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

「刪除？我怎麼知道你拍了多少？」女人冷笑，「把磁卡拿出來，檢查過後確定沒有雅安的照片，我可以還給你。」

「陸大哥！」

「好。我自己來調配時間。」

「初戀街道，我知道你要參与，我不希望到時候發現你和我同組。」

夏禾瞄了一眼手裡的腎6，猶豫片刻說：「晚上可以嗎？我得先回一趟公寓。」

夏禾的手一抖，手機差點跌落下去。過了好久，她才咬著牙回復

夏禾只看到她快要及腰的長發，耳朵里是她柔和的聲音，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她能在短期內那麼快成為圈內圈外的女神。娛樂圈中不乏有各式各樣的美人，可是這樣真誠而美好，沒有絲毫大牌架子，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舒心了。

「夏禾，你什麼時候有空，能否來SE一趟？」

一句話出，在場的人神色各異。衛碧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甩甩長發，頭也不回進了電梯，留下孟姐和陸雅安一行人目瞪口呆，愣愣看著夏禾。

她看著陸箏道：「不是我，不過我會承擔責任。等我完成新任務，我會辭職。」

夏禾咬牙退後，目光落到陸雅安身上：「陸小姐，我見過你的，在《天下》的慶功宴上，您還記得嗎？我當時其實拍了一組顧少司與你的照片，你遞給他酒，他俯身在你耳邊笑，然後你們一起走向禮台。」

陸雅安明亮的眼眸閃了閃，大約是回憶起了那日的情形。

酒品這東西……真是人人不同啊……

夏禾輕手輕腳來到他的對面沙發坐下了，把已經抱得皺巴巴的圍巾袋子放到了沙發對面的桌上：「謝謝顧先生和陸大哥給我的機遇，這是……這是我買的……」

「沒、沒有……」

「我不是……」夏禾想要解釋，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衛碧一聲輕笑打斷。

「你不想解釋點什麼么？」

「對不起……」

「原來是你啊，小兔子。」衛碧勾起嘴角，「來，跟我走。」

夏禾猶豫一會兒，點了頭。

夏禾的眼眶刺痛得厲害，她使勁兒揉了揉，扯了扯自己臉皮逼自己露出個笑來。沒關係！她暗暗告誡自己，沒有關係，這一切原本就是因為顧少司而得來，就算有一天被打回原形，也不過從頭再來。沒有關係的。

衛碧笑了，美艷動人。

夏禾掛掉電話，收拾了辦公桌，難得踏著陽光下班。無論如何，採訪完畢寧洛桑，已經是一件很完滿的事情了。這一切，最應該感謝的是幫助她渡過難關的沈星還有給了她這個機會的顧少司。如今一切事了，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呢？

「衛小姐，請問日前爆出的您與環球影視少東秦則寧相約世嘉是否是真事？」

她站起身來，到了顧少司的身旁，輕聲說：「顧先生，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不過，我並沒有出賣你的照片。」

「雅安，你被狗仔害得還不夠慘嗎？你還想相信她？！」孟姐顯然還沒有善罷甘休。

夏禾的眼圈忍不住紅了。很奇怪，陸箏逼問也只是讓她無措，顧少司的一個眼神卻讓她覺得委屈。她咬牙說：「我並沒有做那種事情，不過陸大哥說得對，照片的確是我拍的，責任在我。我願意承擔所有後果。你能不能相信我？」

顧少司皺起了眉頭。

夏禾。

夏禾已經在電梯的角落裡想哭了，這兩個人是不是太不把她當回事了？這樣談這種爆炸性的新聞真的沒有關係嗎？她好歹是個娛記啊娛記啊娛記啊！如果今天站在這裏的是沈星，下期的娛樂圈圈圈版面絕對被她承包了……

「你好，我是……」

夏禾背著相機來到了環球影視大樓，抬頭眯眼，望了一眼高聳的大樓。

「……是。」

女人狠狠瞪了夏禾一眼：「既然是受邀採訪的，難道就不知道什麼該拍什麼不該拍嗎？」

夏禾聽得並不真切，正想趁亂逃跑，忽然看到衛碧又回過了頭，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其實還是挺喜歡衛碧的，沒有緣由，就是喜歡。

