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一身轉戰千里路
第005章 協作

「他說的其實沒錯。」鄧名聽任堂敘述過前因後果,知道正是這些言論給黃宗羲帶來了反封建反專制大思想家的頭銜,至少鄧名覺得黃宗羲對明朝歷任天子的指責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是剃了頭呆在清廷治下這麼說未免有踢死狗的嫌疑。見任堂鼓起嘴還要爭論,鄧名搶先補充了一句:「只是不合時宜。」
「那你怎麼會反對提督把人轟走?」周開荒聽任堂說完后,大惑不解地問道:「如果老師都是這樣的,那他們的弟子豈不是有樣學樣?」
把明軍集中到崇明后,明軍控制區要小得多,它和舟山、廈門一樣有水域環繞保護,而且只是一個相對偏遠的縣而已,清廷對明軍控制崇明的反應大概會遠遠小於看到明軍重返大陸,北京多半會責成兩江總督衙門負責對崇明縣的攻守,這樣明軍保住這個前進基地的把握也就能變得更大。
「提督想讓他教學生什麼?教私通韃虜么?」任堂為了打消鄧名的這個念頭,也顧不得士林形象:「黃宗羲最近五、六年一直在江南講學,提督知道他都在講什麼么?直到為何清廷置之不理么?他當初可是參加過義軍,被清廷通緝過的啊。」
說到這裏任堂突然收住了口,因為他想起馬士英在魯王系這邊也不受待見,再多說就會連張煌言一派也都牽扯進去了。
但黃宗羲不知道,任堂同樣不知道,現在這個書院的模式僅存於鄧名的腦子裡,他見鄧名居然想讓黃宗羲幫他培養後備官員,頓時又是大急:「提督為何對黃宗羲念念不忘?讓他留在江南和提督做做生意不好嗎?書院祭酒一職,就是交給錢謙益都比給黃宗羲強啊。」
「張尚書實在是個謙謙君子。」剛才張煌言在的時候,任堂還要顧及一些他的感受,現在更是無所顧忌,對兩位江南名士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敬意,而是直呼其名:「錢謙益、黃宗羲的門生、子弟,一點兒也不可靠。」
見任堂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鄧名大奇道:「為何不妥?」
「只是不合時宜嗎?」任堂厲聲問道,雖然鄧名是它的長官,但任堂已經忍不住要力斥其非了。
張煌言認可了鄧名的計劃,十幾年來艱苦卓絕的戰鬥讓舟山軍成為了一支非常務實的軍隊,雖然放棄土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舟山軍不久前還難以養活旗下官兵,不會盲目的堅持反攻。
說到這裏任堂有些疑惑,他聽說鄧名是福王遺孤,既然如此又怎麼會質疑馬士英?
「他講大明天子乃是天下之大害!」任堂義憤填膺地說道。
在鄧名的前世,黃宗羲的講學頗受推崇,他從順治十年左右開始努力講學,稱君為天下的大害,怒斥大明皇帝聚斂無數,搜刮民脂民膏;還譏笑大明天子從洪武開始,就想把國家當做私人財產,鎖進箱子里,永世佔為己有。
「哦?」周開荒瞅了任堂一眼,他記得當時鄧名不見兩位士人的時候,任堂還反對過。
「不,我就是要親自去一趟昆明,到時候你們接著練兵,不要鬆懈了,讓趙千戶陪我走一趟。」
「這不好。」張煌言立刻表示反對。
任堂的話讓鄧名感到有些www.hetubook•com.com驚訝,他對明末人物並沒有什麼研究,所有的印象都來自於書本和網路,在他的記憶力,似乎前世給黃宗羲的評價很高,是反封建反專制的思想家,雖然這看起來這和黃宗羲稱頌滿清帝王為聖人有些矛盾,不過鄧名並沒有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
