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陪你去西藏

真是天人交戰!
順利地爬上了一個坡,拐過去了一個彎,嚴真微一抬頭,便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撼住了。天邊的雲彩感覺離她是那麼近,彷彿伸出手,就能握在手中。
「十年前,他開車路過這裏,正好遇到了雪崩。」他淡聲說著,彷彿是在講一個很久遠的故事。「在海拔五千米以上還駐紮了一個哨所,每次送給養都是他開車去,結果只有那一次遇到了雪崩,連人帶車,都埋在這裏。」
宋馥珍長期從事教育事業,在一所大學任教授,談起教育這個問題自然是頭頭是道。而顧淮越聽了只是淡淡一笑。
馮湛自然也能透過後視鏡看見顧參謀長的臉色,啥話也不敢說了,直接加足了馬力,使勁兒往家趕了。
她忽然有點兒好奇這裏面到底埋葬了怎樣的人。
顧淮越淡淡地移開視線,看向嚴真:「再選點兒別的吧。」
好在走過去是一段平穩的路。
摸著暖氣片,顧淮越微微勾了勾唇。這顧老太太真沒少操心。
話畢,兩人同時看向嚴真。
「起床了?」
宋教授被自己的話堵了回來,一時坐在那裡,也不知道說啥好。哼!又是這個顧家老太太!
嚴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隨即便被握緊,安全通過了這條狹窄的獨木橋。
說完她就被石頭絆了一下,顧淮越扶住了她,嚴真下意識地搭住了他的胳膊,恰巧與他對視。她眼中的笑意還未褪去,瞬間就又添了一抹慌亂。
班長老王吃一大驚:「首長,這要走上去可得一兩個小時!」
顧淮越沉吟了片刻,果斷決定棄車步行。
這個協議順利執行了幾天後,林家小孫子忽然覺得不對勁。他彷彿是忽然想起來了,自己猜拳從來就沒贏過顧家那個小孫子,不行不行!
六月份是這裏的雨季,綿綿細雨之後山中騰起的大霧會讓這裏更美,但是溫度不會太高。要是來,還是得穿上一件又一件厚重的衣服。只是,這樣的事情,只要想想,就會覺得很美。
今天顧淮越換上了一件厚厚的冬作訓服,而嚴真怕冷,早在進藏之前就套上了,這厚重的衣服一穿上她就覺得矮了幾分,可是套在某人身上,還是挺合身的。
站穩后,她臉色緋紅地鬆開了手。
「顧珈銘。」顧淮越壓低了聲音喊他,表情很嚴肅。
「他倒是沒說什麼。」宋馥珍放下茶杯,說:「我來只是跟你提一提這個問題,兒子大了就要好好管教,不能總慣著他。」
嚴真一陣手忙腳亂,顧淮越低頭,看著她笑了笑:「還是讓你多睡一會兒,今天會很累的。」
這是命令,所以他必須來。更何況,他已經成了家,那個真正可以陪他一起來的人。
「回家,惹了這麼大的事兒你等著爺爺回來教育你?」
以他銳利的眼神可以看到,捧著漂亮姑娘啃的小伙兒長得很機械,用林小小的話說,就是「一朵兒鮮花插在牛糞上了」,看他們倆還不如看首長跟嚴老師呢(某貓:這是神馬可比性……)
其實嚴真很想說,它們離得都很遠。
嚴真看著他,不禁樂了。
嚴真頓時就抽了一口氣,指尖一陣顫抖。
大廳的沙發上坐了一位看上去很優雅的女性,應該是上了歲數的人,因為頭髮上有不少白髮。齊耳的短髮被打理地一絲不苟,服服帖帖。嚴真邁進門時,一下就對上了她的視線。
老王噎了一下,視線一轉看見嚴真從車上下來,就像看到了救星,「那,嫂子能行嗎?」
等到選好了東西往外走的時候,嚴真忽然感覺到下腹一陣墜疼,她閉了閉眼,等疼勁兒一過,她就明白又該圈點兒啥回去了。
倒是顧淮越,上車許久后,說了一句:「這幫小子!」
以前每年過年的時候嚴真都是提前好久儲備年貨,從未在年根兒上來過超市,人太多了,幾乎都無處下腳。
看見馮湛,嚴真就不禁想起某個小傢伙,一邊把行李裝車一邊問道:「這幾天家裡怎麼樣,珈銘還好嗎?」
這裏的海拔比七連要高,走到這裏來,原本適應了高原的身體又開始有了頭疼的跡象。所以嚴真盡量不www.hetubook.com.com說話,跟在顧淮越身後,走的很慢。
