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他一眼：「當然好，最起碼不會再被二哥的男色迷得團團轉！」
我怒，他明明知道我是假裝的，還要當眾揭穿我，真是太陰險了。
這叫什麼事啊，既然都有了顧小少，導演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呢？
個個梨花帶雨，哭得嬌弱無比。
我看看推著眼鏡的系主任，很是無語。這種事情，你們不是已經決定好了么？我哪有選擇的餘地啊。
顧小少分開那堆女生，緩緩走了過來，瞪了一眼同時也靠過來的商懷瑾，彎下腰來，提起我的腳，看了一看：「嗯，是腫了。」
「蕭同學，請披上道具毛皮！」
時間靜止了，所有的聲音都消逝了，我只聽見我粗重的呼吸聲音，短短的幾聲之後，我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當武松和她決裂的時候，你的眼神要表現出絕望，就像天要塌下來一樣……」
一開始會比較驚悚，時間長了，我徹底麻木了。
「唉，重新來測吧！」他終於從我的嘴裏拔下了溫度計，甩了一甩，又遞了過來，示意我插在腋下。
我再次遭受了五雷轟頂的打擊，被雷得五顏六色的，只剩下喘氣的份兒。
「咪|咪，你看看顧同學，就算是抱病也仍然堅持著綵排！」
「咪|咪！」顧小少用指頭點了點我的肩膀，對我微微笑，「這跟溫度計是我之前用的，雖然用酒精消過了毒。但是我還是得負責任地告訴你……我是用它夾在腋下的！」
「參賽的故事內容是什麼？」
顧小少蒼白著一張臉，以一種虛弱的姿態出現在舞台現場，看見我的時候，朝著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咪|咪，你也舒服么？」顧小少很「關切」地看著我，將自己手裡的溫度計遞了過來，「你也試試溫度吧，生病了不能諱疾忌醫。」
我差點絕倒：「還有劇情分析？難道老虎後來投胎了，和武松再續前緣么？」
「這個故事的名字叫……《武松打虎》，」系主任很興奮地一擊掌，探過頭來，用充滿讚歎的眼神看我，「咪|咪同學，不錯吧，是顧同學提出來的，全繫上下一致通過了。」
他不依不饒，又問道：「咪|咪，你了解蕭別么？」
我閉著眼睛叫喊，渾身哆嗦地蹲下來，捲成一個小小的球，頭像裂開一樣的疼，像是無數把斧子正試圖劈開我的頭顱。隨著頭頂處傳來的極端痛楚，我感覺得到，神智正漸漸離我而去，陷入黑暗之前的最後一瞬，我聽見顧小少焦急的安撫聲：「咪|咪，你睜開眼來……」
我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問：「到底女主角是什麼？」
「你也不會全部相信他ｈttps://m•heｔubｏｏk•cｏｍ.cｏｍ對不對？」商懷瑾垂下頭，「他其實是……」
哦，不！我捧著臉，別過身去。商二哥，你搶了我的角色，本來我就應該躺卧在舞台正中間，無憂無慮地扮演這一塊石頭，現在卻要披著老虎毛，來回地躥，這讓我情意何堪？
我淚流滿面地緊了緊老虎的毛皮，決定儘快投入到自己的角色中去。
噗嗤，顧小少，你太有才了！我終於被他激得一口氣憋在嗓子眼，閉著眼昏了過去。
我泫然欲哭。
顧小少又氣又急，撫著我的胸口，怒罵：「你就該廢物利用，拖商家老二擋在你前面的！」
頂著人家老虎小姐的屍體上場？一想到未來的舞台上，我要單槍匹馬地虎皮裹身，心底就湧上一股無以言表的悲悵，我哀怨地咬指頭。
張導演罵罵咧咧地嘟囔了一句，又指著台中央的巨石怒罵：「為什麼石頭會這麼大？」
「咪|咪啊，學校周年慶的大型話劇晚會，你會參加吧？」
我抖了抖嘴唇，問他：「那麼我扮演什麼？」
他一愣，又一愕，突然豁然開朗的樣子，拍著手朝顧小少大笑：「哎呀，顧同學，我終於領悟你修改的劇本中的精髓了，這就是愛啊……」
