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終於落山，飄窗上黃色的光影一點點在退後。夏禾抱著筆記本，也學著顧少司坐到了飄窗上。一手零食，一手操控著滑鼠鍵，耳邊是顧少司三三兩兩的琴弦聲，有那麼一瞬間，她分不清這是什麼地方，是不是，曾經在某個時候的夢裡，也有過這樣的時光？

「顧少司……」

砰。門被關上，四周黑壓壓的一片。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氣息，帶來難以言喻的微妙感覺。夏禾臉紅心跳了一陣子，好久，才摸索著翻找手機，卻發現口袋裡的手機也不見了，好像落在了外面……只能……只能睡了嗎？可是還有點餓啊……

砰。主編室的門被重重打開，夏禾氣喘吁吁站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主編室里的《娛樂圈圈圈》主編侯靜，還有喬安娜。

「好。」

給半個小時考慮的BOSS，這真是摳門到家了啊！夏禾愣愣看著顧少司，然後發現他的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頓時發現她不是最狼狽的。

這個攝像想紅想瘋了嗎？她到底想做什麼？！

夏禾卻累得不行了，她匆匆吃了一點點麵包，正想要進浴室洗漱，卻發現手機上閃動起侯靜的名字。她只猶豫了一下，就按下了接聽鍵：

「……」

夏禾氣得指尖已經開始發抖，可是侯靜卻依然笑得溫文爾雅。在她身旁的喬安娜身姿窈窕，踏著高跟鞋來到她身旁，輕聲道：「夏禾，你的好運恐怕是用完了呢。」

很快地，就有人注意到了這一個微博。那是一個簡陋得不行的微博，沒有頭像，沒有關注對象，卻每隔一小時就會發布一張顧少司的照片，而且那些照片都是網路甚至雜誌報刊上沒有出現過的私人照！

顧少司冷道：「侯靜，勞煩轉告廣美旗下《娛論》刊，三月後顧少司專訪，取消了，定金下午今天奉還。」

顧少司撥弄琴弦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他一直低著頭，姿勢有些僵硬。

夏禾背著筆記本來到了SE大樓下，撥通了陸箏電話。10分鐘后，她坐在了SE18樓休憩室里，頂著熊貓眼看著匆匆趕來的顧少司。

夏禾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那是我。」

「我的助理。」

是在……害羞嗎？

網上的評論如她預計的那樣，再也沒有任何勢力可以遮蓋。公關公司的刪帖和維護成了網友的笑柄，各大媒體終於也不再緘口不言，而是打起了落水狗。

「你想做什麼？」

簡直亮瞎圍觀群眾的眼！！！

「哦。」起碼，她不是被開除的。夏禾在心裏偷偷講。

顧少司依舊沉默。

夏禾點擊「全部忽略」，然後，按下了圖片發送鍵——第16個小時，第28張照片，深夜12時，附贈一句話：good night，and look for ward totomorrow。

果然，毫無轉機。夏禾徹徹底底安靜了下來，又取回了主編桌上那一份報道，把它放進了包里，轉身一步一步朝外走。在她的身後，喬安娜與侯靜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似乎沒有想到她就這樣輕易地放棄了。

等她暈暈乎乎推開房門，發現陸箏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顧少司坐在窗台上閑閑散散地撥弄著琴弦。

三版報道的總結，是衛碧一張幾乎衣不蔽體傷痕遍體的照片。

沈星：「啊哈哈不管啦，你去了SE也好呀，到時候把穆秋的黑料統統告訴我。」

「夏禾，你留在家裡，不要做任何動作，聽見沒！」

這個「全世界星光」究竟是誰？是顧少司身邊的人嗎？助理？經紀人？……女朋友？

不過，這最後一張秦則寧和陸雅安的牽手照是誰爆出來的呢？

侯靜挑眉：「哦，是么？」

最後兩張圖片，一張是黑夜中衛碧曼妙婀娜的身姿，只是看著背影，就能嘗出一點點旖旎的味道來。還有一張，是環球的天台上，衛碧與秦則寧側影。

不過直接去聯繫這些人顯然是不合適的。

夏禾狼狽追了上去，想要用力捶自己的腦袋，對不起啊啊啊！

夏禾獃獃看著那張照片，想了想，抬頭問顧少司：「這張照片，是陸大哥找人拍的？」

電話鈴響了又響，夏禾在計程車上接起電話：「陸大哥。」

「你是誰？」侯靜驚詫道，馬上冷靜下來，溫聲道，「你是顧少司的經紀人還是助理？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你能代表顧少司？」