夏禾愣了會兒，匆匆解釋：「抱歉，我並不是故意的，我可以刪除你們入鏡的相片。」

寧洛桑像是被她忽然楊起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很快地笑了，伸手指沙發：「你不用緊張，請坐，我們可以邊喝茶邊聊。」

夏禾徹底愣了，可看寧洛桑的神情卻不像在開玩笑。她想了想，收拾了相機，又像她鞠了一個躬：「寧總，謝謝你的欣賞。不過我在《娛論》挺好，我……只會拍照，而且並沒有相關文憑，能到《娛論》已經是走運了，我很知足。」

沈星的好辦，她的手機上次落在了她追蹤了八百年的老闆那兒，一直沒敢去要，只留下一個可憐兮兮的諾基亞按鍵機在用，可以趁機送她一個腎6答謝。可是顧少司……夏禾抓耳撓腮，在商場里逛了好多圈，最終選了一款hetmes男士圍巾，灰色和褐色兩個色系各選了一個。卡上的錢正式清零，她提著兩個包裝單歡快出商場，電話鈴聲也適時地響了起來。

夏禾抱緊了相機。她不想再爭辯了，對面的女人也不像是聽得進去解釋的人。她大概是陸雅安的經紀人，四十歲上下，圈中的爾虞我詐已經讓她眼底的防備像霧霾一樣隔絕了世界。

「所以，這一份信息，只能是通過你，或者你heｔuｂoｏｋ•cｏｍ.cｏm的相機泄露出去，是不是？」

夏禾回到公寓的時候太陽剛剛落山，她興匆匆敲響沈星的房門，卻在她的房門上發現一張紙條，大意是她去取回遺落在穆秋宅邸的手機，不要打電話給她……如果晚上10點還沒回，請……請報警？

她轉過身，對著夏禾露出了一個微笑。

「聽說是因為我的點名採訪，害得你從《娛樂圈圈圈》被臨時調任到《娛論》，希望我沒有給你帶來麻煩才好。」

「我是不是見過你？」她說。

小雅趴到了她的座位上打開搜索引擎，不一會兒調出一張照片來。

「什麼？」

隨之響起的一聲尖銳的聲音：「你是誰！」

「衛小姐，聽說您接了真人秀《初戀街道》的約？請問是真的嗎？」

「我們開始吧，夏小姐。」

電梯門打開。電梯裡頭出來一個身著正式西裝的男人，一看一樓的架勢，他傻了眼，猶豫片刻才問：「請問，夏禾到了嗎？」

沒想到小雅一臉呵呵模樣。

——顧先生不想留著，那陸大哥你呢？你能不能留下？

黃昏，夏禾回到《娛論》編輯部，辦公室里的人已經只剩下零零星星幾個人。

夏禾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穿過人群上前：「您好，我是《娛論》的記者，夏禾。受邀前來完成寧洛桑寧小姐的專訪。」

夏禾還記得她，不久之前在世嘉撞見的女人。

這……夏禾囧臉看著她，又看了一眼顯然不會善罷甘休的孟姐，權衡輕重，最終抱起相機跑向了衛碧。不管怎樣，先要確保照片安然無事！

沈星在宿舍睡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清晨依舊沒有轉醒。她似乎一直在做噩夢，晚上還曾經坐起身來，縮在床上哭得稀里嘩啦，到黎明時分才終於沉沉睡去。

鄭特助皺眉：「衛碧，可你在秦氏環球工作，你這樣處事，總歸會有麻煩。」

可惜，《天下》的女主角是陸雅安。

「可是……」夏禾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從哪裡解釋起。她忽然想到了那個採訪姜子燃完畢的黃昏，她的磁卡和錄音筆資料在上傳電腦的時候被刪除得一乾二淨，那磁卡里……有還沒有刪除的顧少司去孤兒院的照片。那是相機唯一離開她的時候——那個人，不僅刪除了她的照片，還備份了。

