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鸞隱
第二十二章 熾情

我再次試探,「你可知,有關天劍和玉璧的秘密是誰泄露的?從何處泄露的?」
「我也這麼想,可是那日我明明看見公子倒在血泊中。」佔南風轉首望天,神色悲凄,「趙兵攻城,公子親率城中僅有的五萬兵馬抵禦趙國十五萬雄兵……直至最後一兵一卒,公子仍然奮戰到底……」
此時此刻,我唯有自救,可是,未等我扣住銀針,便覺後頸一痛,隨即暈了過去。
呼啦啦,眾多黑衣人從天而降,頃刻間,刀光劍影,黑衣人向我們發起進攻。
他握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往前走。
怪哉怪哉!我幾乎可以斷定,他有意隱瞞真正的身份。
外袍脫落,我的貼身綢衣已敞開,而他也露出精壯的身軀,與我肌膚相親。
千夙、墨痕和高摯查探兩日,一無所獲,我擔心公子翼或公子嬴蛟先我們一步查到,那便不妙了,不過,他們沒有玉璧也是無濟於事。
沒想到的是,公子翼與公子嬴蛟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們來到衣冠冢。
「二哥?你是二哥?」我拽住他的衣袖,全身發抖。
他轉身離去,我連忙拉住他的手,「慕,怎麼了?」
趙慕低笑一聲,糾纏著我的舌,不斷地加深這個綿長而熱烈的吻。
佔南風不想戀戰,尋了良機撤退離去。
我掙扎,卻掙不脫他的右臂,我望向趙慕,但見他一臉寒霜,「那便成為我的劍下亡魂。」
「沒錯,我是衛國人。」
心頭大震,我驚駭地望著他,「你究竟是什麼人?」
「怎麼還是洛?」我假裝不解。
佔南風突然變成這樣,難道是因為趙慕的到來?是了,趙慕看見我與佔南風深夜私會,必定會懷疑我,佔南風如此待我,是不讓趙慕懷疑我。
「言之有理,那便是說,是你的兄弟或者姊妹故意散播出來的?」他推測道。
佔南風搶攻過來,劍氣橫掃,逼得我周邊的黑衣人退開。佔南風將劍鋒直指我的咽喉,我疾步後退,千夙箭步上前,手中長劍挑開佔南風的劍,瞬間,兩人斗在一處,劍身相擊之聲異常響亮。
「此洛非彼洛。」他淡淡地笑道。
「你是衛國人。」
佔南風深夜以笛聲引我出來,必有蹊蹺。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吹奏這支曲子?
這些黑衣人的行事作風,倒像嬴蛟的下屬。趙慕應該早已料到公子嬴蛟和公子翼必定前來搶奪玉璧,因為玉璧是進入衣冠冢的機關要物,搶到玉璧便和*圖*書奪得了天劍,那麼,趙慕又有什麼部署?應該不會眼睜睜地被人奪去玉璧吧,十八黑甲精騎會不會現身保護?
我驚愕,靜靜地看著他,想從他的半張臉上尋找出一張熟悉的面孔,然而記憶中卻沒有一張與他相似的臉,想必他戴著半張面具示人,也是擔心被人認出來吧。
趙慕終於露出笑容,「誰敢傷害你,我決不會放過他。」
「放開他!」
尚未出口的話被他吞沒,接下來,他唇舌糾纏,肆意勾挑,帶有懲罰的意味,而且他故意以上唇的短須刺我,我閃避不及,疼得直抽冷氣。我氣惱地推開他,氣呼呼地瞪他,「疼呢。」
「我氣自己,沒有好好保護你,以至於讓你被他抓走。」趙慕嗓音低啞,深深自責。
「原來如此。」我更加疑惑,我師從春秋老人學醫一事,只有三四人知曉,二哥絕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旁人,何況他只是謀士中的一個,二哥怎會將此事告訴他呢?