顧少司依舊看著貓，聲音淡淡的：「陸箏公務繁忙，我也是，合適的助理很難招聘。」

一張照片被偷偷放在了網上。

上次該不會他就這樣莫名其妙和小貓對視了八百年吧……

一份趕製出來壓倒性碾壓輿論的報刊，一個被開除的「冠名」攝像，一場鋪天蓋地的醜聞。居然從頭到尾是一個大陰謀？！

結果，那一個晚上，夏禾都是在「死不瞑目」的回蕩中做了一整晚的夢。夢裡一會兒是顧少司彈琴的身影，一會兒是他微hetuｂoｏｋ•ｃoｍ•ｃoｍ笑的模樣，最多的時候是他的「快還錢」臉。到後來，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等她再醒來，陽光照射到了被子上，心情前所未有的明媚。

顧少司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闔上車窗，緩緩地駛離鬧市區。

夏禾：「？」

電話那頭久久地沉默，然後，響起一陣輕笑聲：「既然做了，就做得漂亮些。」

真的是內部人員！

還不到時機。

「辭職后，打算做什麼？」

忘恩負義！過河拆橋！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顧少司的粉絲極盡侮辱之詞，辱罵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狗仔。

顧少司：「……」

室外。陸箏已經整理完畢文檔，抬眼看了一眼顧少司，滿臉滄桑：「兒子，你終於學會拱白菜了，爸爸養你這麼大好欣慰。」

「夏禾。」顧少司頭也不回，盯著貓開口。

輿論嘩然，選擇性忽略成這樣，這不是坑爹么！

她一夜沒睡，把所有的資料做了一個大概的整合，給所有在她聯繫郵箱中的媒體發了一份，又把把照片與文檔製作成易於傳播的圖片文本，為第二天的微博運作做好準備。等到這一切到終點，已經是凌晨4時。

「你說。」

「……啊？」

第二天清晨，夏禾打開電腦。鋪天蓋地而來的轉發和評論快要把頁面卡死了，不止是微博，還有各大網站頭條也是這神秘的拍攝者「全世界星光」，所有人都在猜測這發布者到底是誰？是製片方人員開始炒作了，還是哪個助理反水了？最後，把劇組成員挖掘了無數遍的粉絲與有心人士終於發現了相片中唯一沒有入鏡的人。

興奮的眾人找到了突破口，對陸雅安進行了鋪天蓋地的人肉搜索，發現這個新晉玉女嫩模出身，藉著甜美的外形一舉簽約環球，自那之後就一帆風順，居然是有後台么？！而且，就在不久之前，她還剛剛搶了原定衛碧的《天下》女一號角色！

這居然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宮斗大戲嗎？！

夏禾抱著電話答：「我不需要錢。」

夏禾：「你不是辭職了嗎？」怎麼還要追著穆秋跑？

夏禾顧不上她，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包，直衝主編室。

「所以，推波助瀾的也有你一份？」

十點整，沈星從大洋彼岸發來一個視頻請求，她順手點開了，把之前的事與沈星說了一遍，結果，沈星在屏幕那一段尖叫：「啊啊啊！顧少司這是想做神馬？做神馬？徒弟，你可千萬別上當啊！他們會先潛了你然後再潛了你最後把你潛來潛去！！！」

比之前任何一張都要裸|露。

「小艾離職了。」

夏禾發現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

確切地說，是一份很尷尬的，足夠主人再也找不到同行工作解聘書。

侯靜冷笑：「你有證據證明上面的人不是衛碧么？」

注意力卻怎麼都無法集中了。

「想通了？」喬安娜譏誚的聲音響起，「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道德感呢。」

顧少司冷眼。

顧少司：……

「對不起，這並不能作為佐證。作為前任上司，我希望我們好聚好散，夏禾，請離開。」

「我是顧少司。」

「噗……」夏禾終於忍不住噴笑出聲來，「好啊，你可別嫌棄我。」

顧少司搖頭：「不，這張照片曝光似乎是巧合。」

又是沉默。

長微博的最後一張附圖，讓所有質疑的人都緘了口。

「對不起！」夏禾慌忙回過神來，「我又有點困了。」

所有的人嘩然，頃刻間，許多人聯想到了更為隱蔽的事情，如果這個內部人員手握照片，那麼關於衛碧與顧少司「勾搭成奸」是不是會有直接的照片記載？！

也有人驚詫這狗仔哪裡來的能力，能夠在一窮二白的時候凌雲直上，從《娛樂圈圈圈》到《娛論》記者，從姜子燃到顧少司，甚至是寧洛桑……是踩了狗屎運，還是有過別的交易？難不成是有了乾爹？