「咪|咪，為什麼一定要勉強自己？」商懷瑾摸摸我的頭髮，嘆口氣，「你長大了，心性也比以前成熟了，也不知道好不好？」
我含著熱淚，顫抖著舉手，也抱怨：「我的腳板硌了太多雙腳，都腫了！」
他愣了愣，更加激|情：「蕭同學，一個好的演員，不是光用眼神來表現各種情緒的，知道么，肢體、神態、動作……」
「怎麼樣？顧同學？」系主任很關切地問。
系主任拍拍我的肩膀，安撫：「放鬆放鬆，你的角色非常輕鬆，只要卧倒就可以了。」
他轉過頭，用惆悵的眼神看我，簡潔地歸納：「就是那隻很可愛的老虎小姐。」
顧小少暴怒地大聲呵斥我：「你還想著他？他就是個廢物，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好！」
世界如此美好，我卻自尋煩惱，這樣不好不好！
「是什麼？」為什麼我會有汗毛倒立、毛骨悚然的感覺？
不管他是演戲還是真情流露，都讓我覺得手足無措。
我眼淚嘩嘩地轉過身去，露出背部給顧小少抽打。
導演大叔唾沫橫飛地分析我的角色，他每形容一分，我就想撞牆一分。
「那太好了，就開始吧！」我看見系主任拍拍那位所謂導演的肩膀，滿臉欣喜，「導演開始吧，演員都到位了！」
他的力道特別大，捏得我眼htｔｐs://ｍ•ｈｅtｕbook.cｏｍ.cｏm淚汪汪的。
接過溫度計，我塞進了嘴巴，趁著他不注意，又喝了幾口滾燙的開水……
顧小少嘴角微微揚了揚，對著導演點點頭：「可以，只要你現在有準備好的就行。」
他看向我，長長嘆口氣，如墨的眸子動也不動地凝視我，裏面有我所不知道的情緒：「咪|咪，本來我也覺得會很委屈，可是現在我不覺得委屈，如果你能因此而對我有一點點好感，我的自尊都給你也無所謂！」他頓一頓，苦笑，「這些話，我自己都覺得好肉麻，所以，以後都不會說了。」
「……」想要告訴他，就要死掉的其實另有其人，我哆嗦著伸出手指，向旁邊被眾人圍著的商懷瑾指去。
我大怒，一腳踹了過去。
一句話正中靶心。
我被刺得噫了噫，飛快地把嘴巴給悟了起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倒是有幾分認真，我停下腳步，很認真地看他：「二哥，我知道你為什麼總是纏過來。你性子本來是很高傲的，這麼一直低了身段來討好我，很委屈你自己。」
系主任用很興奮的眼神瞄了我一眼，很淡定地舉起食指，故作神秘地虛了一聲：「這個題目，跟以往每屆都不一樣！很新穎、很獨特、很另類！」
「你要表現出你冷酷倨傲的一面，你要用你的表情去征服武松！」導演揮著小劇本，分析得更加HAPPY。
商懷瑾朝我嘆口氣，拍拍我的頭：「那你現在知道什麼是愛了么？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了么？」他欲言又止，「咪|咪，所謂的人心隔肚皮，放在我們這些家庭里，只會將這句話的含義擴大一百倍。」
商懷瑾的眼裡立刻露出驚喜的神色，順手將我整個攏住，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就要將我往外扶。
商懷瑾一愣，突然笑了起來，一副頗為惆悵的樣子：「那就是二哥不對了，沒有在咪|咪被迷得團團轉的時候，一把抓住你！」
顧小少一臉的悲悵，將我搖得跟抽風一樣：「蕭咪|咪，我不許你去死！」
「你看我的啦，指甲都給踩翻蓋了，好痛哦！」
接著，那塊石頭動了動，居然從半腰處揭開蓋子來，裏面跳出個一身雪白西服的商懷瑾，張開雙臂，用一種夢幻的表情大叫：「咪|咪，SURPRISE，看，我們同台演出，你是不是很開心？」
「對，衝上去，給他打，蕭咪|咪，不許反抗，用背部送給武松打！」導演在底下指揮著滿地尋找空隙落腳的我，精神處於神經質般的亢奮狀態中。