「我忽然想到,衣冠冢的確切地點,也許就藏在玉璧里。」我靈光一閃,說出玉璧的玄機。
他鬆開我,「你是指攝魂一線針?」
「你覺得我是什麼人?」他陰陽怪氣地反問我,深藍長袍漾著零星的浮光。
我打開木窗,月華傾灑,我將紫玉璧和羊脂白玉璧重疊,高高舉著,「玉璧在日光的照射下,出現『洛』字,在月光下,應該也有玄機才是,所謂日月精華嘛。」
也罷,強人所難非我作風。他引我來此,便是為了確定我的身份,沒有其他目的?
笛聲依舊,熟悉而陌生的悠揚韻律,我好多好多年,未曾聽到了……
「我只是在此吹笛罷了,怎麼可以說是我引你來的?是你被我的笛聲引來的,與我無關。」那雙眸子詭秘地笑。
「方才,你一直在想玉璧的玄機?」
我們正要進去,突然,趙慕抬臂,我們止步,靜聽周邊聲響。
街的盡頭,站著一位男子,背對著我,身材挺拔。
佔南風。
血肉橫飛,遍地屍首,不多時,衣冠冢前瀰漫起刺鼻的血腥氣。
「正是。」陡然間,佔南風扣住我的手腕,「交出三枚玉璧,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
佔南風眸光一閃,「我也查過此事,你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我迷惑地看著他,心中微笑,不禁佩服他的過人才智。
許是他知道了我的到來,笛聲忽然停下來,他緩緩轉身,唇角微揚。
m.hetubook•com.com中疑惑,我披上外袍,躡手躡腳地出了廂房,又從側門出了驛站。我循著笛聲的方向奔去,走過兩條街衢,才看見吹笛的那人。
趙慕邪邪地壞笑,雙手握住我的手臂,「懲罰你,是因為你分心。」
靜默,我等著他開口。
月光照在玉璧上,散發出晶瑩的玉光,接著,玉光凝聚,投下一束溫潤的光,照在趙慕手中的青玉璧上。
他直視我,眸光游移,變幻著,猶豫著。我更是心慌,做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下一刻,他猛地擁住我,緊緊地抱著我。
趙慕見我如此,殺機閃過眼底,箭步上前,霍然出招,攻向佔南風。
帝王陵寢,向來佔地極廣、豪奢氣派,天朝亡在哀王手中,因此他只有窄小簡樸的衣冠冢。此處周邊野草叢生,林木稀疏,頗為荒涼,從外觀之,衣冠冢與尋常的磚瓦房並無區別,只有那扇厚重的石門表明這並非普通民房,而是墳墓。
一路上,他一句話都不說,臉孔繃著,面色不悅,似乎生氣了。我惴惴不安,揣測著他是否發現了什麼,倘若他聽到我與佔南風的談話,那很不妙……
他不是二哥!他真的不是二哥嗎?
是他!
我戲謔道:「你好殘忍!若你登上王位,一定是個暴君。」
我羞窘地垂眸,他輕柔地為我穿衣,罩上外袍,然後自己也穿上衣袍。
「呃……不是,我只是……」
毫無預期的,身後傳來一個森寒的聲音。
我問:「我可以看看你的真容嗎?」
他走過來,笑道:「我會吹這支曲子有何不妥?莫非你也會吹這支曲子?」
「何解?」
「我很好,佔南風沒有對我怎樣。」我柔柔地安慰他,原來,他不是發現了什麼,而是責怪自己。
慕,不是我對你存有戒心,而是……怎麼說呢?雖然我喜歡你,雖然你傻等我十二年,可是我還無法下定決心,畢竟你是公子慕,很有可能你會成為未來的趙王。
我順著他的話道:「你既說我是衛國宮廷里的人,那我自然識得公子淵。」
我不知所措任他抱著,感受著他身上的熱度,以及他緊緻的擁抱,即便我喘息不暢,也不想與他分開。
趙慕一邊保護我,一邊與黑衣人打鬥,我擔心他因為我而分心,便道:「你別管我,我沒事的。」
千夙趕到我身邊,鏗鏗兩聲擊退來襲的黑衣人,「公子,我保護她。」
此次,皓兒沒有跟來和_圖_書,趙慕將他送到一處安全之所,託人照顧他。而皓兒也在趙慕的說服之下,乖乖地留在那裡。
我也不與他爭辯,又問:「你怎麼會吹奏這支曲子?」
佔南風無計可施,無奈地笑了笑,「若我沒有猜錯,這支曲子便是公子淵教你的。」
