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頭髮變短了。」忽然，低沉的聲音響起。
公寓門口，一輛黑色的車子悄無聲息地停著。
衛碧淡然道：「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試試看，現在的我有沒有能力讓你在這個圈子內徹底消失。」
陶可聞言沉默，身體緩緩靠近，然後她伸出了手，摸了摸衛碧的頭髮，繞到她身後小心撥開髮絲，更加沉默。
衛碧冷道：「抱歉，我還有安排。」
場記小妹和小助理狂奔而去，默默賣了師兄的衛某人深藏功與名，默默撤退。她掏出手機找到了胡楊的號碼，編輯了一條忽然不舒服的簡訊點擊發送，沿著群樓外的樓梯往下走——不管這個飯局主人究竟是誰，她都不想見到。
陶可紅了眼睛，似乎不太願意說後面的事兒。她停頓片刻，才緩緩道：「後來，救援隊趕到，你被抬上擔架，我追上去，你叮囑我別亂跑，你會來看我。」
事實證明，適當的威脅還是有作用的。
嚴凱氣得滿臉通紅：「你……」
「你隨意嘍。」輕蔑的口吻。
胡楊愣道：「看不出來……」
衛碧一時看得不真切，揉了揉眼睛，終於發現她還是太過天真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粉色的身影衝上了前，「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嚴凱的臉上。
「《追擊》……」秦則寧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緩緩放下了手，聲音輕柔，「胡楊新劇，30%資金投入來自環球。你不會希望出意外的，對嗎？」
「啊？什麼嚴重？」
一句話出口，嚴凱蒼白了臉。
那條簡訊應該再延遲幾分鐘發的。
第三遍。
「卡——」
衛碧失笑：「她們很可愛呀。」
好久，她才彆扭開口：「這裏，是吊燈砸的。」
陸箏微微笑起來，看著身旁奮力啃雞腿的身影。其實，注意到她的時候還是許多年前，她還是一個新人歌手的時候。那時候她大濃妝，成熟妖嬈，唱著很勾人的HIGH歌，聲線卻比一般嘶吼型的藝人要細軟許多。這反差十分有趣。
陶可移開視線：「……那次火災。」
衛碧走得腿酸，坐在公寓門口的石階上喘氣。
衛碧乾笑：「因為不花時間呀，舉手之勞。」被欺負了還一臉隱忍地撐著不是她的作風，她又不是專門吃虧的聖母。
衛碧已經聽不清了，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等到她一覺醒來的時候，劇組的人員已經開始清場，所有的演員已經回酒店，只剩下零星幾個工作人員不敢叫醒她。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冷遇，感覺新鮮得很，趴在睡榻上看著相關人員把道具與攝影器材收起來，最後三三兩兩招呼著去聚餐——當然，沒有叫她。
還有這樣的事？
「卡——OK，這一條過了。」那邊，胡楊利落地處理了鏡頭。
水下的時光總是特別難熬，她用力屏息，默默在心底讀著秒數，等到數到八的時候，男主角還沒出現，胡楊暴躁的聲音在片場吼了起來：「衛碧，你快上來！」
胡楊的臉色已經陰沉到極限，他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衛碧，咬牙道：「所有人休息。」
不知道什麼時候趕到片場的陸箏幽幽遞上一杯奶茶。
衛碧目送她離開，實在有些迷糊：這個陶可……哪裡來的那麼大敵意？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她上輩子欠了這些「玉女」的嗎……
「對不起，對不起……」嚴凱拖著衛碧上了岸，連聲道歉，「我實在太緊張了，我……我有點恐高，真是對不起……」
