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幸免於難

可是,沈哲並沒有說錯也沒有做錯,他已經結婚了,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妻子,他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沒有任何的問題,她也承認,她對沈哲的愛意一直都埋藏在她心底,這種愛意萌發於她的少女時代,很長一段時間里,是她心心念念的沈哲讓她鼓足勇氣面對生活,她想要快點長大,只有長大之後才能去海市找他,只有長大以後才能有資格去愛一個人。
她解下手鏈,獃獃地看著它,然後,她的兩根手指捏住了手鏈的一端,將這根手鏈懸在馬桶的上方。
沈哲沒有多說一句話,更沒有任何的解釋,他站起身,轉身便朝醫院走去。
……
李家康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明明他才是那個內鬼,那麼林安抓的人又是誰呢?他當然會去,因為他很想看看那個替死鬼究竟是誰,可是林安為什麼會約他在『渤海灣』見面呢?
姜黎想要將手抽走,可是李家康卻死死抓住不放。
「是的,我忘不了他,」姜黎將手從沈哲的手心裏抽走,「我累了,要回去了。」
「李總,這、這有些突然。」
胡靜終於等來了她的獵物。
姜黎一眼便認出了這個女人。
「沒有辭職,現在辭不辭職已經不重要了,我已經找好下家了。」
「姜黎,姜黎,」李家康的手越攥越緊,「回答我啊,你忘不了他,對嗎?回答我啊。」
她不會喝酒,但她還是將面前的三罐啤酒全部打開。
她想起了死去的室友李潔,那是一個多麼開朗樂觀的姑娘啊,為什麼會死呢?
「爸爸!」姜黎想要站起來,可是她的四肢彷彿不受她的大腦控制一般地癱軟下去。
李家康回過身,他那猙獰的面部表情讓沈哲有些吃驚。
「你是說……」
「啊?我?」姜黎的臉有些紅了。
「沒有然後了。」
他想要什麼呢?是一個肯定的回答嗎?她應該給他嗎?她真的能愛上他嗎?
李家康抓住了姜黎的手腕,然後他碰到了那根手鏈——那根姜黎戴了十四年的手鏈,他的心裏頓時一涼,就像這深冬里的天氣,涼得透骨,涼得寒心。
「姜黎,」李家康說,「你難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思嗎?你難道對我沒有一點點好感嗎?」
李家康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果汁,他說:「這麼晚叫你來是有正事。」
正當沈哲和李家康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李家康卻突然冷冷地問了他一句:「你是沈哲吧。」
李家康冷笑道:「你知道你的妻子為什麼會出車禍嗎?你知道為什麼是我和姜黎發現了你妻子的車禍嗎?」
這件事情,胡靜、姜黎還有他都是受害者,唯一的兇手就是這個叫沈哲的男人。
「不要猶豫了,姜黎,你很有能力,也很有天賦,你需要更大的舞台來展示自己,你根本就不適合那裡,你明白嗎?我願意為你提供那樣的機會,我會讓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姜黎,我會等你,等多久都可以,因為,我愛你。
李家康真的很好,可是她對他真的從來沒有動過那方面的心思,她的確很願意和他在一起,只是因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會很放鬆,因為她信任他,而這種信任是從她的潛意識裡產生的,在她眼裡,李家康真的是一個值得信任的男人。
「沒錯,」李家康一字一句地說,「我想身為刑警隊長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你妻子這是在蓄意謀殺,她這是想要置姜黎于死地!」
林安?他為什麼會在這麼晚給他打電話。
她只要鬆開手指,這根陪伴了她十四年的手鏈將會掉進馬桶里,然後徹底消失。
「沈哲,我……」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接起了手機。
姜黎機械地應了一聲「好」,然後便下了車,漸漸地消失於李家康的視線里。