這落水狗當然不是環球和秦則寧，而是廣美公司。

「是。」夏禾輕道，「我會把握好尺寸。陸大哥，對不起。」

那個《初戀街道》的跟拍攝像師，報道了整整三版「司碧戀」的夏禾！

「顧少司……」

長微博講述的故事其實並不長，卻幾乎是扭轉了《娛樂圈圈圈》整整三版的內容。而微博博主與《娛樂圈圈圈》記者竟然是同一個人。

它是專程等著的嗎？

手機簡訊音響起。

夏禾忍無可忍翻了個白眼，低頭悶笑起來——該說果然是沈星么？也只有她才有這種金牌娛記的自律吧？

輿論炸了。

上千，上萬，上十萬的微博轉發，無數網媒和紙媒洶湧而至，一台電腦已經徹底承載不了飛速上漲的私信與評論提示，夏禾的電話響起，直至電量耗盡關機都沒有停歇hetubook.com.com……

夏禾獃獃看完了整版報道，不可置信，這樣幾乎超越了尺度的照片，居然能夠堂而皇之地、以這種囂張的姿態，出現在了發行量巨大的報刊上。為什麼能夠混淆黑白都這地步？為什麼能夠對一個人重傷到這地步？

「我想問問他，現在衛碧姐的事還需不需要做更多的處理。陸大哥好像有意收衛碧姐入SE……」

陸箏說：「你不是有廣告要拍？一大早趕過來做什麼。」

「……好。」

「再見。」夏禾輕聲說，隨機掛斷了電話，進了洗浴室。

她的意識已經在飄忽，不僅因為困，還有餓。所以，當顧少司的陰影遮住她的眼睛的時候，她還反應不過來，直到身體離開地面，她才嚇得抓緊了他的肩膀：「顧……」

顧少司拉上了窗帘，淡道：「睡。」

「你教過我，作為媒體人要有基本的職業道德，侯主編，你的職業道德底線就是這樣子的？」

兩分鐘后，電話鈴聲再一次響起。這一次手機屏幕上閃動著的是顧少司。夏禾猶豫了，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夏禾？夏禾？你在聽嗎？」

夏禾是被餓醒的。

「顧少司——！」

一時間，網上的辱罵聲洶湧而來。夏禾默默屏蔽了評論，於是所有人只能通過轉發來宣洩激烈的情緒，而轉髮帶來的，是更大的關注流量。信息如同病毒一樣在虛空的媒介中滋長著。

「那個……」夏禾抓耳撓腮，「陸大哥去了哪裡？」

《娛樂圈圈圈》主編？

沈星：「他簡直是我神一樣的職業生涯里最大的污點敗筆！！！挖不到穆秋黑料，我死——不——瞑——目！嗷嗷嗷！！！」

「嗯？」

「夏禾！我最後警告你一遍！你如果不停下你在做的事情，未來你在這圈內絕對不會一帆風順！實話告訴你，這一次要捧殺衛碧的不是我，也不是廣美公司，而是環球。你在做的事情，只會讓衛碧更加難堪！」

很忙的樣子啊……

夏禾咬牙，拿著手機的手在發抖：「顧少司，我不能什麼都不做。我不可以……如果今天我不去阻止，我一定會後悔……不……我早就後悔了……我等不了陸大哥的大計劃……我知道陸大哥會有計劃，可是，我看不下去了……」

事件的轉折，是初戀街道拍攝日程下午的花絮照。到那時，「全世界星光」已經有了三萬關注者。星光號一開始發布了一張劇組上山時的合照，半小時后，又發布了一張上山路途中，越野車內的照片。照片中，衛碧眯眼看著窗外，路雅安偷偷看著顧少司，顧少司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其餘人正笑嘻嘻地說著話……