「我們有今日之禍,全是江南士人造成的。」任堂對江南士人的感情很矛盾,一方面有屬於同一階級的親近感,一方面又有堅持抵抗者對失敗主義者的蔑視:「當年就為了一個擁立的問題,江南士林和弘光天子鬧得勢不兩立,虜丑南侵之前,江南士林拚命詆毀先帝,唯恐將士、官民不對先帝灰心失望,馬首輔保護天子,他們對馬首輔也恨之入骨,竭盡造謠詆毀之能事,大敵當前,江南士林卻竭盡全力地讓天下百姓都深信朝廷君昏臣奸、亡無日矣,這到底是在幫誰的忙呢?其中黃宗羲起的作用更是無與倫比……」
「黃先生都講了什麼?」鄧名確實一無所知。
「我對延平非常有信心,而且蘇州等地如果在清廷手中,只要海貿不斷,對我們依舊是有很大幫助的,延平那邊不用說,就是舟山和崇明也能從走私中收益,充實軍力;而如果我們拿下,與清廷重兵對峙,不過是多了一兩處可以屯田的府縣而已,而且清廷勢必會全力回奪,戰火不斷,我們收入恐怕會很有限。」在鄧名看來,鄭成功去年的大攻勢如果勝利的話,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的,那樣明軍就能全取江南,截斷漕運。但即使有鄭成功和張煌言二十萬大軍駐紮,也肯定要和清廷傾國來襲的主力苦戰,到底能不能在江南長期下去直到清廷放棄也未可知;而現在閩軍受損,單靠浙軍短期佔領一兩個朝不保夕的府縣意義實在太小:「分則力弱,合則力強。等延平恢復元氣后,我們下次再攻南京的時候也不會只想著拿下一、兩個府了。」
「提督要親自去昆明嗎?」聽到鄧名的這個打算后,周開荒立刻就叫起來。
黨爭這種問題鄧名同樣是無可奈何,而且在他看來這也不是東林一家的毛病,西營要不是因為同樣的問題也不會被清廷打得一敗塗地。這次鄧名勸說張煌言優先考慮幫助鄭成功,就是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把不同派系的明軍再次團結起來。
「還是等我光復了中國大半領土之後,再請黃宗羲來講學吧。」鄧名在心裏暗暗打定了主意,那個時候再讓黃宗羲痛罵封建專制應該就沒有大壞處了,現在顯然還是太早;而且黃大思想家一邊反大明封建的同時,還歌頌清帝是聖人,如果黃大思想家不是出於阿諛逢迎而是真心這樣認為的話,鄧名知道後果會更不堪設想,那就好比在抗戰期間,有知名學者在後方大肆鼓吹日本天皇和大東亞共榮圈一樣。
「錢謙益不必提,如果他不是老宗師,還是延平的師尊,估計一句國賊是跑不掉的,」任堂哼了一聲:「黃宗羲么,當初張尚書在浙東擁戴魯王,起義兵抵抗虜丑,他和張岱也跑來當官,官兵屢戰不利,張尚書苦苦支撐,誓與虜丑周旋到底www.hetubook.com.com,而黃宗羲和張岱見勢不妙,立刻就跑回江南,心安理得地剃髮了,稱國朝亡了,他倆是『大明遺民』,當時雖然張尚書勢單力孤,但國朝還有雲貴、兩廣、福建、湖廣、四川的大片國土,怎麼就亡了呢?只要忠義之士仍在喋血苦戰,國朝就沒有亡,可迄今為止黃宗羲和張岱卻已經做了十年的『遺民』了,等大明中興后,我倒要看看這兩位遺民有什麼臉來見張尚書,可否還記得當初他們初到浙江時對張尚書說過的豪言壯語。」
張煌言面露微笑,鄧名的解釋讓他聽得微微搖頭。
「當年黃宗羲大罵先帝好色無度,抓蛤蟆煉春|葯,到底對誰有利?現在黃宗羲大罵國朝天子,豈不是為虜丑張目?」任堂質問道:「提督請他做監生貢院的祭酒,到底想讓他教什麼?」