她打開手機,看到了李家康給她發來的微信。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漸漸地明白了李家康對她的心意,但也僅僅是猜測而已,何況,在她的心裏,李家康只是她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沒有說破,那保持現狀就好,最好是永遠保持下去。
沒錯,跟在這個賤女人身後的的確就是沈哲,他又騙了她,他明明沒在警局,可是他卻說他在單位里加班,為的就是和這個賤女人廝混。
「我在『渤海灣』等著你,你現在就過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商議。」
「你走吧,姜黎,我不想再看到你。」沈哲握住了胡靜的手,他看著胡靜,獃獃地看著她。
「但是,有些情況我需要和你說明一下,能跟我來一下嗎?」
「在我心裏,你只是我的朋友,僅此而已。」
這些啤酒都是李潔買的,存放至今,她從來沒有碰過。
姜黎愣住了,她的手就這麼被李家康抓了一會,隨即她便立刻將手從李家康的手心裏抽走。
李家康就這麼一直無聲地抱著姜黎,許久之後,他開口說:「姜黎,救你的一剎那,我真的什麼也沒想,我只是想要救你,即使我真的被車和圖書撞死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因為我真的只是想要保護你,因為你真的讓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去保護你。姜黎,我就這麼莫名其妙地陷進去了,不知道該怎麼脫身。」
「林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他們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時,李家康下意識地瞥到了在右邊路口停著的一輛黑色的轎車。
有的時候她也在想,她這樣做是不是有些貪心了,她是不是應該和李家康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她很快便否定自己,她嘲笑自己太愛幻想,李家康怎麼會看上她這種女孩。
「姜黎。」
沈哲在姜黎離開后便立刻鬆開了胡靜的手,在不知不覺間,淚水忽然從他的眼角滑落。
李家康接著說:「我知道你心裏很痛苦,很難受,我也很想分擔你的痛苦,分擔你的難受,可你始終都將我拒之於千里之外,我走不進你的心,我無法真正了解你,但是我卻無比渴望了解你,了解你的過去,也想讓你了解我自己,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毫無保留地回答你。我一直都很遺憾,因為我沒有參与過你的過去,可人這一生不能只活在過去里,你還有現在,還有將來,你懂嗎?啊?姜黎,你懂嗎?」
「叫我家康。」
「你……你是個很有能力的人。」
姜黎腦海中閃過了許多個念頭,她一會認為這隻是一次意外的事故,一會又認為胡靜可能真的是故意開車撞她,可不管原因是什麼,她都無法對眼前的這個女人產生恨意。她不是聖母,她也會害怕,也會怨恨,但是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可憐的,尤其是當她從沈哲的口中得知了胡靜過去的遭遇時,她便對胡靜產生了更多的憐憫。
姜黎笑而不語。
「我說,你還記得我上次也是在這裏給你唱的這首歌嗎?」
「李家康!李家康!」姜黎急得哭了起來,「你還好嗎?你傷到哪裡了嗎?」
如果胡靜真的是故意開車撞她的話,那胡靜做這件事情的動機又是什麼。
「我現在腦子很亂,暫時不想考慮這些事情。」
那短暫而又美好的記憶不僅姜黎永遠都不會忘記,其實他也不可能忘記。他不想騙自己,他的確對他和胡靜的婚姻後悔過,但在姜黎出現之前他就已經後悔。如果胡靜是個正常人,那他也不可能跟她結婚,因為他真的不愛她。
「姜黎,我想讓你跟我一起離開,你願意嗎?」
姜黎沒有再說什麼,她還能再說什麼。她拿起大衣,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離去。
想到這裏,姜黎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她吐了好久,吐到最後把胃都給吐空了。
「沒關係。」姜黎看向了舞台上唱歌的女孩。
街角酒吧。
姜黎抬起頭,看到李家康在她對面坐下,她笑著說:「你來了。」
姜黎想要走,想要快點離開這裏,她現在腦子很亂,所以不想看到李家康,可她雙腳像是不聽使喚一樣定在了原地。