陸箏：「……」
衛碧笑了，伸出手抱抱眼前的當紅玉女，摸了摸她的腦袋。
他覺著好玩，跟到了後台，看到剛才在台上瘋狂跳躍的御姐不斷地拍胸口，邊拍邊朝身邊的小助理喊「塗那麼多粉好難受隱形眼鏡好難受口紅是苦的香水味我自己都聞得到了啊好想吐」。
陸箏：「你飽了？」說著伸出手撈桶。
衛碧：「……」
陸箏微笑。忽然，他臉色一變，冷道：「男主角為什麼還不下水？不是間隔三秒嗎？！」
這個二線的老面孔像一隻哈士奇一樣縮在角落裡，從神態到肢體都透著狼狽。
衛碧：這畫風轉變未免也太……
他不知道這一頓飯是為了什麼。
「從萬人矚目到默默無聞，還被二線欺負，好可憐啊。」陶可涼颼颼的聲音傳來。
「你好。」衛碧微笑，伸出了手。
衛碧：「……」
衛碧喝著可樂問：「今天你中途跑了？」
公寓外的陸箏笑著搖上車窗，徐徐驅車離開。
可是這一次不過是劇組聚餐，劇組內的那些人，除了這兩年聲名鵲起的陶可還有胡楊本人，其餘幾乎都不會是世嘉的會員。如果是邀請卡，以她當年的地位和會員級別，也不過可以邀請三個非會員一次性在世嘉消費……到底是誰，有著這樣的許可權？
「老公！」場記小妹掐另一隻手臂。
小助理愣了愣，望向衛碧，怯生生的眼裡馬上綻放出光芒：「那個……衛小姐……」
照片里的衛碧剪了陌生的短髮，身上是陌生的衣裳，戴著陌生的眼鏡，連笑容都變得陌生……就好像這十年間積攢的熟識相知一下子消失殆盡，變成ｍ.hｅｔubｏok•ｃｏm.ｃｏｍ了泡沫。
憨厚的攝像小鄭撓頭：「對啊，衛小姐一起去嗎？挺熱鬧的。」
衛碧默默窘臉：「我不需要改鏡頭，也願意配合導演精益求精。」
秦則寧沉默。
她說話的時候低著頭，遠觀起來就像一個謙卑的新人在請教老前輩問題。恐怕也只有衛碧本人才能聽清她嘲諷的話語。
這一點小恐懼心理居然被他看得這麼透徹，衛碧忍不住紅了老臉，趕忙進了電梯。
可惜，計劃最終只是計劃，她才剛剛走出片場，就迎面撞上了嚴凱。
眾：「……」
「走吧。」涼颼颼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他似乎喝了酒。淡淡的，陳年的佳釀。
「你不怕我吃胖了，賣不出去？」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衛碧這個名字。
「餓嗎？」陸箏笑眯眯地問。
衛碧也被氛圍氣氛，悄悄勾起了嘴角，順口調戲之前悄悄遞過話的小助理：「這裡是餐飲區，世嘉的廚師心情不好就愛放芥末，所以並不受歡迎。想去偷|拍照片，去裙樓頂樓花園，那兒容易發大財。」
她想了想，確定似乎沒有逃跑的空間，笑了：「沒有，是女一。」
男主角跳下了水，卻並沒有按照計劃拎她出水面，他在水底摸索，最終以一個不規範的姿勢帶著她偏離了鏡頭……
許多年前，他也曾經向她發出過這樣的邀請。那時候她才十七歲，純真的眼睛，毛躁的髮型，抱著一張唱碟眼神濕漉漉的，抓住他的手的時候，卻一瞬間比柳絮還要柔順乖巧。那時候，他只是覺得有意思，從沒想過他與她會攜手走過十年。
她氣呼呼地離開了。
衛碧又一次重重跌入水中，體力不支下，她稍稍偏了一點點角度，整個身體重重地拍在了水上。巨大的撕裂痛傳來，這一次，她幾乎真的要昏厥過去。
「你幹什麼？！」嚴凱終於反應過來。
「曲欣衡。」衛碧微笑糾正，「陸箏嫌棄我之前鬧得太凶，我現在改了名。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欣衡或者衡姐。」
衛碧笑：「如果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包涵。」
陶可說：「哼。」
衛碧笑：「你不說，我怎麼補償你呢？」
不遠處，胡楊在呵斥嚴凱。
當年她很貪戀這股味道，它很幽遠，如同秦則寧的心一樣讓人有攀登探究的慾望。