嚴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而顧淮越則是頓了下,回過頭看了看她,很快又折回身向廳內走去。
顧淮越點了點頭,很是受教。
小朋友指點江山般地把一堆大蝦划拉了過來,售貨員阿姨不禁親切地問:「小朋友,買這麼多你吃得完嗎?」
小朋友說到最後不抹淚了,神情也變得愈發的堅定,就好像一勇士似地。
吃驚過後,嚴真問: 「為什麼連張照片都沒有?」
看著顧珈銘小朋友愈發可憐兮兮的眼神,顧參謀長只好認命地拿起了剛放下的車鑰匙。
嗯?這似乎應該是表揚?嚴真偏了偏頭,微微一笑。
顧淮越看著她,搖了搖頭:「能走到這裏,你就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從進藏的第一刻起,這樣的感覺就時刻圍繞著他。
「你說幹什麼?」他沒好聲氣兒地反問。
說完一不小心,腳滑了一下,差點兒摔倒。幸虧是顧參謀長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顧淮越放慢了腳步,與嚴真保持平行,靜靜地聽著她說。
小朋友頓時不樂意了:「老師,你笑啥?」
在這裏待了幾天,嚴真的身體已經逐漸適應了西藏的氣候條件。可是這剛一適應,她就要離開了。
顧淮越淡淡的笑了下:「老王,你可忘了,我是從這裏走出去的老兵。」
小傢伙的聲音很凄厲,彷彿受了很大的委屈。
「不管你們以後能在這條路上走多遠,當多大的官兒,現在,你都是我手下的兵!在這當兵的人都渴望個啥?陞官兒?發財?那都是扯淡!等你在這和尚廟待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你最渴望的就是成個家找個老婆!」
小朋友在後座百無聊賴,小眼睛一瞄,不小心就看到了對他來說是限制級的畫面。兩個大人在玩啵啵,而且還是旁若無人般地玩啵啵。小朋友很不屑地撇過頭去,可是沒堅持多久,他又撇了過去。
舉至齊眉處,沉重而肅穆。
想靠近,有所顧忌。想離遠,又害怕太冷。
嚴真搖了搖頭:「還是去超市看看吧,我們是準備在這邊住一段時間的,不能總是將就。」
瞬間,嚴真就感覺到顧淮越身子僵了一下。
小朋友立馬興沖沖地參与意見:「肯德基!」,換回白眼四枚。
只是這條路好像很長,她眺望一下也看不到哨所,放眼望去,只能看見白皚皚的連綿起伏的雪山。
「跑了倒數第二,因為快到終點的時候我崴了一下腳。」嚴真笑了笑,笑容中好像帶了一點兒孩子氣,「回到家裡我哭得稀里嘩啦,父親就安慰我,人不能成功的太快,在終點前崴一下腳才知道還要繼續努力。」
「嗯。」嚴真淡淡的點頭,下巴向下面揚了揚,「怎麼回事?」
這樣的隆重是嚴真沒想過的,也是不敢想的。她無以為報,只能再微微一笑后,上車離開。
很多東西看上去觸手可及,其實只要一伸手,你就能感覺到距離。
梁和皺著一張包子臉小聲說:「我也不太清楚,淮寧把我們送過來剛走,小禍害就被外婆拎著上門了。」
生鮮區。
「老太太覺得,這麼大的事兒還是當面說比較合適。現在我回來了,正好抽個空帶著她去您那坐坐。」
他微微側頭,笑了下:「喜歡的話,我們六月再過來。」
「幹嘛?」小朋友悶聲悶氣地回。
馮湛一邊審視路況一邊低眉順眼地說:「也沒什麼大事兒,您回去就知道了。」
顧淮越又倒了一杯茶放在珈銘外婆宋馥珍面前。宋馥珍喝茶講究,面前那杯茶都已沒了熱氣卻還剩大半杯,一看就是不對她的口味。
「這是我十年以來第一次來看他。」
顧珈銘小朋友頓時泄了氣,低著頭:「那是被外婆訓的。她只訓我不訓林家小孫子,我就知道她不疼我。」
於是協議撕毀了,內戰又開始爆發了,內戰的結果就是老爺子那個宋朝花瓶給碎了。林家小孫子頓時就成了孫子了,只剩下他一個人慷慨就義!