沈哲抹去了嘴角的血,他直起身,愣愣地看著面前的李家康。
姜黎沒有反抗,她只是被李家康這麼抱著,一直抱著。
姜黎看著眼前的男人,看著他深情地凝望著她。
姜黎依然沉默不語。
他真的對剛才自己魯莽的行為後悔,他害怕姜黎會因為剛才的那件事情而生氣,甚至是討厭他。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了,那強烈的愛意讓他無法控制自己,那一刻他幾乎失去了理智。
姜黎聽著這熟悉的旋律,腦海中不禁回想起了她第一次在街角酒吧見到李家康時的情景,實話講,當她看到李家康為她唱那首情歌時,她真的被感動到了,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以為李家康是在向她表明愛意,可她當即便否定了那個可笑的念頭。
一旁開車的李家康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難受地聽著一旁的姜黎安靜地哭泣,因為他知道這一切一定都與沈哲有關,雖然他不知道沈哲和姜黎在剛才說了什麼,但很明顯的是,沈哲一定是在按照他的要求在做,他在主動遠離姜黎。
姜黎一時有些發矇,她看了一眼已經支離破碎的車,又看了一眼將自己緊緊地裹在懷裡的表情痛苦的李家康,然後她終於回過神來。
姜黎看著手機,想起了不久之前李家康在車裡的瘋狂的舉動,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當時沒有反抗,為什麼她對於李家康的行為無動於衷。
此時精疲力竭的姜黎正心事重重地朝家的方向走去,根本就沒注意到身後正有人在跟著她。
爸爸正站在月光下,衝著她微笑,她從來沒有發現爸爸的笑居然那麼好看,居然那麼溫暖。
「沈哲!」李家康衝著沈哲的喊道,「既然你已經結婚,那就不要再和姜黎有任何的糾纏,如果你真的在意她,真的想讓她幸福,那就請你放過她,好嗎?」
她知道這是幻覺,是酒精帶給她的幻覺,因為,爸爸已經死了。
「不用了,」姜黎解開安全帶,「我正好要去前面的便利店買點東和*圖*書西,你早些休息吧,李總。」
姜黎沒有說話。
「然後呢?」
「對不起,今天我可能有些唐突了,也有些過於自信了,但是你剛才說你只是暫時忘不了他,對嗎?也就是說你是可以忘記他的,對嗎?」
「啊?」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衛生間,然後跪在地上,扒著馬桶吐了起來。
李家康再次抓住了姜黎的手腕。
「那我該叫你什麼。」姜黎笑了。
他點擊發送鍵,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
雖然姜黎之前已經猜到了,但是當這一刻真的到來時她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酒精不是能讓人忘記痛苦嗎?為什麼她的痛苦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嚴重呢?
沈哲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巧碰到了準備去車裡等姜黎的李家康。他對李家康沒有任何印象,但是李家康卻清楚地記得他。
她仰起頭,將剩下的兩罐啤酒一口氣喝掉。
「這就是我的心裡話。」
不,沒有,他什麼也沒有做錯,胡靜是他的妻子,他當然會愛她,或許她真的該為一切負責,如果她從一開始就拒絕與沈哲相認,那麼一切也許就真的不會發生,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她的出現的的確確影響到了沈哲和胡靜的生活。
姜黎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后便立刻抬起了頭,果然,她沒有聽錯,是沈哲來了。
他瘋狂地吻著她,激烈地吻著她。
想到這裏,李家康心裏有些隱隱的不安。
李家康將車開到了姜黎家的小區門口。
她艱難地站起來,然後將她的嘔吐物衝掉。
李家康坐在車裡愣了許久,然後他摸出手機,在手機鍵盤上敲下了一行字:姜黎,我會等你,等多久都可以,因為,我愛你。
「她是胡靜,」姜黎拉開了車門,「沈哲的妻子。」
內鬼?林安居然抓住了內鬼。
李家康看著姜黎一臉驚恐的樣子便問她:「你認識她嗎?」
可是他們真的能做到嗎?