「胖了算我的。」金牌經濟人淡定道。
休息之後的拍攝終於一條就通過了，只不過衛碧已經實在沒有了力氣，爬上岸之後臉色蒼白，隨處找了一把躺椅躺了下來。片刻后，一個小助理磨磨蹭蹭到了她身旁，小心扯了扯她的袖子：「這是陶小姐專用的，你小心……」
第四遍。
「OK，重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嚴凱顯得渾身僵硬。
身體不適？
五分鐘轉瞬即逝。
「……嗯。」
鏡子里的衛碧與往日大不相同，幾乎沒有化妝的臉、利落的短髮，還有簡單的打扮，其實有幾分假小子的帥氣。
衛碧仔細聽著外頭酒水間的聲響，帶著小助理與場記小妹站起了身，朝整桌微笑：「我們去下洗手間。」
衛碧淡然道：「不過，秦則寧，我的生活與事業已經一團糟了，老實說，我見到你並不開心，不僅不開心，還很煩惱。」
衛碧：「……」
「如何？」陸箏的聲音。
陸箏斜眼：「你不愛討好製片，不愛和導演撒嬌，卻喜歡哄片場的小女孩。」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他不過五天沒有出現，片場的年輕姑娘看衛碧的眼神都已經差點冒星星了，尤其是場記和嚴凱的助理，簡直恨不得圍著她轉。這魅力簡直和顧少司是一卦的。
衛碧一愣，也跟著笑了：「不然你想我怎樣，趴在你肩頭哭一哭，然後去扇陸雅安幾個巴掌，罵『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小三』，轉身面對攝像頭哭訴，太傻太天真？」
鏡頭是由三台攝像機同步拍攝的，尤其是水中戲，是高空拍攝，所以所有的動作必須連貫完成。
「身體不適？」
「我發現你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忽然，她的身後響起陸箏的聲音。
衛碧在三天後抵達片場，見到了這個清純玉女，陶可。
胡楊拍攝的劇叫《追擊》，是一部警匪言情劇，算不上高大上的配置，主要講的是莽撞的軍校畢業女主與她的成熟穩重刑警上司的故事，裏面會涉及大量的打鬥場面。主演是近幾年來火起來的清純系女生，常常被拿來和陸雅安作比較的宅男心目中的另一個公主，陶可。
而陶可，是SE的陸雅安。
「想報仇嗎？」
果然，遠遠望去，某位一哥正悠閑地倚靠在他慣常待的角落裡，手中一杯紅酒，神情淡淡的疲乏。
可是現在，這股味道卻讓她作嘔。
外頭似乎還在交談，不過世嘉的餐區一般都是兩個門，送餐的與賓客不會從同一個地方進門。她帶著小助理與場記繞了個圈兒，找到了送餐那道門的入口，默默地撤了出去，繞過世嘉最繁華的地方，直接抄近道上了裙樓頂層花園。
「你……」她的氣息不穩，口中含著的氣吐出成了泡泡，一口水卡hetubook.com.com在了她的喉嚨底，頓時眼淚快就要出來。她本能地掙紮起來，在水中用力鉗制住了嚴凱的動作，帶著他一起浮出水面。一上岸，她就捂住胸口俯下身去，吐出了一口水，才癱軟在了地上——
陸箏伸手撈了個雞塊：「沒關係，我們天生麗質這一卦的，不靠那點兒骨頭賣錢。」
這句話說得輕飄飄的，合情合理，聽著卻讓人不怎麼舒服。
導演一聲令下，所有人進入了狀態。衛碧擱下了心中的疑問，依照著之前練習過無數次的樣子一躍跳入水中。
她的確脾氣不好，不過在片場尊重導演是她恪守的職業道德。
休息時間剛過，陶可別彆扭扭地去拍攝了。
「很漂亮。」衛碧彎起嘴角。陶可的確漂亮，和她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什麼——」
她比他想象的要小很多，簡直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金牌經紀托眼鏡：「你看得出來，你就是牧之帆了。人家和你同為第六代，就你還在拍腦殘劇。」