這是……

三天後。

夏禾發現自己百口莫辯。幾個小時前在商場選禮品的喜悅和現在的茫然對比，簡直像是從雲端跌落到了冰窖。

「嗯。」

她混跡娛樂圈半年，見過最漂亮的女星是衛碧，那種明艷的張揚的美，在燈光下好看得有些驚心動魄。

「今天嗎？」

——陸大哥，我不和你多作解釋，只說一次，不是我。但是我為我的失責負責。

「……是！您好！」夏禾渾身緊張，「我是《娛論》的記者夏禾，負責您這一次的訪談！」

她導出了錄音筆與磁卡里的資料，在電腦上備份完畢，想了想，又上傳了一份到網盤裡，才終於放心，關機準備回家。

陸箏把一份報紙推到了她的面前。

「鄭特助……？」孟姐愣了下，氣焰稍稍收斂。

「？」

寧洛桑的眼底劃過一絲笑意，溫和的目光指引著夏禾在沙發上坐定，然後，她躬身為兩個人沏了一壺茶，遞給了夏禾一杯。

「對了，上次對顧少司的採訪，似乎還有需要補充的，你記得去聯繫下陸箏。」

他對她很失望。

忽然被春風化雨籠蓋了，夏禾僵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彈，眼睜睜看著陸雅安攔下了保全，又低頭在中年女人耳邊說了什麼，然後微笑著來到了她的身前。

頓時，尷尬的氛圍在樓下凝滯。

「坐。」顧少司開了口，聲音冷淡。

「保全！保全！」人群中有個中年女人厲聲喊出聲來，「為什麼會有記者在這裏？！」

「很漂亮。」夏禾想了想，「比衛碧還漂亮。」

小雅滿臉鄙夷：「整啊整啊整，終於泡上了秦則寧，可惜馬上被甩了。這些女明星，以後老了估計就只剩下一身皮和一副骨架了吧。」

夏禾獃獃看著他，忽然感覺像是穿越了時空，她站在門口看那頹廢年代的世家少爺，白襯衫，漂亮的袖口，筆挺的西裝和黃包車的時代里滲透出來一點點慵懶而睏乏的優雅。

「衛碧，我是為了你好，陸雅安風頭正盛……」

如今的國內影視產業，環球與SE作為兩大巨頭，幾乎佔了這一壁江山的三分之二。寧洛桑本人已經久不涉足影視圈，她早年積攢下的大部分資金注入了環球影視，成為環球影視的一大股東，實在是典型的人生贏家。

叮。

「寧總。」西裝男接話。

「衛小姐什麼時候給雅安留過一寸餘地？聽說《天下》選角之前，衛小姐可是與副導演進行了『深入』的角色溝通，三天四夜塞班游，可惜了……」

夏禾的心跳加快了節奏。終於，終於見https://m.hetubook.com.com到這個娛樂圈的傳奇神話了嗎？

她按下接聽鍵，陸箏的聲音穩穩地從電話那頭響起：「小禾。」

夏禾一時心癢，舉起相機對著那些亭台樓榭一陣猛拍。

她在前台MM驚異的目光中拆了標籤，把圍巾圍在了自己的身上，轉身離開辦公室。其實收到圍巾的一剎那，她有那麼一刻想要屈從窮酸的內心去把它退給商店……不過，最終的最終，她還是圍上了它。畢竟，這是她被甩回來的尊嚴。顧少司瞧不上的，她自己來珍惜。

「衛碧？她身上恐怕沒有一樣東西是原裝的了吧。」

「好。」

第二天，主編辦公室里，老頭兒笑眯眯地接過了她給的初稿，連連誇讚，然後丟了她一則策劃複印件。

喬安娜走了，夏禾開了計算機，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登錄郵箱，忽然發現了一個驚喜：姜子燃和寧洛桑的二次審核居然已經發到了郵箱！她連忙下載了文檔，把兩個採訪中標紅和批註的地方逐一仔細看過，並調度了整個文檔的大致安排，等到下班前，終於險險地完成了整個文檔的製作，發到了主編郵箱。

「衛小姐，您是否與秦則寧在交往？」

「那又如何，被甩了就淚奔逃竄等狂酷拽總裁來追？鄭斂，你以為拍偶像劇呢。」

「交出磁卡，舉手之勞而已，既然你不想被耽誤，相信我們也有共識。」

不過，買什麼好呢？

夏禾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遲疑著接過了報紙，慢慢打開，報紙上碩大的標題就躍入了眼帘：顧少司生辰探孤兒院，真心還是作秀？上面的配圖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顧少司一臉冷淡，手裡拿著一個變形金剛，面無表情遞給小女孩。