「……」我估計我的臉一定很黑，處於極度暴怒中，抽搐的m.hetubook.com.com口腔肌肉將嘴裏的溫度計咬得咯吱咯吱的。
我默默地舉起一隻手，像烈士一樣打斷他的侃侃而談：「我去，系主任，我去！」
看看，來了吧。我撫著額頭，無奈道：「我可以不參加么？我沒有參加此類活動的經驗！」
系主任眨巴著小眼，扶了扶鏡片，伸出手去偷偷|拍了拍導演的肩膀，低聲提醒：「張導，那些都是提供了贊助的女學生，為了和顧小少一起同台演出，都打了招呼的。」
「是一個凄美而悲壯的中國古典故事，不同於以往的西式愛情，這個故事是積極的、向上的、朝氣蓬勃的！」他完全忽視了我，仰著頭，對著天空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顧同學極力推薦你做女主角。」
顧小少！我問候你全家上下！
真是頭疼！
我沉默著看他。
那是什麼角色，難道是景陽岡的巨石一塊？
「二哥，扶我回去吧！我累了！」我怒氣沖沖地看了顧小少一眼，將我放進商懷瑾的手裡。
他點了點我的腳掌心，突然彎起唇角：「會不會是因為你的腳板底太厚的緣故？」
商懷瑾笑得歡暢，沖披著老虎皮的我又飛了幾個媚眼：「咪|咪，如果不是二哥，現在扮演石頭的就是你了，二哥為了你，身體都卧直了。」
可惜，這條唯一的生路也很快被徹底堵死。
「蕭同學，你出來的時候，要蹬著小腿，半彎著腰，要表現出，你是一隻非常有個性非常有思想非常人文的老虎！」
噗嗤！我哀怨地看顧小少，這還是武松打虎么，顧小少，你這是華麗麗的人|獸戀啊……
蕭媽媽，這次算不算工作犧牲？有沒有獎金補貼？
一下子，世界都清凈了。我看見無數雙淚眼，刷地向我投射過來，每一雙都含著極大怨氣。
我的脾氣也上來了：「本小姐不幹了，課外積分該缺多少，就讓它缺！」我還真不真不相信，就憑蕭家那樣的勢力，我這個大小姐難道還畢不了業？「你們自己玩吧！」我轉過頭，扶著商懷瑾的手，走得像個女王。
我對蕭別，感情很複雜，我既懷疑他，又忍不住親近他，我愛他，卻又對他戒心滿滿，明明兩人每日交流，甜蜜無比，卻總覺得隔著天涯海角。
底下可以訓出三個小時不帶重複的話來，入學那一天，我就見識過這位系主任的功力了。
三天以後，我終於知道顧小少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信從何而來了。
系主任沉呤了半響，回答我：「可以！」然後又繼續補充，「但是你的課外積分這個學期會比別人少很多。咪|咪啊，雖然蕭女士有吩咐過，不要太苛求m.hetubook.com.com你的成績，但是你總是不參加課外活動不好啊。」
蕭別就像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我站在溝邊，只能看見其中的黑深，卻永遠探不到底。
我顫抖著接過那張老虎皮，皮毛光順，甚至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用什麼香料保存的，居然如此栩栩如生。
「可是，唯一的附加條件是，必須有你的加入！」
顧小少大驚失色，衝過來捏我的嘴巴：「放鬆，放鬆，不要咬了，別咬壞了，水銀是有毒的！」
我這麼一搞，算是把顧小少往死里得罪了。蕭媽媽吩咐過多少次要我搞好和顧家的關係……
我用力撐開一線眼，迷迷糊糊地瞪他。
「蕭咪|咪，你給我站住！」我聽見顧小少冷冰冰的聲音，於是和商懷瑾同時轉過頭去。「誰讓你走了，還有劇情沒有分析！」他盯著商懷瑾扶在我手肘處的手，眼神冷冰冰。
「據說，為了捧場，顧氏集團和蕭氏集團的所有高層都會來觀看這一次的學校周年慶，請你一定要好好準備！」
「……」我差點口吐白沫，又一次顫抖著手打斷他，「其實這隻老虎是愛武松的？」
