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7 第二次暈厥

我聽見有人在叫我,有規律的嘀嗒聲在耳邊不斷重複:「蕭咪|咪,你就是蕭咪|咪,你最愛的人是蕭別,你的愛人……只會是蕭別……」
我黑了臉,這種女主角,不要也罷。
「你放心,咪|咪同學,這個女主角的機會,我們一直都替你留著的,誰也無法搶走。」
我拉下他的頭,將他的宣誓用唇都堵了回去。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又輕輕合上,我和蕭別誰也沒有興趣抬眼去看。
「啊,蕭同學,你真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有層次的好同學。」系主任的臉立刻雨過天晴。
「把衣服脫下來!」他轉過臉來看我,伸手拉我的拉鏈。
我掙扎著從他的手腕里脫離開來,自己拉開拉鏈,利落地將那件超級貼身的虎紋連體衣扒了下來,跳著腳正準備去看新的舞台背景,剛走了兩步,衣袖卻被他一把拉住。
「哎?我不喜歡他!」我好笑,伸出手去回抱他,順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他居然還撅著嘴巴,很可愛的樣子。
他會過意來,一把捂住我的嘴巴,笑了一笑:「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好了我們都不要再彼此抱怨了,咪|咪,相信我,她們跟你不一樣,在我心裏,你是獨一無二的。」
我背過身去,默默地撓牆。那啥,不用留了,誰願意誰就取走好了,對於我來說,我現在唯一希望的是安安全全地在聖保羅畢業。
顧小少的眼神閃了閃,似乎有些失落:「檢查有了結果,告訴我一聲,我先回去了。」他沖我揮揮手,第一次用很有愛的笑容對我,「快快好起來!你應該不像以前的蕭咪|咪那麼無用!」
我只是得了她的身體,接替了她的人生,遭遇著所有的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誰?我捧著頭尖叫,是誰一直在我的耳邊重複著那些單調的詞句?又是誰,一直在擺動那團光暈?我走不過去,也回不來,頭痛欲裂!
「咪|咪,我愛你!」
我在蕭家的醫院足足躺了一周,才又回到聖保羅精英學院,離學校的周年慶,也就不到一周的時間了。
系主任朝我笑一笑,極盡諂媚之色:「這都是顧同學的提議,他說你需要多休息,所以排練都是在缺少女主角的情況下進行的。」
他的唇角還殘留著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映著他略有些蒼白的薄唇,顯得更加誘惑無邊。
我朝https://m.hetubook.com.com天白了一眼,忍不住想抽飛他。想起那張老虎皮,我就想打人。
顧小少奪過老虎皮,朝我身後努努嘴:「道具換了,不用老虎皮了。我讓人訂做了連身衣,衣料很薄,穿起來應該不會太難受。」
我白了他一眼,索性將臉全藏在了床單里。
我抬頭,想就這麼糊塗下去,將全部的信任都交到他的手裡,一直愛下去。
他沉呤了一會兒,雙手握住我的手,道:「咪|咪,如果你沒有安全感,那是我做得不夠好,如果你總是介意於過往,肯定是現今我讓你不開心。」
不管是誰,請他暫且迴避吧!
其實,不是這種心驚,而是,我就像一個借屍還魂的幽靈,一下子就改變了人生,這讓我很害怕。
「你放心,這一次,我有信心我們系的節目會讓所有的人都耳目一新,絕對獨佔鰲頭!」
我看他說得輕描淡寫,心裏很是委屈,卻又不知道這種委屈從何而來,一下子憤怒起來:「我整個人都變了是不是?」
我感覺我的眼淚都要溢出來了,自從醒過來以後,我每日都是彷徨無措,唯一想去信任的人,卻總是疑點重重。
我掐掐蕭別的臉頰,瞪起眼來訓他:「你怎麼不說,每次有聚會,總有小姐千金找你,她們一個一個比我溫柔,比我更淑女……」
我乾咳了幾聲,看著蕭別唇邊那抹笑意,尷尬得無地自容,別著頭轉了話題:「商二哥,他要不要緊?」
蕭別淡淡地笑,拍了拍我的臉:「估計是那一次恢復得不好,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情么?」
我想起顧小少的試探,小心翼翼地問蕭別:「蕭別,我聽說我以前是一個左撇子。」
「血壓,顱內壓……」
我獃獃地朝他點點頭,擠出一個笑容。他摸摸我的臉,安撫地拍了拍,然後轉過臉,禮貌而客套地道謝:「謝謝你,顧少,兩次都麻煩你送咪|咪來就診。」
「……」我無言,這孩子到現在還心心念念我的母老虎一角,難道我的演技真的好到讓他忘不掉?還是我那臨場哇嗚一吼,比任何人都銷魂?