「我知道哀王的衣冠冢在何處了。」
他越說越激動,神情愴然。
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人,我氣得渾身發抖,「你敢!」
「我無法原諒自己……倘若你有何不測,我該怎麼辦?」
趙慕撥開我的手,冷聲道:「沒什麼,夜深了,你早點兒就寢。」
回到驛站,他送我到廂房門口,「歇著吧。」
我點頭,心中又酸又甜,「為了你,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我任憑他帶著我,因為我相信他對我沒有惡意。
他忽地打橫抱起我,直往他的廂房走去,「現在,暴君要開始殘暴了。」
希望破滅,我失落地後退一步,佔南風,是他的真名還是化名?我未曾聽說過這個名字,莫非他是我師從春秋老人學醫的三年中進公子府的?如今,他是公子翼的謀士,也算是為自己謀得了一個好前程。
劍眉英挺,鼻樑如山,熾情如火,這樣的公子慕,是我所喜歡的。
他正了臉色,緩緩走來,臉上的半面烏鐵面具被月光鍍上一層瑩亮的光,在深夜的街衢里,他的半張鐵面讓人覺得可怖。
「怎麼了?」我嗓子乾澀,心虛了。
我靜靜地躺著,思忖著該不該進一步提醒趙慕衣冠冢的確切地點。
「寐兮……」他的嗓音喑啞溫柔,頃刻間虜獲了我。
「寐兮,不出你所料,日月精華,青玉璧浮現出一個字,洛。」
照此看來,公子翼與公子嬴蛟都是志在必得。
不過,既然他有意隱瞞我,就絕對不會讓我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總有一日,他會對我和盤托出。我相信!
翌日一早,我們便前往洛河。哀王的衣冠冢,就在洛河附近。
我的雙手貼著趙慕的臉,他以臂半撐著,靜靜地看著我,喘息漸定,眸中的激|情隱隱退去。
他的武藝與趙慕相較,應該不相上下;他的談吐與舉止,溫雅持禮;他隱約流露的氣度,似乎不是一個謀士所有的……前不久與他相處的一點一滴浮現腦中,我更加覺得,佔南風應該不是池中之物。
我慢慢走過去,與那男子相距一丈。
想到此處,我楚楚可憐地喚道:「慕,救我。」
佔南風道:「南風陋顏,和-圖-書不敢示人。」
「你忘了嗎?我可以保護自己的。」
「我自然知道。」這支曲子是疼我的二哥教我吹的,我怎會忘記?我笑,「那又如何?」
燥熱得難受,我不安地扭動著,半睜開眼,看見他也是俊眸微眯,沉醉的臉上漾著壓抑的需索與深深的柔情。
「你引我來此,有何指教?」我清冷道。
喘息愈加急促,情深繾綣,十二年的等候在此刻盡情傾瀉,十二年的痴念於此時釋放出最動人、最刻骨、最熾熱的愛。
心中忽起一個疑惑,我再問:「你如何猜到我的身份?」
神色大變,眼神噬人,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凶厲?
佔南風放開我,運力迎擊,眨眼間,二人你來我往,掌風呼呼。
夜闌清冷,月華如霜。
踢上門,他將我放在床榻上,俯身吻我,在唇角與臉頰輾轉流連之後,移至我的唇,吮吻片刻,靈巧的舌輕而易舉地滑入,炙熱緊密的感覺一波又一波,我難以抵擋。身子熱起來,清醒的神志開始散亂,我下意識地咬住他柔軟的唇。
佔南風猛地攬住我的腰,「不交出玉璧,我便……」
「我始終覺得二哥仍然活著。」我緊緊地盯著他,關注著他的表情變化,「二哥不可能輕易地死在趙兵的兵刃之下。」
他的眼如夜幕一般黑,閃著夜的光,「你可識得公子淵?」
「你不只是衛國人,還是衛國宮廷里身份尊貴的人。」佔南風輕鬆道來,語聲堅定。
趙慕看見我被人抓走,抽身趕過來,黑衣人迅速列陣,阻止趙慕前來救我。
趙慕拿來三枚玉璧,放在我手心,「你想到了什麼?」
他已知我的身份,態度卻沒有多大變化,沒有半分的恭敬,不過想想也是,衛國已亡多年,我的尊貴早已灰飛煙滅,如今的我只是一個可憐的漂泊之人,他又何須對我恭敬?
