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離別的終板
04 他和她的舞台

……
好似聽見天大的笑話,應恆幾欲大笑,卻又有淚光閃爍,矛盾如夜中的極光。
他去了很多地方,休息室,試衣間。見到了很多人,天才少年,鋼琴新星。可唯獨沒有她。
簫落在台上,應恆在評委席,兩人的視線交錯,像是都在堅持什麼?
「簫落,她怎麼還沒來?」
現在,他知道不是。
只見應恆幽然的講:「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說的那句話嗎?」
「我叫南嵐,最喜歡鋼琴了,你呢?」
只聽他講,「這樣做,值得嗎?」
「知道了。」
……
無力倚在牆角,好似被抽空,他眼中沒了顏色,就像人站在這裏,魂卻墜入無盡深淵。
「哦。」
沒人打攪他們,包括評委與觀眾。
秦祈自遠處走來,面迎細雨,好似一展畫卷。
第23號選手下台,終於,輪到了她。
聆聽樂曲,望台上那白色背影,秦祈略有恍惚,好似簫落在那裡,一邊奏琴,一邊微笑。
怎能想到這樣的答案。
「請第24號選手簫落上台。」
少年的名字是,肖邦。
「秦祈,這是我們的舞台,我不會缺席。」
『自己拼勁一切,走到這裏,可那唯一的觀眾,竟然缺席。』
點點頭,他望向若秋。
正如在張家界的咖啡店中,簫落望那正彈奏《離別曲》的少女,迎清風說『它是我要在比賽上演奏的曲目』。
秦祈看到,評委團很不滿,他們正在商量什麼,應恆也沒反對,只見位於中心的人舉起話筒,想要宣布……
「第一,是你為我們報名的,第二,你是她師兄,第三,她喜歡你。」
「哦,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
秦祈跟徐婭走了,只留南嵐在原地,看他背影。
秦祈悟了,一幅幅片段出現,是她昏迷、脫髮、發燒、咳嗽的場景。
應恆停下了腳步,「為什麼問我?」
時間好似永恆。
她還是那樣,一頭長發,面帶燦爛的笑,臉卻蒼白了很多。
「怎麼不叫我。」
下一瞬間,人們才意識到什麼。
鮮血仍在,染紅了白裙,她躺在琴前,閉上雙眼,好似一幅凄美的畫卷。
期望實現了,秦祈卻未覺得高興,原因?或許是與想象中有些不同吧,印象中,簫落是朵向日葵,調皮、陽光,渾身充滿活力。
「秦祈……」
猶如置身冰海之上,那強烈的不安,像徹骨的寒意包裹全身,讓秦祈戰慄,以至於他未發現,一個人,悄悄到了他身邊。
可為什麼要選《離別曲》?
毫無意外,肖hetubook.com.com邦國際鋼琴比賽開始了。
討論很快結束了。
「好命的小子,我真的很羡慕你。」
白色的醫院,如世界的兩端(天堂與地獄),綻放著死與新生。
「是他?」
一種衝動盤旋心頭,他想衝出去,找到她。
應恆很耀眼,吸引眾多目光,卻恍若未覺,走到他身前,說:「你來了。」
同樣的話,出現在不同的時間,給了秦祈不同的感覺,好似海面,晨曦落日間,皆是不一樣的景色。
她的世界,迎來了黑夜。
「簫落?哦,就是與你合奏的那人。」思索一番后,徐婭搖搖頭。「我沒見到她,可能是錯過了。」