她現在，大概就是被這樣一股子矯情覆蓋了。

「沒什麼。」夏禾縮頭。

「哈哈……快走啦！」

夏禾把《娛樂圈圈圈》新刊摔在了她的桌上，問：「我想要解釋。」

「對不起。」

「喂我說……」陸箏的話語戛然而止，一臉震驚。

「你……」

沈星也陷入遲疑：「對哦，真要潛了，明顯顧少司吃大虧。」

夏禾回歸頭，聲音輕柔：「我感謝你們一直沒有讓我露過臉，不過，既然你們無法配合，我想，沒有什麼比夏禾本人出面澄清更加簡單直接的方式。」

「那你想要什麼？你不會單純想要出口氣吧？你當你是行俠仗義的羅賓漢？夏禾，你別告訴我，你從來都是這樣幼稚。」

夏禾照單全收，抱起相機對著顧少司「咔嚓」了一張。

沉默片刻之後，是他很輕的應答：「嗯。」

「青春啊。」陸箏微笑，點下發送鍵。

「夏禾……」

夏禾不放心，登錄QQ想找沈星，沒想到一登錄Q，沈星的頭像就閃動起來：

「嗯。」顧少司淡淡應聲。嘴角上揚。

「你本來就是我廣美公司旗下記者。」侯靜冷笑，「夏禾，這一份期刊，是在你離職之前就已經排版下印，你就算告上法庭，也不能改變什麼。我用它，名正言順。」

「小艾？」

「上去吧。」

夏禾臉紅：「我好像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陸箏接過電腦開始修改，夏禾實在困得不行，就趴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忽然，沙發微微沉了沉，顧少司坐了下來，目光中明顯帶著嫌棄。

這個夏禾到底是什麼人？

他停在了一個鬧市區，在他的身側是一片繁華的購物區。巨大的顯示屏橫在大廈上，上面正播放著一檔娛樂節目。夏禾的注意力被娛樂節目吸引了，眯著眼睛仔細看屏幕：

「巧合？」會有那麼巧的事情嗎？還是還有人想要渾水摸魚？

事件到現在應該算是告一段落，接下去無聊的網友會把所有人挖個底朝天。衛碧本身已經紫得發黑，而鹹魚翻身是所有人都有興趣的戲碼，所以，輿論應該是朝著正面發展的。夏禾重重舒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和-圖-書，偷偷瞄了顧少司一眼。

說完，顧少司掛了電話，扭頭看見陸箏一臉玩味，他冷道：「你想做什麼？」

夏禾囧著臉看那隻喵非常沒羞沒臊地舒展開了四肢，回頭看看顧少司，發現他居然一臉「好萌」的神情。

網路輿論的熱情被徹底地點燃。

也對，明星的休憩室里很多都設有卧房，可是……夏禾呆若木雞，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放到了床上，不，被丟在了床上。

夏禾。

星光微博的粉絲數仍然在不斷地上漲，夏禾在第四個小時后，調動發微博的時間，每隔半小時發放一張，放送的照片各式各樣，有的並沒有化妝卻依舊帥氣，甚至還有初戀街道的籌拍的時候一些現場花絮照……一時間，顧少司的粉絲群體奔走相告，幾乎是把星光號當做一次官方大型互動，甚至有人猜想，這是不是顧少司本人？

夏禾隔著玻璃碰了碰小貓的耳朵，還有玻璃上顧少司的鼻尖倒影。

「可上面的人根本不是衛碧。」

那是一份解聘書。

夏禾囧囧看著沈星，小聲說：「可是，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他潛的啊。」顧少司是靠臉吃飯的，她是一隻乾癟小禾苗；顧少司日入斗金，她下個月房租還在風雨飄搖。要說潛，好像真沒什麼必要啊……

「少司，不是每一個人都有你這樣幸運。很多人，要歷經磨難才能戴上皇冠。而我，不過是九九八十一難中的小小一環，我不動手，還會有別人，衛碧也應該明白我做過什麼，她既然選擇了我，你就不要替小禾苗瞎擔心了。」

「恩？」

「你要不要……」顧少司緩緩停下了車，欲言又止。

QQ上，赫然貼著那一張把整個事件從醜聞推向了「宮斗」的牽手照。

《初戀街道》拍攝途中的意外，夜半的暴雨，打著手電筒蜿蜒上山的艱辛，抵達之後發現山體改道的茫然。一張照片記在了當時的所有人的模樣，劇組人員站在背光中，黑夜與燈光把他們的身形縮略成了曼妙的剪影。之前的報道只是含糊其辭，說衛碧與顧少司「深夜上山」「步行至溫泉山莊」，還說「途中懷抱就醫」，各種言辭曖昧，明確從來沒有澄清過，那天深夜上山步行去溫泉山莊的是一個劇組！