她一時慌亂，險些打翻面前的紅酒。衛碧眼疾手快扶住了紅酒，還是有幾滴濺到了小助理身前的桌布上，紅酒正緩緩流淌向她的衣裳。衛碧一時慌亂找不到東西堵塞，於是伸出手擋住了紅酒。
「啊……」小助理終於反應過來，「對、對不起……」
陶可愣了一會兒，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哼，移開了視線。
「漂亮吧？」胡楊笑指監視屏，「這陶可是SE的新秀，出道才兩年，就已經和陸雅安齊名了，我打賭，等我的片子一上映，她就會蓋過陸雅安的光芒。」
嗯，甜的。
衛碧。
陸箏熟門熟路地遞上一張紙巾。
空閑候場的時候，衛碧嘗試問她：「我們是不是見過？」
衛碧對於這一類藝人向來敬而遠之。普通藝人台上與台下其實差距很大，她在台上被塑造成御姐的模樣，台下卻其實懶散得很，閑暇全天窩在公寓看碟，三餐泡麵，等到有工作了再餓幾天瘦回來，而這類玉女型……卻是時時刻刻戴著面具的。
「走吧。」
秦則寧攔住了她的去路。
胡楊：「……」
十分鐘后，人員陸續就位。
衛碧已經吃飽喝足，拉開了車門朝車裡揮手：「我上去休息啦，你也早點休息，明天我自己去片場就可以了。」
衛碧靜靜等待了片刻，轉身離開。
陶可忽然掙紮起來，推開了衛碧，滿臉通紅。
「……嗯？」
「……」
衛碧已經快憋得昏厥了，聽見導演的聲音，大大鬆了一口氣，從水下探出了腦袋：「怎麼回事？」
她冒出水面，就看見胡楊拿著劇本衝到了高台上，對著男主角吼：「嚴凱你怎麼回事？這麼低的距離，你是恐高還是找碴兒呢？！」
「你好，我是衛碧。」她微笑起來，一副知性做派，簡直與剛才的模樣判若兩人。
陸箏：「……」
衛碧終於接過，狠狠吸了一口。
「你……」
「沒有不舒服，多謝秦總關心，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她敷衍著後退，想要從內側進入裙樓，卻一不小心撞上了身後的侍應生。
金牌經紀陸箏在電腦那頭笑得很輕浮，他說：「去吧，人生在世，讓想看熱鬧的人看熱鬧，比多多少少被人在背後嘲諷狼狽要好得多。」
衛碧靜靜思索，發現真的是因為太久遠又太恐怖，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衛碧微微思量了片刻，最終跟上了嚴凱的步伐。嚴凱並不是什麼好人，不過怯場也並不是她的作風。每個劇組在組成之後都會有若干派系，她並不屬於他們，但是恐怕所有的派系都在等著看熱鬧，她如果不去，反而露了怯。
陶可勾勾嘴角，有些揶揄：「你可以跟陸箏撒嬌，讓導演改鏡頭呀，只要鏡頭一分散，拍攝難度就會大大降低。反正你們環球的人一向很會來事兒。」
車窗悄無聲息地降落，露出一張微笑的臉。
這讓他……身體里有一種微微撕裂的感覺，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心情壓抑。喝了酒，再看那一疊厚厚的偷|拍照片，還是衝動地給胡楊打了電話。
她在路上給陸箏打了個電話。
衛碧被冷水沖刷了無數次，思維已經冷靜得快到冰點，與嚴凱面對面的時候，忽然靈光一閃，記起了在哪裡見過他——她見過他的，兩年前發生火災的那一部劇，裏面僅僅只有三頁劇本的男N號！
在公寓門外，Mako握方向盤的手手心已經出汗了，脊背卻在發涼，因為身後的BOSS的目光。她哭喪著臉仰頭看公寓十二樓的燈亮了起來，小聲問：「秦總，要上去嗎？」
「……然後？」
胡楊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起身迎向外面。
陶可。
「你是……《鳶尾》那時候的……」
衛碧想了想，笑了：「不是很嚴重，我身上留下的傷口不多，燒傷面積也非常小，就是腦袋後面縫了好幾針，醫生說我記不清是因為人體對恐懼的逃避心理。那時候剃了光頭，結果發現沒頭髮挺舒服的，害我現在還沒有習慣長頭髮……」