「嗯，這樣才比較好玩啊。」衛碧聲音柔媚，「有我這惡毒女二號襯著，才有她陸雅安的雅典娜化身的康庄大道呀。」

他不想去細究著失落代表著什麼。

下班路上，她在ATM查了下卡上的餘額，興匆匆進了商場。顧少司給的5萬大部分用來償還相機了，不過還是剩下一點點的，再加上新發的工資，買幾個小禮物應該問題不大！

她冷笑：「《娛樂圈圈圈》，貴刊的作風向來在圈內為人所矚目，你是《娛樂圈圈圈》的記者，我更不能相信你的為人了。保全！」

「是。」夏禾咬牙。

他最終還是半個字都沒有開口。

「衛小姐……」

她和陸雅安都屬一線，是環球旗下女星中的一對頭牌，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陸雅安溫雅細膩，衛碧熱辣成熟，撞在一起，鮮明的對比彷彿要把一樓會客廳都燒起來。

陸箏置若罔聞：「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現在是黃昏5點。

「小姐，希望你能配合，相信我們的要求不過分吧？」女人的聲音高傲而又不善。

被人盜了信息這種說辭，說了又有誰會信？

夏禾被誇得臉上發燒，好久，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說一句假惺惺的「謝謝」。

——謝謝。

夏禾被嚇了一跳，笨拙地放下相機站直了身體，這才看到不遠處有幾個人正往門口走——看到她拿著相機，他們的臉都快黑了。

與其說是採訪，不如說是一次愉快的聊天。起初還是夏禾在問她在答，五分鐘后，已經徹底變成了有來有往的聊天。從新人入行的糗事到異國他鄉的奇遇，第一次站上國際舞台的慌張，還有多年來的人生感悟……寧洛桑見多識廣，不知不覺，一小時悄然而逝。

「是你自己交出來，還是我叫保全？」

夏禾不說話，默默收拾了桌面。

晚上10點……

夏禾如獲特赦，連忙衝出電梯，卻發現鄭特助和衛碧並沒有跟上來。整個28樓自成一體，沒有固定的辦公室，她站在電梯口，一眼就能看到玻璃牆外的藍天白雲。

《率性》破除整容論后那一周，有一個「壽司粉」洋洋洒洒寫了一篇評論，不巧被她點到。

「……是！」

「怎麼，他姓秦的還真把這裏當封建王朝了，要我和他新歡拉個小手喊一聲妹妹，然後一起去逛御花園？那倒真真是極好的。」她拉長了聲音，細聲細氣。

夏禾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份報紙上，那並不是《娛樂圈圈圈》，而是另一份銷量不錯的娛樂周刊，上面的照片的確是她那天拍的。照片上的顧少司與其說是冷淡地敷衍，不如說是笨拙的認真，只不過圖像配以文字，就會有一種主觀上的先入為主。顧少司顯然是被那家周刊給黑了。

夏禾用力點頭，起身告辭。

寧洛桑的眼神一直跟隨著她的身影到門口，然後，在她出門之前，她出了聲：「小禾，既然不辭，總歸還有合作的方法。如果是名正言順地和你的公司合作呢？」

陸箏嘆息：「夏禾，你讓我和少司失望了。」

「沒關係。」寧洛桑笑容不改，「夏小姐倒與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

囧。

衛碧。

夏禾小心地繞開她，跟著西裝男進了電梯。電梯門一闔上，衛碧就毫不顧忌地笑出了聲來，笑聲震得電梯都快要抖動起來：「哈哈，哈哈哈……」

「等等，孟姐，大家都是工作互利，還是相互體諒吧。」陸雅安輕柔地出聲，看著夏禾說，「孟姐性子比較急躁，沒有壞心hetubook.com.com的，請你不要在意。」

夏禾不好意思笑：「是我自己買的。」

夏禾關掉錄音筆的時候，才恍恍惚惚回過神來，發現訪談已經結束了。沒有按照她預想了無數次的步驟，不過效果卻好像比她準備的要好很多……

這並不是夏禾第一次到SE，卻是她第一次上SE的主樓。電梯上的數字漸漸變動著，她提著圍巾的手有些緊張，在選禮物方面她並沒有太多經驗，圍巾……圍巾他們會喜歡嗎？

「對。」

夏禾心跳了跳，猶豫著打開簡訊箱：

就在僵持的時候，忽然，嘈雜聲在不遠處響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湧出了許多人影，齊齊地聚集在環球影視的門口。過了沒多久，一輛保姆車緩緩停在了玻璃門外，從車上下來一個凹凸有致的人影，頃刻間無數閃光燈閃爍起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紛亂的聲音：