我的精神為之一振:「那樣最好!」那樣只要痛苦一次,好過每天披著毛皮,大汗淋漓。
他的眼神里分明有苦澀,這讓我萬分奇怪。長久以來,顧小少對蕭大和*圖*書小姐的態度不可謂不堅決,一再聲明,強硬地和她劃下界限,生怕和蕭咪|咪有任何曖昧。我以為顧小少對蕭咪|咪一直是純粹地厭惡著,此時乍看到他眼裡交織著的苦澀,心下不禁驚了一驚。
他轉過臉去,又低低地問我:「還是蕭別?」
「起搏器!」
突然,那些刺眼的白色光暈暈染開來,將我整個人包裹了進去。我恍恍惚惚的,幾乎站不住腳,那樣突然地頭疼不同於以往,就像是有什麼人,非得往我腦子裡塞進去什麼東西一般,澀澀而脹脹的,整個腦袋就要爆裂開來。
我很詫異他會這麼說,連忙搖了搖頭:「不是,就是心慌。我就像是一個新生兒,一下子就過渡到了19歲,這種感覺很心驚。」
我看見蕭別的眼閃過狠厲的光,只是一瞬,卻讓我打了個哆嗦,我掩飾性地沖顧小少舉起胳膊,做出個曲臂的動作:「嗯,我比以前更強,更壯!」
拖著老虎皮,我朝他很開心地笑:「好多了,其實受傷的是商二哥,結果先暈過去的倒是我。」
「我去!」我飛快的打斷他,本來那一天也就是一時激憤,敬業的精神我還是有的,更何況真要退出,顧小少那裡,還不知道要給系主任多少壓力。
我什麼時候跟他成了談得來的好朋友?我嘻嘻笑了一聲,蕭別回過頭來,伸指彈了彈我的額頭,半顛半笑道:「不許沒禮貌!」
蕭別的手溫熱修長,將我整個手都用力裹了起來,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眸子黑得驚人,他和我臉對著臉,用一種極為認真的表情對我說:「咪|咪,不要怕,以後都有我陪著你一起度過。至於之前的記憶,我覺得對於你來說,失去了反而是一種幸福。」
他緩緩低下頭,輕輕吻在我的唇瓣上,小心而熱烈,許久之後,他離開我的唇,用一種感恩的口氣低聲道:「咪|咪,我慶幸19年後,來的是你,我喜歡蕭咪|咪,19年後的蕭咪|咪!」
我瞪大了眼,臉上火辣火辣。
無奈。
森冷的無影燈,像是鬼魅一般凝視著我。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感覺整個靈魂飛上了手術室的頂端,就這麼被貼著天花板在喘息……
他瞄了我一眼,突然煩躁起來,扯著我的胳膊對著工作人員大叫:「這誰做的衣服?什麼水準?穿起來跟內衣一樣,給我做和*圖*書得寬鬆點,再休閑點!」
我朝他笑一笑,只覺以往的芥蒂一下子煙消雲散。他也不過是一個任性的,被寵壞的半大孩子而已。
他噓出口氣,沖我失落地笑一笑,笑容顯得格外單薄無力:「以前就聽說蕭別待你是最溫和的,不過我一直以為你對他只是玩玩而已,還真的認真了!真是!」說到最後,他嗤笑一聲,眼睛斜睨了睨我,也不知道是自諷還是嘲諷我,又搖頭冷笑了一聲,往舞台的另外一邊走去。
「咪|咪,你還要參加演出嗎?」系主任很低聲下氣地問,「你要知道,多一點課外活動,對你以後會有很大的幫助,還有……」
我咳了一聲,嗓子里乾澀不已,蕭別連忙將我輕輕扶起來,抿了一口水,將水從口舌之間渡了過來。
我默然,替這位早逝的少女感到悲哀。
我轉過臉,溫和地朝他笑:「那麼就請你好好地監督綵排的同學們吧。」
我的台詞只有一句,那就是開場的時候,那一聲地動山搖的——「哇嗚……」
「咪|咪,這是你第二次暈倒了,我們要替你做一個詳細的身體檢查。不要緊的,只是例行的檢查。」蕭別穿著白大褂,朝我安撫地一笑,清淡而又溫暖。
「粉鑽的事情,是真的?」他很認真地看我。
「喂,你怎麼回事?」恍惚間,似乎有人捏住了我的胳膊,用力晃動。
他淡淡一笑,拍拍我的臉:「你生病的時候,我都是這麼喂你水喝的,好幾次,你都過來搶。」
他緊緊的抱著我,抱了好一會兒,突然下巴擱到我頭頂上,悶悶道:「咪|咪,顧小少,他喜歡你!」聲音里有著濃濃的醋意。
「還好,燒退了!」他滿臉的倦色,眼睛底下深深的兩個黑色眼圈。
我自覺無趣,湊到舞台邊看布景師搭布景。
「蕭咪|咪,蕭咪|咪……」
「咪|咪,你的頭還痛么?」蕭別在我身後塞上兩個枕頭,將後背高高地墊了起來,然後伸出食指在我兩邊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揉,「我檢查了一下你的身體,通常來說,只要情緒不要有太大的波動,五年之內,應該頭痛的毛病就會慢慢好起來。」
我想起商二少最後想說但沒有來得及說完的話,心裏不禁有些疙瘩。
蕭別的眸子閃了閃,很溫和地回答我:「應該是沒有問題,是氣槍子彈,又打偏了,不https://m•hetubook.com•com過要療養一段時間。」
他朝我點點頭,居然很通情達理的樣子:「我知道,老爺子那裡我會解釋。」
蕭別聞言,卻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安撫地摸了摸我的頭,道:「是的,不過醫學上也有過先例,人的大腦受傷以後,會改變許多生活習性,不要太在意。」
這一刻,他給了我保證,給了我承諾,我覺得我的心終於有了可以依靠的支點。
到了周末,我終於見到了第一男主角顧小少。他似乎瘦了好大一圈,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我幾乎以為受傷的不是我和商懷瑾,而是這位仁兄了。
他嘆息:「蕭咪|咪的19年歲月,過得實在不幸福!」
這一點也不像平時的蕭別,我印象里的蕭別總是寵辱不驚,淡定異常,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壓抑到了心底的最深處。
他居然還會抱怨!