「真的沒事,」李家康抬起胳膊給姜黎看了看,「只是有些擦傷。」
「胡靜基本上沒有什麼大問題,」姜黎趕忙說,「醫生說她只是輕微的腦震蕩,很快就……」
李家康看姜黎正要解安全帶,他說:「還是讓我把你送到家門口吧。」
沈哲停下匆忙的腳步,回過身看向李家康。
「後來,我被姑姑收養,但是她們對我很不好,甚至可以說,他們一直都在虐待我,」姜黎再次陷到了往昔痛苦的回憶里,「是沈哲還有他的父親給了我久違的溫暖和愛護,雖然太過短暫,但或許是因為太過珍貴,所以他們對我的好我一直都記在心裏,當然,你或許不會理解這些情感在我心裏的分量,如果沒有他們,我恐怕真的很難撐到現在,尤其是沈哲,」姜黎下意識地用手撫摸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鏈,「我不想騙你,雖然沈哲已經結婚,雖然我和他已經不可能了,但是我暫時還是忘不了他,抱歉,李家康,真的抱歉。」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跟在姜黎身後的李家康。
「你什麼意思。」沈哲心裏那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姜黎……」
是胡靜,沈哲的妻子。
她拿起一罐,仰起頭,將啤酒一飲而盡。
但是,當她真的見到沈這之後卻發現他已經結婚了,他已經屬於另一個女人了。所以,沈哲是對的,她和他的確不能這麼不清不楚下去,他們的確應該保持距離,她也害怕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傷害了沈哲和他妻子的感情和生活。可沈哲的那些話不應該由他自己來說,而是應該由他的妻子來說,這樣,或許她的心裏會好受一些。
酒精進入了她的身體,麻醉了她的神經,可是她的心卻愈發痛了起來。
「不,不,」李家康苦笑著搖了搖頭,「是因為他,對嗎?」姜黎愣住,她一時語塞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不由地想起了沈哲昨天對她說過的話,那一句句話像針一樣扎在了她的心上,她的心因為他的那些話而痛了好久好久。
她最後還是將手鏈攥在了手裡,可是她不會再戴了,永遠都不會再戴了。
可是當沈哲親口告訴她他已經結婚了的時候,她真的再也沒有奢望過任何事情,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插足沈哲的生活和婚姻,可為什麼會弄到如今這種地步,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以防萬一,他去了姜黎家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把水果刀,然後便回到了車裡。
「小的時候,他們都說我是一個天才,但是上天給予我的天賦卻讓我的家庭分崩離析。我的爸爸死了,我的媽媽也跟著別的男人跑了,所以我和你一樣,我曾經也是一個孤兒。」李家康愣住,他緩緩地鬆開了姜黎的手腕。
「我沒事,」李家康齜牙咧嘴地笑了笑,「你還好嗎?」
「為什麼。」
「什麼?」姜黎看向了李家康。
一路上,姜黎都沉默不語。她將自己蜷縮在座位上,看著車窗外海市的夜景,心裏想的卻是剛才那令她心碎的一幕。
她看著鏡子中憔悴不堪的自和圖書己,在無意中看到了手腕上的那根手鏈。
她離開了衛生間,趔趔趄趄地回到客廳的沙發上,此時她再次聽到了微信的提示音。
他懊惱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當他準備驅車離去時,他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哦,當然記得,」姜黎靦腆地笑了笑,「沒想到你唱歌還蠻好聽的。」
那麼剛才的行為又該怎麼解釋呢?難道是因為李家康救了她,所以她才會那樣嗎?還是因為她真的在潛移默化中愛上了他?
「請問……」
他來到了病房門口,推開門,看到姜黎正坐在病床邊守著胡靜。
「這還不明顯嗎?」李家康冷笑,「渤海集團負債纍纍,而且很快將會被工商局調查,所以說,渤海集團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如果不是我及時發現,姜黎現在或許已經躺在太平間了。」