「哇，我還是第一次進這個傳說中的地方！你說會不會遇到天王和-圖-書天後啊……」場記小妹開心得拽著嚴凱助理小聲議論。
場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導演胡楊捏緊了拳頭。
衛碧偷偷瞄她，她在人前依舊是溫順的小公主，和攝像與燈光講話的時候聲音輕輕的，可是只剩下她和她兩個人的時候，卻每每板起臉來，似乎連看她一眼都不屑，一不小心對上視線，就附贈一聲不屑的「哼」。
秦則寧輕聲開口：「阿碧，我不想做什麼，只是……」他朝她伸出手，「來。」
陶可冷笑：「是你想幹什麼？我忍你很久了，一次比一次過分，嚴凱，你一個男人賤成這樣真光榮啊。」
陶可說：「哼。」
衛碧微笑：「你們過去吧，顧少司脾氣冷淡，不過人不錯的。」
衛碧有些吃驚，悄悄在心底打了個問號。
「我要是你，早就羞得無地自容退圈了事了。」
衛碧吃力地笑了笑，淡聲道：「還好，只不過以前並不太完成這樣的動作。」她初入演藝圈的時候已經作為歌手紅了好幾年，當然有專業的替身，像這類的動作根本不用自己來。這一次算是真正體驗了一把武替的苦。
「衛碧、衛碧——」胡楊慌了。
嚴凱滿臉帶笑，尤其發虛：「衛小姐……我、我想跟你道個歉，那個……晚上一起吃個飯好不好？」
在這圈內，經紀人沒讓自家藝人素食主義就不錯了，深夜給手下藝人買KFC全家桶的……恐怕就只有陸箏這一朵奇葩了吧！
導演和在場的人員還愣在當場。
衛碧權當他是空氣，輕飄飄掠過他，不落痕迹地觀察胡楊。如果這一場飯局的真正主人不是胡楊的話，還會是誰呢？能給十幾號人發邀請卡的會員，在世嘉內部就那麼幾個人……她有些後悔跟過來。
「啊啊啊——顧少司！顧少司啊啊啊啊——」小助理掐手臂。
小助理明顯想到了艷照，滿臉狼狽：「對、對不起……」
「預備——Action——」
「我和你住進同一家醫院，我跑去看你，卻被保鏢攔在門外。後來，我趁夜禁時間去看你，結果……真討厭你。」
MAN派男主角剛剛拍完一條動作戲，渾身癱軟在了地上，助理馬上衝上前去打傘送水；玉女陶可接過了助理遞上的奶茶，慢悠悠遊盪到了胡楊身邊。她抬頭看了一眼衛碧，似乎並不意外。
「女一替身。」
「女一不是……」
「可你也沒少欺負她。」陸箏殘忍指出。
衛碧後悔地有些厭棄自己，這一堆是非之後，實在不該有太大的野心，想要仗著小聰明去操控生活……如果之前沒有答應嚴凱就好了，起碼不會乖乖鑽進了這個實在有些噁心的套兒。
她樂得清閑，悠閑地晃到了更衣室，褪下身上的戲服，把Nini挑選的簡單T恤與牛仔套上，摘下隱形眼鏡，換上框架眼鏡。
衛碧正愁手油膩得有些噁心，順手接過紙巾擦了擦手，低頭看一眼全家桶，還是沒忍住又把手伸了進去，撈了一個雞翅，邊啃邊斜睨陸箏：
陶可冷哼一聲，望向她：「沒死就起來。」
「哼。」她說。
衛碧想到了嚴凱這個前車之鑒，沉吟片刻，問她：「我們以前認識嗎？兩年前？還是更久以前？」兩年前的火災她其實一直記得不是很真切，記憶好像是有意識地在躲避最恐怖的經歷，她只記得最初是片場著了火，後來還有爆炸，至於中間的過程就有些模糊了……
……
世嘉會所是W市面向圈中人的會所，對娛記的防範十分嚴格，因而建成幾年之後這裏幾乎成了圈中人的大本營。因為會員制嚴格，這裡有著數不清的人脈和資源，卻不說人人能夠擁有，所以很多小牌的藝人都以能進世嘉為驕傲。
衛碧浮在水中喘息，冷眼看著事態的發展。男主角嚴凱並不是新人，照理來說多少高空動作都已經完成過了，不至於臨時怯場。可是……她認認真真打量了他一遍，發現他似乎有一點點……眼熟？
衛碧沉默。
嬌小，可愛，會撒嬌，懵懂的眼神，被嚇一下會縮起來，她們比其他類型的人更適合娛樂圈這個聲色場所。
衛碧笑：「如果真是那一場火災……我在醫院醒來后，忘記了很多事情，你想讓我良心發現記起你來，真是難了。」
