。」
簡一凡終於滿足,大搖大擺地出來,正洋洋得意的時候卻一不小心撞到李唯西的身上。
裴新耷拉著腦袋,有點無奈,「那我回去再勸勸她,讓她來一趟。」
宋摘星扶著李唯西趕緊做及時的包紮,淚痕還粘在臉上沒有擦去。孫鳴急切地走過來,眉頭緊緊鎖著,全是擔憂,「怎麼樣?嚴重嗎?」
京大外科。「手術中」三個熒亮的字在清冷的過道里顯得格外刺目。
不知又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
簡一凡知道這是雲月華不高興的經典動作,被她盯得毛了正想分辯,忽見宋摘星和李唯西一起進來,連忙上前拉著宋摘星道:「你說你說,你是不是對李唯西也有意見,你快和主任說。」一邊說著一邊和宋摘星擠眉弄眼。
心理科的走廊內,秋初的風撲在幾個人身上,肅殺蕭瑟。
雲月華對他突如其來的表態搞得十分驚訝,訝異后又覺得他實在是不知輕重。她微微眯起眼來打量著簡一凡,一雙秀眉再次耷拉下來。
走廊內行人熙攘,心理諮詢室1部的房門半掩著,露出一隙亮光。
夏強抱著頭,哭得更厲害,鼻涕順著眼淚流下來,「我不知道她要自殺,我真的不知道。」
文靜心尖發酸,和夏強道:「孩子的抑鬱症跟家裡人,跟環境都特別有關係,希望你能正視夏夏的病,她現在非常嚴重。」
雲月華冷哼一聲,不怒自威的樣子讓簡一凡立刻矮了半頭。果然,更冷的聲音直直向他壓來。
「主任!李唯西這個年輕人,對我這個長輩不尊重……」
宋摘星聞言一直搖www.hetubook.com.com頭,眼神里滿是拒絕。
洶湧的大廳擠滿了病患和家屬們,他穿梭在人潮里,嘆著氣向心理科走去。與他擦肩的一個戴著黑色口罩的人忽地就停下步子,在聽到他的自言自語後轉而跟著他,一步一步逼近心理科。
「您看您女兒都病成什麼樣了,您也消停消停,好好配合夏夏一起做治療吧。」
與此同時,李唯西從拐角出現,隔著整一條走廊向宋摘星大喊:「摘星你過來!」
「乾媽?」簡一凡和宋摘星再次異口同聲地叫道。
夏強從大廳拿了單子一路上嘟嘟囔囔,看著主治醫生的名字冷笑幾聲,「李唯西?心理科的醫生還真是不少。」
「阿星!你這麼快就變節啦?」
宋摘星準備好所有的資料,將文靜喚出來問了問情況,正打算進去,卻聽見身後夏強猛地一聲嘶吼。
「我沒有!我沒有嫁禍他!他死了就再也沒有痛苦了!啊!」
簡一凡晃了晃腦袋,「頭……頭有點暈……」
而在另一邊,簡一凡扶著門框閃出半個身子,暗中觀察著李唯西的一舉一動,而後拿出小本本,將發現記下來。
只是安慰的話還未說出口,便看見文靜一路慌張地跑過來,眼淚隨著說話聲一併湧出。
治療室里,李唯西和方琳了解病患情況,許是累了,中途握拳半掩打了幾個呵欠。躲在窗戶后的簡一凡再次拿出小本本,認真記下來。
一聲又一聲的哭叫回蕩在過道里,肝腸寸斷讓人不忍細聽。白熾燈的燈光打在身上,那麼明亮,那麼通透,卻照不散他們心中的陰霾。
簡一凡興奮地撲向宋摘星,宋摘星猝不及防身子一閃,隨著「咚」的一聲巨響,簡一凡整個人直直撞到了柜子上。
心理科測量室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正不斷央求文靜。
李唯西亦是一笑,恍覺這樣的情景在哪裡見過。不過愉悅的情緒轉瞬被沖刷乾淨,他看著手術室的方向面色微瀾。以後的日子他一定要讓夏夏好起來,讓夏夏重新擁有明媚溫暖的世界。
他說著便單手撕開上衣的扣子,露出來一排炸藥,身後圍觀的人群一下子衝散開來,驚叫一片,四處逃跑。只是劉福山現在死死守著病房,裏面的病人和醫生完全出不來,只等著和他一起喪命。
主任辦公室的青蘋果茱萸長得肆意茂盛,肥厚的葉子帶著扁平的條紋將窗頰映成一片綠色。翠葉青枝不慕顏色,恰與雲月華的氣質相稱。
一邊看病歷的雲月華終於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你這個,長輩?」
「劉慶海依戀哥哥劉福山,所以結婚都下意識找了個和哥哥一樣兇悍的老婆。」宋摘星仍低著頭,小心溫柔地給李唯西包紮,神色卻黯淡下來,「心理學上來講,兒童期父母對孩子的重要,足夠影響他們一生。所以在有孩子之前,每個人都應該先想想自己能否做一個合格的父母。」
宋摘星懵怔時,李唯西輕應了一聲,隨即託付一般將夏夏的病歷交到她的手上,「夏夏需要你,快去吧。」
「什麼意思?」簡一凡看向文靜。
李唯西就躺在那,看著剛才還那麼冷靜的宋摘星這一時哭得天崩地裂,不由得苦笑連連,「好醜,別哭了。」
孫鳴不無可惜地嘆氣,李唯西勸慰道:「在劉福山心裏,死才是解脫。他們兄弟兩個從小被父親家暴,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劉福山拚命想對弟弟好,但就是做不到,無形中反而變成了父親的樣子。掌控弟弟,家暴弟弟,一邊做,一邊痛苦。」
宋摘星梗著脖子,低眉看著夏強,更像是一種反抗,「夏夏首先是人,其次才是你的女兒,如果你將在外面受的委屈當作是對夏夏發泄的理由,你真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走廊里,宋摘星喝了口咖啡,忙不迭跟緊李唯西的腳步。
文靜被他擋著什麼也幹不了,再一次和他重申:「你叫裴新是吧?和你說過幾次了,你要帶她親自來看看,這樣我們才能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心理問題。」
「阿星?你沒事吧!」
「摘星,你冷靜一點。」李唯西上前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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