我大胆地湊上去,碰了碰他的唇,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蕭別,你以後不要騙我,也不要傷害我,我便一直愛你,相信你!好不好?」
還有兩天就要表演了,我連一次正式的綵排都沒有參加過,不過,一隻母老虎,估計也只需要在台上蹦躂蹦躂就可以了。
蕭別輕笑一聲,取笑道:「我看見了兩個幼兒園的小朋友!」
我用腦袋蹭蹭他的脖頸,也告訴他:「蕭別,在我的心裏,也沒有人能夠和你比較。」我臉上發熱,卻忍不住繼續道,「看到過最好的,就不會在乎其他!」
我搖搖頭,看著他,一臉無辜。
我很感激他能夠分裂地看待我和那一位。
我們的話音結束在熱吻之中,這一次,已經不單單是唇瓣細語,蕭別的吻遠比他的人要圓滑,這一點,我在此次的熱吻中,有了深刻的領悟。
「蕭別……」我顫抖著撲在他的懷裡,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不願意想,也不願意懷疑,就盼著從此能單純地和蕭別擁有最純粹的感情,「我也愛你!」
「我們討論過了,如果你同意參加,排練是可以忽略的。」
我樂呵呵地接過來,照著身上一比,順手就把這件虎紋衣給穿了起來,朝著顧小少眨眨眼:「怎麼樣,是不是更威風?」
「他長得比我漂亮,家世比我好,又跟咪|咪經常在一起……」
估計是我醒來時無意識的移動驚動了他,蕭別突然跳了起來,伸手來摸我的額頭,溫熱的指尖放在和圖書我額上足足有三分鐘才放下去。
蕭別大驚,捧住我的臉,小心翼翼地看我,問:「是誰說了什麼,還是咪|咪想起了什麼?」
我聽見耳邊似乎有人在鎮定地指揮什麼……
哎?我轉過身去,負責道具的同學果然正舉著一件薄薄的連體衣向我揮舞:「蕭同學,這件才是道具衣。」
我一口水來不及咽下,給嗆得眼淚橫飛。
「注意心跳!」
這樣的語言,毫不華麗,也不驚心動魄,可是我的心在這一瞬,甜蜜無比,他是第一個將我和以前那位蕭咪|咪區分開來對待的。
嘆口氣,我仰起頭來,看舞台上空懸挂著的鎂光燈,一排一排,閃著刺眼的白光。
我醒來的時候,手是被握著的,那種溫溫熱熱的感覺,讓我很舒服。我極力睜開眼睛,昏暗的床頭燈下,蕭別正皺著眉頭閉著眼,拉著我的手趴在我的床邊。
我仰起頭來看他,撒嬌:「是從馬上摔下來的緣故么?」
他看著我,眸光流轉,似有千言萬語,凝視了好一會兒,又突然轉過頭去,擺弄手裡的帽子:「你的身體,好一點沒有?」
我不是蕭咪|咪,一直都不是。
寬鬆點,再休閑點,難道是阿迪達斯?
我驚詫於他的那個「還是」,但還是很有禮貌地回答了他:「嗯,是的。三個月以後,我過二十歲生日的時候,我們兩個就會定下來,所以對不起,我不能再幫你瞞著你爺爺了,也不能再扮演你的女朋友了。」
視線漸漸凝聚,我乾澀著嗓子,渾身哆嗦,眼淚像是開閘的水庫,默無聲息地掉落一地,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而微小:「我不是蕭咪|咪……」
顧小少挑挑眉頭:「好,我等你回來!記得,老虎一角非你莫屬!」
蕭別似乎被我的舉動給驚住,許久之後,他伸出手來,將我抱進懷裡:「咪|咪,你只要信我,這一刻的愛,毫無欺騙,以後我也不會傷害你,我保證!」
我這才看見床邊上站著默不作聲的顧小少,正在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我和蕭別互動,聞言很是禮貌地笑了笑:「沒有關係,我和她是同學,又是談得來的好友,應該的。」
我吐吐舌頭,將床單拉到了眼睛下面。
我愣了愣,不覺好笑,估計顧小少之前一直都當我在誆他,於是,我認真地點點頭,正色道:「嗯,是真的,是有這麼一個人,我一直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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