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聖彼得堡

「其實不算什麼病例。我連他是不是真的需要心理治療也不能肯定。可他就是堅持要諮詢……」
最後蘇如昊微笑著點頭:「雖然是暴力事件,卻不凌弱,倒也符合俄羅斯人的個性。」
她心裏有些隱秘的歡喜,嘴角也帶了笑,冷不防蘇如昊溫聲問她:「上次你說的病例,究竟是怎麼回事?」
夏繪溪忍不住蹙了眉,忍了半晌,最後說:「真抱歉。是我不好。如果台里實在有難處,或者有更適合的人選……」
「夏小姐如今真的不必再做這份工作了。前天你在台里門口坐的那輛車,嘖嘖,這城裡恐怕也沒幾個人有吧?……」
「我以為你會先去廣場那邊轉轉。」蘇如昊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為什麼要來這裏?」
隔了很久,他才出聲打破了沉靜:「去那邊看看吧。」
夏繪溪不答,靜靜的站在風中凝視著教堂,彷彿是亭亭立著的美竹,最後輕輕的從唇中逸散出了話語:「我常常覺得,心理學和宗教情結難以分開。有時候踏進教堂,會覺得很舒服,就像懺悔……」
走出了輝煌燦爛的教堂,才猛然發現外邊的天色晦暗,比來時還要陰冷。他們走在街上,蘇如昊忽然停下腳步:「你等等,我去買杯咖啡。」
「我朋友開的一家心理諮詢所。劉小姐,您抽空可以去看看。」她一本正經的說完,恰好電梯門打開,她跨進去,很快的按下關門的按鈕,「再見了。」
俄羅斯的人口這些年一直在下降,有大批的華工被輸出到這個國家,加之前些年邊境貿易上的不少糾紛,確實在這段時間,俄羅斯的國內排華情緒比較強烈。
許是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和嚴肅,她並不願意再繼續下去了,於是別開了視線。而蘇如昊唇邊的笑意加深,輕輕的眯起眼睛,視線的盡頭是一幅《聖餐的祈禱》。
蘇如昊點點頭,嘴角勾起莫名的微笑:「你相信懺悔真的可以減輕已經犯下的罪孽?」
夏繪溪的眸子黑白分明,目光清亮,最後搖搖頭,語氣卻有些迷惘:「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減輕罪孽,只是說出來心裏會好受吧……」
第二天的飛機。
夏繪溪不急不緩的停下了腳步,指尖在衣兜里掏了掏,最後觸到一張紙,於是拿出來,遞給她。劉菲接了,疑惑的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不,我沒有介意這個。只是我表達不好……」夏繪溪默然了片刻之後,繼續說,「也不知道為什麼,和那人說話,我就是隱隱覺得不對勁。」

彷彿有歷史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撩起額發,拂過臉頰,那些洶湧的往事只化作了幾滴不深不淺的血,落下的時候還帶著溫熱,此刻卻已經將過往的封存。
走出去的時候,她有些厭煩的想,身後那股淡淡的香水味怎麼總是纏著自己,就像是冤魂一樣,甩也甩不掉hetubook.com.com
夏繪溪蓋了半幅毯子,扶著那杯水,露出的腕骨纖細,似乎遇到了什麼難題,於是在拚命的想著,忘了身外的世界。
夏繪溪關了窗,夜色極好,悠悠的落進來,彷彿是給這趟旅程的第一晚,無聲的加上最溫柔的腳註。她翻身,臉頰一貼上枕頭,彷彿是輕羽的觸感,將一切意識都掃進了夢境深處。


她只當作沒聽見,最後淡淡的說:「把這一期錄完,不管你們有什麼決定,我都沒有意見。」
夏繪溪順著不自覺的看著蘇如昊,此刻他們聊著之前旅行的經歷。他的語調很內斂,也不夸夸其談,側臉的線條簡潔,沒有一絲的余贅,就像他身上那件煙灰色的大衣,筆挺流暢,沒有偏差。她側頭聽著,心底竟然綻開一絲甜蜜的味道,彷彿這個世界上,此刻只有自己和他並肩走著,再也沒有旁人。
最後還是聽他的話,安靜的靠回了椅背上。直到完全著陸,她彷彿孩子一樣蹦起來,居高臨下的對他說:「到了。」就像是外出春遊的孩子,又像是即將可以振翅高飛的雛鷹,從語氣到表情,都有一種可愛的迫不及待。
他從她的身後略帶隨意的說:「這麼急幹嗎?小心暈機。」
第二天並沒有活動安排。夏繪溪一直在房間里整理資料,直到下午,出門的時候遇到了蘇如昊,他遠遠的衝著她一笑,語氣卻微帶不滿:「怎麼不叫上我?一個人出去不怕被拐了賣了?」