這副滑稽的模樣成功地逗笑了嚴真,她把hetubook.com.com珈銘的行李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放上了獵豹車的後備箱,開門上車時才意識到,他要回的,是那個家嗎?
顧珈銘小朋友立刻揪緊衣服:「首長,我這回在外婆家撐到七天才回來的,你不準把我送回去。」
顧淮越挑了挑眉:「顧珈銘,收拾你東西去!」
她這麼一問,馮湛立刻就苦了一張臉,支支吾吾地看著嚴真和顧淮越。
她正端著茶杯,看見嚴真時禮貌地向她點點頭。
顧淮越自然知道這一點,他說:「你先開車回七連。」
顧珈銘小朋友頓時放鬆了戒備:「那去哪兒?」
剛邁進大廳的門,就聽見了從裏面傳來的低微啜泣聲。
顧淮越搖了搖頭:「還有一位戰友,不過他在海拔更高的地方,離七連有點遠。」
放在平時顧淮越是不吃他這一套的,個小傢伙從小就知道賣乖討巧。可今天他只是由上到下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不送你回外婆家。」就算是想過去人還不一定接收呢。
第二天醒來時,嚴真的頭疼已經好了許多。
房子買了很久了,一直都當樣板房來著,他一個人住也湊活,現在重新裝修了一番,終於有了家的樣子。當然,暖氣也修好了。
顧淮越靜了一瞬,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看向嚴真:「上車!」
「為什麼?」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問出口。
將行李放進後備箱,嚴真又一次回頭看了看這個地方。又開始下雪了,團部昨天又加急送了一次物資,整個七連的庫房已經被堆滿了。而他們兩人,也將跟著送物資的車一起回去。
嚴真轉過身,看著身後七連的人整齊地列隊,唰的一下行了一個軍禮。那動作整飭有力,沒有一絲地遲緩。
她幾乎是立刻就察覺了什麼,迅速地轉過頭去看顧淮越。而他也恰好看了過來,告訴她兩個字:「到了。」
嚴真還來不及回禮,某個小傢伙就嗖地一下跑了過來,抱住了顧淮越的腿,哭得更厲害:「爸爸!爸爸爸爸!」
她並不是第一眼就注意到這個小雪堆,可是只要一看見,就會覺得它佇在那裡很是突兀。
「我可以的。」她扒拉一下圍住嘴巴的圍巾,急急地保證。
「嗯。」嚴真點了點頭,他指了指廚房:「早飯時間已經過了,不過炊事班的老劉給你留了飯,我陪你過去吧。」
小孩子折騰起來還真能要了命了。
嚴真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心情:「我是在想你剛剛哭得稀里嘩啦的樣子。」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嚴真問他:「你現在這麼有理,剛還幹嘛哭呀?」
嚴真問:「今天有什麼安排?」忽然想起了他們來這的初衷,不禁更加好奇,「不是說來看戰友的,就是看看老班長?」
嚴真迅速瞪了他一眼,不敢回頭,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心思了,更遑論去看他人,所以,自然沒有看到身後的顧參謀長微微勾起的唇角,幾乎是無意識的,或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
「在外面吃好了。」車停在一個紅燈前,顧淮越忽然提議道。
那樣一副場景,連回憶都會是件痛苦的事。
嚴真點了點頭,迅速地吃了早餐,準備出發。
坐在床上她發了一會兒呆,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昨晚。她睡得很暖和,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夢回醒時才發現,原來是躺進了他的懷抱里,於是又不由得怔愣。
嚴真揉了揉腦袋,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向外走去。
「那時候班裡沒有小朋友報,老師很著急,就把我揪了出來,你猜老師怎麼跟我說?」她笑盈盈地問道,沒等他說一個字就公布了答案,「老師說:嚴真,你爸爸不是當兵的嗎?你上!跑不好就是給人民解放軍丟人了。」
兩條小眉毛簡直揪一塊兒去了,看上去可憐兮兮。
「嗯。」顧淮越簡單應了一聲,在她對面坐下,並不准備多提這趟西藏之行,「珈銘這是怎麼回事?」
在經過兩天的電視爭奪大戰之後,顧小司令深覺得這樣不行,於是兩人簽了一份兒和平協議。一三五我看,二四六你看。周日——猜拳決定!