「抱歉,」李家康滿含深情地看著姜黎,「姜黎,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不可能?你這個混蛋!」李家康鬆開了沈哲,然後狠狠地給了沈哲一拳,「我告訴你,沈哲,以後不要再接近姜黎,既然你已經結婚,那就過好你自己的日子,不要再來煩她!姜黎自從遇見你以後,她就一直都沒有開心過,你帶給她的只有痛苦!無盡的痛苦!還有,你最好管好你的妻子,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會放過她的!」
他攥緊雙拳,如果不是看在姜黎的面子上,他恨不得今天晚上打死這個男人。
沈哲腦子有些亂,他不僅不知道胡靜好端端的為什麼會出車禍,更是沒有想到居然是姜黎和這個叫李家康的男人將胡靜送到了醫院。
當沈哲將這兩個人的名字聯繫在一起時,他心裏突然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隱隱地,他覺得事情可能並不僅僅是一場車禍那麼簡單。
她其實對李家康是有好感的,但是那種好感並不是男女之間的傾慕,而是欣賞,她欣賞李家康,欣賞李家康的能力和在職場上運籌帷幄的自信,僅此而已。
沈哲話還沒說完,李家康便迅速地揪住了沈哲的衣領,然後將沈哲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沈哲本能地想要反抗,但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李家康是姜黎的朋友,他怕傷到李家康。「李先生,你這是在做什麼。」
「是嘛,」李家康欣賞著姜黎柔媚的笑容,「你知道你微笑的時候有多美嗎?」
「你走吧,求你。」沈哲終於抬起頭看向了姜黎,那近乎于哀求的語氣,那絕望的而又痛苦的眼神,這所有所有的一切再一次刺痛了姜黎的心,這比沈哲那天說的話還要讓姜黎痛苦。
他突然一陣不寒而慄,全身的汗毛瞬間聳起。
「我在外面有點事,您……」
「辛苦你了。」沈哲面無表情地看了姜黎一眼,然後很快便將視線轉移到了胡靜的身上。
「對不起,小虎牙。」沈哲在心裏說。
李家康停止了他的吻,他看著她,痛苦地看著她。他從來沒有見過姜黎如此無望的眼神,她眼神里的無望是比絕望還要絕望的絕望。
這是姜黎第一次直呼李家康的名字。
她坐在沙發上,面前擺了三罐啤酒。
沈哲沒有任何回應,他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徑直走進了醫院。
「你終於不再叫我李總了。」李家康苦笑著說。
酒精終於起了效果,她感覺自己渾身發熱,四肢無力,腦子裡空空蕩蕩,而且好像還有什麼在裏面迴響,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是誰?是誰在叫她?
誠然,李家康的確是個優秀的男人,可是她從來沒有對他動過心。
「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李總了。」
她將手擎在桌子上方,鬆開手,那根伴隨了她十四年的手鏈應聲落在了桌子上。
「不可能……這不可能……」
難道她和沈哲以後真的要形同陌路嗎?難道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嗎?難道她的出現真的會毀掉沈哲的生活嗎?
姜黎放棄了掙扎,然後,她被李家康拖進了車裡。
「你不懂,」姜黎搖著頭,「你一點都不懂。」
「是,我不懂,我的確不懂,我不懂的是你為什麼那麼傻,我不懂的是他身上究竟有什麼讓你這麼值得留戀,我不懂的是你明明知道不可能,可你為什麼還要對此抱有幻想。」
這些年來,這根手鏈已經跟她融為一體,形影不離,因為那時的她是有所奢望的,可是現在呢?她現在還有必要留著它嗎?
當姜黎推開車門時,李家康卻突然叫住了她:「姜黎。」
「別可是了,渤海集團就要垮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李家康突然抓住了姜黎的手,「我是為了你好,姜黎。」
難道李家康說的都是真的嗎?胡靜真的是想要殺了姜黎嗎?可是為什麼呀,為什麼胡靜要殺人,為什麼胡靜要殺的人會是姜黎。
「姜黎,為什麼啊,」李家康不解地說,「他都已經結婚了,你們已經不可能了,而且這也說明你在他的心裏根本沒有那麼重要,否則他又為什麼要結婚。」
她嘗和-圖-書試著再一次站起來,這一次,她沒有摔倒。
姜黎苦笑。
但沈哲做錯了什麼嗎?