夏禾震驚得瞪大了眼睛：這是她拍的照片！

午後，《娛論》編輯部。

「好。」

「……啊？」

顧少司卻連眼角都沒有抬一下，他站起了身，拎起了沙發上的吉他，漫步到了不遠處的窗檯邊。然後，陸箏替代他坐到了夏禾的對面，神色複雜。

「這是總公司投資的一檔真人秀，與環球影視和SE都有合作，以視頻與照片同步的形式進行追拍。視頻將在電視與網媒投放，而照片將做成合集，由我們公司來負責發售。我推薦了你和安娜一起去，安娜為主，你輔助。」

21樓，S休憩室。

顧少司……這就是他今晚唯一的話？

事實上，衛碧和那個鄭特助也顯然把她當成了一顆蘑菇，兩個人的目光在她的眼前交匯，然後，鄭特助的聲音淡淡地響起：「衛小姐，你應該知道，秦總監希望你與陸小姐和平相處。」

夏禾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就已經被掛斷。

「晚上8點。」陸箏說。

如果這是他的要求。

女人冷笑：「我怎麼知道你沒有耍花樣？」

漫長的沉默。

陸箏的電話響了許多聲，一直沒有人接。

窗台上，顧少司撥弄琴弦的手一頓，淡淡地向夏禾投去了目光。沙發上的那個人手裡拿著報紙，從舉止到眼神都是手足無措，就像這件事真的與她毫無干係一樣……大概長得天真，就是指這樣的人。這一期報刊刊斷章取義，對他的其實並不算大，他指使陸箏打電話給她讓她連夜過來解釋，與其說是惱羞成怒，不如說是……失望。

初戀街道，居然那麼快就要開工了嗎？

夏禾疑惑地了主編室，想了想，撥通了陸箏電話。

忽然，一抹明艷的顏色入了鏡框。

電梯里的尷尬氣氛詭異地蔓延著。夏禾在她的笑聲下連呼吸都放緩了，縮著腦袋盡量把自己想象成一顆不引人注意的蘑菇。

陸雅安朝衛碧露出個微笑，衛碧朝她勾了勾嘴角，徑直繞了過去。

夏禾振作起精神，打開資料，深吸一口氣揚起笑臉：「你好，我是夏禾，現在開始對您的採訪！」

不過，喜歡歸喜歡，她卻從來沒有想過會那麼快又與她有交集。

手機久久沒有動靜。夏禾的心也在受煎熬，就在他以為她要被忽視的時候，終於，陸箏的簡訊姍姍來遲。

陸箏張了張口，卻沒有出聲。夏禾抱著相機路過他，還沒有到門口，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

她的目光落到寫|真集上，細長的之間慢慢劃過封面上的紋理：

夏禾終於發現剛才那個入鏡的鮮亮人影是誰了，居然是不久前才見過的陸雅安，《天下》的女主，和顧少司傳緋聞傳得沸沸揚揚的陸雅安。在《娛樂圈圈圈》的時候，她曾經受沈星的命令跟過她一陣子，不過環球對藝人的保護措施做得滴水不漏，她屢屢失敗，沒想到今天居然撞上了。

「你上來吧，21樓，S休憩室。」

「孟姐，大家都只是工作……」

「沒、沒關係……」

西裝男俯身道：「夏記者久等了，寧總已經在樓上等候，請。」

寧洛桑被她這好笑的禮儀逗得笑彎了眼睛，過了好久，才輕聲說：「其實，這一次叫小禾你過來，訪談是假，挖角是真。」

《率性》是一本寫|真集，如今的寫|真集能認出臉來已經是十分不容易了，精妙的PS和後期讓所有人瑕疵都消失不見，身高、臉型、五官、衣著，沒有什麼是不能後期修改的，每個人都以完美的姿態和無暇的面容，做著幾乎是精準的巧妙動作，而《率性》卻不同，它甚至沒有多少後期加工與擺拍，一舉一動，顧少司的每一次舉手投足，都像是一個愛慕者的眼睛在看仰慕的人，毫不加遮掩的拍攝手法，卻讓鏡中人彷彿會發光。