出了世嘉，衛碧才忽然想起來身上並沒有帶錢，所幸今天她穿的是便裝和球鞋，慢慢悠悠邊走邊逛，居然真的走回了自己的公寓。
衛碧聽見了她言語中的彆扭關懷，笑了，緩緩站起身來，直視嚴凱：「繼續拍攝！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得罪過你，不過今天所有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但是請務必記住，下一條如果再出狀況，連本帶利，我都會找你索回。」
陸箏在拍攝中途就已經離開，她只能自己想辦法回SE。片場設在城郊，搭劇組的車顯然會暴露行蹤，倒不如索性走遠一些，到遠處的公路上叫輛出租，假如運氣好，司機並不會認識她。
衛碧微笑起來，回頭看著她：「今天謝謝你。」
他在心底默念了一路，真正見到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陶可移開視線：「我和嚴凱是同學m•ｈｅｔubｏok•ｃoｍ.cｏm，兩年前，我也在劇組，他演男八百號，我演男主角記憶里的妹妹。後來著火了，大家都跑出去，我嚇得不敢動，吊燈砸下來，是你替我擋了，吊燈就砸在了你的身上……」
陶可咬牙切齒，眼圈漸漸紅了。
衛碧倏地後退一步躲開了他的手，卻依舊聞到了一點點酒味兒。
衛碧：「沒！」
陶可說：「哼。」
陶可一把推開嚴凱，直接抓起場記手裡的文件夾，一把抽向了嚴凱的臉！
轉眼間，衛碧已經在《追擊》劇組整整五天。
陶可的臉上神態很複雜，小心夾雜著慍怒，更多的卻是彆扭，這模樣簡直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這一次，陶可沒有「哼」出聲來，她終於回頭正視了衛碧，眼神有點兒小心翼翼的。她咬了咬嘴唇，彆扭地開口：「很、很嚴重嗎？」
嚴凱不放棄，舉起雙手：「其實不是我們單獨啦，胡楊導演安排了聚餐，陶可已經放了他鴿子，我發誓，真的是所有人的聚餐！」他朝遠處的攝像勾勾手指，「小鄭！你過來，你告訴衛小姐，晚上我們是不是有一場聚餐？」
陶可臉色一僵，扭頭：「我只是想快點收工，不想看到你這愚蠢的樣子，一遍遍跟傻瓜似的，丟人現眼。」
秦則寧熄滅了煙。
五分鐘后，衛碧坐到了陸箏的副駕駛座上，抱著一個KFC全家桶默默地啃。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吃這種垃圾食品了，最早是為了保持身材，到後來是因為出入各種場合，身邊總有人跟隨，每次吃這些都會被身邊人阻止，特別是吳中，曾經有段時間為了防止她餓了吃泡麵，在她的冰箱里塞滿了水果和營養餐點……
這是一個邀請的姿勢。
衛碧搖頭。
衛碧漸漸止住了咳嗽，獃獃地看著陶可。
陸箏放聲大笑。
這種高熱量的飲料，一般經紀人並不會允許藝人去碰，陸箏這朵奇葩……
她這副模樣，明明就是鬧彆扭。
這一次嚴凱反應很及時，他一躍跟著入了水中。
侍應生已經取來了毛巾，衛碧接過擦乾了手，笑著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小助理忽然滿臉通紅，小聲說：「謝謝你，衡姐。」
兩個人笑成一團。
「秦總，時候不早，我還要趕去SE，恕不奉陪了。」她趁著秦則寧還在震驚，稍稍退後一些，繞過他下了樓梯。其實，在三個月前如果有人和她預言她會去做一個新人的武替，她估計也是秦則寧那樣的反應，可是經過了這三個月以來的跌宕遭遇之後，她卻已經完全淡定了。人的韌性大抵就是這樣，即使千瘡百孔，面目全非，也不可能自己停止呼吸。
嚴凱的助理連連點頭，眼睛發亮：「你帶相機了沒？不，手機也可以……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被沒收啊，我聽說娛記要想混進這裏可不容易，我們拍照片然後去賣了！」