「你不覺得,那個人更像是要找借口接近你么?」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就像是在調侃一個小姑娘的心事。那雙眼睛里光芒四射,彷彿嵌著鑽石,折射出的清輝讓人不能逼視,也無處隱匿起自己的心事。
而在她發現自己的目光之前,年輕的男人又若無其事的將目光轉開了,只是體貼的觸了觸杯壁,然後從她手裡接過了那杯已經變涼的水,還給了空姐。
此刻他們已經走到了教堂的台階上,大理石的花紋繁複,黑白糾纏如同蓮枝錯落。夏繪溪微斂了眼神,淡淡笑了笑:「沒有。我只是喜歡宗教式的療法。有種意會式的精妙。」
夏繪溪回頭,盈盈沖他一笑:「我沒有出過國,有些新鮮。」
或許真的是老天給她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出門的時候穿的是一雙短靴此刻份外的硌腳,她只奔出了幾步,就被人拽住了胳膊。這種肢體接觸叫人恐懼得難以言語,彷彿是那手銬緊緊的箍住了自己,呼吸立刻急促起來。
先前的笑意一點點的被濃稠而不見底的墨色吞噬而去,蘇如昊的目光長久的停留在她的身上,忽然很有衝動去觸摸她看上去極漂亮而純真的臉頰。
蘇如昊接過空姐遞來的一杯溫水,放在夏繪溪面前的小桌上,忽然笑了起來。
她開始緊張的在心底盤算,出和圖書口已經被他們堵死了,或許應該往後跑到小巷的出口,那裡有大片開闊的海港,應該會有行人。
連彭教授都說:「難道治安不好?」
她只說到這裏,卻匆忙的截住了話題,有些遲疑的重新往前走,又輕輕的感嘆:「中世紀時候的懺悔制度,其實也算心理療法吧?那時候的牧師大概就是心理醫生的前身了。」
那個抓住自己的男人在笑,又用力的把她拽了拽,似乎想禁錮住她掙扎的手腳,口中還在說著大串的俄語,他的同伴站在旁邊,也笑得十分猙獰。
復活教堂,又被稱為聖血教堂,是典型的俄羅斯風格、東正教建築。遠遠的望去,紅牆有一種宗教特有的莊嚴肅穆感,高低參差不一的洋蔥頂,又彷彿是數朵綻開的花|蕾,色澤斑斕而不失靈動。
一路說說笑笑的過去,最後進了房間,夏繪溪居然並不覺得有多累。或許是想到可以見到大會上要發言的心理學專家Carl Gustav Jung 。她讀了他無數的著作,一直存著如同高山仰止般的情感;也或許就是因為窗外可以望見的涅瓦河,在這個時節,水流分外的咆哮而壯闊。以至於站在窗前良久,心情總是難以平復下來。
據說這個時間來聖彼得堡,其實恰好錯過了最叫人迷戀和沉醉的時節。可即便這樣,在夏繪溪看來,這也是一個充滿了陌生和新鮮感的城市。

蘇如昊還沒咽下的那口水差點就要噴出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微微向自己傾身過來,語氣嚴肅認真的女孩子,手指不自覺的撫上了額角,最後調整了語調和表情,微笑著說:「不是。我是說,和諮詢沒有關係,那個人是不是喜歡你?」
她下意識的掙了一下,然後說了句中文:「幹什麼?」
蘇如昊的話被她充滿驚喜和快活的語氣打斷了,可他並沒有絲毫的不快,隨著她停下了腳步,微笑著答了一句:「是啊」。
原本聖彼得堡的白晝較長,可是因為天氣不好,近黃昏的時刻,又霧靄沉沉,於是有了夜晚的陰澀。夏繪溪已經走到了一半……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身後的忽然有了數道人影,往前拖曳到了自己腳下,讓周圍的氣氛更加暗沉下來。她加快了腳步,想要走出這條小巷,才走了兩步,心底卻咯噔了一下,那幾個身影並沒有被甩開,依然如影隨形。
忽然聽到清泠泠的聲音彷彿風鈴敲響,女主持劉菲俏生生的插|進話來:「周導,這也不能怪小夏。她是編外人員,不清楚如今台里的規矩。人家是學者,原來的工作是不能拋的。」
窗外還有酒店裡大片大片的園林景緻,不同於中國園林貼近自然式的曲水流觴,總是分明的像是大塊大塊的壁壘分割。不論是如球體般沒有稜角的綠色盆景,或是方正如矩陣的叢林,這種有意識的對自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抗拒總是存在的。如今身處在西方世界里,這一點讓她覺得尤為明顯。於是又想起了Jung教授關於西方的論斷:西方的思想,更注重的是個人從整體的剝離。