她想要鬆開手指,可是她的手在抖,不停地在抖,因為她不想讓它消失,因為她捨不得讓它消失。
「沈哲……」姜黎在看到沈哲后莫名地有些緊張,就像是她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
沈哲故意讓自己不去看姜黎。
不管是因為什麼,當她將這句「李家康,我願意」發出去之後,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
……
李家康在她的面前站住,他看著她,用力地看著她,痛苦地看著她。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他胸有成竹,他以為姜黎對他是有好感的。他當然想到過那個叫沈哲的警察,但是那個沈哲已經結婚了,不管姜黎接受與否,這都是一個事實,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他當時從姜黎的眼神中看到了失望,看到了絕望,他以為這是他的機會,他以為他一定能打動她。
她解開了安全帶,拉開了車門,當她準備下車的時候,李家康卻從身後抱住了她。
他撫摸著胡靜的臉,他在心裏不停地問她:胡靜,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那麼你……」
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舞台上的歌手正在唱著《我愛你,與你無關》。
「你走吧。」
一秒鐘后,那輛黑色的轎車狠狠地撞在了牆上,而車裡的胡靜則一頭撞在了擋風玻璃上。
他知道自己對姜黎太過殘忍,可李家康剛才說得對,自從他和姜黎重逢后,姜黎就一直很不幸福,所以,他必須要毀掉姜黎對他的印象,必須要讓自己和姜黎忘記過去。
他在病床邊坐下,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胡靜,彷彿姜黎根本就不存在於這間病房裡,彷彿他跟姜黎根本就不認識一樣。姜黎站在原地,她希望沈哲能說些什麼,哪怕是一句「你還好嗎」也不至於讓她的心裏如此難受,可是他居然什麼都不說,他只是看著胡靜,他的眼裡全都是胡靜,好像她才是如今一切的罪魁禍首一樣。
「你別管我,我問你,你傷到哪裡了嗎?」
老天太過不公平,不單單是對李潔不公平,它對她也不公平,既然永遠都不能得到,那還為什麼讓她遇到。
她沒走出去多遠便被身後的李家康叫住:「姜黎,等等!」
她在便利店的門口停下,本想進去卻突然忘記了自己要買些什麼,所以她在原地愣了一會,接著便繼續往家走去。
『渤海灣』是渤海集團的一個爛尾工程,當初渤海集團買下那塊地的時候看重的是那裡未來的發展前景,雖然很荒涼,而且是位於郊區,但是未來的升值潛力是巨大的。可海市的領導卻突然決定暫時擱淺『渤海灣』所在郊區的發展計劃,再加上渤海集團的資金鏈斷裂,所以那個房地產項目就一直廢在那裡。
在刺眼的遠光燈的照射下,她看清了從她面前走過的女人,沒錯,就是她,她就是那個破壞她婚姻的賤女人。
沈哲絕望地看著胡靜。
可是她應該接受嗎?
「可是……」
「為什麼。」
「《我愛你,與你無關》,」李家康笑道,「還記得嗎?」
李家康仍在憤怒地看著沈哲,在他的眼裡,沈哲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胡靜行兇的動機還用想嗎?無非就是因為沈哲在感情上的不檢點,他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居然想要腳踩兩條船,真是臭不要臉,更讓他氣憤的是,這個沈哲在他面前居然是這麼一副無辜的樣子,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冤枉了他一樣。
「嗯?」姜黎回過頭看著他。
「啊?」姜黎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李總,你這是幹什麼。」
「嘿,想什麼呢。」
姜黎離開座位,走到門前,推開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她縮了縮脖子,走出了酒吧。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嗎?你難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追求你嗎?」李家康終於將憋在他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奇特的女孩,你有些不合群,和你周圍的人也有些格格不入,但是這並不是因為你不好,這恰恰說明了你的不同。你不攀比,不虛榮,你有你自己的底線,而且你也一直都堅守著自己的底線。我觀察你好久了,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一個善良而且又美麗的姑娘,你明明很有能力,卻又故意隱藏了自己的鋒芒,我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我只是覺得心疼,我想要幫你,甚至想要照顧你,姜黎,」李家康再次抓住了姜黎的手,他將姜黎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你感覺到了嗎?你感覺到它在為你瘋狂地跳動嗎?我記不清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這樣,總之,從某一天開始,每當我見到你的時候它就會變成這樣。」
沈哲跟著李家康走出了醫院。
「對不起,我剛才沒有控制住自己,」李家康鬆開了姜黎,「你回去吧,早點回去休息,我就不送你了。」
是因為沈哲嗎?