「哈哈,這隻是一方面,此外我也不是很信任他們,最近的這些人,如果單純想投軍,何不投奔張尚書的舟山?他們一窩蜂地來找我,我以小人之心度之,覺得他們只是覺得我軍最近聲勢頗壯,好似有席捲江南的意思,若是見到我軍退兵說不定又會氣餒,既然如此我就先婉拒了。若是他們報國之心不滅的話,等我走後還可以去投崇明嘛。」鄧名說著也笑起來。
「提督不會親自去得,肯定是派一個使者。」任堂不滿地瞪了周開荒一眼,事關鄧名的安全,他馬上也忘記了剛才的爭執。
「沒錯,因為延平郡王失利了,所以那些地方官迅速地投降回去了,不過那些官員固然不可靠,難道那些投奔張尚書的士人就不首鼠兩端嗎?他們難道不是飛也似的逃回家中去了嗎?他們不出錢糧,不號召民眾,不帶著家僕投軍,那就對我軍毫無幫助。這是延平輸了,所以他們的惡果沒有現出來,要是延平在南京勝了,他們就會繼續和原來的地方官吏爭權奪利,那些地方官手中可是真掌握著兵馬錢糧的。士人這種投效我軍的方法,非但不會增強我軍力量,反倒會把實力派推向虜丑一邊,延平在南京失利讓隱患沒有爆發,但並不是不存在。」鄧名覺得這些士人還是老老實實在家和明軍做生意為好,這樣對明軍的幫助反倒更大:「下次我們再進軍江南的時候,我看乾脆就用反正的官員,清廷給他們多少權我們就給多少。」
東林復社對馬士英最為痛恨,因為他們最擔憂的就是福王坐穩帝位,和他們計較當年誹謗、侮辱鄭貴妃一事。相比東林造謠謀叛,勾引左良玉配合清軍進攻南京,馬士英反倒在大敵當前的時候表現的極為克制,三次制止了弘光對東林的挑釁做出反擊,力主要和衷共濟,不過他最後得到的報答是大規模的武力叛亂。馬士英被清軍俘虜后大罵不降,被處以剝皮充草的酷刑,而東林得知後人人拍手稱快,滅絕人性地笑稱馬士英這般下場和他「瑤草」這個號正相配。而且有一點任堂並沒有對鄧名說,當年復社領袖張溥死後,人走茶涼,復社的好友、門生都忙著爭奪他留下的政治遺產,正是這個被東林鄙夷的馬士英,因為一些淺薄的交情和和圖書士人的感情,獨自為張溥的後事奔走了一個月,讓這位東林領袖能夠屍骨還鄉、入土為安。
不過看起來任堂對江南士人的怨恨不僅限於此,鄧名覺得有必要更深入地了解一下這員大將的理由,就試探著問起他為何對黃宗羲等江南士人如此反感。
雖然周培公還沒有回來,但是鄧名估計明軍肯定可以獲得崇明島作為基地。對於鄧名放棄鎮江等沿江領地,撤退回崇明島堅守的決定,張煌言顯得有點遺憾。
「聽說鄧提督把一些來投軍的士子送走了?」戰略確定下來以後,張煌言又問起了他剛聽說的一些瑣事。
「不是我刻薄,而是確實如此,我聽說張尚書上次越過南京,向上游府縣挺進時,時人皆以為江南光復在即,不但諸府諸縣紛紛反正,士人也如潮水一般湧出來迎接,但他們並沒有帶著他們的家僕來投軍,也沒有拿出家中的糧食和銀子來補充軍需,只是跑到張尚書營地里,討論該如何來治理地方;簡單地說,就是該由誰來取代那些剛剛反正的官員,來執掌地方的權柄。當時延平軍力頗強,那些反正的地方官敢怒不敢言,但是心裏又怎麼會沒有擔憂?又怎麼會盡心儘力和張尚書合作?」
「馬首輔。」鄧名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任堂說的是馬士英,而且用得時敬稱:「馬首輔不是奸臣嗎?」
「如果延平能夠順利收復台灣的話。」張煌言輕嘆一聲,他明白沒有鄭成功的支援,僅靠舟山軍肯定無法長期佔據松江、蘇州、鎮江等地,就算有鄧名的支援,也很難頂住清廷的全力反撲。
可上次南京會議的時候已經確定了鄭成功的下一步戰略,閩軍將保護台灣僑民,挑戰荷蘭對東亞貿易線的控制權,一旦鄭成功取得勝利,那麼鄧名、張煌言、鄭成功這個同盟就能從海上獲得源源不斷的財富。當然,鄭成功只是打開了局面的一端,如果鄧名和張煌言不能保證東南同盟從內地獲得貨物的渠道,讓滿清禁海令發揮了效果,那鄭成功拿下台灣的意義就會變得非常有限,很可能只是相當於為閩軍得到了一塊開墾種植的土地而已。