「小禾，你回來了！」小雅從門外回，看見了夏禾，興奮地衝到她身旁，「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喬安娜都快把你的座位都盯出火來了！」

「……是。」

「衛碧……」

「夏禾，你把照片賣了，是么？」陸箏輕輕說。

「你見到寧洛桑了，她漂亮嗎？傳說她是完全沒整的國寶級美女！」

夏禾照顧了她一整夜，天蒙蒙亮的時候趴在沈星的床頭睡了過去，等她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沈星還在沉眠，眼淚和汗水打濕了枕巾。她試圖叫醒她，卻發現沈星好像還沒有從醉夢中醒來，不論她如何呼喚，她都只是稍稍動一動和_圖_書，睜開一點兒眼縫，然後繼續沉睡。不一會兒，又繼續哭起來。

陸箏說：「圍巾我收下，作為謝禮，我就替你去查一查照片的來源。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第二次。」

「我很喜歡夏小姐拍的照片。」寧洛桑輕聲說，「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圈內看到這樣用心拍的照片了，我很感激夏小姐。」

夏禾想了想，把腎6放進了沈星的房間，也學著她的模樣留了一張紙條在桌上，然後背起相機，提著圍巾袋出了門。難得心情好，她還打了個計程車，一路暢通到了SE，在門口撥通陸箏的電話：「陸大哥，我到啦。」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夏禾不知道宿醉是什麼感覺，她從來沒有醉過，也不明白沈星哭成這樣是因為遇上了什麼事兒，還是只是在耍酒瘋，她只能在日出的時候煮了粥，跟主編請了假，抱著相機抓拍外頭蔚藍的天空，路過的飛鳥，搖曳的樹影……

她還沒有坐定，喬安娜就踩著她的恨天高來到了她辦公桌旁，用鼻孔看著她，慢條斯理開口：「夏禾，我不知道主編有沒有和你提過『初戀街道』的項目，所以特地過來通知你一聲，這個項目是由我們集團與SE、環球共同投資的，它將是我們今年最大的年度項目。我欣賞你的技能，所以向主編請求調配你來做我的助手，你有沒有疑義？」

說不上難過，只是昨夜在沈星身旁睡著的時候，她也徘徊了一晚上的夢魘。在夢裡，顧少司依舊抱著吉他坐在窗台上，她想要快些跑到他的身旁，可是卻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他，直到跑得氣喘吁吁，一抬眼，卻是他冷淡的眉眼。然後，她就像是徹頭徹腦被人澆了一盆冷水，連呼吸都凝滯起來。

「你要是不願意也可以。」喬安娜淡道，「主編還在辦公室，你可以和他去商談。」

「……啊？」

可是，她現在一窮二白，有什麼東西是寧洛桑看中的呢？

「可……」

「啊？」

「小禾，還需要補充嗎？」一小時交談，寧洛桑已經連稱呼也改了。

叮。電梯抵達二十八樓。

「等等！」孟姐厲聲叫出聲來，伸手攔住夏禾，目光卻盯著衛碧，「你約的記者，在環球的地界對雅安私自進行拍攝，還不肯合作交出磁卡，衛碧，我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件事的，對么？大家都是同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不是？」

「我沒有賣照片……」夏禾無措搖了搖頭。

寧洛桑的聲音慢悠悠：「相較於《娛論》，環球的宣傳部顯然更加適合你。在《娛論》你還需要自己自己組稿，如果小禾你能來環球，就可以只拍照呢。如何，考慮下？」

「夏禾？」

休憩室幾乎是一個套房。顧少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像是剛剛從劇組回來卸妝完畢，頭髮有些潮濕，兩鬢髮絲貼在臉上，身上還穿著一套舊式的西裝，臉上帶著淡淡的疲乏。