「你還是來了。」
只見一評委站起,焦急喊道,「快,快叫救護車。」
他終於有了反應,張口,略顯沙啞的問,「叔叔,阿姨,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此刻,燈下的少女,在琴前,奏著這首『述說離別的鋼琴曲』,每個節拍,都充滿優美的傷感,好似在傳遞一份不舍。
秦祈站起身子,視線與那人交錯。
十九歲的少年,愛上一名為『葛拉柯?芙絲卡』的美麗少女,她亭亭玉立,有聲樂方面天賦。
他最終確認,簫落還沒來。
然後轉身,背影被晨曦拉長,好似輪廓被地平線淹沒。
應答后,簫落坐于琴前,被唯一的光照耀,于萬眾目光中深深吸口氣,十指拂過琴鍵,音律亦於此響起。
旋律停在了倒數第三個節拍上。
桐雨要說什麼,卻被秦祈打斷了,「瞞我?可以呀,只要她能好好在我面前,永遠不倒下,那騙我一萬次也好,可她倒下了,我還是要面對,一切都沒改變,你們真的好殘忍!」
他出場靠後,要等很久,卻未在休息室等候,原因?他還幻想,那人會如往昔般,帶壞笑,悄聲到來,讓自己嚇一跳。
他眉間輕皺,「你怎麼會來這裏。」
他們再邁步伐,卻又停下來。
屬於她的演奏,開始了。
徐婭抿嘴一笑,「好了,不鬧了,這次你能來,老師很高興,不論彈得如何,你都是成功的。」
就像幽靈,秦祈遊盪于走廊,他不與人搭話,也不回答問題,因為世界沒了她,也就沒了顏色。
『碰!』
卻被一個人拉住了。
時間好似停頓下來。
秦祈停下來,憶起一幅久遠的畫卷。
肖涵雅,她沒回答。
「放開我,沒看到嗎?簫落在流血,快讓她停下來。」
也就是說,自她奏起這旋律,就失去了資格。
他沒吃hetubook.com•com過飯,水也僅喝兩口,目光更是從未離開過搶救室,對此,所有人都沉默了,沒人阻止他。
晨曦交替黑夜,次日到來,幻美的光灑在秦祈無神的臉上。
簫父到他身邊,眼中含淚,「小祈,是簫落那孩子騙了你,她得的是白血病,這一個多月來,一直在接受化療,還有,與你通電話的時候,她很開心。」
簫落的狀況,讓秦祈有些暴躁。
選擇嗎?
「為什麼不告訴我?」
倚在角落的牆邊,他沒了聲音,好似世界都以遠離,眼中只有那扇門扉。
肖涵雅來到他身邊,握住他顫抖的手,擦乾他流下的淚,最終,兩人緊緊相擁在了一起。
少年說過,『我從未寫過這樣優美的旋律,想來,以後也不會了。』
雙手忍不住發顫,他問自己。「為什麼,我沒有察覺,那時就該想到的?」
秦祈唇部顫抖,「什麼骨髓?不是HB2R體質綜合症嗎?醫生,你在說什麼?」
「忘了?我是這次比賽的評委。」
曾有這樣一個故事。
「多希望,聽見你指尖奏出的旋律,那樣,我也算完成了約定,可以安心離開,可惜……」
……
一滴,兩滴,紅血止不住的流淌,將琴鍵染紅,在燈下非常顯眼。
少年從小怯懦,不敢表達,當他決定遠離祖國前往巴黎時,在『葛拉柯?芙斯卡』的面前,彈奏了首纏綿、幽怨的鋼琴曲,向這位美麗少女告別。
應恆的聲音淡淡,像海平面的風,讓人琢磨不透。
直至一個人的到來,情況,才有所改變。
骨髓?