他的悲傷,真切得令人動容,不是假的。我對他更加好奇,想弄清他的真實身份,他引我來此的真正目的,他將會如何對待我……公子翼待佔南風不錯,但是從見佔南風的第一面開始,我對他的關注便很少,或者說他的身上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除了那張烏鐵面具。不是我粗心大意,而是他真的是一個容易讓人忽略的男子,而且他也刻意地隱藏真正的自己。
「哦?」他狐疑道,目露三分邪惡。
月輝傾灑寰宇,薄霧冉冉,整條街沒有半盞燈籠,卻被月色染出一種淡藍的光亮。
忽然,靜夜裡www.hetubook•com•com響起悠遠的笛聲,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笛音圓潤遼闊,曲調清雅歡快,正是我熟悉的曲子。
趙慕憤恨地望著他消失在街角,然後握住我的雙臂,目光深沉。
「或許你不知,天劍和玉璧的秘密,世間只有絕少數人知道,我相信我是僅存的一個知道秘密的人,但是我沒有散布任何關於天劍和玉璧的消息,因此我斷定,我的兄弟,或者我的姊妹,也許還活在世上。」
「公子淵早已在衛亡國的那日身死,我只是公子淵諸多謀士中的一個。」佔南風悲冷地笑。
然而,拖得越久越會出現變故。
他嘿嘿一笑,那邪惡的微笑很直白地告訴我:他會侮辱我。
我偷偷地瞄他,見他似乎沒有生氣,才稍稍放心。
停在一處屋檐下,高牆投下的暗影籠罩著我們,讓我們不至於暴露在明亮的月色之下。
「你應該知道,這支曲子是衛國的民間小調,流傳很廣。」佔南風顯露的半張臉瞧不出喜怒。
手腕疼痛,我喊道:「你休想!」
又有一批黑衣人飛奔而來,加入激戰,變成三方混戰。後來的這些黑衣人,額頭綁著紅布條,理應是公子翼的下屬。
「嗯……」我低聲回應,意亂情迷。
他似是關心道:「生逢亂世,你多多保重。」
佔南風輕鬆地將我攬在身側,無畏地看向趙慕,輕聲一笑,「我若是不放呢?」
千夙回身反擊,佔南風避過,驟然斜刺,正中千夙的右肩,千夙吃痛,出招遲緩,就在此刻,佔南風搶步上前,迅捷地抓住我,拽著我離開衣冠冢。
我眨眸一笑,「既然你會吹這支曲子,想必你也是衛國人,我想知道,你還猜到了多少?」
「你要幫公子翼尋獲天劍?」我問,緊盯著他。
熱得不行,我暈乎乎的,恍惚覺得腰間一松,滾燙的雙肩與胸脯似乎遇上冷冽的風,令我清醒了一點兒。然而,燙人的身體壓下來,驅走了冷意,靈巧的舌輕咬著我的耳垂,激起一種酥麻的感覺,我情不自禁地弓起身子,輕微的吟聲從口中溢出。
心中有氣,我假意威脅道:「你無須跟我繞圈子,既然你無意與我說什麼,我便告辭了。」
我全身一僵,趙慕竟然追蹤我到此處!那麼,我與佔南風的談話,他聽到了嗎?
他再次邁步,我慌了,越過他,伸臂攔住他,「你是不是……」
「攝魂一線針。」他眉宇一凝,緩緩笑道,「公子淵曾告訴我,你師從春秋老人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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