他們立在穹頂之下,四壁依然是馬賽克鋪成的聖耶穌圖像,遠遠望上去,彷彿就是油筆畫成的,大片的天藍和金黃,精緻絢麗。然而只有在細看的時候,才會看出馬賽克貼片支離破碎的殘缺,那些細小的痕迹橫亘在了人物的肌膚和衣飾上,卻莫名的有種觸動人心的美感。
夏繪溪的臉色有些蒼白,半晌,忽然抬起頭微笑著說:「我們回去吧。」
教堂的西角是一塊帷幔,下邊有著染血的欄杆和橋面——這也是聖血教堂當年建成的目的:為了紀念在此遇刺的皇帝亞歷山大二世。
蘇如昊見她長久不說話,微笑著說:「抱歉,我不該隨便猜測是誰。」
這算是肯定的答覆吧?也只有裴越澤,有這樣的執著和手段,想要的東西,幾乎從不失手。
馬賽克鑲嵌起的圖畫艷麗光澤,它不同於一般教堂里的壁畫,因為不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黯淡,於是有一種異樣的神采。畫中的基督座下立滿了信徒,他持著聖餐和聖杯,儘管已經洞悉了未來的苦難,卻依然表情柔和。
同行的只有自己這師徒三人。登機后他們和彭教授分開坐。因為是經濟艙,蘇如昊那麼高的身量總是顯得有些伸展不開。夏繪溪知道他是為了陪著自己而選的位置。一路上說說話,或者各自小睡一會兒,總不會顯得無聊。有時候藉著小小射燈的那一簇光,她看著蘇如昊微微歪著頭靠在椅座上,總是覺得恍惚,覺得這個男人真好看,至少比正在放著的電影里那個男主角要硬朗帥氣得多。
她只覺得巧,於是微笑:「沒聽昨天有人警告了么?男人跟在身邊,反倒不安全一些。」
急劇晃動的畫面,粗暴獰笑的男人,從長巷中刮過的冷風,或許還有包里一直在響的鈴聲……這一切忽然被一聲熟悉的低喝打斷了。
天氣還是有些偏寒,蘇如昊十分體貼的站在風力強勁的那一側,若有如無的替夏繪溪遮去些風寒。那天她穿了及膝裙,此刻因為察覺出腿上發冷而覺得後悔起來。而他的大衣一角恰好拂起,又帶在了她的腿上,有若即若離的柔軟溫和。
說不好是不是在給她解圍,編導的聲音更添了一絲怒意:「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的。什麼規矩?」
他的唇角一勾,灼灼的望定她,最後彷彿漫不經心的說:「你試過?」
原本還只是對峙著,忽然在這樣靜謐的小巷中,一串電話鈴聲彷彿是破空而出的爆竹炸了開來。只是因為這個觸點,夏繪溪當機立斷,屏住了呼吸,往海港方向跑去。

即便有漫天的迷霧,可是來訪者依然可以分辨出這個城市帶著的https://m.hetubook.com•com如幾何般規整的西方文明烙印。飛機從高處降落的時候,夏繪溪忍住了因為長時間飛行的暈眩感,向外張望。布局整齊的城市規劃,彷彿有人拿了尺度和圓規,精心的勾勒出了一個城市的素描。
順著疾風席捲而來的或許還有烈酒的味道,不需要言語的溝通,她就感知了來自對方的敵視和惡意。此刻夏繪溪只能惶然的後退,驚懼中還有一絲苦笑,偏偏這麼巧,這樣的事就讓自己給遇上了。
如今看來,這座城市歷經了自然和人為的種種災害席捲,卻依然矗立在文明之巔。在和自然的抗爭中,奇迹般的融合了科學、藝術、人文和宗教的種種輝煌的氣息。彷彿歷經了滄桑坎坷的睿者,有一種出奇的祥和和雍容。
確實是她的錯,前一陣因為翠湘的事,實在太忙了。如果早些說明情況,兩三期的內容,台里是可以擠出時間來安排補上的。她只能一再道歉:「實在是對不起。」
那人怔了一怔,微笑著說:「夏小姐,我們會安排遊覽的時間,是在白天。晚上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出去。」
機翼掠過了一大朵棉花糖似的雲,又彷彿是黏了几絲幾縷出來,飄飄蕩蕩的在隨著氣流晃悠,就像小時候看見的那些糖藝人們拉絲的手藝。
「這倒不是。怎麼說呢?俄羅斯最近這段時間,排華情緒比較那個……嚴重。不過女士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幾件街頭襲擊的事件,都是針對華人男性的。其中有一個帶了女伴的,結果女孩子一點事都沒有,男生被打得很慘……」
蘇如昊不動聲色的轉過臉,又淡淡的問:「是裴越澤吧?」