徐婭卻在這時出現,「比賽要開始了,跟我來吧。」
先是一怔,卻很快反應過來,到秦祈身前。「什麼時候來的,也不說一聲。」
立於幕後的秦祈,終究沒動,只是立於原地,淚忍不住從眼角流下。
那是個幻美的晨曦,簫落立於講台,黑髮被清風吹拂,眯著眼,露著笑,對班中的所有人講,『我叫簫落,我喜歡鋼琴,以後要成為偉大的鋼琴家。』
時間如水樣流逝,他像與世界脫節,不跟人交流,不與人搭話,只是望著門扉,渴望那身影的出現。
她的指尖無力摁下。
就如索溪峪的那場風雨,第一個背起簫落的,還是他。
自簫落摔倒地的一刻,場間人都呆了。
楊松到他身邊,接過話,「因為她怕你傷心。」
「值得。」
只是於幕后低語,「希望這都是錯覺,她還是她,那個愛笑,愛鬧,愛作弄人的她。」
簫落還是沒來。hetubook.com•com
擺動逐漸無力的手指,簫落傷神,她知道,自己無法完成演奏了。
維納斯音樂廣場門前,早有工作人員等候,與兩人核對信息后,開口:「參賽人秦祈,請你跟我來吧。」
錯覺只是一瞬間,因為……
觀眾們沉浸在旋律中,沒有發覺。
原因?他想到一種可能,就是一切都猜錯了,簫落很好,正向這裏趕來,或許下一剎那,就會到自己身邊。
「什麼話?」
「恩,好的。」
南嵐歪頭,「沒來?難道是生病了?」
自旋律奏響的一刻,秦祈就呆了。
淚水,忍不住的流下。
時光如水,剪不斷,理不亂,只得向前。
音律在飄蕩,彷彿在講述一個故事。
肖涵雅搖搖頭,「是應恆要我來的。」
就這樣,秦祈坐到了醫院長椅上,很久很久,因為他要等她出來。
簫落在流鼻血。
這時,醫生從搶救室走來,將文件遞給蕭父蕭母,表情遺憾,「病人最多撐三天,要是還沒有匹配骨髓的話,哎……你們還是早做準備吧。」
「是,評委老師。」
最終,在兩人將插肩而過時,他開口了。
伸伸手,秦祈想抓住她,卻還是放下了。
秦祈想甩開這人的手,卻因她執著的目光,放棄了,只問,「你為什麼回來這裏?」
鮮紅的血,滴到那跳躍的指尖上,碎成花瓣。
她卻沒有停下。
他眼望台上,陌生卻熟悉的風景,低語呢喃,「夢就是夢,夢是要醒的。」
這是最後一句,隨後,她于眾評委注目下,走向舞台。
最終,秦祈還是留下了。
第一位選手的演奏結束了。
廣播重複三遍,響于維納斯音樂廣場,那本該走向舞台的人,卻沒出現。
秦祈告別徐婭,於後台尋覓簫落的足跡。
肖涵雅卻未放手,反而拉得更緊了,只見她說,「應恆說過,這是簫落的選擇,誰也沒有權利阻止。」
自嘲一笑,他輕語,「原來,你們都知道,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
雨後晨光透過臉頰,她長發微濕,立於那裡,笑中包含離別。
四目相交,時間好似成為永恆。
一片寂靜,世界沒了聲音,只有目光在交錯。
評委們察覺到了,想出聲,卻被應恆阻止。
「喂,大哥哥,為什麼不說話。」
楊松與桐雨來了,兩人安慰秦祈幾句,卻未得到回應,只能擔憂的對視一眼,然後退下。
……
「我答應過她,會保密,所以,對不起。」
……
她正要轉身離去,卻見到秦祈倚在牆上,靜望自己。
想也hetubook.com.com不想,就要衝出去。
……
在風的吹拂下,他回答。「會的。」
得到回應,她坐下來,開始屬於自己的演奏。
那人將挽在他臂膀上的手收回,慢慢退後,于雨中微笑。「不要忘了,你還欠我一句話,要是不還,我會纏你一輩子。」
「恩。」
這是怎樣的畫面。
萬般風景浮現在應恆臉上,像紅火的憤怒,藍水的憐憫,黃土的責備,最終……都化成了青風的嘆息。
他抹乾眼淚,轉身,看那滿是不解的少年,「小弟弟,哥哥問你,若是有個人,她與你約好在這裏相見,卻沒有來,這是為什麼?」
手,止不住顫。
聲音像失了魂魄,他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幕簾后,秦祈的臉蒼白,那仍流淌的紅血,驗證了之前的猜測,卻也是這樣,讓他感到陣陣刺痛。
『滴答!』
他是與季若秋一起來的。
簫落的父母來了,他們到秦祈身前。
望那遠去的人,應恆起身,來到染血的琴前,很平淡,很冷漠的自語,「這就是你的選擇嗎?哪怕滿目瘡痍,遍體鱗傷,也要走到這裏,讓他看到,你……真傻。」
因為他們知道,阻止,只會讓秦祈更傷心。
「HB2R體質綜合症?我從未聽過這種病。」
「謝謝。」應一聲,他問出了最關心的話題,「老師,你看到簫落沒?」
應恆,這如星辰般耀眼的男人,終於學會了放下。
一切毫無意義。
他聲音顫抖,「你,你終於來了。」
最終,卻還是沒堅持到最後……
那是唯一能來到這裏的門。
是秦祈。
她的眼被蓋上。
這時,門忽然開了。
「看老師很認真的樣子,實在不好意思打攪。」
「大哥哥,你的眼神好可怕,就像沒有星月的黑夜,這樣不好,會讓你的鋼琴也覺得悲傷。」
「嘴貧……」
秦祈知道了她的選擇。
醫生帶著不解,走回了病房。
這是肖邦的《離別曲》。
兩人於此分別。
那人終究沒宣布出來,原因?一個人打斷了評委:「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喜歡我?