老王只得執和-圖-書行命令。
「當時連長找遍全連也沒有一張他的照片。而他被挖出來的時候,已經血肉模糊地凍僵了。」
操場上七連的士兵們正在出早操,一會兒還要去拉練。顧淮越就站在宿舍的台階上靜靜地看著,聽見門開的聲音,轉過身來。
這是一塊很奇特的墓碑,上面沒有一張照片,沒有一個姓名,下面只留下了一行小字記錄立碑的時間,算一算,距今已經十年了。
小朋友很不屑:「你說,這種人,我怎麼能不鄙視他!我最討厭那種戰場上臨陣脫逃的人了,孬兵!哼!」
「所以,哪天你們這些小南瓜要是有了老婆,別忘了知會你班長我一聲,讓我替你高興高興。我這輩子是沒指望了,我可全看你們了,最好能帶到這兒讓我看看,我是紮根兒這兒不走了!這是命令!」
「記得。」嚴真輕聲答,「你說過,他比任何人都喜歡這個地方。」
龐凱一大早吃過早飯就直接回團部了,臨近年底,團里沒個鎮場的也不行。今天趙文江專門派了一個人陪著他們兩人一起去,只是才走了沒多遠,就被前面的一個雪坑擋住了去路。
老王立刻說:「那可不行,連長讓我保護您跟嫂子的安全,這一路有不安全的地方,我得跟著您提個醒。」
想了想,還是又補充了一句:「珈銘的外婆現在正在家裡等著呢。」
顧淮越刻意放慢了步調,一是為保存體力,二是因為跟在後面的嚴真。儘管她亦步亦趨地跟的很近,可是她走的還是很吃力。
「他現在就葬在這裏。」顧淮越說,俯下身,抹去了墓碑上覆蓋的一層厚厚的雪。在這個七個月份都是雪季的地方,其實這是無用功。
站在橋這頭,她累得直喘氣,在這樣的天氣,額頭上竟然沁出了汗水。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她看著顧淮越苦笑:「我是不是挺沒用的?」
「後來讓我父親知道了,他就拿出訓練新兵的勁頭來訓練我,整整一個星期!」這在當時是讓她覺得生不如死的事情,可是現在長大了一想,又很不能理解當時的痛苦。
有兵的表子,卻沒長出骨頭。這是這個班副曾經說過他的一句話。確實,在他面前,他不敢說自己是個兵。
顧淮越不禁笑了笑。
而他彷彿懂得她此刻的心思,走過來,淡聲問道:「你還記得,來時的路上我給你提過的這位戰友么?」
「嗯?」
嚴真放下行李,看著顧淮越:「家裡有做飯的食材嗎?」
說著他鬆開推車就要過去,嚴真忙拉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不用。我要拿的是……衛生巾。」
宋馥珍挑了挑眉,喝了一口茶,哼了一聲說:「也不知道你們這是怎麼教育他的,這表子裡子啊都痞的要命。」
就在裝好行李卸下物資準備走人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從後面傳來——「嫂子!」
於是,只好並列而走。嚴真走在顧淮越的前面,時不時地與人擦肩而過,偶爾還會被撞一下。不過,總有一雙手會很快的扶起她。只是輕微的觸感,真的只是輕微的,一次兩次可以,可是這一路走來,嚴真整張臉燙地都能煮雞蛋了。
售貨員看了嚴真和顧淮越一眼,俊男美女,確實挺登對的,於是更加熱情地推薦盛在大盆子里的草魚:「是嗎?那再來條魚好了?」
是馮湛來接的機。
他察覺到了,遲疑了下,握住了她的手。
近在咫尺的太陽,雲彩。
嚴真慢慢地向前走,繞過雪堆,就看到佇立在雪堆前的那塊墓碑。
嚴真頓住了笑,摸了摸他的腦袋瓜子。
瞬間,兩人都尷尬地沉默了。過了一會兒,顧淮越折過身,重新抓住了推車。嚴真壓低腦袋,也只聽見這樣兩句對話。
已近年底,超市自然是熱鬧非凡。
正是坐在在城西區的那套兩居室。
「二嫂,你們回來了?」
算了,就讓它掛在天邊吧,她看看就好。嚴真這樣安慰自己。
二樓房間,嚴老師這個候補兵開始反過來教育顧珈銘小司令。
依然是握著的手,可是感覺卻不一樣了。嚴真告訴自己,那或許只是心裏作用,其實沒什麼和圖書的,可是眼眶還是控制不住的紅了,毫無理由的。可是她也不能哭,因為流出的眼淚很快就會結冰,所有的苦澀都只能咽回去。
「我不敢。」顧淮越說,「在他面前,我總像半個兵。」
「首長,辛苦了!」