衛碧停下腳步，紅唇勾起一抹笑：「孟姐，這隻兔子還有採訪任務呢，什麼事，我們押后談，好不好？」

「可是我姜子燃和寧洛桑的採訪還沒有進行二次核實……」

那一枚「壽司」說，也許只有愛人才能拍出這樣的照片吧。

夏禾猛搖頭，起身鞠了個躬：「不、不用了，謝謝您……」

「你、你是……《娛論》記者？不是《娛樂圈圈圈》的嗎？你是來採訪……」孟姐的眼珠子都快調出來。

後來，她就坐在沈星的床邊想，如果顧少司一直不肯相信照片不是她交出去的，那怎麼辦？

孟姐冷笑：「那要看她有沒有做記者的職業素養了。」

夏禾愣了下，問：「什麼時候？」

她不懂，腦袋裡塞滿了疑惑，一直到出了環球影視大樓，她依舊沒能想明白，寧洛桑這樣的地位的人怎麼會對她有這樣的執念？她雖然對自己的照片也是十分自信，可卻絕對沒有到讓環球影視的總監來挖角的地步啊……如果她真信了是因為一本《率性》讓她飛黃騰達，那才是傻瓜吧！

「小人得志……」孟姐低頭小聲念。

在場的保全相互看了一會兒，很快反應過來，衝到門口去支起了人牆，把所有的記者都攔在了玻璃門外。而那個從保姆車上下來的身影被幾個身材壯碩的保鏢圍在中間，熟門熟路地穿梭在閃光燈中，進了門，隨手摘下墨鏡，貼著彩甲的指尖撩起黑色的大|波浪髮絲，舉手投足風韻十足。

「好！」

夏禾輕聲說：「你知道，這樣的照片在特殊的角度上看是可以非常有新聞效果的。可是……我並沒有用那組照片，第二天，刊登在《娛樂圈圈圈》上的照片你應該還有印象，是駁斥了顧少司整容論的那一版……」

「孟姐，有沒有人和你說過，做人要多留一寸餘地，不要趕盡殺絕？」

環球影視市場部總監，持有公司股份的股東之一。歲月在這個女人身上似乎沒有留下多少痕迹，她今年四十齣頭，容貌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減，反而平添了幾分優雅，唯有眼角眉梢的一絲明艷還依稀看得出當年封后的風華。

「那就好，不然我就太冒昧了。」寧洛桑輕笑起來，眼角細細的紋路透著東方人特有的溫婉。

半個小時的採訪眨眼就過去。

陸箏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夏禾疑惑地盯著手機，卻也說不出什麼地方不對來。陸箏今天似乎心情不是和_圖_書很好？

幾個在遠處保全聽見了，急匆匆地跑過來。

夏禾一不留神看呆了，連手裡的茶傾倒了都沒有自覺，等她發現水漬已經染上了衣裳，頓時慚愧得紅了臉，慌忙從包里翻出紙巾去擦拭沙發茶几上的水珠，一不小心，膝蓋上的採訪資料洋洋洒洒灑落了一地。

夏禾一愣，踟躕說：「世嘉，地下車庫……」

夏禾抱緊了相機退後幾步，輕聲道：「我可以保證不會留下任何陸小姐的照片，也可以給你們看我相機的前幾張照片，直到刪除乾淨為止，但是磁卡中有別人的隱私，我不能交給你。」

這一份失望，可能還夾雜著一點失落。

夏禾眼睜睜看著火苗愈演愈烈，頓時有種挖坑把自己埋進去的慾望。雖然這兩撥人不合早有傳聞，雖然這裡是環球影視的大樓內部，可是作為一個娛記，讓她目睹這一切似乎……不太合適吧？

雅安？

就在她按下發送鍵的同時，手機的簡訊音響起，來自陸箏。

「顧……先生……」她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否該跨出那一步。

那是衛碧，看輪廓其實可以看出來，不過妝容穿衣與現在的衛碧完全不同。照片里的衛碧脂粉未施，一頭俏麗的短髮，寬大的T恤，手中抱著比她要大好多的畫夾，笑起來的時候露出牙齒，明媚得像小草。其實不難看，只是和現在那個烈焰紅唇美艷動人的模樣有一些距離。