夏禾掛掉電話，按下了關機鍵。她也知道，陸箏的計劃應該是當衛碧已經摔到懸崖底下，再讓她來一次翻身仗，他是職業的經紀人，是一個成熟的娛樂圈操盤手，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計劃下秦則容要做多少事，衛碧的心要死多少次。

而這個名字，就在昨天，它仍然出現在《娛樂圈圈圈》整整三版的末尾，編輯夏禾，記者夏禾，攝像夏禾，一字字一句句「本報資深記者夏禾」就好像生怕看的人不知道那些東西出自《初戀街道》的跟拍攝像夏禾本人一樣。一個記者，一個人佔了三版內容，不論換到哪一家紙媒都是業內標杆，而現在這份截屏書卻狠狠地扇了廣美集團一個巴掌。

夏禾闔上筆記本，忍不住又抬頭。她不知道自己和他現在算是什麼關係，好像只是化了冰，又好像有點兒，說不上來的親昵，可是有時候，卻比陌生人還要尷尬得多。有時候，就像現在這樣靜靜坐在他身邊，情緒與思維就像在坐過山車一樣起伏不定。

顧少司沉默。

「我是你的話，就趁早滾蛋。」

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人和人之間賴以溝通的媒介依附於網路，發展于網路，最終也會消散於網路。而在這個時代永遠不會缺乏無聊的人和無聊的事，讓有心人去挖掘，並加以擴展。她能夠做的事情是給這一片雜草叢生的平原一個火苗。

半個小時后，計程車停在了廣美大樓門口。

早上七點整。

當紅玉女陸雅安，牽著環球少東秦則寧的手，漫步在巴黎街頭，舉止親昵，簡直是一對情侶。

「你不必現在給答覆。」他停頓了下，道，「給你半小時考慮時間。」

「所以，」顧少司沉默良久，艱澀開口，「你要不要來試一試？」

他似乎是在記錄著曲譜，撥弄幾下琴弦，又停筆寫上幾筆，看上去……有點兒忙。

顧少司卻一臉「地球人看什麼看」的神色掃了陸箏一眼，抱起懷裡的禾苗來到休憩室的角落裡，騰出手輕輕一推，原本牆角的酒架居然緩緩打開了。

他也在尷尬？

夏禾開心地眯起了眼睛，大大咧咧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上，一轉頭，發現顧大明星又戴上了小熊口罩，頓時笑出了聲。她戳戳顧少司的手臂，憋笑說：「我在店裡面還見過個小河馬的，要不要下次買來再送你一個？」

「……恩？」夏和-圖-書禾十分、十分猶豫地應了聲。她實在不確定顧少司是不是在和她說話。

夏禾輕輕應了，掛掉電話，扭頭對死機說：「師傅，麻煩去廣美大樓。」

「我什麼都不會，而且，不是非常擅長對付特別難纏的記者，也不會做好吃的中餐，泡好喝的茶，中文又爛，寫不了很好的宣傳文檔……這些，沒關係嗎？」

「夏禾？」

夏禾剛剛處理完畢新加入的信息，昏昏沉沉問陸箏：「陸大哥，你看一看，我這說辭有沒有問題……我定了10點發布……」

夏禾抱著手機打了個滾兒，回：知道啦！

簡直是血淋淋地打臉。

「沒關係，那些陸箏會做。」

漫長的等待中，10點終於到來。

她在微博上註冊了一個號，取名「全世界星光」，放了顧少司一組未公開的人物取景照，然後，把這個微博放到了顧少司的各大粉絲論壇。

「什麼解釋？」主編笑了，「你自己的工作，你不知道么？我很感激你在離職之前能夠盡責完成自己的工作，對於這一期的新刊獎金，下月會打到你的賬上，你放心。」

「顧少司？陸大哥他……」

顧少司的粉絲熱烈歡快地討論著，星光微博粉絲數小時內增長至萬！

顧少司站起了身，站到了沙發前。

「看什麼？」顧少司淡淡出聲。

屏幕上播放著一支香水廣告，純英文的廣告語配上古典華麗的古堡，男主角一身西裝，深邃的眼睛與東方的稜角讓他的整個面部凸顯出一絲異域的風情來……十幾秒后，廣告切回，主持人站在定格的銀幕前，回首指著熒屏聲音清晰：「或許很多C國的觀眾對於這一位年輕帥氣的男星還並不是很熟悉，在這裏主持人要和大家分享一手資料了，Andrew？Lee，李維安，185公分，神秘的天蝎座。Andy出身於美國加州，目前供職于北美最大模特公司CHARLES……這一次新一代導演牧之帆啟用了這一個大家都比較陌生的當季混血小鮮肉，真可謂是下足了功夫，不知道會給我們帶來怎樣的驚喜呢？」