輕輕的嗤笑聲,夏繪溪又聽見細若遊絲的評論聲:「呦,架子也不小。」
夏繪溪抿了抿唇,無意識的轉向窗外,似乎在回想自己和裴越澤相處的點滴,試圖駁斥回去。可越是努力,卻越無法反駁。他對自己的態度,就像是蘇如昊所說的,用一般人的眼光來看,就是「喜歡」。
接機的工作人員是個中國人。十分的健談。一路在車上,指著窗外的景物,彷彿是導遊一般,滔滔不絕的介紹。夏繪溪聽得饒有興趣,最後說:「夜景肯定很不錯。」
依稀就是陽光一下子從地平線的撒播出來,驅散開一宿的寒冷僵硬,連帶著那語氣都有灼灼的熱意。
蘇如昊忍俊不禁,心情變得明朗起來:「是啊,到了。」
俄羅斯帝國歷史上野心勃勃而雄才偉略的彼得大帝,在這座城市的建造上傾注了無數的心血和抱負。而這座城市,也並不辜負它的締造者,從骨子裡有一種強悍的氣質。二戰中最慘烈的圍城戰役發生在這裏,歷時近三年,可是德國的鐵騎之師始終無法踏入這個民族的心臟半步。
「哎,是不是那裡?」
所謂的救星情結,是指諮詢者將醫生當作了唯一信賴的對象,投射出了自己全部的情感。如果說裴越澤m.hetubook•com.com一直在看自己的節目,無意識中將自己當作了那個情感投射對象,倒也是說的通的。
這個城市的街道寬闊,人口也較少。他們走出賓館,面臨著寂寥而藍色的海港,涅瓦河的水流也因為西方洶湧奔騰的海浪而更顯得激蕩,叫人生出了空曠的感覺。
馬上就要去聖彼得堡,第二天夏繪溪就開始交代工作。趕去電視台向節目組說明情況,編導的臉色有些不豫:「怎麼不提早說呢?現在兩星期的空檔,要找誰去頂班?」
夏繪溪訥訥的收起笑,微微皺眉,卻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那三個年輕人以圍捕獵物的方式向她逼近。周圍的環境如此黯淡,可夏繪溪發誓,她看得到他們眼底如同野狼般的光澤閃爍。
可夏繪溪眨眨眼睛,漆黑的眸子閃了閃,靈動燦爛,表情有些無辜,最後點點頭:「哎,你提醒我了。你是說『救星』情結?」
或許正是這些論點,逐一的敲在了自己心口,才會這樣沉湎於榮格的思維體系。也難怪連導師都說自己成了別人思想的奴隸。
然而這座藝術和宗教的寶庫卻並沒有讓夏繪溪心動,她只是出神的望向了那間漆黑的告解室,彷彿那裡才是她最想見到的地方。因為穿了黑色的絲|襪,將她露出的小腿襯得愈發的纖細,她一動不動的站著,彷彿聖徒看見了真主,又彷彿遙遙的勾起了回憶。蘇如昊站在她身後,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幕掠在眼底,目光中又有些興味,就像窺見了一個從未認識的夏繪溪。
「啊?」夏繪溪微微張開了嘴,似乎有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說,「哦。」那個語氣明顯的在下挫,彷彿是不知所措,臉頰也慢慢的滲上了粉色。
街邊就有一家咖啡店,他很快的走進去了。夏繪溪百無聊賴的環視著街景,忽然看見一隻海鷗吱呀叫了一聲,從目力的盡頭掠起,飛向了深藍的海港。碧海,白鷗,巨船……她只覺得那幅畫面美麗得難以言說,幾乎在心底發出讚賞的同時,更多的海鷗如同百合般在藍色的絲絨幕布中猛然綻開,於是她不自覺的順著幽靜的長巷往那裡走了過去。
他們的意圖是顯而易見的。大約是喝了烈酒的緣故,男人粗糙的肌膚擦過了夏繪溪的手背,熾熱得燙手。她看著那雙越來越近的眸子,卻始終沒有辦法掙開。偏偏她不會俄語,連依靠語言的發泄都做不到。
人際關係很重要,這點她知道。可是既然即將不再同事,她也無所謂稍稍反擊一下。和電梯門一道合上的,還有劉菲僵硬的表情,這無形中讓夏繪溪稍稍覺得愉快了一些。
她忽然想起了昨天車裡的那番話,又想起那些已經被證實了排華辱華的暴力事件,隱約的覺得頭皮發麻。最後大著膽子回頭望了一眼,果然是幾個年輕人,大約是喝了酒,腳步有些趔趄,跟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正有些肆無忌憚的沖她笑,目光卻幽暗得叫人心底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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