其實，她也不開心。

「明天。」

在窗前，靜靜地站立著一個身影。是一個女人。

「……是。」

陸雅安，新晉的國民女神。

寧洛桑。

「見過夏小姐的照片。」

「好。」

「你有沒有興趣到環球來？」

夏禾咬牙，死死拽緊了相機，頭也不回答應：「好，我知道了。」

何止是沒有打擾，簡直算是平步青雲了呢。夏禾暗搓搓想，如果沒有這突如其來的一則調度令，她可能還是在《娛樂圈圈圈》做一個挖花邊的小狗仔，依舊因為抓拍不到滿意的照片一不小心就半個月抓不到一則新聞，現在雖然工作環境要比以前複雜，不過只要還能拍照，就比什麼都要好。

「夏禾。」他說，「連夜叫你來，是想讓你解釋下一件事情。」

夏禾嚇得想要逃竄，卻被一個溫柔的聲音打斷。

夏禾回到公寓，已經是晚上9點半，沈星卻依舊沒有回來。又過了半小時，一身酒氣的沈星才被穆秋送回公寓。

寧洛桑輕輕地把一疊報紙與一本書籍放在了茶几上。

奇怪，明明沒有採訪，哪來的補充呢？

她匆匆撥通沈星的電話，卻只聽到冰冷的「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初戀街道？」

「夏小姐，請。」鄭特助俯身示意。

陸雅安的眉眼漸漸鬆動，她上前了幾步，卻被中年女人一手攔下。

「比喻啦！」小雅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背上，「小禾，你居然去採訪寧洛桑了，簡直太長臉了啊啊啊！今天一下午所有人都在看喬安娜的笑話，她的臉黑得真是像從衣索比亞回來的哈哈哈……她還集中所有的記者開了個會議，怎麼說來著……嗯，咳咳，傳媒行業是新興產業，更是草根行業，要常懷夢想，艱苦耕耘，某些趨炎附勢走捷徑的風氣並不是我們《娛論》之根本……」

保全被聲音吸引匆匆跑來，嚴厲地掃視了一眼夏禾，才向那個人解釋：「這個人手上有通行令，還有半小時就要到接洽時間了。」

「……火？」

「明天早上7點，我們去錄製地點進行場地拍攝，希望你不要遲到。」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30分鐘。環球影視門禁森嚴，夏禾在樓下的會客室中好一會兒，實在無聊，抱著相機四處閑逛。SE底樓簡直快被做成專業的接待室了，而環球的BOSS顯然要比SE有情調得多，底樓居然做了一個擬真的小橋流水人家模型，搭建了一系列的微型模擬村莊，村中有河，河裡有一群細小的紅珊瑚魚在優哉游哉遊動，好看得很。

她說：「請問我是不是能夠看你前面的幾張圖呢？」

一個剛入圈不到半年的供職于不太登大雅之堂的八卦周刊的小記者。

夏禾好奇地伸手接過，卻發現原來是不久之前的反駁顧少司整容論的那一期《娛樂圈圈圈》，還有顧少司的那一本寫|真《率性》。報紙和寫|真的角落裡，夏禾兩個字灰不溜秋，並不起眼。居然被寧洛桑這一尊大神給看到了嗎？而且……她居然連買了三份《娛樂圈圈圈》？主編要是知道了，得笑裂嘴了吧……

「誒？寧總見過我？」

夏禾眨了眨眼睛，把就快奪眶而出的眼淚憋了回去，慢慢奪步回了沙發邊，拎起了相機。

夏禾悄悄看她：她是故意的么？故意讓孟姐誤解，故意拖著時間么？

夏禾輕輕叩響了門鈴，門打開了，陸箏站在門口目光複雜，良久，他才讓開了一條道，說：「請進。」

顧少司抬起頭，目光淡薄。

半個小時后，夏禾在公司前台收到了一份包裹，果然是那天她送給顧少司的圍巾。前台MM看著她拆開包裝，露出裏面的褐色圍巾后「哇」了一聲，拽緊了她的胳膊問：「小禾！是土豪送你的嗎？！」

時間在僵持中慢慢地溜走，距離和寧洛桑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5分鐘。可是孟姐卻絲毫沒有放人的意思。

她頓時差人打聽，終於打聽了拍攝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