於是小朋友又興高采烈地去摸魚。
一大一小頓時轉過身來,顧淮越問:「還需要什麼,我幫你去拿。」
終於坐到了車上,買的東西太多,後座幾乎都要放滿了。嚴真只好留小朋友一人坐在後面看守物資。其實嚴真在前面坐的也不安穩,尤其是一偏頭就能看見他的側臉。
「這回的事兒要說大也不算大,前年他外公過大壽,有喜好古董的小輩送了一個宋朝花瓶,結果你兒子跟家裡最小的那一個鬧騰,把花瓶給打破了。」
顧淮越只是沉吟了下:「老爺子怎麼說?」
「她是珈銘的老師。」顧淮越說,而後又輕描淡寫地加了一句:「也是我的妻子。」
顧淮越沉默了幾秒,淡淡一笑,將車子打了個轉向燈,向超市開去。
回去彷彿一瞬。眨眼間,就回到了C市。
顧淮越看了眼小朋友:「你在這裏陪著他,我去選點兒別的,口味清淡的就可以吧?」
嚴真愣愣地點了點頭,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擁擠的人群中,才回過神來,摘下手套用冰冷的手捂住臉。真是要了命的燙啊。
嚴真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就覺得他很孤單。這種突然冒出來的念頭讓她心頭驀地一軟,卻又讓她手足無措。
她有些驚訝又有些高興地看著他。
閘機入城時,嚴真忽然覺得這裏暖和的有些超出她的意外。
紅軍司令潰敗千里,哭得長江都要決裂了。嚴真無奈,只能抱起他,向樓上走去。
小朋友一邊抹眼淚一邊講出了事情的原委。
躺在床上伸了一個小小的懶腰。掌心覆過他趟過的地方時已經感覺不到熱度了,看來是老早就起床了。
他率先跨過一個定了釘子的粗壯樹木搭成的橋,站在橋的這一邊,向嚴真伸過手去:「把手給我。」
顧淮越扯動嘴角,算是輕輕笑了下:「他是我的第一位班副,來自山城,那裡常年多霧,總是不見太陽。跟班長一樣,他留在這裏,就是這麼簡單的原因。」
收回視線時,她看到不遠處有個小土堆。不,更確切地說應該是雪堆。
回去的路已經很長,可是走起來卻比來時快的多。
路走了一半,意外地看見了老王開著的吉普車,他站在車前面向兩人揮了揮手中的帽子。
「幹啥。」
小朋友回到自己家,也就完全放鬆了戒備了,沒消停多久,就哀哀地喊著餓了。
嚴真頓時愣住。
「顧珈銘,齊步走。」
這樣想著,她就下意識地這樣做了。只是伸出去手,才知道那雲彩還離她很遠很遠,她就算伸直了胳膊抻直了小腿也夠不到。
宋教授立刻就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顧淮越。
「那他現在……?」話說到一半,嚴真就忽然明白過來。
顧淮越看著小傢伙,眼皮都沒眨一下。不過心裏是清楚的,這小傢伙肯定在外婆家犯了大事兒,不然也不會被外婆親自送回來。
嚴真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唇上瞬間襲來的柔軟感覺驚到,動彈不得。
小朋友更加抓緊了嚴真的衣服。
果然,話畢,小傢伙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腿,高喊:「首長,救命!」
剛上二樓,就看見梁和和探頭探腦地向外看去。看見了嚴真,她不禁一喜。
「那爸跟媽呢?」
嚴真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起的太晚了,你怎麼也不叫我?」
愣了幾秒,嚴真反應過來,不禁笑了下。
這可能有嗎?
嚴真聞言轉了過去,恰逢此時顧淮越也轉過頭來,開始倒車。小傢伙不禁一樂,抬起胳膊扣住兩個大人的後腦勺,用力一推。
嚴真好不容易才把帽子扶正,整張臉圍的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視線落在她身上,顧淮越猶豫了下。
她轉過頭去看顧淮越,他的表情已由淡然變得凝重。
嚴真一眼看過去,就能看見某個小傢伙正貼著大廳的牆面,哭得稀里嘩啦。
是得好好管教了,不然老子www.hetubook.com.com還得跟著一起挨訓!