「我感覺我已經骨裂了，顧同學，好痛！」
「好了，開始吧，你要記住！」導演頓了一頓，揮著劇本咆哮，「你是愛著武松的！」
顧小少咧嘴一笑，眼波兒朝著我漾了漾，帶著一絲戲謔：「哎，謝天謝地，咪|咪的溫度還算正常。」
我冷眼看他越講越澎湃。
「顧同學私人贊助真品頂級虎皮一張，蕭同學，你的裝扮很昂貴哦。」
他笑眯眯地拍拍我的肩膀，繼續：「我們聖保羅精英學院出來的學生，不但要有過硬的專業技能，還要有淵博的學識，活潑的……」
他驚愕地看著自己的胸，整個人像是石化了一樣，直挺挺地往後面倒去。
「怎麼會有這麼多花花草草的安排？」導演轉了視線，一眼看見台上都是蹲著的道具女配，不禁大怒。
我哭喪著臉問：「可以換一個么？我是動物保護協會的，不主張使用真毛皮！」
可惜商懷瑾的動作比他快了半拍，已經從后穩穩地將我兜住。
我顫抖著舉起手來，打斷他：「導演，這個非常有技術難度，因為我的眼睛是被毛皮給擋住的！」
「顧同學，你看我的腳，腳面都腫了……」
我沉默著看他。
我其實真的很想迴避這一次的舞台劇，而我所能想到的方法，無非是裝病。
嗷唔，我要罷演。
系主任很尷尬地笑：「他是本系的老師啊，為系爭光，我們也不能拒絕啊。」
可惜，好雖好，卻要整個披在我的身上。
我獃獃站在那裡許久和_圖_書，才訕訕一笑：「二哥，以前蕭咪|咪糾纏你，是因為她還不知道什麼愛情，她不知道，怎麼去愛，怎麼去選擇……」
我聽見極細小的聲音，像要刺破空氣一樣，帶著一絲厲風襲擊過來，等到我回過神，商懷瑾的胸前已經綻開了好大一朵血色花朵。
系主任用一副你賺到了的眼神看我，很驕傲很自豪地宣布，「蕭同學，是女主角啊，多少女生都盼望著跟顧同學合演這台戲啊……」
這是強人所難。我含著熱淚將老虎皮披上，看見顧小少轉過身去，肩膀一個勁兒地抖動。
果然，他曖昧地笑了一笑，隱約可見鏡片上光芒一閃：「顧同學說，這一次他會出席哦，而且還將扮演其中的一個角色。」
我順著他的手看去，台上的石塊果然大得驚人，就像是一個巨型的黑棺一樣。
「你的眼神，要表現出一位貴族野獸的氣息，三分不羈，三分高傲，帶著四分的愛意，悄悄地接近武松……」
我用絕望的眼神看著這位很有顛覆意味的導演。
可惜扮演花花草草的人太多，幾乎將大舞台都給佔滿了，我每次跳起咆哮時，都感覺落在了別人的腳上。
每一次咆哮，都會有一聲尖細的尖叫聲伴隨而來……
第一天綵排結束的時候，我剛一哽咽，正象徵性地抹眼淚，就看見刷地一下，顧小少已經被無數個扮演花花草草的小女生給包圍住了。
一出了大門，我就焉下來了。
顧小少冷哼了一聲，一把拉住我的老虎尾巴，陰森森地吩咐導演：「開始綵排吧，讓所有的道具各就各位！」
我淚流滿面地接過來，按他的指示將溫度計夾在腋下。他一直很關切地守在我身邊，足足守了五分鐘，然後突然從我胳肢窩裡一把抽走了溫度計。
「……」絕對的雞同鴨講！我一口氣提不上來，抓著自己的衣襟，大口地喘氣，頭疼得更加厲害。
……可是，武松同學不是用來被征服的！導演同學，他是來征服老虎小姐的！
居然還有專業的導演。
顧小少驚怒，指著突然冒出來的商懷瑾，顫抖著手指憤慨道：「他怎麼也可以加入進來，我們這是系裡排戲，一個外人怎麼也可以加入進來？」
顧小少本能地鬆開手，極為迅速地向後面一跳，剛一落地，就露出一副非常後悔的樣子，伸出手要來接我。
我愛他個頭！鑼鼓聲一響，我就拽著大毛皮沖了上去。舞台很寬闊，燈光很唯美，照著每個人都滿面春風的樣子。
張導演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跑過來很激動地拍手：「蕭同學這個構思好，這個構思好！」他還真的掏出個小本子，在上面寫寫劃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