肖涵雅出現了。
直到應恆說,「第24號,開始你的演奏吧。」
那五字如利劍般,刺透了秦祈的心,讓他臉色蒼白,不斷後退。
這一聲質問,讓楊松無言。
如黑夜的閃電。
似曾相識的話語。
望幕後,秦祈所在之處,本是灰暗的目光開始綻放色彩,五年前的約定,猶如黑夜中的天使,指引自己,一路走到這裏。
期待漸漸泯滅,他只剩下麻木與那一絲https://m.hetubook.com.com絲的偏執。
秦立於幕後,眼望一切就緒的舞台。
淚,止不住流。
「別這樣……」
很多人都向台上衝去,想要幫忙,卻有個身影越過他們,一把抄起簫落,向台下狂奔而去。
……
陸陸續續,很多選手的演奏結束了。
「開始吧!」
其實秦祈有話想問,卻不知怎麼問,應恆也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如何說。
這樣期待,直到第一位選手上場。
簫父還未說話,簫母卻哭了。
應恆與肖涵雅來了,他們什麼都沒說,只是坐到長椅上。
她站於一角,與人討論工作,作為全國聞名的鋼琴家,這次有幸受邀,成為比賽的評委。
那時,他以為是玩笑,因為肖邦國際鋼琴比賽是有指定曲目的。
「小祈,謝謝你,謝謝你在她最後的時光,陪伴她,讓她感覺快樂。」
行於長廊,來到後台,簫落遠遠就看到了徐婭。
環顧四周,每人的表情都映入秦祈眼帘,有傷心的,有難過的,有平淡的,也有滿含關懷的,唯獨沒有意外的。
他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想。
曲名,離別。
秦祈呆了,雙眼迷茫,世界好似都成了灰色,一切皆暗淡無彩。
秦祈呆了,怔怔望眼前人。
「剛到。」
「有人暈倒了,快來人幫忙。」
「別管我,讓我冷靜一下吧。」
秦祈平復下來,望身畔那傷心,卻又倔強的人,「你喜歡應恆?」
只有個小朋友例外,他對秦祈格外好奇,跟在身後,不停講。
……
「是他。」
至於比賽?以因這染血的舞台而終止。
立於長廊,倚在牆上,秦祈覺得很無力,那被醫生推進搶救室時的風景,也在腦海揮之不去。
最後的時光?
好一會,他才在開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是不是以為我不會來了?」
「師妹嗎?我想,她不會來了。」
「這首曲,就作為我對你的道別吧!」
如今?臉色蒼白的她,像即將迎來凋零的櫻花。
簫落卻是一笑,「沒錯,我來了,因為有過約定。」
若秋沒離去,任由雨滴落在發間,遙望遠去的他,于風中低語,「這會是我們,最後一次以情侶的身份出現吧,再見,我曾深愛的人。」
她身穿白色禮服,一頭長發,立於琴前,對雙眼猶如黑幕的評委,這樣開口,「評委老師好,我叫王思涵,我演奏的是肖邦C大調,Op.10No.1」
她像應恆的影子,站在一旁,言語如寒冬的冰雪,「應恆先生還有工作,請不要打攪,還有,簫落小姐能不能來,請你問她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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