嚴真笑了笑,看了看扒著她腿蹭了蹭去的顧珈銘,又看了看樓下彷彿兩軍對峙的談話場面,不緊覺得頭疼。
他看了看嚴真,說:「你先把他帶到樓上吧。」這算是取保候審了,小傢伙頓時又扒住嚴真的腿,不肯鬆手。
車子停在顧園門口時,嚴真一眼就看見了一輛墨綠色的車。這輛車,嚴真從未在顧園見過。顧淮越匆匆掃了一眼那車,從馮湛手裡接過行李,徑直走了進去。
嚴真就感覺不對勁,顧淮越則是處變不驚。顧珈銘這個小崽子是出了名的能折騰,他也不指望他能安分幾天,於是坐上車后,他揉揉眉,才淡聲問:「珈銘怎麼了?」
「排隊結賬去!」
「他們都出門了。」梁和說,好看的眉頭又忍不住皺了一下,「所以說才麻煩,只剩我一人應付珈銘的外婆。額,那我這個人,你也知道啦……」
嚴真不禁忍著笑,向顧淮越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房門打開,顧淮越從外面走了進來。嚴真頓時就感覺到小傢伙瑟縮了下,往她這邊蹭了蹭。
顧淮越搖了搖頭:「怎麼把車子開到這兒的?」
小朋友一派天真地指了指戳在旁邊的兩位大人:「我們這是一家三口!」
「對了淮越,剛剛那個女人是?」宋馥珍試探地問著,看見顧淮越抬起頭,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她,話鋒不由自主地就改了,「我看珈銘跟她挺親的。」
嚴真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去拿就可以。」
家裡最小的,是指宋馥珍小兒子家的孩子。跟珈銘差不多大,可混到一塊兒了卻總是兩看不順眼,看一眼想打架,看兩眼想掐死。這種深仇怨恨大人們壓根兒就無法理解。
他之所以現在敢來,不是因為肩膀上那個二毛四的肩章,而是想起了曾經新兵連訓練時這個臨時調任新兵連班長的人曾說過這樣的一句話。那是他們訓練休息時,他說的一句話,他管那叫命令。
嚴真不禁納悶,怎麼每次去一趟外婆家都要這樣灰溜溜的回來?
三人並排而走,有好幾次都被人群衝散。顧珈銘小朋友急了,喊了一句:「三人成列!」
老王嘿嘿一笑:「連長派了兩個兵把前面那段障礙給填平了,四個小時!」
宋教授眼睛簡直要冒火了:「這麼大事兒就不能打個電話說一下?」
「那最後跑的怎麼樣?」參謀長最關心的是解放軍的人丟沒丟。
而顧淮越只是淡淡一笑:「你看,你父親說的很對。」
小朋友在水果區站定,指著大紅蘋果問:「老師,你的臉怎麼跟它一個色了?」

事情是這樣的,小朋友一被遣送到外婆家,就發現林家那個小孫子也在這兒。不由得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嚴真輕嘆:「他們挺好的,這裏,也挺好的。」往大衣里縮了縮,嚴真又添了一句,「不過就是有點冷,不知道夏天會不會暖和一點兒。」
他凝視她片刻,那一雙漂亮的眼睛所透露出的迫切讓他微微有些詫異。打定主意,顧淮越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行了,你先回去吧。你嫂子,她跟我走。」
顧淮越執起茶壺,不慌不忙地給她空了的茶杯續水:「前段時間剛領了結婚證,時間緊急,沒來得及通知您。」
她停下腳步:「你們現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忽然想起還有一個東西要買。」
想到這裏他緩緩舉起手,行了個軍禮。
只是宋馥珍現在已經沒了喝茶的心思,看著顧淮越,淡淡問道:「聽小馮說,你去了西藏?」
忽然,小傢伙眼睛一亮,站在駕駛座和副駕中間的位置,喊了一聲「嚴老師」之後又喊了一聲「爸爸。」
「其實我小時候很懶」,她有感而發說,「我還記得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學校里舉行運動會,那時候有個長跑項目,800米。不算長吧,可是對一年級的小朋友來說就是個挑戰。」
高海拔的山區,崎嶇的山路,走起來不僅費勁,還費心神。
「沒關係,人太多了,你走過去不方便。」
「你奶奶說你海鮮過敏。」
嚴真聽完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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