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住在風吹過的白雲里
02

「你不要多管閑事!」我急得低頭對著他的手臂咬了下去,渾身全部的力氣都集中在這一咬上。身體里像是被人點了一把火,讓我焦頭爛額,心慌不已。
「喂。」他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總之,抱歉,說了這樣的話。」
「哈哈哈。」我莫名其妙地想笑,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他跟在我的身後,手臂上殷紅的血印在白襯衫上,我知道那是我剛剛咬出來的。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反反覆復地重複著這句話,心中暫時沉睡的那隻怪獸蘇醒了。它在橫衝直撞,我每一寸血液、每一個臟器都被攪得天翻地覆。
都是他的錯,是他不好,不是我的錯,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個學校的,但在這個學校的三年裡,我並沒有見過他。而且像他這樣的男生,如果是這個學校的,我應該會直接或者間接聽說過才對。
我要離開這裏,我不要見到這個人。
明明窗戶都關起來了,卻還是打進來淋濕了我的眼角。
巨大的悲傷伴隨著天際的陰雲翻滾而來,我全身的力氣在這一秒被抽空了。
車門緩緩關上,我站在窗戶邊,https://m.hetubook•com.com看著木司南趕過來,卻只能目睹公交車開走。他似乎有些懊惱,我看著他,然後慢慢地咯咯笑了出來。
他稍稍鬆了手,我用力一推將他推開了,狼狽地衝出教室。我的身體好像變得異常靈活,彷彿剛剛被抽離的力氣又回到了身上,我亢奮得像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喜事,有一股力量在身體里橫衝直撞。
「我和宮旭是好朋友,當然關我的事。」男生的心情似乎差到極點,「因為你的緣故,我最好的朋友死掉了,我沒有資格過問嗎?」
我臉上掛著笑容看著他,他將手機鏡頭對著我,然後「咔嚓」一聲拍了一張照片,將手機翻過來正對著我。
他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腦海中回放,他說:「因為你的緣故,我最好的朋友死掉了。」
「喂。」木司南低喝一聲,他的手臂被我硬生生咬出血來。
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露出什麼表情關你什麼事?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咸吃蘿蔔淡操心。我就是哭了啊,就是笑了啊!和你有什麼關係啊?你走開啊!」我越說越快,越說越大聲,心中彷彿有一團烈火在燒,我的大腦前所未和-圖-書有的清明,反應也前所未有的快,我的眼睛甚至能看清楚他臉上每一絲表情變化。
「你怎麼了?喂,夏拾雨,你聽得見我說話嗎?」男生的聲音變得焦急起來,「你身體不舒服嗎?你臉色很差。」
我要回家,我要離開這裏,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這是我的傑作,剛剛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覺得非常生氣,這怒氣無處發泄,於是我用力推倒了眼前的桌子,「你知道什麼啊!」我心裏異常焦躁,「你憑什麼要代表他來對我指手畫腳!就算全世界都怪我,可是我知道他不會怪我的,他不會的!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來這裏?你走開啊,這裡是我和宮旭的座位,你走開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提醒我這種事,我明明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暫時不要去想這件事的。
明明說著不會哭的話,可是有什麼東西從眼角滾落。我伸手一摸,是滾燙的眼淚。
大片大片泡沫一般的氣泡溢滿了我的胸腔,罪惡感、愧疚感戰勝了其他情緒,直接將我吞沒了。
因為你的緣故。
雖然我不認識他,但他會出現在宮旭的墓碑前,肯定是認識宮旭的吧!他來這裏做什麼呢?
「木司南,我叫和_圖_書木司南!」他大聲回答我,「我是宮旭的好朋友。雖然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我不能放著你不管,你現在的樣子很不對勁。」
宮旭死掉了。
「夏拾雨!你不要跑啊!」木司南很快追了上來。
「啊,真是的。」我笑了起來,「這雨真討厭。」
因為你的緣故。
我焦躁地揮開他的手,然後從倒了一地的桌椅間爬了起來。
外面風雨交加,模糊的窗戶,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銀杏枝丫,濃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綠色透過窗戶映進來,短暫的沉默將這間教室吞沒,只聽得見風聲和雨聲,還有我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夏拾雨!」木司南的聲音很著急,「你不要跑,我不追你了,你不要跑。雨這麼大,你這麼淋下去會生病的。而且你的頭一直在流血,你剛剛摔破了頭啊!」
「我為什麼要哭?」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是不會哭的。」
他仔細看了一下我的臉,稍稍鬆了一口氣:「沒哭啊,我以為你哭了。」
頭上傳來尖銳的痛意,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滑過我的眼角。
因為你的緣故。
「你沒有說錯,是我的緣故,是我害死他的,我是劊子手,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m•hetubook.com.com我明白的,我比誰都要明白的。
他的聲音是那麼讓人煩躁,我抓著相機轉身就朝外跑。前面的桌椅被我推倒了,我跑的時候絆到了凳子,直接摔在了桌角上。
「你……你還好嗎?」他遲疑地問,「你不會哭了吧?」
他側過頭去看向某個地方,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那是一排倒塌的桌椅。
他的話彷彿踩中了某個開關,我只覺得熱血上涌,一股磅礴的怒氣沖了上來,只聽「轟隆」一陣巨響,我看到了男生眼中的錯愕。
「你放手啊!」心裏好慌,有某種情緒瀕臨快要崩潰的邊緣,「你放手,我不要見到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啊?為什麼要拉著我?你真的好煩啊!」
我一頭衝進瓢潑般的大雨中,越跑越快,步子異常輕快,我從不知道原來我能跑得這麼快。
「夏拾雨,你受傷了,我帶你去醫務室包紮!」他終於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這一次他抓得非常緊,我用盡全力甩了好幾次卻都沒有甩開。
我用力地掙開,繼續說道:「你為什麼還不走?你給我走開,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我抬起頭來看他,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
我一https://m.hetubook.com.com咬牙,用更快的速度向前跑。學校的大門外,公交站台前,有一輛公交車停在那裡。我直接沖了過去,上了車。
我一下子卡殼了。
我不敢抬頭看他。
因為他的衣服濕了,所以手機屏幕上也是濕漉漉的,但這並不影響屏幕上顯示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明明臉上掛著眼淚,卻笑得異常燦爛,燦爛到讓人覺得過分。
對,因為我的緣故。
「看到了嗎?你這種笑,應該叫獰笑。」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如果宮旭就站在你面前,他一定不會喜歡你這個笑容的。」
這些桌椅好礙事,我的手腳總是不聽我的使喚,短短一段距離,我摔了好幾下。男生一直跟在我身邊,這讓我變得越來越煩躁。
「為什麼不要笑?你也覺得我沒有資格笑嗎?」我笑得越發燦爛,「不能哭不是嗎?不能哭,那就只能笑啊!」
「你才莫名其妙吧。」他的心情似乎變得很差,「你發什麼火?我說了什麼過分的話嗎?你自己沒有看到那張照片嗎?我只是讓你不要露出這種表情。」
「夏拾雨!」男生走過來,伸手要扶我。
我說著伸手要去推他,然而我的手在半空被他抓住了。
他是誰?
「喂。」他微微皺了一下眉,「不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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