顧少司：「……」

5分鐘后，輿論狂潮如期而至。

「夏禾？你不是已經……」小雅。她居然娛樂圈圈圈？

陸箏拋一個媚眼，笑道：「不過還真看不出來，你家這一株小花柔柔弱弱的，對媒體炒作居然有著天然的本能，從昨天開始運營到現在，幾乎是無往而不利。只等著10點到來，放料了。」

夏禾獃獃看著屏幕上定格的混血帥哥，久久回不過神來，直到顧少司順著她的目光回過頭去看屏幕，她才尷尬的低下頭去。

一時間輿論嘩然！

「小禾，你等一等！」

「主編，我不奢望您全盤澄清，可至少，請您不要歪曲事實抹黑衛碧。」

顧少司在車內放了一點輕音樂，是閑散的鋼琴聲。不知名的曲子，非常舒緩的節奏，就這樣一路到了夏禾所住的公寓樓下。路燈下，那隻熟悉的貓似乎等待已久，車子剛剛停下，它就矯健地躍上了引擎蓋，懶洋洋蹲下了身，打了個滾躺下了。

陸箏大笑。

好像又要過好狼狽的日子了。

顧少司：……

那個叫夏禾的記者，講述了另外一個故事。

再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顧大明星面無表情找了個小蛋糕，撕開包裝紙，再把小蛋糕遞到了她的手中。她盯著小蛋糕看了一會兒，猶豫著咬下一口，頓時被清甜的奶油香味籠蓋。這對飢腸轆轆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的甘露。

衛碧與顧少司事件，從醫院被拍到後續衛碧的醜聞，截止到昨天為止已經整整一周。一周事件，足夠讓話題深入到圈內每一個領域。一般來說，一周過後，再熱的事件也會降溫，然而，這一件事情卻再一次出現了轉機——全世界星光，這一個忽然空降的微博號，以一小時發展到半小時一次的爆料刺|激，讓本來已經疲軟的受眾群體重新活躍了起來，30個小時的等待，加上一晚上的沉靜，幾乎要把追逐了將近一周的人們挑撥到了焦躁的地步！

陸箏笑：「衛碧是一塊好料，演技好又漂亮的人這年頭不多了，他秦則寧既然要捧那個只會撲閃著大眼睛的陸雅安，那衛碧我就要了。」

雪佛蘭緩緩開動起來，顧少司的眼角露出一絲笑意，很淡，在夜色里如同半透明的翅膀。他一路行駛，余光中那一株愚蠢的禾苗正在沿街拍攝著路人，看樣子，倒是完全放鬆了，和不久之前，她在他面前幾乎縮成一顆蘑菇的模樣完全不同。

「啊？助理？我嗎？可我……」什麼都不會啊……

顧少司：SE人事部，8點報到。

頓時，衛碧和顧少司似乎被人暫時遺忘了，微博引發的狂潮席捲到了各大論壇，每個人都在猜測，究竟是誰在操控這一切？究竟誰要致衛碧于死地，不惜用這麼大的架勢，來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那邊顯然以ｈttps://ｗww•hetuｂoｏｋ•ｃｏm•ｃom為是夏禾鬆動了，聲音柔軟下一些：「夏禾，我們畢竟有過些情誼。你在網上放出的照片是和廣美協期間拍攝的，我想，你不會願意和廣美上法庭的對么？違反保密協定放出照片，等你的不會是羅賓漢的犒賞，而是巨額的理賠金。你不會想走到這一步的，對么？」

夏禾當頭一擊悶棍，哭喪起臉：「不知道啊，不知道動物園的劉叔還會不會收留我當攝像……」雜誌社她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在如今的娛樂圈，夏禾兩個字雖然被網友神話成了「正義的使者」，可是這種使者有哪個媒體還敢再用？也許哪天一不小心，就被「正義」了呢。