陶可眨眨眼睛，伸出了白皙的手輕輕握了握：「麻煩你了，務必保質保量完成哦。」
局面似乎漸漸變得明朗起來，劇組的主演們雖然還是和她保持著距離，不過工作人員卻漸漸地從小心觀望變成了稱兄道弟。嚴凱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葯，從那天飯局之後就開始畢恭畢敬地叫「衛碧姐」，被她糾正之後又改成了「衡姐」，至於陶可……
嚴凱笑了：「你看，我沒有騙你，對不對？」
秦則寧微低著頭，暗影遮去了他的目光。
衛碧目瞪口呆，極力搜索記憶中的畫面，模模糊糊想起來一些事兒。那時她受傷，幾乎所有的圈內媒體都派了記者千方百計打探病情。某天晚上的確闖進過一個小女孩，似乎是狂熱粉，她當時麻|醉|葯正發作，吳中問是不是認識她，她搖了頭……
衛碧無所謂地勾勾嘴角，扭頭問胡楊：「什麼時候開始？」
胡楊愣了下，發現男主角真的愣愣地站在高台邊，居然還沒有下水！而衛碧……「卡——」他沖了上去，發現水面上空無一人，她還在水下！
胡楊似乎發現自己的話語有些不妥，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等下會有一場落水的戲，陶可不會水，所以需要你來做。」
陶可漂亮得如同玩偶的臉上頓時閃過慍怒：「沒有！你記錯了！」
「你怎麼知道我沒吃飯？」一隻雞腿下肚，衛碧緩過神來，喝了一口可樂。
《追擊》已經開拍三天。衛碧趕到片場的時候，恰巧在拍一場男女主角的對手戲，天生體弱的女主角陶可少女時代遇上了歹徒舉刀劫持人質，幸好有男主角保護。她怯生生站在刑警男主的後面，風吹起她的長發，迷離的眼睛快要滴出水來。
「啊……好！」小助理興奮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很辛苦？」一個清澈的聲音響起。
經過這一場事故，所有人都不敢懈怠了。胡楊摸著胸口抱攝像機，只差沒抹兩行淚在上頭：衛碧是誰？現在沒有人敢接她的戲，可不代表她沒有話題度。他之所以冒險用她，是因為SE給了豐富的資源，現在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光輿論就能壓死人啊！
衛碧皺起了眉頭：「可我比她高那麼多。」
那今晚這一晚上是來做甚啊！職業助理、業餘言情小說家Makhttps://www.hetubook.com.como想仰天長嘯，老娘今晚的更新泡湯了啊啊啊——
寂靜的黑夜，遠處的霓虹燈交替閃爍，映襯著朦朧月色。
是陶可。
忽然，包廂外的酒水間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阿碧。」
衛碧聽不清他的聲音，巨大的衝擊力帶來的陣陣耳鳴，讓她頭暈目眩，只能倒在一旁的休息椅上，接過片場助理遞上的毛巾擦乾頭髮，過了好久才終於緩過了氣……
他想要過去搭話，卻撞上了一雙防備的眼睛。
陸箏淺笑：「因為飯局有秦則寧呀，你要是吃得下，還會到我懷裡嗎？」
衛碧趁機朝小助理勾勾手指：「我知道顧少司常常廝混的區域，你們小姑娘好像都挺喜歡他的，要不帶你去看看？」
陸箏啃著雞腿回：「嗯，太慘了，看得心疼，正好隔壁有個酒吧。」
末了，他還是忽略了那些東西，低聲笑道：「我來，只是想看看你在《追擊》片場扮演的角色。陸箏為你爭取的是……女二？」
衛碧：「……」
衛碧笑了：「沒關係。」
侍應生指引著劇組到了預定的區域落座之後就離開了，剩下的人終於放鬆下來，好奇地張望著世嘉內部。
頂樓花園的燈忽然亮了。
「……嗯？」
「你！不知好歹！」陶可氣得跳腳。
聚餐的場所設在世嘉。
衛碧摸不著頭腦，只能把這個表現歸結于清純系玉女式刁蠻標準模板，在原地失笑。