講述到這裏時,任堂再一次停下,因為再往後又會涉及到魯王系、唐王系對馬士英這個福王支持者的迫害,仔細計較起來,鄭成功和張煌言臉上都會有些難看。
「既然張尚書覺得不好,那就事先選好人選,事先把府縣的官員人名單都定下來。」鄧名猜到張煌言也不會同意他的第一個建議,就以退為進地說道:「捐軀報國的義士很不好找,官還愁沒有人願意當么?若是張尚書覺得人不夠,我可以幫忙,我這裡有的是想當官的人,兩倍的人選也找得出來。」
「我這就寫給延平郡王的信,等周陪公回來,幫張尚書在崇明站穩腳跟后,我們就回四川。」鄧名岔開話題,不再與任堂爭論大明天子是不是聖明的問題,幫助閩浙明軍同心協力后,鄧名知道西南還有一大堆麻煩要處理:「等返回四川后,我要再去一趟昆明。」
「延平和尚書併為東南支柱,雖然舟山和廈門間隔遙遠,和成都更是遠隔千山萬水,可我以為m.hetubook•com.com我們還是要儘力協作,把我們的力量合起來向一處使。」看出張煌言的遺憾后,鄧名便努力勸說道:「弘光以來,我朝屢屢受挫,恐怕就是因為將帥各自為政,而被清廷利用;亡羊補牢,猶未晚也,這次張尚書幫延平突破封鎖,讓延平收復台灣后能夠得到最大的戰果,而延平實力強勁后,自然會對我們的中興大業有更好的支持。」
「鄧提督有些刻薄了。」張煌言又輕輕搖頭,不過沒有再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
「就是不合時宜。」鄧名再次重申道,黃宗羲的行為就好比在抗日戰爭期間,呆在日佔區曆數國民黨的腐敗罪惡,號召學生們看清中華民國的反動本質——中共在解放戰爭期間同樣責備過國民黨頑固堅持獨裁、反民主、一黨專制這些罪行,並號召全國人民起來推翻國民黨腐敗統治,但中共肯定不會在抗日戰爭的關鍵時刻去日佔區發出類似號召,因為這些指責雖然沒錯,但肯定是不合時宜的。
現在鄧名不願意接納黃宗羲的弟子進入他的軍隊,只是出於不願意在軍隊草創的時候出現思想混亂——就像任堂剛才說的一樣,要是鄧名再用「祖宗之法不可變」和「事急從權」做擋箭牌的時候,要是跳出來幾個士人給任堂幫腔就討厭了——對此鄧名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即使是前世的憲政國家,軍隊也依舊是專制堡壘;此外,鄧名還有一些實用上的考慮,暫時這些江南士人無法給明軍提供什麼實質上的幫助,鄧名當然更願意把利益給他的同志、或是用來和地方實力派交易,而不是白送給士人。
四川的書院雖然和傳統的大不相同,會是一所大學而不是為官府生產後背官員的培訓所,但鄧名估計黃宗羲肯定搞不懂裏面的文章,說不定會欣然上任,等到了四川那反悔也未必來得及了。
如果鄧名想大用江南士人,任堂多半會把這些黑材料拿出來,讓長江提督有所了解,不要完全信任他們,但現在鄧名已經表現出了對士林明顯的輕視,那任堂也就不雪上加雪,免得導致鄧名更不把士人放在眼裡,讓他再也沒法獲得同盟軍。而東林在鄧名前世的後續行動,任堂當然不得而知,黃宗羲的弟子萬斯同主編明史的時候,仍常常寫信給黃宗羲討論內容,直到那時他們師徒仍唯恐馬士英能獲得忠義之名,《明史》羞羞答答地提了一筆馬士英殉國的事後,馬上又長篇大論地稱,有野史稱馬士英是投降滿清了的,只是事後又私通隆武才被清廷處死。在正史里大談野史如何如何,這也算是獨一份了,而且這段野史的描述比對馬士英死亡的正式記錄還詳細,還要繪聲繪色。