三個小時后，夏禾接到了陸箏的電話。陸箏的聲音低沉，少有的正經。他說：「小禾，我想問你，微博上的照片是你放的么？」

Andy？Lee，要和牧之帆合作了？他不是對東方市場完全沒有興趣么，怎麼……

早晨七點。

忽然，陌生的電話鈴聲響起。沙發上，被遺忘的手機閃動起光芒。顧少司彎腰拾起手機，瞄了一眼上面的名字：侯靜。

因為就在她的話還沒有落定，顧少司就翻身下了飄窗，擱下吉他，披上了外衣，隨時會走的樣子。

她咬咬牙，忽然抓起了報刊衝下樓。

好吧。他果然是木頭臉下有一顆少女靈魂嗎！

微博的私信箱已經有很多業內記者的約訪。

「夏禾。」

白色的雪佛蘭停在SE的樓下。

然後，夏禾目瞪口呆地看著顧少司從休憩室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個購物袋，裏面滿滿當當的，是那天「橋上野餐」沒有吃完的零食！

夏禾：「？？」

一整個晚上，夏禾都在臉紅心跳中度過。

「……啊？」

「喂！」也不至於這樣吧！

微博中照片十分詳盡，甚至包括了衛碧的衣裳照片，環球天台上的談判照片。有人不禁質疑，真的有人能夠在沒有準備之下，把資料準備得如此齊全？究竟是未卜先知，還是衛碧的公關團隊臨場補救呢？照片能P，事實能掰，有證據嗎？

「請吧。」

夏禾發現自己找到了一個小小的突破口，這個小發現讓她說不出的愉悅。不過，尷尬持續太久總歸不太好，她小心地靠近他：「顧少司。」她輕聲開口。

一路上，霓虹燈閃爍。

輿論有一次被點燃了火苗。對照片、對事件、甚至對人物已經爛熟到一定境界的大眾忽然發現有這樣一份報紙，居然還能挖掘新料，對於獨立編輯夏禾，無數網友進行了人肉搜索，發現她居然是曾經顧少司的寫|真集《率性》的拍攝者！

「小禾苗，你看到報道后，千萬不要擔心，陸大哥會解決的，別擔心。」

「夏禾！你聽我說！」

事實上，他已經走了。

夏禾幾乎是衝進的大樓電梯。電梯上的序列號一個個向上，她的手心出了汗，心臟快要躍出喉嚨——叮，電梯門打開，她沖了出去，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多虧了你們，我現在也算是半個名人了。」夏禾小聲說，「名人，就有名人的解決方式。」

微博被好事者發到了各大娛樂版塊，一時間評論以一秒數十貼的速度翻著頁，無數人在猜想，在詢問，到底是誰在操控著「全世界星光」？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一層層循序漸進，究竟是為了給衛碧迎頭痛擊，還是受人指使轉移火力？

「喵~」小貓又打了個滾兒，一爪子拍在了雨刮器上。

裏面居然是一個卧室？

他沉吟片刻，按下接聽鍵。

與之相反的是「全世界星光」發布的那一條長微博，淡淡的口吻，彷彿麥田上的風。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道不同不相為謀。她曾經不是很理解，問過母親，為什麼古人走路都不一塊兒走的？那時母親大笑，抱著她說，東方人，根骨中有一點點品性，不走同一條道，不坐同一張席，他們認為只有那樣才保有最完滿而明澈的靈魂。其實，那是一種東方特有的矯情。

「……」

侯靜只是詫異了下，臉色馬上冷了下來：「夏禾，你的禮數呢？」

黃昏將近，她餓得幾乎走不了直線，勉勉強強蝸牛到了窗檯邊，糯糯開口：「顧少司……有沒有……吃的？」

夏禾回到公寓的時候，心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接下去的事情，幾乎是在冷靜中進行的。她在《娛樂圈圈圈》工作了五個月，又在《娛論》工作三個月，積攢下的除了一點點幾乎可以忽略的積蓄，還剩下比較有用的就是各大報刊記者的聯繫方式。

一時間，《娛樂圈圈圈》官V下評論如潮：你家「資深記者」被開除了上頭造嗎？

「我從來就沒有答應過你！」

顧少司冷眼。

廣美集團鮮紅的公章蓋在日期上，夏禾兩個字刺眼得很。顯示日期為前天。

10點整，「全世界星光」微博發出一條長微博，終於徹底點燃了這一場輿論戰役！

那個《娛樂圈圈圈》的記者。

「想要多少你才能停止更新，開價吧。」電話那頭，侯靜的聲音冷淡無比，居然連她素來的和善面具都忘記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