裙樓下，有一個小小的亮點。
不知道為什麼在寂靜的樓道口抽完了好幾支煙，最後卻發現自己似乎沒有立場做什麼。
衛碧不再躲閃，仰起頭望向秦則寧。不過幾天沒有見，卻像是隔了許多個春秋。她笑了笑，淡然道：「秦總，明人不說暗話，如果你擔心我泄露什麼環球的機密……十年舊識，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這樣的人。」
嚴凱的臉色一僵，冷笑：「是，衛小姐終於認出我了嗎，真是榮幸。」
娛樂圈的男人與女人大多都為商品，尤其是主攻青春偶像市場的藝人，每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定位，時下最流行的類型是陸雅安這一類個子不高、瘦瘦小小、大眼睛白皮膚的青春少女系。這一類人在男性受眾群體中有著十分巨大的市場。
年輕的新人，像兔子一樣小心翼翼，在劇組這樣暗潮洶湧的地方如履薄冰。每年總有不計其數的人懷著對劇組美好的憧憬加入，到後來卻是大浪淘沙。劇組最讓人覺得艱澀的地方不僅是辛苦，還有隨意的謾罵和永無休止的忽視透明，如果能在她們煎熬的過場中稍微給一個笑臉，會是莫大的撫慰。
衛碧一愣，實在跟不上秦則寧的邏輯。她不想再繼續糾纏，可秦則寧卻像是早就預知到了她的路徑似的攔住了她的去路，然後忽然伸出了手觸碰她額前的髮絲。
「不想。」衛碧伸了個懶腰，「沒有這個陸雅安，還會有海雅安，空雅安，我為什麼要花時間去應付她？」
衛碧：「……」
衛碧安靜地看著他，冷道：「你想要做什麼？」秦則寧向來七竅玲瓏心，肯定能猜透，她的確已經不能承受第二次失敗了。
餐桌對面，嚴凱冷眼看著衛碧。
衛碧仰頭，直視他的眼睛，果然看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
衛碧看了一眼，不太敢接。
「對不起。」她想了想，輕道，「明天空檔，一起去吃飯逛街？」
導演一聲令下，所有人員就位。衛碧個子高，步伐卻很快，幾乎是沒有任何障礙的滾爬躲閃，五秒鐘后從高處一躍而下——
就像今天晌午收到的照片里的那樣。
幾年之後，這個名字紅遍大江南北，她以成熟御姐的形象俘獲了萬千男女的心。他坐在電視機前，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起當年那個小女孩防備的眼睛。
而現在，她的眼神太疏離。
胡楊聳肩：「通過特殊的拍攝角度是可以避免被人發現的，只不過……可能不一定一條通過。你……」他想起來，眼前的這個人如果是三個月前，可是他要仰著頭才能卑微講話的當紅明星，頓時沒了底氣。
胡楊道：「五分鐘后。」
「不怕了？」
寂靜的夜裡，衛大女神終於心滿意足地啃完了手裡的雞翅，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著手。陸箏嘴角勾起微笑，支著下巴看她：「見過秦則寧，食慾看起來還不錯？」
衛碧感覺到了嚴凱的手放到了她的腰上，卻並沒有帶著她往上，反而是在往下！
衛碧換上了女主角的衣裳，戴上了假髮，在場記小妹的指導下做好了準備工作。這一幕戲是比較複雜的連貫戲，歹徒與男主角最終沒有和解動了手，女主角落單，被歹徒追擊，不得已跳下河，男主角隨後跟上，跳下河去，從水底撈出快要昏厥的女主角……
這類玉女，自然是走路輕飄飄的，眼睛水靈靈的，所以找武替是必然的選擇。
一條沒過，自然要重拍，衛碧其實已經嗆了幾口水，等到拍第二遍的時候，她跌入水中的一瞬間頭暈目眩……
第五遍。
秦則寧在等待。
他在原地失笑，看著這個嘰嘰喳喳的御姐坐在化妝間里，拿過卸妝巾亂擦一氣，露出了原來的面目。然後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