「聽說魯王去了澎湖,張尚書對此頗有些擔憂,我們回四川前,我回修書一封給延平,請他把魯王送還舟山。」鄧名覺得即使是為了共同的事業,讓張煌言單方面付出也是不太合適的,所以就想設法讓鄭成功退一步,幫張煌言去掉一個心結。不過直到此刻,鄧名對黃宗羲仍抱有一些指望,畢竟前世那個反封建反專制的大思想家這個名頭還是很響亮的,現在鄧名正處心積慮地想建立https://m.hetubook.com.com國民社會,要是有個理論大師幫忙,那這宣傳工作就不用他親歷親為了:「可惜這次來的只是一個黃先生的弟子,要是黃先生親身體前來,我倒是很想恭請他去四川開書院。」
至此鄧名已經打消了請黃宗羲去負責四川書院的念頭,黃宗羲若是在四川繼續這種宣傳,那對清廷的幫助說不定比對推廣憲政思想還大。
「說得不錯。」鄧名點點頭。
在鄧名和張煌言討論的時候,馬逢知依舊一如既往地一言不發,倒是任堂忍不住出聲支持鄧名,去年在池州的時候,地方官聽說鄭成功戰敗就倒戈,而前一天還指點江山的池州士人也馬上改換門庭,和地方官相安無事,甚至不通報任堂一聲,導致池州浙軍根本不知道變故已起,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要不是鄧名他們趕到,任堂等池州浙軍誰也別想活命:「鄧提督說得不錯,不納稅、不出兵、這對我軍確實毫無助益。」
「唉,鄧提督啊,江南的士人也有苦衷。」張煌言似乎還想替江南士人說話:「鋼刀加頸,書生不得不低頭啊。」
「張尚書,我並非不尊敬士人,不說您,就是您派來幫我的任兄,我也是非常尊敬的,國朝養士三百年,不但可以不納稅,不服徭役,甚至還默許他們接受投充——國際寧可稅源受損,寧可徭役缺乏也要讓他們生活的好一些,他們沒有低頭的理由——或者說,如果他們想如同百姓一樣低頭也可以,不可強求士人各個都是張尚書、延平郡王,但那他們就和百姓一樣納稅好了,服徭役好了。如果他們都納稅服役,國家仍然保護不了他們,那他們低頭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好來。」
結束了和張煌言、馬逢知的通氣會後,鄧名繼續忙他手裡的那一攤事。
「不錯,我軍並不打算在江南長駐,沒有必要暴露這些士子,這也是我一貫的政策。」第二次進入江南以來,鄧名一直安撫地方縉紳,不讓他們出來和清廷的地方官爭鬥:「最近來的這批,雖然不是想舉兵助我,但我覺得暫時軍中沒有適合他們的位置,他們還是潛伏在敵營中更好一些。」
「馬首輔!」聽出鄧名語氣中的疑惑時,任堂頓時又激動起來了,以前他也曾認為馬士英夠嗆,不過任堂既然有以死報國的志氣,那麼無論是馬士英、還是張家玉這樣士人就都是他的榜樣:「南京城破時,禮部主事黃公不降,多鐸就用江南士林的說法勸降他,稱先帝昏聵為何他要盡忠,黃公口稱『天子聖明』,多鐸又問馬首輔如何,黃公稱『忠臣』,多鐸反問士人皆稱馬首輔為奸臣,為何黃公獨樹一幟?黃公答曰,馬首輔保護天子,死戰不降,忠臣何疑?而那些口稱馬首輔為奸臣的,反倒統統投降虜丑了,不是奸臣又是什麼?」
「這是因為……」任堂掃了鄧名一眼:「說不定他們不肖其師,至少以後提督再扯什麼『祖宗之法不可變』和『事急從權』的時候,會有人幫我說兩句話。」
「那些都是些首鼠兩端之徒。」張煌言忍不住為江南士人的表現辯解兩句:「他們確實不可靠。而且我軍目的是光復江南,不是壓榨士人縉紳,怎麼好逼他們出銀出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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