李家康這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向她表白嗎?當然,這當然是在向她表白。
姜黎身後的李家康見姜黎根本就沒有發現他的存在,索性又往前快走了幾步,他離她越來越近,影子幾乎交疊在了一起。
他以為是姜黎,可是當他拿起手機的時候卻看到來電的人居然是林安。
可是他太過自信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沈哲對於姜黎來說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好。」沈哲朝李家康笑了笑,但換回的卻是李家康一張冷冰冰的臉。
服務員將果汁放到李家康面前。
「可是……」
「渤海集團的內鬼現在就在我的手裡,你難道不想見見嗎?」林安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姜黎聽到了微信的提示音,但是她並沒有去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或許是酒精讓她失去了理智,或許是她太過想要逃離這殘酷的現實,也或許是她想要忘記沈哲,永遠地忘記他。
「什、什麼?你辭職了?」
李家康將姜黎的身體扳過來,他看著她,看著她憔悴的臉龐,看著她眼睛,看著她的嘴唇,然後,他不顧一切地吻了上去。
……
李家康帶著沈哲來到了他的車前,他背對著沈哲,許久都沒有說話。
那輛黑色轎車亮著遠光燈,一動不動地停在原地,而坐在車裡的人正是胡靜。
十分鐘后,李家康將車停在了離姜黎家還有一段路的地方。
眼淚無聲地落下。
「這不是你的心裡話。」
她看到的明明是李家康,可在她的眼裡,李家康此刻不再是李家康,而是沈哲,她的丈夫,她的愛人,她生命的全部。
沈哲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對她這麼冷漠,她並不奢求什麼,可難道連朋友之間最普通的問候都不可以有嗎?難道他都不問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姜黎,」沈哲看著姜黎,他其實有許多話想要說,而且他想要說的也不是這個,可他最後仍是重複了一遍剛才的那句話,「你走吧。」
「你是……」沈哲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她關上車門,朝前走去。
「什麼事?」
「等久了吧,」李家康叫來了服務員,點了一杯飲料,「抱歉,有事情耽擱了。」
他眼見那輛車離姜黎越來越近,可姜黎卻毫無反應,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姜黎」,然後他便奮不顧身地朝姜黎撲了過去。
當姜黎下意識地想要掙脫時卻聽到李家康對她說:「我送你回家吧。」
他們從地上站了起來,緩緩地靠近了那輛車,然後看到了車裡的那個趴在方向盤上頭破血流的女人,那女人滿是鮮血的臉正對著他們。
不過沒關係,很快就會結束了,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她和沈哲的生活了,一切就要結束了。
沈哲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想在這裏和李家康浪費時間,因為他心裏記掛著胡靜,所以他問李家康:「有什麼事嗎?」
沈哲居然在求她快點消失,那哀求而又絕望的眼神讓她的心裏很難受。
可如果他不去,那勢必會引起林安的懷疑,他的計劃很快就要成功,他不想功敗垂成。
「你在哪?」林安毫不客氣地問他。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姜黎表姐的屍體就是在那個郊區被發現的。
姜黎默然地看著李家康,那一瞬間,她因為李家康臉上尷尬而又痛苦的表情而心疼。
他突然想起了胡靜的母親,想起了胡靜的母親親手用菜刀砍死了胡靜的父親。
她知道,她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是徹底忘掉過去,將沈哲在自己的記憶里徹底抹去。
胡靜的身體在抖,布滿血絲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她冷笑一聲,然後她踩下了油門,車子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過去。李家康開始並沒有在意,但當他發現那輛黑色的轎車衝著姜黎的方向瘋了一樣開了過來時,他心裏掠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他再次看向了姜黎的小區,嘆了口氣,然後驅車朝「渤海灣」疾馳而去。
「你說什麼?」
姜黎默然地看著前方,不言不語,一動不動。
「因為你妻子想要開車撞死姜黎。」
她只是覺得自己的腦子亂得很,所有的煩惱絞纏成了一團亂麻讓她快要瘋掉。
「我是李家康,姜黎的朋友,是我和姜黎發現了你妻子的車禍,」還沒等沈哲開口說話,李家康便搶先一步說道,「你放心,你妻子只是有輕微的腦震蕩,並沒有大礙,現在姜黎正陪著她。」
姜黎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她像是一個木偶一樣被李家康擺布。
「我早就不抱任何幻想了,」姜黎笑中帶淚,「只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沈哲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她在黑暗中看到了爸爸。
「我準備離開渤海集團了。」
「哦,那就好。」沈哲鬆了一口氣。
她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爸爸卻突然消失了。
李家康坐在車裡,看著在昏暗的路燈光下獨自行走的姜黎,他有些不放心。他解開了安全帶,下了車,悄悄地跟在姜黎的後面。
沈哲對姜黎的冷漠讓她倍感失落,她看著沈哲,彷彿對他越來越陌生。
胡靜……姜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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